他爽快地拿着一笔遣送费走了,再找工作却难乎其难。他去了几家大公司,都以各种原因拒绝了他。后来有次喝酒,才从一个醉酒的同事口中知道,客户资料被泄露是借口,其实是有人有意整他,让他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
程臻本来还疑惑自己得罪了上头的谁,周清朗一个电话让他醍醐灌顶。他想着自己跑了这些时日,忍着恶心陪着笑脸四处投简历,甚至是自己过去近十年的工作业绩,摸滚打爬才混出来的一点成就,因为一个人一句话,一个念头,就被碾得粉碎。
程臻消沉了几天,又打起精神来,他想他一定要过好,只有他过好了,才能给顾解颐好日子过,才有脸面有底气继续等待他回头。
徐静河在这个行业只手遮天,总不见得出了这里程臻还要受制于他。但是让程臻从头开始接触一个新的行业,的确有些难度,等他学成再找工作,老大不小的更难找了。于是他左思右想,决定白手起家,自己建厂。
这两年B市发展快,房地产大热,建材生产跟不上,需要从外地运进来,他一早就看中了这块市场,只是在金融界干了这么些年,安逸顺遂,不愿冒转行的风险,现在也正好给了他个机会,让他重新振作。
可是资金又成了问题。程臻跑银行跑断了腿,多亏这几年做市场,没少跟政府打交道,攒了点人脉,最后终于批下一笔贷款来,在郊区租了地建了厂房。他把房子卖了,自己就住在厂里,平时也可以帮着看厂。
刚开始的时候特别难,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选材料、买装备、做调研、拉客户,每天休息不够五个小时,天不亮就爬起来到处跑。半年时间,有大半的时日都花在了路上。有一回他在日本转机,在日妆店里看到一款护手霜,想到顾解颐天天洗衣服刷碗的,手部特别需要保养,于是买了一支,带着跑了大半个地球,又带回了国。他回国的行李箱里,费了心思打包的,除了封得最严实的合同书,就是这支护手霜,仔细地裹了好几层衣服,生怕有一点破损。
后来工厂上了正轨,跟周清朗一块吃饭,程臻才知道周清朗离开了徐静河,当了老师。周清朗给程臻推过来一张存折,程臻又给推了回去。
“自己办厂不容易,”周清朗说,“前几年哪有盈利的,你不是还欠着银行不少钱么,先拿这些去救救急。”
程臻还是没有要,“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这事儿真不怪你。”
周清朗笑了笑,“不是因为对不起你,而是朋友有难,哪能坐视不管。钱你拿着,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我入股的。”
程臻想了很久,才跟周清朗说道,“钱我真的不能要。这辈子,我欠着爸妈的,欠着解颐的,不能再欠更多人了。”
周清朗看了看他,眼神变得有些狠,“你直说你只想欠顾解颐的不就行了么。程臻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没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见不得你这样。”他从包里掏出笔,咬掉笔帽,唰唰地写了张欠条。“欠条你拿着,这钱不是白给的,得还。”
程臻还是没有伸手,周清朗急了,“你不要这钱我可送给顾解颐去了,让他知道你现在混成什么熊样!”
