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嘛,牛顿是很伟大的,他不仅理论化了万有引力,还告诉我们,惯性是个很可怕的东东。一旦你习惯了,你就死定了。
苏徽习惯了吗?呵呵,陆觉非自认为还差点火候。这不,苏徽前脚刚念叨完,某人后脚就填柴火来了。
受家族军事理论的影响,陆觉非向来不屑于打无谋略的战。对于苏徽这种属獐子的不诚恳的同志,他的策略向来都是明确的:追!追啊追啊,追到那畜生(?)自以为猎人是锲而不舍,一门心思跑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对它不理不睬。獐子其实是挺傻的动物。都说好奇害死猫,其实好奇可以害死一切动物,自然也包括心思重拒绝生人的小獐子。你停下不追了,它就会倒过头来靠近你。这时候再一鼓作气,嘿嘿,手到擒来!
好计谋啊!你要是还在拍大腿伸拇指称赞我们的陆公子,你就又大错特错了。闵榛对于陆觉非此人最为诚恳的评价就是——空有理论知识,没有执行力,假把式。
就说这亮闪闪的獐子理论吧,陆觉非心里倒是分析得挺好,只是在行动上一直安慰自己,追的程度还不够,还不能停。于是,好好一个恩威并施,沦落成了死缠烂打了。可悲可叹啊。
一大早被老爷子喊去,耳提面命了一番有的没的,总结起来无非就是收敛性子,好好继承家族衣钵。天地可鉴,他陆觉非虽然不像闵榛那般拿得上台面,给个公司就能进前百强,但好歹也是有些头脑的。大学毕业后,仗着二世祖的身份进了老爷子的手下,大功不敢说,好歹做了几件有意义的事情,也不能说是吃干饭的。只不过老爷子就是一直看不惯他身上的那种痞气,总是吊儿郎当,成天没个正经,教训的语气也是越来越重,从不学无术直接到了坐吃空山阿斗在世。
陆觉非一口闷血,我冤啊!
此刻的陆觉非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然被苏徽命名为“有病”,更无法有幸知道原来苏医师偶尔也是记得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的。他被老爷子的口水熏得是七荤八素,晕晕乎乎到了医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自己身上无痛无灾,健硕得可以三碗过那景阳冈。
他皱了皱眉,突然换了一副让人赏心悦目的笑容,向值班的护士姐姐借了一支铅笔。当时是,满脸褶子的护士“姐姐”笑得花枝乱颤,横肉直抖,娇声道,“苏医师在七楼呢。”
陆觉非一边嗯嗯,一边专心致志地用铅笔在手上涂涂抹抹。不一会儿,手臂上就被抹出了一道逼真的淤青。陆觉非放下铅笔,对于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全然不顾这种小孩子的作案手法是多么幼稚。顺手从护士甲小姐手中捞了几颗青枣,又享受了护士乙小姐香软的调笑,再和护士长亲切地谈论了一下今早的菜市,顺道抨击了一番物价上涨之危害,最后从从容容顺顺当当上了七楼。
你问为什么陆觉非貌似已经成功打入敌营内部了?唉,那种卑劣的手法不提也罢,反正陆觉非见到苏徽后的第十天,全院上上下下的护士们都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可人儿(?),心心念念着苏徽的妙手仁心,和医学院全体同胞有着一致一样一同的喜好,一起拜倒在了苏徽苏医师的……白大褂下。
护士长看着那个高瘦的背影渐行渐远,扯了白纱布径自抹泪,这是多么缺乏安全感的一个孩子啊,第一次就诊就看到了苏医师,此后对其他医师都很难再相信了,每次就诊都非得是同一个医师才行;这又是一个多么可怜体弱的孩子啊,三天两头都往门诊室跑。
旁边的护士丙小姐也在抹泪,不过抹泪的内容就不尽相同了。天雷啊地母啊万能的月老啊,可算让我盼来了这么有可塑性的人物了。你说他是攻他就是攻,你说他是受,他也可以是受。攻受皆宜,难道这就是百闻不如一见的小弱攻?!(喂喂,妹子,逆CP是不人道的,还有,擦擦口水,表暴露本性了撒,多少注意点形象啊!)
