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眼看离考试还有两日,刘青侬丢下书,想着怎么放松一下,不知道黄景江的住处,也没什么新的结交,思来想去,旁边的熟人也就段炎一个。出了房门,桃长老说段炎还未回来,倘若有事,可以派人马上去请。刘青侬想着那人大概有事要忙,自然谢了桃长老的好意,只说自己出门上街去,晚上段炎回来,也能见的,这一出去没多久,却遇见黄景江,正与几个书生一边吃酒一边做着打油诗,看见刘青侬,自然吩咐加了筷子,几人说说笑笑,不待天黑,黄景江等人说要回去读书了,这便散了席,刘青侬出得酒楼,被晚风一吹,又来了兴致,一个人摇着扇子在街上晃荡起来,眼看大户人家门上灯笼点亮了,这才打住往回走。
“刘公子回来了,派的人出去找,说没见着你,少爷还在厅里候着呢。”
“哦?段公子寻我有事交代?”
“这就不知了。”
刘青侬点点头,“恩,这就去。”
虽然说了段炎正在厅里等着,可当他进了客厅,里头什么人也没有,刘青侬等了一会,还是没人来,“莫不是我走错了,人该在偏厅等着么?”正要走,段炎拿着封信出来递给他,刘青侬打开一读,原来说的是刘大木畏罪自尽的始末。
“这……”刘青侬讶异看着段炎。
“昨日得的信儿,说你那小侄女儿也不知去向。”
“如此便落了刘大木的罪么?”
“节哀顺变。”段炎道,一般说来,亲人去世,总要留些眼泪以表哀恸,段炎想着,刘青侬若是哭了,是不是要抱着他来安慰一下,可看来看去,刘青侬也没有要哭的样子,段炎在主位上坐下,等着刘青侬说什么。
刘大木的死,刘青侬当然是有些失落伤心的,这个表侄他还一面不曾见,虽没多少感情,但也是血亲。
“二丫不知去向,家里找了么?”
“你父亲去打听过,许是没得音信。”
刘青侬点点头,又想想,道:“待我修书一份,劳烦段公子派人送回我家,刘大木那孩子,还要接过来照看。”
段炎想说不用叫他段公子,可还是没开得口,只淡淡点头首肯,刘青侬没说话,看着他有些发红的手指,段炎想抓过来捏两下,可还是没动手,只道:“我不能直接回临州,两月后武林大会必须参加,青侬可愿一道前往?”
“武林大会?是要比武么?”
“免不了,自然要比的。”
刘青侬心痒痒,那传说中的武林大会从前只听人到处嚷嚷,说的英雄了得豪杰辈出,究竟怎么样,他们这般平实百姓是无缘一见的,这有机会,难免想去开开眼界。“若是能够,卞才当然是要见识一番的,不过眼下临考在即,还是等一切完结再作打算。”
“也好。”段炎说完,突然奔向刘青侬,刘青侬直觉身体一轻,再待睁眼,已经在房梁上。
“这是……”还未出口,又被段炎带着空中翻滚,铮铮铮!耳边竟是兵器相撞的声响。
五个,段炎数了数,两个明处,一个在暗处,还有两个个在园外正赶过来,不过应该能被桃老头截下。段炎有些紧张,要论武功,这些人当然不是他对手,可此地京城,不再自己地盘难免失了势,飞来的银针全部淬有剧毒,更为关键的是,怀里抱着刘青侬,他要一不小心,怀里人被那针尖小小蹭一下,那就不得了一边出招一边留意着暗处的人,那人比眼前两人修为高出至少三成,段炎没急着下杀手,“这些人什么目的?”他是头一次进京城,也从未向翰阳伸过手,断不会与人结下梁子,就算武林中有些名声,那也是在南边响亮,北方有知道的,也只是听走江湖的口耳相传,要是为了名声,也该正正经经下战书,没有结仇,不是挑战,段炎皱着眉头,京城有人盯上他了?原因何在?