程臻笑了笑,又把存折推了回去。
周清朗看程臻这么坚定,叹一口气,“好吧,咱们俩之间本来就够不干不净的了,再加上钱就更不干净了。你要这么怕顾解颐误会,我以后不见你好了。”
“那倒不至于。以前不跟你见面,不是怕他误会,是怕我自己控制不住。”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给周清朗留了份情面。现在能坦然地见面,说明心里是真的没有他了。
程臻想,我得干干净净地,心里干干净净地,等着解颐回来。
第十六章:年关
齐杨那天豁了命喝酒,如愿换来了顾解颐无微不至的照顾。齐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顾解颐的床上,并且早餐还喝到了顾解颐专门为他熬的养胃的小米粥。
但是齐杨不确定顾解颐的态度。顾解颐为人虽然冷淡,但是对他认可的自己人,实在是掏心掏肺的好,这个自己人,可以是爱人,也可以是亲朋。齐杨觉得自己还需要确认一下,于是在公司出游的时候,以公谋私把顾解颐跟自己安排在了一间房里。
顾解颐晚上洗了澡出来,穿着在家里穿的睡衣,不过是商场里打折时候买的四十块钱一身的睡衣,普通的灰色,齐杨看到的时候还是脸热了。电视里放着晚间新闻,他控制着目光不要偏得太厉害,却还是不小心注意到顾解颐裸露在睡衣外面的白皙的胳膊和纤细的脚踝。
顾解颐边擦头发边对着齐杨说道,“浴缸我洗过了,你进去洗吧。”
齐杨洗完澡,顾解颐已经睡了,他坐在自己那张床上,看到背对着他睡觉的顾解颐,被子只拉到腰部,背影灰扑扑的,头发没有干透,还在枕头上垫了层毛巾。
十分地不修边幅,却也十分地坦然。
程臻在心里叹一口气,过去帮顾解颐把被子拉好,然后回了自己的床上睡觉。
徐静河把车停在路边树荫下,半开了车窗,透过窗缝盯着学校大门。
约莫十分钟左右,学校里开始稀稀落落地有老师下班,他又等了会儿,终于看到了周清朗。
周清朗推着车子,正跟同事告别,黑T恤,牛仔裤裤脚收在军靴里,显得他愈发高挑挺拔,在一帮普通的老师中相当出众,徐静河远远地看着,直到周清朗跨上摩托车,风一般地飞驰而去。他掐灭烟,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告诉司机回去。
他天天在学校门口看周清朗下班。就真的只是看而已,没有多余动作。
一直以来都是他玩厌了小情儿抛弃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踹。他想到那个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家,周清朗和他那只狗的一切都不见了,包括自己送给他的小提琴。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笼子里贵养久了的金丝雀儿,还能自己捕食吃么?
徐静河以为过不多久,周清朗就会回来,于是他没有找新人,还是周末固定回那个公寓。
后来有一天,徐静河在公寓阳台上喝了一天的茶,直到天黑透了,他才相信,周清朗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那一天是徐静河的生日。他想起往年周清朗戴着尖尖的纸帽笑着隔着蛋糕亲他,眼睛亮晶晶的样子,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多年,周清朗就半点也没爱过他。
程臻的生活忙碌而充实,除了偶尔周清朗来找他吃一顿饭,或者进城谈生意外,他一心扑在自己厂子里,累是累,但心里快活,这种快活没有人可以分享,他就半夜支起个梯子,爬到厂房屋顶上喝酒看星星,喝醉了大声唱歌,仿佛年轻了十岁般肆意张扬。
年关就这么逼近了。
程臻给厂里员工放了假,他也进城采购年货,给爸妈来回送了两趟。
他也买了些特产给顾解颐寄过去。快递公司的小哥已经认识他了,看着他超重的包裹,忍不住问他道,“这里到C市来回也就五六个小时,车票钱可比快递便宜多了,自己去送不也挺好的么?”
程臻闻言,淡淡说道,“工作忙,走不开。”
“过年了不放假啊?”
“嗯。”
程臻话还是那么少,对外人也没有好脸色,但他心不坏,知道这个小哥一个人来这里打拼不容易,于是每次都找他寄快递,多少帮他提升下业绩。
顾解颐三天后就收到程臻的包裹了。他把里面的干木耳洗了,用米汤泡上,跟爸妈说一声晚上吃香菇木耳馅儿的饺子。
顾解颐做饭很舍得下功夫,从前程臻胃口刁,又常常在外面应酬,他便变着花样地给他做清淡养胃的饭菜。程臻也不说好吃,但遇上可口的菜,会多吃一碗米饭。顾解颐见他吃得碗底干干净净,就笑眯眯地心情很好。
这次程臻给顾解颐寄了很多东西,甚至还有两件老人穿的棉服。顾解颐无奈地看着摊放在床上的衣服,拿过去给坐在客厅里看京剧的爸妈看了看,“程臻买的,试试合身不?”