陆公子自然不知道他这轻轻一转身,留下了多少芳心暗涌。他轻车熟路地敲开了苏徽苏医师的诊室。
苏徽几乎连眼皮都没有抬,就嗅到了浓烈的人民币气味。他微微一笑,也不抬头,道,“除了脑子,这回又坏了什么?”
陆觉非很自觉地自己拉了椅子坐下,献宝似的伸出了淤青的胳膊。苏徽只瞥了一眼,下一秒就身体力行地让陆公子知道什么才叫淤青。
“嘶——”陆觉非被掐得直抽凉气,死命夺回了手臂,才好歹逃了杨过的命运。“苏徽……”他眉眼一沉,才要含泪哀怨,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得跳了起来,“苏徽!”
苏徽总算抬了头,正对上陆觉非兴奋发亮的眸子。他激动得有些口齿不清,“苏,苏徽,这是我们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呢!”
……
如果苏徽此刻口中有茶水,那茶水定然已经在陆觉非脸上了。可惜苏徽没有茶水只有口水,想了半日,还是默默咽了回去,低头在药单上又狠狠地开了一方进口膏药。
“苏徽,”陆觉非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粉红泡泡里,“好难得哦,我们要不要庆祝一下?对了,今天是几号?我要记下来!每年可以定个纪念日。”
苏徽盯着他看了半日,突然叹了一声,面有怜悯之色,“其实,你的境遇是让人同情的。乙肝艾滋都有人出来喊冤,让用人单位不带歧视的。偏偏这脑子里的病是说不好的,被解雇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陆觉非有些疑惑,“谁说我被解雇了?”他老爸倒是想来着的,无奈DNA这种东西太霸道了,想解雇也没法子啊。
“不然你怎么整日无事,游手好闲?”
陆觉非一怔,讪讪笑了笑。他自然不能告诉苏徽,自己是利用那个良性肿瘤,鬼哭狼嚎地威胁老爷子放长假。至于这个长假的长度了,完全得按照医生的配合程度来定。
“最近你们小区的居委就没有什么意见?有没有人带着绑带上你们家建议五花大绑的若干打法。也是,放任这样的危险分子出来,实在是很没有公德心的事情。”
陆觉非呵呵一笑,“想擒住我简单得很,只要用你的手脚绑我,用你的嘴来麻醉我,我绝不反抗。”
苏徽眯眼看他,突然问道,“你知道我国有精神疾病的患者比例是多少么?”
陆觉非摇头,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了这么学术的问题上来了。
苏徽道,“25%,也就是说,每四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我们俗话说的神经病。”
陆觉非警惕地看着他。
“现在你想想,任意举三个你的好友,你觉得他们精神正常吗?”
陆觉非又是一愣,自然而然想到了三个祸害。虽说他们不算太正常吧,好歹还没有到神经病的程度。于是他善良地摇了摇头。
苏徽笑了,“恭喜你,你就是四个里面剩下的那个。”
……
“你又知道,世界上同性恋占总人口的比例吗?”
陆觉非看着苏徽。
苏徽只是笑。
陆觉非也笑了,“按照性向区分,人有七种。不知道你所说的同性恋是怎么来划分的。”
苏徽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无论是哪种,底线在那里,不要越界,否则就是雷池。”
陆觉非一脸无畏,笑容依旧,起身,道,“人是没有底线的,起码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应该在哪里。原来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其实都是可能的。”
苏徽点头认同,笑得有几分戏谑,“不错。比如说人的想象力和开发能力,可以将同一器官用作不同目的。只是身兼数职,很容易累坏的。”
陆觉非怔了怔,然后沉了沉眼,没有答话,最后微微一笑,摆手作别。
苏徽在身后不咸不淡加了一句,“我还是那句话,有钱包治百病,肛裂脱肛也照样治。”
陆觉非转动门把,回头笑道,“放心,我的器官都很专一,从来不一心二用。倒是你,医者不能自医,苏徽啊,我很是为你的将来担忧啊。”说罢,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徽的笑容凝在脸上。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找死!
