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祀烦躁地后退一步往后仰起头,“哐当哐当”几声,脚手架箱子什么的被碰掉了下来,手中的隐形眼镜也不知掉到了哪里。正张大眼四处张望寻找的时候,门被从外面给推开,进来的,是这次活动的主负责人君寂言。
清祀愣愣地盯着站在门口的人两秒钟,突然想到自己那双异于凡人的眼眸,急忙闭上了眼睛,定了定神,再睁开时,已经变成了普通的棕褐色。
而门口一直站着的人盯着身处一片狼藉之中的清祀,什么话也没说,将凑上来围观的社员关在了门外,包括想前来救急的且歌。
“你怎么在这里?还不赶快收拾好?!误了事的话,要负的责任你可担待不起。”君寂言俯下身,拨开横在清祀身上的脚手架。
“……”
还在反省自己由于常年深居简出而造成的防备之心微弱的清祀,蓦然发现眼前冒出一只修长稳重的手,掌心托着那只掉落的隐形眼镜。抬眼,那张淡漠的脸近在咫尺,
“我帮你戴上,快点。要轮到我们出场了。”
清祀乖乖地微仰起脸,任凭摆布。
微凉的指尖撑开眼皮,薄薄的小圆片微调整着位置,眼球不由自主地左右乱动,纤长微翘的睫毛忽闪。
“别动。”低低的命令从头顶传来。
克制住不安分的眼球,很快,隐形眼镜便戴好了。清祀眨了眨眼睛,上下左右转了一圈,算是适应了异物的侵入。
“谢谢。”很真挚的道谢。
“出去吧,要轮到我们了。”君寂言头也不回地开了门,握着门把,脚步顿了顿,“好好表现。”
看见门开便急忙冲进来的且歌略带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他没看出什么来吧,你没露出破绽吧@#¥%&*……”
轻轻帮且歌抚平她那因焦虑而抓皱的袖子下摆,清祀牵起她的手走了出去:“放心,接下来你就等着我这个‘摇钱树’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吧。”不忘对她眨了眨眼睛,流光溢彩,顾盼生姿。
说句实话,清祀实在是对cosplay没什么兴趣,看着台上台下那些形形色色奇装异服的人,总是让他有种百鬼夜行的感觉。尤其是自己所在组的成员的装扮,更是让他在恍惚之中,觉着自己还在乾别孤岛那热闹非凡的秋祭上,被蓝星小仙拖来拽去看琳琅满目的稀罕物什,并被以各种名义灌着酒。
这种感觉若隐若现丝丝密密如无数细小的刺扎进心里,不舒服、不痛快。这么想着的清祀默默地在心中打定了主意,眼神重又恢复清明。
就当是,自己放纵一回;就当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就当是,秋日的盛典还未曾结束……如是想着的清祀在舞台灯光亮起的前一瞬,将舞台上的景点摆设全部幻化得栩栩如生,仙气笼罩下的社员们仿佛就是真正的魑魅魍魉,透着如梦似幻的鬼魅与神秘。
在轮到自己的部分时,清祀将原本的一段舞扇改为了在妖界的秋祭中颇负盛名的祭舞——“凌波”。
衣袂翩跹,步生莲花。
“低身锵玉佩,
举袖拂罗衣。
对檐疑燕起,
映雪似花飞。”
再多美好的诗词歌赋也无法形容的飘逸舞姿,“回裾转袖若飞雪”,清祀的周身泛起淡淡的月华,出尘、洒脱。
银白色的发丝浮动,红色的流苏勾起多少情结。虽没有月下湖泊的助阵,却着实惊艳。
短短的一分钟,让清祀错生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望尽天涯,
家归何处?