因为程臻总是往这边寄东西,给顾解颐寄的同时还捎上二老,顾解颐的父母就以为他俩还好好的,甚至顾母还追着顾解颐问“小程过年来不来呀?他是不是也要把工作迁过来呀?”弄得顾解颐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好这时候顾解颐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齐杨要过来送年货。
齐杨提着年货来顾解颐家拜访,父母知道是他的上司,热情地留人吃饭。齐杨看着顾解颐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心里不忍,走过去要帮一把。顾解颐也没有跟他生分,见他要帮忙,就让出个位置来,递给他擀面杖,让他擀面皮。
“阿姨身体看上去不错啊?”齐杨问道。
“嗯,”顾解颐笑了笑,“我回来了,两人就能吃能睡了,也不用天天挂记着我,心情好了大概身体就好了吧。”
顾解颐见到齐杨的毛衣袖子都快沾到案板上了,于是用湿毛巾擦了擦满是面粉的手,示意他抬一下胳膊,帮他把袖子往上面卷了卷。
齐杨看着面前低垂的眉眼,睫毛不长,但是很柔软的样子,因为低头的姿势,根根分明。他看到顾解颐这么待他,心里舒坦,眼角也露出笑意。他本就是长相俊朗的人,这么一笑,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不过顾解颐忙着帮他卷袖口,并没注意他的神情。
“你过年回家么?”顾解颐又去洗了把手,走回来问齐杨。
“不回去,那边也没什么人了。”
顾解颐想了一会儿,提议道,“那你来我家过年吧。”
齐杨闻言,弯起眼睛笑道,“方便么?”
“有什么不方便的?反正就我跟爸妈在,一起吃顿饭,看看春晚,多一个人还热闹。”
“那行。”
顾解颐见齐杨答应了,笑了笑,心里却有些难受。原本还打算着今年带着程臻回来过年的,结果造化弄人,没挨到那时候,他们就分了。既然没想过回头,还是早点跟家里说清楚,也不能再让程臻往这边寄东西了。从前受了再大的委屈,他这些日子也算还清了。东西虽然不贵重,但天天这么着也吃不消。
他之前被程臻和周清朗的暧昧伤的太深,所以决计不会跟程臻暧昧下去,分就要分得干净。也算是替程臻和将来会出现在他身边的人着想了。
他心里虽然想着事情,手下却不见慢,十指翻飞,一个个饱满白嫩的饺子就上了案板。
周清朗在自家楼下看到徐静河的车的时候,是多少有些惊讶的。他知道徐静河天天在他学校门口守着,不为别的,就为了看他上下班。他以为那是徐静河的底线,过不多久他厌了,这事也就过去了。他身边还会有更加鲜嫩的人,跟雨后春笋似的一茬茬的冒出来。毕竟当初两年期限过了,他们都同意将来好说好散,绝不纠缠的。
果然,才一个月不到,学校门口就不再出现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了。周清朗以为徐静河终于死心,哪知才安生了两周,他又出现在周清朗生活里。
徐静河没有下车,他的秘书从车里走出来,交给周清朗一个瓦罐。周清朗闻着香就知道这是他喜欢的那家粥店的海鲜粥,从这里去那家店,起码要绕大半个城。他懒,又没有车代步,于是很久没去喝过了。
周清朗捧着还热乎的瓦罐,一时间伶俐的口齿派不上用场,他不明白徐静河的用意,他的做法已经大大超出了周清朗的预期。
秘书冲着周清朗点了点头,就回到了车里,周清朗愣了一会儿,想着不喝白不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提着瓦罐上了楼。
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这样持续了几次,周清朗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质问徐静河什么意思。
他人才坐进去,就被用力压在了椅背上,吻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周清朗愣了一会儿,抱住徐静河的背,回吻了起来。