桃长老已经解决完外头的想着刺客奔杀过来,对方眼看形势变化,守在暗中的终于忍耐不住出手,桃长老与那两人缠斗,段炎专心对付后来者,那人明显不敌,几个回合下来已见疲态,“不知段某与尊驾有何过节?”
对方不吭声,又一次扑向段炎,那人手里的兵器十分少见,软软的丝线坠着两只小小的铜球,那人一挥便嗡嗡作响,那丝线也十分柔韧,若不是段炎的剑乃玄铁所造,此时恐怕早已是一堆烂铁。
“宝石连?”
这种兵器很少见,因为它形状不好掌握,一般人练习也无法可循,但是,这兵器却曾经名盛一时,不像别派武功,比如练剑的有天心剑法,练刀的有神鹰刀法,宝石连是这兵器的名字,但,同时也是运用这兵器武功的名字,不知何人所创,但在几十年前,也就是段炎老爹闯荡江湖的那个年代,有个神捕门的将它使的出神入化,那人虽听命于朝廷,但生性凶残,追捕逃犯时总喜欢将人折磨的只剩一口气,甚至因为追捕的人逃到武当山,干脆上门将武当山门挑了,最后那逃犯只是逃到武当山山上树林里躲起来,那人还是因为觉得尽兴杀了武当三十多弟子,本来这人犯下众怒,各门派正准备纠集起来讨伐,那人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神捕门的人也只出面,说那人已经离开而且没说去向。宝石连本就形状奇特,见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进了天牢,最后也难逃一死,又这么突然消失,后来越是被传得神乎其神,兵器谱也将它编了上去,只是一直没再见人使过,时间久了,也渐渐被遗忘,段炎知道它,倒不是看的兵器谱,而是他爹段老教主当年还是个初出菜鸟到时候,正是被纠集起来讨伐宝石连众人中的一个,不过后来不了了之,就把这事当做个有趣的经历将给段炎听。
“留个活口。”
“是。”桃长老听了段炎吩咐,一人已被解决,而后对另一人立马发起猛攻,步步紧逼却有不下死手,段炎抱着刘青侬边打边闪,他不熟悉宝石连的路数,只怕一不小心伤着书生。
第24章
活口终是没能留下,那使宝石连的刺客独自逃了,刘青侬被翻来翻去,一下地,呕的肠子快掉出来,段炎看他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有些后悔,不该安排他跟自己住的这般近。
“你……”刘青侬待缓过气,惊魂未定道:“这些人是要杀人?”
“没事吧?”段炎拉着刘青侬上上下下检查,感觉他突然僵住不动,才发现检查的过于仔细,“我会护着你。”段炎坚定道,桃长老已经识趣的悄悄退出去,是什么要对他家教主动手还得去查不是?
“咳咳。”刘青侬假咳一声,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虽说对方武功高强,但好歹大家都是男子,这么关心的无微不至,还真让人别扭。
“段公子你……啊!”刘青侬脚下一扭,脚上被什么蛰了一下,想拨起来看看。
“别动!”可惜已经晚了,刘青侬的手已经碰上了地上断掉的兵器。
“安魂散!”
银针上淬着剧毒,这刀却泡过安魂散,刘青侬哪里想到,别人能拿在手里的东西,他却碰也碰得,只听了段炎一句别动,然后不省人事。
段炎抱起昏过去的人进了卧室,叫来桃长老,“把夜西子叫来。”
桃长老出去吩咐一声又进来,对段炎道:“教主,我已派人去查,此次总共十名刺客,八死一伤一逃,伤的那个,已经带去问话了,不过明显与刚才五人不同,怕是得不了有用的线索。”
“传信玉长老跟影子,临州有何异动。”
“是。”
不多一会,夜西子被领进来,挎着药箱急急忙忙的打开,号了脉,又伸手翻翻刘青侬的眼皮,对段炎一拱手道:“是安魂散,不过大概是想用来对付教主,里面还加了云蝎草,待我配了解药,服下自然无事,不过这位公子既无内力,身体也不强健,要恢复完全,需要好生将养些时日。”
“能不能尽快,过两日,他还得参加会试。”
“最快也需五日,会试怕是来不及了。”
段炎皱眉,“尽快配出解药。”
“是。”夜西子回了声又忙忙出去了。桃长老看段炎的脸色不好,也悄悄退出去,段炎呆呆坐在床沿上,这回书生睡得死死的,呼吸平稳,就是眉头紧紧皱着,段炎伸手摸了摸,先从眉毛,鼻梁,然后是嘴,段炎霍地站起来,又慢慢坐下,“断魂散罢了,不是什么解不了的剧毒,应该不会有事,那么。”段炎捏捏刘青侬的嘴,又在脸颊上掐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吧!”心跳的咚咚直响,“就亲一下,就一下,反正没人看见。”
刘青侬再醒来,房间里就他一人,动了动,脖子胳膊发酸,想翻个身,试了试,要花点力气。
“公子醒了?”夜西子刚进门,就见刘青侬挣扎着似乎想动。“是想翻身么,我来帮你。”夜西子搭一把手,帮刘青侬侧着躺好,“还有哪不舒服的?”