9、Cosplay和情敌都很有意思啊(下)
清祀第三次从喧闹沸腾的人群中逃离,不去搭理因获奖而欣喜若狂的社员、充满探究神色的君寂言以及远远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且歌,撇开众人,在光怪陆离的城市间漫无目的地急速穿行。
拖到现在,清祀对于能否回得去原来的世界还是没有丁点头绪。在现世,根本就感应不到有什么强大灵气的聚集地,妖魔仙之类的从自己初来到现在也是没有碰见,与此同时,这充斥着电子科技钢筋水泥的新世纪对自己的吸引力随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弱,尤其是没有同类这点。虽说彼时的自己很少与外界往来,不过那份归属感却是实实在在铭刻在心的。不像现在,自己就把自己归为了异类。
没有注意,已离池袋那五光十色的市中心越来越远,游荡在空旷寂静的郊区。灰黑的街道上,两侧的树影婆娑,渗出邪魅勿近的气息。
“喵~~喵~~”前方隐隐传来猫的凄哀叫声以及小男孩的抽泣,清祀慢下了脚步,循着声音靠近了那尊静立在一株苍树下的古旧的神龛。
被神龛遮住大半个身体的小男孩转头瞄了瞄清祀,随后一手揉着哭红的双眼,一手指着挂在树上发出凄惨叫声的黑猫,糯糯的带着哭腔抽噎地说道:“抚子它……抚子它下不来了……呜呜……”
清祀绕过神龛,走到小男孩的面前,俯下身,手指顺着男孩细软的发丝滑下,拍了拍他的背,柔柔的话语响起:“乖,不哭。我帮你抱它下来就好了。”指尖有一丝银光一闪而过,淹没在暗处。
随后清祀便攀着树干一跃而起,稳稳地跳到了树枝上,弯下腰,一只手从脖颈下托着前肢勾起小猫。未及转头,背后突然伸出尖锐的利爪,清祀偏头,尖长的指甲擦着右颊险险划过,迅速躲闪到安全距离的清祀抱着黑猫闲闲地笑着,眉目上挑:“小东西,不知道对长辈要有礼貌么?”
“谁管那么多!”攻击丝毫没有减缓,带起阵阵风刃。
“啧,果然是个没大脑的小鬼,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还敢如此嚣张。”飘忽着轻松躲开凌厉的攻势。
“切,”小男孩不屑地撇嘴,“本来是想抓个人来吃的,没想到竟然碰上你这么个稀罕,还准备吃了你来提升功力呢……话说,长这么大,真从来没见过从中国来的散仙,还是只千年九尾呢。”语毕,金色的瞳仁瞬间张大,小男孩幻化出黑豹般体型大小的猫又真身扑上前去。
“唔,还是只幼崽,”清祀玩味地笑着,嘴角上扬的角度越来越大,“该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呢,还是有勇无谋胆大包天好呢?”难以驯服的秉性,似乎能成为不错的打发时间的玩物。
如此这般你来我往打了将近有半个钟头后,清祀似是觉得不耐烦了,停住了脚步,被猫又从正面扑了个满怀。在猫又的利齿离优美如天鹅般的脖颈还有五厘米时,清祀伸出手在猫又的胸前快速结印,
“亥戌申未午寅卯丑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吾与汝今立誓于此,滴血认主,赐予你名,便为吾臣。”(经不起推敲啊,苦逼的混乱产物)
惊觉大事不好的猫又在向后跃开的同时,发现不知何时自后背撑起了束缚的阵法,让自己动弹不得。它的胸前发出耀眼的密银光泽,渐渐游弋在锁骨下盘踞成银色的犹如藤蔓的复杂印记。
猫又愤怒地朝始作俑者不甘地嘶吼,却被困在阵法中,而后者却已站在阵外,晃着指尖夹着的薄薄纸片,笑得好不顺意:“放心,还没有正式订立契约。要想拿回契约书的话,就看你表现如何喽~~”
清祀说完解除了法阵,转身施施然走开。哎,出来的时间也不早了,是时候回去了,要不丫头该担心了。
僵立的猫又望着越来越远的身影以及那张还夹在指尖的纸条,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是瞪着幽怨的眼神,先是慢吞吞,而后加快了脚步,跟上泛着月华的雪白倩影。
且歌看到清祀安然无恙地回来,手中还抱着一大一小两只黑猫时,意外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社团那边没什么事了,她将清祀的无端离席搪塞过去,大伙在他离开之后去开庆功宴了,接下来几天是娱乐时间什么的。
而当清祀曲起食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并柔声说“对不起”时,且歌一下子抱住他委屈地吼道:“混蛋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还要帮你打发那群人还要提心吊胆生怕回去没法跟苏沐颜交代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死定了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啊啊啊啊啊!!!”