牛仔裤被褪下来,徐静河把周清朗跪趴着压在座椅上,猛力抽送,周清朗死死抓住身下的真皮座椅,咬着唇呻吟。
徐静河抽送了一阵子,又把他翻过身,正面对着他,抬着他的两条腿抽插。
周清朗下半身光溜溜的,上半身的毛衣也被推到了小腹上面,他咬着唇,眼里水光潋滟,徐静河一看到他的脸就受不住了,猛插了几下射了出来。
徐静河抱着周清朗,在他修长的脖子上慢慢地啃咬,他感受着身下人大力起伏的胸膛,手不受控制地又从他身后滑了下去。
下一秒却被周清朗猛地推开,周清朗靠着椅背喘了一会儿,捡起地上的牛仔裤套起来,整了整自己凌乱的毛衣,再抬头又恢复了冷漠。
“我正想要呢,你就送上来了。谢谢了,徐董。”
周清朗毫无感情地勾了勾唇角,推门走出去。下车的时候因为弯腰的姿势,低腰牛仔裤露了大半风光。
秘书先生站在不远处,低着头,方才车子里传出的沉闷的撞击声和偶尔的呻吟他都听得清楚,脸色却毫无异常。他冲着周清朗点点头,周清朗拿眼角瞥了他一眼,上了楼。
徐静河从角落里提溜出周清朗的内裤,放在鼻端闻了闻,刚才周清朗直接光着下身就穿了牛仔裤,他想起周清朗下车时候不小心露出的半个白皙圆润的屁股,呼吸又粗重了起来,抬手把那点布料塞到了自己西装内袋里。
程臻在爸妈家里吃着晚饭,忽然接到周清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阴沉,开口就让他陪他去趟火车站。
“去火车站干嘛?”程臻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夹菜放入老爸碗里。
“买票回家。”
程臻沉默了一下,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回家了呢?”
自从周清朗的父亲入狱,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乡了。
“过年了,回去看看爷爷奶奶,拿压岁钱。”
明明气压低得很,周清朗还有心情开玩笑。
程臻无奈地放下筷子,“行,你先过去吧,我马上去。”
程臻跟爸妈说了一声,走到门口去拿大衣,他正往兜里塞钥匙,程母忽然不放心地凑了过来。
“小臻,你陪哪个朋友买票啊?”
程臻愣了愣,“清朗,以前来过咱家的,您记得么?”
程母的脸色难看了起来。“那孩子一看就长了张狐媚子脸,你少跟他凑一处去。”
程臻笑了笑,“妈,您放心,我跟他没什么,他之前帮了我不少,这点忙我总不能推脱。”
“我看着小顾比他强,就是你,没心没肺的,把人家给气走了不是。”
程臻见她提到顾解颐,脸上的笑意隐去,他低下头换鞋,说道,“妈,我今天不回来了,直接回厂里,你跟我爸早点休息。”
程母一直把程臻送到了楼下,这才上楼回家,回来了跟坐在饭桌前的老头子念叨,“我说老头子,你趁早打消主意吧,我看小臻还是没忘记小顾那孩子,咱们也别瞎操心给他介绍对象了,是男是女是好是坏的,由着孩子去吧。”
老头子瞪了眼表示不满,“我就看老刘家那外甥女好,就是压也得把这死小子压去相亲!”
程母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榆木脑袋啊!到现在还不接受你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以后啊,有你受的。”
第十七章:再见
程臻陪着周清朗在火车站排队等票。
周清朗毕竟当少爷当惯了,不知道照顾自己,大冬天的只穿件薄外套,半夜被冻得嘴唇发青。
程臻没办法,只好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扔他身上。然后小范围地跑跳着增加热量。
周清朗没形象地坐在地上,盖着程臻的大衣,手躲在袖子里面按手机玩。他下午才被徐静河折腾过,晚上又来通宵,早撑不住眼皮打架了。
程臻去附近的24H营业的肯德基买了两杯热咖啡,递一杯给周清朗,口气不善地说道:“困得话去肯德基里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