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珍爱——暮辉

“……好。”

“跟我说说你们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好吗？”

诚心默默思量一番，答应道：“好吧。”

这一阵以来，莫逸追求诚心的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浪漫、热情、体贴等模式全开，火力强劲，到底把个没见过阵仗的许诚心弄得心湖荡漾，没迷倒也算迷晕了。

每天早晨无论是上课还是自习，只要诚心一坐下，莫逸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第一时间出现，附带香喷喷热腾腾的可口早饭，嚣张地紧挨着诚心坐下，献上比晨光还灿烂的笑脸，谄媚着开口道：“心，吃早饭啦。”

无视是没用的，莫逸捧着食物堵在嘴边，躲都躲不掉，开始的时候，诚心会压低声音说：“你怎么这样，这是教室！”

莫逸无耻地笑笑，毫不退让，“那有怎么了，还不准人吃饭不成？乖啦，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然后把一勺金灿灿的炒饭蹭到诚心嘴边。

诚心慌忙用手去挡，结果饭粒全都洒落在课本上，忍不住爆发了，“你这变态！”然后“腾”地起身，抄起书就要走，莫逸一把拦下，“我怎么就变态了，好啊，一大清早地起来给喜欢的人送个饭，哪里就不对了，你说你说！”

诚心愣了一下，不看他还是转身要走，莫逸当然不让，把脸凑到他跟前，指着眼眶底下，“你看你看，这黑眼圈快赶上熊猫了，昨晚三点睡今天六点就起，才仨小时啊仨小时，你个没良心的。”

看到眼睛下那两片淡黑色的铁证，诚心一时也有些不忍，还未开口，民众忍无可忍了，带着明显鄙视的眼神还算客气地朝两人道：“同学，请到外面去说好吗？”

诚心赶紧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

“看你的书，人家小两口恩爱碍着你什么了……”恶霸蛮不讲理，诚心在激起民愤之前急忙硬把他拖出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会招人讨厌的……”

莫逸满腔的愤懑之火终于燃起，“对，我就是招人讨厌，尤其是你，……”几乎有点气结的意味，而后气焰不知怎么熄灭了，改为不知所云的委屈控诉：“我都这样了，从来没这样过，你怎么这样……你还想怎样，到底要我怎样？”

诚心不知所措了，看他那样子倒像是自己把他怎么似的，语气于是缓和下来，“我没想过要把你怎么样。我只想像以前一样生活……”

“那就是没有我的生活了……你想当我不存在是吧？”莫逸脸上的表情换作冷酷，“你休想！许诚心，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就要烦着你缠着你粘着你，早晚粘到一块去，谁也离不开谁！哼！明天早饭就吃粽子好了。”最后深深看他一眼，潇洒地留下一个嚣张倔强的背影。

许诚心看着他直到消失，才又回到教室。

乱了，什么都乱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莫逸更进一步直接出现在诚心的寝室里，人们还都在睡，轻手轻脚地走到诚心床前，把粽子放在桌上，蹲下去，凑近了看他的睡颜。

这家伙，睡相还不错，嗯，可以说很好看。眼睫毛清晰可数，鼻梁起伏的曲线很完美，嘴唇温润似玉，现在莫逸还处于纯欣赏的状态，尚未产生什么邪恶思想，倒是难得。沉静安逸的脸庞被昏暗的光调和得分外美好，再往下是同色调的细长的脖子，锁骨很明显，明暗的亮处与阴影配合得天衣无缝，再往下只能看到第一颗扣子敞开处的一小隅平滑的肌肤，物以稀为贵，分量恰到好处，勾起人无限遐想……莫逸开始走偏了，往邪恶之路上愈走愈远，脑海中勾画起关于诚心身体的整张蓝图，当然，是最原始的那种，没有衣服什么掩盖的。

罪恶之手被本能支配，缓缓地抬起，极轻地落在向往的脸颊上，再极轻地划过，像是触碰最优质的奶酪而小心翼翼地不落下任何痕迹。

手感好好～～莫逸心里的小人儿在由衷又花痴地赞叹。

无意识地咽口口水，吞落都谨慎得怕弄出声响，再细致地舔舔自己的唇，然后，勇往直前志在必得地朝那两片花瓣凑去。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呃也不对，毕竟天还未亮透人也都没醒，不过，也算当众了吧，莫逸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做了偷盗之事。不过他偷的，是言情吧唧文艺哄哄的一个——香吻。