一边被挤在两人中间呼吸不畅的两只黑猫同时露出鄙夷又无趣的表情仰头瞥着清祀温柔地哄着哭得稀里哗啦的人。
猫又见一时半会消停不了,奋力钻进清祀的怀里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打盹时想到,我在这儿的目的就是夺回契约文书,其他事情一概与我无关。且歌的哭声夹杂着清祀安慰的话语,似乎成了猫儿的催眠曲,不一会猫又的呼吸就变得轻微而平缓。
这边,好不容易哄好且歌去睡觉,清祀也打着哈欠抱着两只看似安逸得不得了的黑猫,把自己摔在了席梦思上,难得考虑起回去面对苏沐颜该做的应对措施,在迷迷糊糊之中,进入了黑甜的梦境,和衣睡着了。
谁能想到前一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人翌日早晨冲杀在购物的最前沿?清祀望着重又恢复生龙活虎状态的且歌,无奈的笑,看来是不用担心了。念及此的清祀便放松了心情,手揣在裤兜里优哉游哉地跟在且歌的身后,打趣帮她拎大包小包东西的苦难的且歌她哥。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众人再次踏入机场时,就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刻。清祀被十几双手拉来拉去顺便还被揩了不少油,大多数的社员留下了联系方式,希望日后还能与清祀多多联系,且歌在一旁帮他用手机记着号码。
一旁被许多手机号搞得晕头转向的清祀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手腕拉离了人群,君寂言咬开笔帽,快速在清祀的手心用马克笔写了一串数字,
“有空联系。”想了想,君寂言又补了句,“敢擦掉你就完了。”说完,托着行李箱走在了最前头。
费解的清祀望着手心的黑迹,忍不住吐槽:我又没手机话说我怎么联系啊,苏沐颜还不知道给不给我用电话哎,还有,这是马克笔吧是马克笔吧!!!且歌好像说过这种笔笔迹很难洗干净啊啊啊啊,你到底是想干嘛!
10、误会易结不易解
回到国内,“斩获”大量“胜利品”拖着大包小包凯旋的且歌在将清祀丢下计程车直接一个人开溜后,清祀拿着一张写有苏沐颜新地址的便签,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只黑猫,面对着高档的别墅小区,默默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一周多来自己一个字也没跟苏沐颜联系,也不见他有一星半点的动静,按此情形估计,苏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清祀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进了小区。
两只黑猫跟在他身后,望着那诡异的透着壮士断腕般悲壮英雄气概的背影,不禁为自己落在这么一只九尾狐的手里而感到丢脸。尤其是看着清祀站在一栋别墅门口迟迟不见动静,猫又按耐不住火冒三丈,好,你不进去是吧,那就别怪我了。上前一跃,按响了门铃。
还没来得及责怪猫又自作主张,门口的可视电话亮了起来,一张之前未见过的透着三分邪魅的艳丽容颜出现在视屏上,语气是让人不舒服的怪癖嚣张:“咦咦,这不是跟小颜颜419的Issac么,怎么,都找上门来了?”
莫名其妙,谁跟谁啊。清祀脑海中冒出疑问,还有,你又是谁?
“你不是说Issac前两天才跟着尹枢海去丽江玩么,”从视屏中传来熟悉的声音,略显的低沉婉转,宛如悠悠的大提琴声,“还不改改你满嘴胡言乱语的臭毛病。”
四处留情的风流浪子,清祀有点郁闷地在内心给苏沐颜又加上了个新标签。
“唔,”显示频上的脸孔骤然放大,紫色的小钻随着挑眉的动作一上一下,“貌似又不是哎,小颜颜,你新交的SP(啊,那啥啥的缩写)?”
屋主似乎不耐烦话唠的人:“不管是谁,不认识就不用理会。你太闲得慌了。”
闻此言,清祀终于开口,话语染上一丝微恼:“你会给不认识的人家庭地址么?”