“我这是?”声音沙哑。
“那日中了安魂散,不过已经解了,公子不必担心,教主这几日日日守着公子,我这就去告诉教主说你醒了。”夜西子说这就要走。
“这个,劳烦先给我点水。”
夜西子假装没听见,匆匆出门去。
刘青侬口干的咳了两声,舌头舔舔嘴,没有口水。
“哪里不舒服。”段炎见了他这动作,问了一句有将脸撇到一边。
刘青侬无力,叹口气,“水。”
段炎接过一杯水,送到他口边,刘青侬正要喝,拿着杯子的手突然抖了抖,水漾出来,被子上撒了几滴。
“你,受伤了?”
“没。”段炎道。
刘青侬疑惑地看着湿了一团的被子,再看看段炎。
“这个,会试之期已过,青侬你,不如等到下次……”段炎不敢看刘青侬,只垂着眼,等着刘青侬反应,这回本想帮他,奈何反而受他连累,段炎很愧疚,自己随不参加科考,但也知道读书人将它看得多重。
沉默一会,才停刘青侬失落道:“教主不必自责,大概命不该我吧。”
听了这声教主,段炎更加自责愧疚,又想道歉,又觉得不该再呆在他面前。刘青侬留了神,知道他开始自责,笑道,“段兄当真不必如此,读书为了求道,也不完全只为科考,再者,天下之大,莘莘学子和其万千,其中又有多少是考了一次又一次,此次随是时运不佳,但也不是再无退路,三年后再考,也不是不可。”
“青侬,我。”段炎拉住刘青侬的手,突然就明明白白告诉他的心思,试探了几回,他知道刘青侬不是全无察觉。
“你,还是先把水杯放回去的好。”
段炎用了内力,将水远远飞出,被子稳稳落在桌上,刘青侬正暗暗佩服,只听段炎道:“下回一定帮你取得功名。”
刘青侬笑笑,手被握着抽不回来,“功名一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过于执着,反而烦恼。”
“那,我对你的心,我对你的心……”
刘青侬没想他这时候说出来,又尴尬又羞愧,左右不知如何是好,正踌躇该作何回应,段炎以为他为难,急道:“我定会全心全意,一辈子对你好,全我天星教之力,定能护你一世周全。”
“这个,”刘青侬别扭的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反而被握得紧了,“段,段炎,可容得在下考虑一二?”
“恩。”段炎鉴定点头,不再看着刘青侬,只盯着被自己扎着的那只手,细白嫩长。
“我说,我需要考虑一番。”刘青侬见着人没动静,忍不住提醒。
“现在考虑,然后说。”段炎不再盯着手,将脸转到一边,刘青侬算是明白了,这人是要他马上考虑好,人就在这等着结果,怕是不接受他说不。
“咳咳,段炎是家中独子?”
“是。”
“若你与我这般纠缠,怕要愧对哪家女子了。”
“段某只说与你相好,便万万不会迎娶哪家女子。”
“日次这般,贵教的基业无人继承,刘某怕要背负一世骂名。”
“我天星教人才辈出,怎会连个接手的也找不出,青侬不信我?”
