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制造 中——FeelinSophie

十二月的天很冷，不少地方已经下雪，小镇的温度比E城高上一两度，听那位大婶说一般要到一月才会有雪，却也一直不大，那么在E城，估计很快就会迎来第一场雪了。

“好可爱的小金鱼啊。”旅馆的小姑娘正要去和男友约会，在门口见到两人，立刻热情地打招呼。“你们不冷吗？穿得好少啊。咦，小爱你的手都不冷呢，哇哦，好软，皮肤好细滑……”

Top I一把揽过被小姑娘抓了手的Al I。

“哎呀！”由于Al I被突然拉进Top I怀里，鱼缸晃动了下，水溅到小姑娘正盖在Al I手背上的手。

“对不起。”Top I稍稍向正扯着纸张擦手的小姑娘欠了下身，强硬地带着嘴巴微张，带点惊慌的Al I往里走，眼睛看了眼Al I泛红的手背。“现在的小姑娘真是的，说话就说话，那么喜欢动手动脚。”

“动脚？”Al I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子。“有滴到水了。……崽，你和小爱说话了。”

“什么？”站在房门口掏钥匙，Top I随口一问。

“崽不喜欢坐船吗？上去到现在都没有和小爱说过一句话，小爱以为崽生气了呢。”

“怎么会呢？”Top I笑着揉揉Al I的头发。“没有生气，小爱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Al I眨眨眼睛望着Top I。“开心就是高兴吗？高兴是……小爱喜欢和崽在一起，还有漂亮的小鱼，小乌龟，小爱很高兴，小爱很开心，小爱……崽，你开心吗？和小爱一样？”

“当然，快进来吧。”

两个鱼缸并排着放在窗前的桌上，Al I转身奔到床边，把泰迪熊搂进怀里亲了好几下，然后抓着泰迪熊的一只手跑回来，扑着冲向Top I，抱住了他的侧腰，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咯咯笑着把脑袋往Top I的肩窝里蹭。Top I捏了捏Al I的腰，拖住他的后脑，在Al I的脸上吻了好几下。

“崽。”Al I空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小爱不喜欢这里吗？”

“小爱喜欢崽。”Al I说到这咬了咬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偷偷瞄Top I。

“再过几天，好吗？崽要想想怎么把小爱的眼睛治好。”

“小爱眼睛坏掉了？”

“没有，只是……小爱不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吗？”Top I说着，在Al I的眼皮上吻了吻。“崽现在要出去工作了，小爱和熊宝宝，还是漂亮的小金鱼和小乌龟在这里等我，好吗？不要出门，也不要随便给别人开门，知道吗？除了崽之外谁也不要理睬，知道吗？还有，小金鱼今天不可以再喂食了。”

“嗯，小爱都记住了。”Al I眯着眼睛笑呵呵地看着Top I。“早点回来，不要太辛苦哦。”

“和小爱在一起，怎么都不会辛苦的。”

“小爱也是。”Al I满足地点了下头，下巴都磕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Top I去浴室换了衣服，在地摊上买的一件简朴的灰旧外套，就是为了出工时穿。出来那一刻，正巧看到旅馆窗前，抱着泰迪熊趴在桌上望着鱼儿摆尾巴和乌龟翻身的少年，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夕阳余晖下照耀着，漆黑的睫毛亮亮地，整张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静静地站定，只是看着，嘴角幸福地上扬。

旅馆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Al I小心地将手指探向鱼缸，用指肚在水面上轻拍出涟漪，鱼儿从水底游了上来，鹤顶甚至还啄了下Al I的手指，引得Al I咯咯笑了起来。

“真想和你一直一直这么一起。”Top I从背后抱住Al I，手指滑过透亮的耳廓。“只有你和我两个。”

“崽。”Al I将泰迪熊抱抱紧，又将鱼缸圈进自己的手臂。“小爱也喜欢他们。”

“小傻瓜。”Top I也不解释，只是在Al I的头顶吻了下。“我出去了，等我回来。”

“嗯，小爱会乖。”Al I在Top I的脸颊上回了一个吻，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和Top I挥手拜拜。

Top I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不舍地关上门离开，在门口遇到另一位游客，只是点了下头，就匆匆地跑下楼了。Top I并不放心把Al I一个人留着，但他必须那么做，因为人类的生活就是如此，不管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一个人总是要花很多时间去应付独处，它有助于你独立思考，这对一个机器人同样重要。

Al I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手抓着泰迪熊的手，忍了一会儿，伸手揉了下眼睛，嘴巴嘟着，在椅子上转过身对着两只已经叠加在一起的巴西龟，小心地敲了敲其中一只的头，嘴巴里嘀咕着。“你是坏坏，欺负……咦，崽都没有告诉小爱你们叫什么名字，小爱给你们取名字吧，好不好？”

被压着的巴西龟一动不动，而爬在它背上的那只伸长脖子，黑芝麻一样的眼睛盯着Al I看。边上的鱼缸里，清道夫在打盹，墨水泡绕着鹤顶红打圈，紫珍珠慢悠悠在一头晃着，五色虎头啄着那两颗小螺蛳。