然而苏沐颜却并没有因为这熟悉的嗓音而现身,依旧只有声音透过喇叭传过来,却并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自顾自说道:“既然在外面玩得开心就不用回来了。我与非亲非故的你算不上交集很深。”
瞅着那一脸看好戏的让人不怎么舒服的陌生人,清祀卡在嗓子里的话转了几个弯:“谁说没有交集的,我们算是——房主与房客——的关系。”
“既然如此,你都已经走了,我也没计较这一个多月来的房租。我已做到仁至义尽,你又何必再次找上门来?”
一句话将清祀堵住,一时很难想到什么话来反驳。是的,苏沐颜当初只是好心收留自己,况且自己也说过不多加打扰的话,一直以来是自己在为难别人,又有何蛮不讲理无理取闹的资本?
“或者说,”低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脸被温柔而不容抗拒地抬与直视,不知什么时候拉开门斜倚在门边的苏沐颜直白肆意地诱惑着,“其实,你想跟我在一起。”
乌羽般墨黑的发丝扫过额前,幽深的黑眸深处透着幽幽的水色,视线划过那直挺的鼻梁、勾人的薄唇,清祀承认,自己在那一刻被诱惑了,实实在在的。
但说出口的话语却是:“我对之前与房主的相处以及房主所提供的生活条件很满意,过往有对不住的地方我道歉。不知,能否续租呢?”
堂堂九尾可是不会轻易承认被区区一个人类所诱惑的,所以,还要看你的表现喽。
苏沐颜终究是没让清祀傻站在门口,一边,清祀算是正式跟之前那位有点令人不怎么爽的安染打了招呼。听苏沐颜介绍是损友,那还真是,贴切。
以及之前没在视屏上注意到的,从始至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安燃,苏沐颜说他是安染的双胞胎哥哥,一般人们都称他Lynx。唔,感觉比那个安染好多了,清祀心中默默地评价着。
另一边,苏沐颜在清祀的默许下透露了他的真实身份,安染一如既往热情得诡异,凑上来央求清祀变出狐狸耳朵和尾巴让他摸摸,被某人一本书砸了出去。安燃则是露出罕见的好奇神色,把握十足地指着地上那两只一大一小的黑猫问道:“那他们也是妖怪?”
被众人从头到尾忽视到现在的猫又闻及此言,扬眉吐气般恶作剧地现出了人形,跨坐在清祀的腿上,无骨似的摊在清祀的怀里,双臂绕上清祀的脖颈,伸出丁香小舌色情地舔了舔清祀的嘴角,朝其他人投去傲娇的一瞥,糯糯的声音十足十的妩媚:“人家可是主人的人哦~~”哼哼,谁叫九尾你绑架我,谁叫你们忽视我,让你们纠结去吧,越纠结越好!
石化的清祀被狠狠地拽进了一个坚实的臂弯,苏沐颜以近乎掐死人的力道不动声色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之前是谁跟我提过发情期早过了的,嗯?看来你比我要厉害多了,不愧是狐狸精,啧。”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开玩笑的吧……清祀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吐的槽不是一般的多。
“那个,别听小鬼瞎说。我只是觉着点寂寞于是就抓了一只好不容易才见到的妖怪回来玩玩。”唔,望着苏沐颜了然的神色,清祀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什么的。
不待苏沐颜还有什么话说出口,清祀急忙貌似很平和地暗自挣脱出束缚,捡起之前被当做凶器丢出去的书本,往书页间悄悄夹进了什么,递给安燃:“这是你的书吧。”
安燃伸出手接过,却被不是很明显突出来的一张薄薄的纸给划开了一道伤口,而那张薄纸在瞬间发生了变化,发出耀眼的银白色火花,燃烧殆尽之后像是一连串复杂咒文的银色白光沿着安燃的伤口迅速流逝在血液里,伤口奇迹般的以肉眼捕捉到的速度愈合上,之后便在安燃左手的中指根部的骨节上显映出与猫又锁骨下结印所出现的一摸一样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