……
刘青侬终于沉默,是该好好地想,此事轻慢不得。
第25章
坐在马车上,此时他们正要前往望月山庄,刘青侬哭笑不得,那日没能拒绝了段炎,那人强硬,虽不逼他,只那架势,弄得他开不了口说不,自然算是半推半就认了,倒也没想爱或不爱喜欢或不喜欢的问题,他的同窗好友不少,没人给他与段炎同样的感觉,再者,书院花楼,看的也多,长长久久的却没见过,那般关系亲密的,也结了比旁人更不一般的情谊,即便哪日散了,相较起来,也与旁人不同,只是不免心里忐忑,既应了他,自然要亲近,只他那暗疾,不知到时该如何面对。不过这许多天来,本以为段炎会越发与他亲密,谁知正好相反,那人反而不见身影,最多用饭时候见着面,话也没多说一句,问了同行的桃长老,只说他没有大事急需处理,刘青侬疑惑起来,这般算是,蓄意躲避?
段炎当然是蓄意躲避,虽然他也不想,不过谁让他心里有鬼,想着刘青侬这算是允了他,时时刻刻脑里都是那龙。阳图解,当下臊的不敢见人,总觉得面前所有人,都看见自己脑袋里那下流想法,而见了刘青侬,更是血脉喷张,眼里的两人,都是赤条条光。裸。裸的。
车马颠簸,那群刺客目前还未查出来历,到翰阳,只带了两个影子,即便如此,能正面与段炎交手,已是不简单,何况还能让他们查不出来历,便更要小心行事,原本待在京城,大庭广众之下,料想那些人总要有所顾及,可当等到天明,左邻右舍却没一人听见打斗的声响,段炎便决定,立即起程前往望月山庄。
经历了那天的刺杀,刘青侬对这次突然启程也没有多问,虽然先前那般说与段炎,可是闲暇也愧疚,不知回去如何交代,老爹正盼着他光耀门楣,不过又安慰自己富贵有命,在路上消磨几日,也就渐渐释怀。
到了汾河地界,一行人终于放松下来,慢慢悠悠往望月山庄,刘青侬看着前面骑的高头大马,艳羡不已,也央着人教他,段炎当然想着要教他来着,可自进了汾河境内,天是越来越干,走了两三日已难见红绿,放眼望去,天是灰蒙蒙的,山是光秃秃的,一阵风吹来泥沙扬的满头满脸,刘段出身临州,整个华南数一数二的福地,自己一直习武倒还好,刘青侬一介文弱书生,这小风一挂估计刘没影儿了,还骑什么马,这么想着,也不应他,其他人见头头不发话,也当没听见,刘青侬落了个没趣,又钻进车里看棋谱。
汾河穷啊,汾河的水都都是黄的泥浆子一样,自古没清过,穷山恶水不出小偷出土匪,虽然挂着望月山庄的旗子,这五日,已经被第三波土匪拦上了,刘青侬头一回见的时候,又是紧张又是新奇,又觉得受了圣人教诲,自己理应站出开教人从善,不过还没轮到他打开车门,外头已经打起来了,然后被段炎按回车里也没看见最后怎么处置的那帮匪类。第二回是在夜里,等他醒来,桃长老已经指挥者手下善后,刘青侬这才惊疑,每日为他端茶倒水的文弱女子,腿上居然绑了两把刀。
“人可以走,东西留下!”
段炎当然不认为这很烦人,相反,他觉得很有意思,在来汾河之前,他这一教之主,还真没遇见抢劫这等江湖人必不可少的桥段情节,而且他人在车里,外头怎么闹都有人出手,自己只等着看热闹就是了,最好就这么每天来个三四波,耽搁着正好把武林大会给晃过去,要知道,到了望月山庄,免不了要跟人招呼,他很忐忑,又怕自己已不小心露初窘态让刘青侬觉得他很丢脸看不起他,干脆不去吧,他还真不能让人把天星教当真划进魔教行列,除了武功外,他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