陆觉非没有去找死,而是停在了那块白板面前。他这几日来得熟了,竟也没人来拦他。他伸手撕下一张白纸,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
“医生的字果然都很丑,写个电话号码都和蚯蚓似的。”只是,那串数字早就复制黏贴在脑细胞里,只需一眼,就认出来了。
8、所谓同居(一)
不要和我说你已经知道后面的情节了。自己YY是要遭受天谴的,而剧透更是天理不容的。所以还是且听作者娓娓道来吧。
陆觉非有些诧异,同性恋这个问题,居然会是苏徽先提出来的。也正是这个话题的提出,他不得不意识到开始时的追求多多少少混着玩闹。直到苏徽带着笑,吐出那句话,陆觉非才突然发觉,事情并不只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有好感这样简单。
只不过……陆觉非轻声一笑。好想撕掉他的冷漠。他说话时眼里流露出淡漠的嘲讽,还有一抹因寂寞而颤抖的光芒,那么怯懦却又如此骄傲。看着那双眼睛,陆觉非就情不自禁去想象撕掉他脸上的微笑时的模样。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却又本能地去守护自我。孤独得让人心疼。
苏徽也是诧异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冲动到主动和人谈到这个话题。他承认自己语气里的刺是伤人的,却并不想抱歉后悔。
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那个人是第一个走得这么远的人。虽然只有短短的数周,却让苏徽有了不大现实的错觉——大概,不再是一个人,也是可能的吧。
所以,他要明确提出不可能性。因为可能,所以危险,所以要彻底避免。
那个叫陆觉非的男人太危险了。
话说,某日高伟成忙里偷闲,在外科待了一天命,累得跟拆了骨似的。所谓八卦是最好的兴奋剂(?),高伟成决定拉一活人给他打一剂鸡血。可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点儿,脚能沾地的活人就没几头,高伟成寻了一圈,只碰见了刚从手术室里出来喝咖啡提神的侯半夏。高伟成撇撇嘴,咳,聊胜于无,小侯爷就小侯爷吧。
咦,您要问此话怎讲?侯半夏的江湖名号侯爷喊得响亮,但却是一个实心眼儿,贫嘴是贫,就是不喜欢背后八卦人,不像高伟成那帮悍匪,平日里没个正经,一点风吹直接能刮到太平洋去,口水多得可以灌溉旱田。
此刻高伟成拉住侯半夏,一脸猥琐。小侯爷叹了一口气,“你要说就说吧。”
高伟成兴奋得脸蛋红彤彤的,“你知道最近我们院出了件什么大事么?”
“嗯。”侯半夏只是点头哼哼,以示自己没有睡着。
高伟成拿着保温杯当案板,敲着倒是有板有眼,“说的就是咱们医学院那苏徽苏大偶像,弃文从医(?)七八载,今儿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寒窑苦守盼郎到!”
侯半夏感到自己脑门有汗,心中也有汗。
“他,他,他,”高伟成掩面一抖,“名草有主了!”
……
侯半夏将脑袋埋在桌子上,企图挖洞遁形。
高伟成不为所动,眉飞色舞,口水横飞,“你知道么?昨天,前天,大前天,苏徽的神秘爱慕者都会定时送来一大捧的红色玫瑰花,据附属医院外一科三楼护士站和医院传达室的权威信息粗略估算,每一捧花都有99朵。这是神马?这就是爱的告白啊!”