几乎就是蜻蜓点了那么一下水，不过这一点的时间有些长罢了。

意犹未尽地慢慢退开，莫逸得逞地奸笑出声，然后餍足地靠在床脚，像欣赏一幅最衷情的画一样，永不知倦地看着近处毫无防备亦毫无抗拒的睡颜，小声念道一句：“就这时候最老实。”接下来，就等着你睁开眼，第一个看到我。

粽子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攻击人的嗅觉，终于，寝室里一个人被馋醒了，睁开迷蒙的睡眼，模模糊糊一个人影蹲在地上。

“妈呀！有人进来了！”

莫逸来不及阻止这一声响彻寰宇的哀嚎，周围的人都被惊醒，呃，除了他最在意的睡王子。朝慌张的室友们连续做了几个嘘声的手势，低声解释：“没事没事，就是来看看我老婆，抱歉惊扰各位了，该睡睡别在意我。”

好嘛，凌晨老早的无端出现个同性恋男人在寝室，谁还睡得踏实，可又实在说不出什么，也就翻个身努力返回梦境去了。

也没多久，天色更亮，闹钟陆陆续续响起，大家也抱怨着三三两两起来了。

除了莫逸眼皮底下这位。都说没心眼的人睡得沉，照这情况，他家这位是那没心眼里出类拔萃的。

从小到大，诚心几乎每天都是被人强制喊醒的，在家靠，在校靠室友。今天，莫逸无比荣幸地揽下这个任务。

嘴唇几乎贴到了诚心的耳朵，声音也酝酿了半天才郑重地发出，用尽了心中所有的柔情，“心，起床了。”

真是煽情。

可惜没有半点用。这种分贝，开玩笑，蚍蜉撼树嘛。莫逸尴尬地重复了N多次，未果。

好心的室友提醒道：“这样是没用的，得用吼的。”

总觉得这样太粗鲁，莫逸最终选择了一箭双雕的方法，他一手一边用适当的力度捏着诚心的脸颊，还时不时地捏他的鼻子，无比谄媚地哄着：“心～起床，猪，起床……”

莫逸成功地把诚心的耳朵叫醒，用恶心。因为诚心醒来第一句话是：“谁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你老公我！”

这彪悍的一嗓子把诚心彻底弄清醒了，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后退着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瞅瞅四周，确认是在自己的寝室，咬咬唇疼，没做梦，那他怎么来的？！

说不伤心是假的。莫逸站起身，脸上不知什么表情俯视疑惑又惊恐的人，淡淡道：“快起来，把粽子吃了，然后去上课。”不再留恋，这就出了门去。

第二十四章

像是避免尴尬似的，室友都早早地走了。诚心洗漱完，还在对着那一袋子粽子发呆。说实话，这几个粽子长得，着实好看，青色的外衣，细细的红绳捆着，打的结都一丝不苟，应该是做工精细，学校里是没有的，不知从哪里买的。还袅袅地冒着热气，估计温度刚刚好。独特的，清香却又醇厚的粽子味附着在每一个空气分子上，通过呼吸，进了心肺去。的确，诱人。

胃诚实地提醒主人，实在想吃，大脑就是迟迟不肯下命令。吃了，意味着什么呢？

时间不允许再耽搁下去，他最后看了看棱角分明身段英挺的粽子，和它们主人一样的骄傲又嚣张，诚心禁不住笑了出来，拿上课本匆匆出门去了。

坐在教室的椅子上，诚心心里总惦记着什么，自然是那一袋被冷落的粽子，还有就是那气人的家伙。这不是逼他暴殄天物浪费食物吗？

平时大多时候，莫逸会坐在紧挨着的座位，眼睛毫不避讳直勾勾地看过来，嘴里不闲着外加课桌底下毛手毛脚将骚扰进行到底。任百般挣扎同学取笑老师白眼雷打不动。有次忍不住朝他发火，他才收敛了，改为用眼神攻击，再后来，从更远一点的地方长焦作案。不论远近，眼光所到之处如芒刺身。

今天，那家伙似乎没来。诚心长舒了一大口气，而这一口气一去，反倒遗留下空荡荡的一处无法填补，莫名地失落。

都是这家伙害的。

下课了，等人都走得差不多，这才收拾了书本心不在焉地晃出教室。紧靠墙壁的一个身影突然而至，一张灿烂得明晃晃的脸出其不意地迎了上来，“一起去吃午饭？”还不等人反应就拐了一只胳膊去。