“小巴，阿西，清清，珍珠，墨墨，小红，虎头，阿螺，蛳蛳。”Al I念叨着，低头蹭了下泰迪熊的耳朵，笑眯眯地叫了声。“熊宝宝。”然后指指自己的鼻子。“小爱，小爱……我……小爱……我是小爱。”

Al I“咚”一下撞上桌脚跳了起来，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眼睛睁得大大地，漆黑的眸子有些失去光泽。天花板的吊灯投下的灯光照亮了他白皙的脸庞，却模糊了眼球。

“花花。”Al I揉揉眼睛，将泰迪熊贴着自己的脸抱着。“崽，快点回来。……段方……”

Top I出去的那几个小时里，门被敲响过两次，Al I就站在门边看着，连呼吸也屏住了，房间里没有开灯，窗户关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到Top I开门进去，看到的就是抱着泰迪熊直直站着门里的Al I，双目闭着，在看到进门的Top I时，有一点初醒时的迷糊，眼睛自然地眨动两下，用手背揉了揉。

“小爱一直……都站在这里？”Top I小声地问，声音有些微颤。

“嗯。”Al I有些无奈地耷拉下脑袋，怀里的泰迪熊被双臂勒得紧紧地按在胸膛上，嘴巴嘟着，吸了下鼻子。“小爱给漂亮的小金鱼和小乌龟取了名字，小爱不知道要做什么，有敲门的声音，小爱不说话，就站着，站着……小爱好像想到什么要紧的事，又不记得了，崽，小爱是不是真的很笨？”

“对不起，小爱，是我不好。”Top I将Al I搂进怀里，像Al I搂着泰迪熊一样紧紧搂着他，脸在他的颈间蹭着，闭着眼睛，睫毛上带着水光。“对不起，小爱，都是我，我就这样把你带出来，没有能力照顾你，保护你，还把你一个人留下，我知道你一定会怕，对不起，小爱，是我没有用，对不起……”

“崽。”Al I听到Top I在耳边极轻的哭声，眼眶也跟着湿了。“崽，崽不哭，小爱不怕，小爱很棒。”

“我知道自己没有错，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Top I将脸埋在Al I的肩窝，将泪水偷偷擦在他的肩头。“我没有哭，真的，我就是……眼睛有些酸痛。小爱，我再也不那么晚回来，我发誓，什么理由什么借口都没有了，我只要你在身边，快快乐乐地，哪怕你永远不明白，永远不像一个真正的人，我会爱你。”

“崽。”Al I瞪大眼睛，拍着Top I的后背。“崽，熊宝宝要压扁了。”

“对不起。”Top I松开Al I的那一刻转过身擦了把眼睛。

Al I轻拍了下泰迪熊被压扁的鼻子，在上头亲了亲，又用手揉着，小声说道。“熊宝宝，崽不是故意地，我帮你揉揉，揉揉就好了。……崽，你看……崽，你怎么了？是不是小爱刚刚拍疼你了？”

“没事儿。”Top I笑着转向Al I，也跟着揉了揉泰迪熊的脑袋。“我们一起回床上睡觉吧，好吗？”

“崽。”Al I伸出手在Top I的脸上擦了擦。“眼泪，为什么？”

Top I只看着Al I，没有回答，似乎在等待什么。

Al I也不说话，手抚在Top I的脸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崽只是因为把小爱一个留在这里，觉得……对不起小爱，崽应该陪着小爱的。”

“可是小爱以前也一直一个人在房间里。”Al I有些疑惑地蹙着眉头。“崽说了，小爱总是要有一个人呆的时候，而且现在还有熊宝宝，小巴，阿西，清清，珍珠，墨墨，小红，虎头，阿螺，蛳蛳陪着小爱呢。崽今天说了好多‘对不起’，崽，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崽喜欢小爱，崽对小爱很好很好。”

“那不是你应该过的生活。”Top I将Al I抱起，带着他一起走到床边，将他轻轻地放在上面，脱去了外套和长裤，盖上被子，然后脱去自己的外套和长裤，让Al I靠着自己躺在被窝里。“你是应该被爱着宠着，那是你来到的目的，但不是这样。我也理解错了，和他们一样，理解了一半，不过我会努力改正。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房间里等着我们回来爱你宠你，不想你认为这就是你的生活，那不是，小爱，这不是，即使你感觉不到孤独，我也不能让你那么去一天天经历，我……可是我又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对不起，小爱，我想你多接触这个社会，可是又怕你会受到伤害……小爱。”

“崽。”Al I趴在Top I的胸膛上，手按在他的肩头，一脸认真。“小爱虽然不是特别特别懂崽在说什么，但是小爱很开心和崽在一起，真的。崽不要难过，小爱就在这里，你看，小爱在笑呢。”

“小傻瓜。”Top I红着眼睛用额头去撞了下Al I的额头，还挠起他的胳肢窝。“小傻瓜。”