“这就是找死找的积极啊!”侯半夏抬头给了他一棒槌,“苏徽师兄的舌根你也有胆子嚼。”
高伟成捂住头,委屈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大家都在传呢,有情节有发展,比八点档还跌宕起伏呢。不信?不信你随便问问。”说罢随手拦下了一个路过的护士。
巧不巧,那护士正是医院腐界一枝花丙小姐。丙小姐杏眼一抬,朱唇一启,娓娓道来,“且说咱们的万能无敌傲娇小受(?)苏徽苏医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匆匆赶在一天黑通通的小巷子里,顺手救了一位身受内伤气息微弱的男人,将他带回了家。苏医生给男人服下祖传的黑玉断续膏(?),施以金蝉丝调理,并输入自家内力引导男子体内乱窜的真气。三日三夜之后,男子终于醒过来了,却……”丙小姐的眼睛在侯高两人身上一顿,吸引了足够的注意力之后,缓缓吐道,“失忆了(liao)——”
“噗——”是谁的血喷得如此有艺术美感。
“失忆后的男子被苏医生收留了,取名叫小黑。两人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渐渐的日久生情,由同情恩情转化为爱情,由爱情升华为惊天地泣鬼神的痴情!”丙小姐拭去一滴同情泪,继续深入剧情,“在一个夜黑风高电闪雷鸣的夜晚,在爱的驱使下,两人终于……做了!”
扑通一声,不知道谁跌倒了凳子下面。
“在那撕心裂肺(?)疼痛的一瞬间,小黑突然就想起来了!原来他就是远近驰名,鬼见鬼愁的黑道老大——大黑!因为拒绝了青梅竹马的心腹的禁忌之爱,被人背叛然后群殴弃尸。此时的大黑身体完全恢复了,武功大有精进,决定单枪匹马杀回总舵,夺回大权。为了不连累苏医生,已经晋升为大黑的小黑默默离开了,开始了基督山的复仇!为了能够成功麻痹敌人,大黑忍辱负重,将叛徒拥入怀中。”
高伟成猛拍大腿,“狗血啊——”
“而被瞒在鼓里的苏医师却误会爱人始乱终弃,终日以泪洗面。就在他将要彻底死心,决心孤独终老的时候,成功清除内乱的大黑一身黑衣,腰别弯月大刀(?),手拿沙漠之鹰(?),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每日每日,99朵红玫瑰请求爱人的谅解。此刻,苏医生的心里正无比的煎熬。原谅还是不原谅,相信还是不相信,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但是,面对一个腹黑攻,任何傲娇都是浮云!”
侯半夏石化中。
“这,”丙小姐甩甩头发,“就是苏医生鲜为人知的禁忌恋情的前情始末,说起来真是荡气回肠感天动地啊!”
高伟成跪拜直呼大师,侯半夏彻底崩溃。都什么人这是!
丙小姐淡然摆手道,“后续报道还在继续,欲知详情,请听下回分解。我这还忙着呢,没空和你们瞎扯。”说罢轻轻飘走了。
啪嗒一声,侯高两人颤巍巍地扭过头,发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苏徽苏偶像手中的圆珠笔……断了……
……
“哎呀呀,冯师兄还找我来着,忙死了忙死了!”侯半夏一个闪电闪,没了踪影。
高伟成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苏徽微笑着向他走来。高伟成垮了脸,“老爷啊,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黄口小儿,吃不饱穿不暖,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苏徽诧异道,“这是怎么说的?你知道我苏徽一向是宅心仁厚的,最舍不得看人受罪。既然你上有老下有小的,我怎么忍心让你再干那些见刀见血的活。”
“您的意思是……”
“下午那个肝切除手术你就别跟了,多危险。你去给17床检查血图。”说罢,苏徽温柔一笑,款款离开。
三秒后,背后传来高伟成的狼嚎——师兄,我错了!!!
当天下午六点半,终于做好全套血图的高伟成揉着没了知觉的腰走回医务室的时候,满眼都是跳动的红血球。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想到,苏医生此刻内心的煎熬果然很痛苦,不然这么会连坐的这么厉害。接受还是不接受,确实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