“哈哈哈哈……哈哈……崽，崽不要。”Al I拼命躲着，在Top I的怀里钻来钻去，最后还是给搂在怀里，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还在咯咯不停。“呵呵，崽，崽，小爱就做崽的小傻瓜，好不好？”

“好，小爱就做崽的小傻瓜。”Top I侧过身，抱着怀里的Al I面对面躺下，拉过被子将两个人还有被Al I拎进来挤在两人中间的泰迪熊一起盖住。“明天要和崽一起出去吗？”

“嗯的。”Al I说着眨了两下眼睛。“崽，好黑。”

“黑？”Top I伸手在Al I眼前晃了晃。“小爱看到崽伸出几个手指了？”

“晃好快，又黑。”Al I嘟着嘴巴。“欺负小爱，不睬你。”

“好了，睡了，崽永远不会欺负小爱的。”Top I点了下Al I的鼻子，将被子拉到两人的肩膀上。

“小爱知道崽对小爱最好了。”Al I笑着凑过头去亲了亲Top I的嘴巴。“晚安吻。晚安，崽。”

“晚安，小爱。”

“哦，对了。”Al I用手指指指自己。“小爱，我，我是小爱。”

Top I只是激动地又吻了吻Al I的额头。Al I抱着泰迪熊在Top I的怀里拱了拱，勾着嘴角睡了。

午夜，Top I悄悄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在旅馆小院的空地上吹了会儿风，手里捏着从朱瓷皮夹里找出来的TC俱乐部的名片，眼睛对着的方向是旅馆的公用电话厅。最后Top I还是没有过去，重新转身走进了楼里。Al I抱着泰迪熊睡得很沉，脸颊上微微泛红，可爱的就像是一个壁画里的小天使。

Top I钻回被窝，轻抚着Al I的头发，陷入了长时的沉思。

我不能拿你来当赌注，小爱，我可以去冒失去你的危险，也不可以让你受伤。

50.往事浮影

廖韫飞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正俯下身要给看着睡得正熟的Al Ⅻ盖毯子，手刚随着落下的毯子触碰到Al Ⅻ的肩头时，本睡着的人突然睁大眼睛，一把将按在自己肩头的手抓住。

“爱爱，你怎么了？”廖韫飞完全没有准备，手腕突然一吃痛，让他不觉皱眉。“爱爱，你的手劲真……”

“对不起。”Al Ⅻ松开手，将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拉过肩膀，望了眼窗外。“你怎么现在来了？现在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翠阁吗？总是把时间花在……像我这样的一个男人身上，好像不是很划算的买卖。”

“为什么从你跟我出来，不，应该是从我们离开前最后一次见面起，不仅脸上多了一份冷淡，浑身还透着一份轻贱？”廖韫飞半跪在Al Ⅻ身边，关切地望着他。“你从来到这里后一直都没有吃东西，有什么是我不能帮忙的吗？难道你还是觉得我只是因为贪恋你的外貌，想要得到你的人，或者是想通过你来打击TC所以才会把你带出来，还带到我自己的私人住地？……我廖韫飞要一个人，根本不需要这样。”

Al Ⅻ垂下眼皮想了会儿，没去回答廖韫飞的疑问，只淡淡说道。“那我拜托你的事呢？身份证件，现金，还有……一个简单的小公寓，或者你说的一份工作，住在这里，会让我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无聊闲暇时养的宠物。是的，现在宠物的地位很高，待遇甚至比一些人类还要高，在危难的时候，主人会冒险去救宠物，落魄的时候，也会带着宠物在天桥下睡一个睡袋，但是……那不一样。”

“爱爱。”廖韫飞深吸一口气，盘腿坐下，仰着头，不理会Al Ⅻ的反对拉过他的一只手合在自己的双掌之中。“像你刚才说的主人与宠物的关系，又和人与自己亲爱之人的关系差在何处？如果你喜欢这个比喻，或者执意那么理解，没关系，我们现在就顺着这个来说。如果一个主人，会在危难时候不惜冒着自己生命的危险也要去救自己的宠物，如果一个主人，在人生的任何时候，辉煌还是落魄，都和自己的宠物在一起，是豪宅还是救济所都不离不弃，那么这个宠物早就已经是主人的一个亲人，一个要共度一生分享所有喜怒哀乐的亲人，只不过……在他们相遇的时候，很不幸的，宠物并不是一个人，所以宠物无法获得法律上的认可，比如主人的伴侣，房屋的另一个主人，但是你知道吗？世界上就有宠物，成为自己主人唯一的遗产继承人，这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认可，认可宠物的一种特定的身份，既家庭成员，而所有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都是平等的。还有，国外甚至有人和自己的爱犬结婚。有些主人对宠物的尊重程度远远不是宠物自己可以理解的，他们只是……只是习惯地想把最好最简单的生活给他，让他过得快乐自在些。”

“是吗？”Al Ⅻ咬着唇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盯着廖韫飞看，那双眼睛水水亮亮，瞳孔中折射着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的眼神灼热集中，如一个深陷爱中的情人，如一头守望着自己猎物的狼，两者交错着在一个身体里统一，无法分离。Al Ⅻ最后躲开了，将视线投回了黑暗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