像是黑白盲症的人突然间眼前出现了绚烂的彩色，这一刻的感觉，是惊喜和心动。

“……你、你怎么在、在这儿？”诚心没出息地口吃了。

莫逸闻言一笑，这笑容在诚心看来有些耀眼，还有，他的牙齿很白……诚心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我可是在外面等了你一上午呢，就在这，”莫逸眼睛看了看教室的墙壁，“和你一墙之隔。……我好像，能听到你的声音。”

周围好像突然没了声音，安静得难以置信。那句话的尾音却还绕着心连连转着，也学人家绕梁三日不成？

诚心还没察觉自己脸在发烧，莫逸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心花开得漫山遍野，更肆无忌惮，拐了人就走，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想吃什么？我们去外面好不好？”

“……嗯？”

“呵，这么快就答应了。该奖励一下。”头一偏，刚好凑到诚心眼角下方，果断地“吧唧”一口。

“嗡——”这下感觉到了，热火从被吻的地方瞬间蔓延一下子烧到头顶，就是不知有没有冒烟。

诚心羞愤之余，全力向一边挣脱，莫逸打蛇随棍上就是死死缠住他，以一手绕过腰紧紧握住诚心的另一只手的胜利姿态告终。

诚心要恨死他了！逃也逃不开，又不能像女孩子一样大呼“流氓非礼救命啊”，还能怎么办？最近真心不知在忙什么，总是不见人影。果然，没了弟弟的保护，自己就软弱得一无所能吗？

心里顿时冷静下来。“放手，莫逸。”

莫逸听他冷冰冰的语气，有些意外，“怎么了，生气了？”

“放手。”

莫逸终于看出来，现在诚心的表情，就像那时被自己困起来的时候一样。手不由地松开了，“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这回轮到诚心意外了，这家伙第一次认错这么爽快又诚恳的。更意外的发生了，他再退一步，“你去吧，我不烦你了。”

诚心措手不及，停下脚步看他，前一秒还晴空万里的脸现在阴郁黯淡，歉意显而易见，还有那么几分，是心伤？是我伤了他？

心里像被一把小锥子刺了一下，老好人诚心最不忍看别人委屈的，安慰着顺便送出福利：“还是一起吧，我请，算是回报这一阵的早饭……”

“回报？呵，谢谢，我不需要。”莫逸本来马上就要转晴的脸再次多云。

诚心迟钝的还不知问题出在哪里，继续道：“要的要的，不能总让你破费……”

莫逸想狠狠咬他，是真的想。快速转身，否则下一秒难保气得失控做出什么事情来。

脚步起先是狠戾决断的，不过很快像踩在涂满502的地上一样，渐渐迈不动步子，越来越慢，咒骂自己一句“孙子，怂得你”，终于立定，蓦然回首，脸上的表情是要不得的，咳一声，“刚想起来，最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索性带你去尝尝……”

“太好了。”诚心脸上是童叟无欺的纯良笑容。这对许多人来说是熟悉的，然而之于莫逸，是有亲近和接受神圣意义的第一个示好微笑，是新鲜出炉的天下独一份，能不让他雀跃么。把尴尬踢到一边，下一秒嚣张元神归位，“就知道你想吃。本来有事的，看在你邀请的份上，就带你去吧。”

这两个，到底哪个更幼稚一些？

热闹的火锅店里，两人靠着窗相对而坐，白蒙蒙的热气从中间不断地升腾再消逝，彼此的脸在雾气后面忽隐忽现。

诚心被辣得直吸凉气的表情，在莫逸看来简直可爱死了，菜没怎么吃，光顾看人了。不过很快良心发现，“看你难受的样子，还是算了吧，我们去吃点别的。”

“不，很刺激，我要学着吃辣。”

莫逸低低笑了，“那就多喝点果汁。”

诚心一下子愣住，莫逸现在的神情跟语气，竟和真心平时对自己的那种包容的体贴是一样的，包裹心脏的层层糖衣就这样被这简单的一个笑容、一句话融化了，甜蜜的感觉扩散。

该不会，这就喜欢上他了吧？

“在发什么呆？盯着我一直看，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咳咳咳……咳咳……”

莫逸赶忙递了手旁的果汁过去，“快喝。”

诚心猛灌了几口，咽喉的灼烧感缓了下来，小火苗却窜到心里去了，干咳着掩饰尴尬。两声得意至极的奸笑传进耳朵，一抬眼，莫逸看着自己手里的玻璃杯不知在笑什么。“怎么了？”

“呵，呵呵，没什么。不喝了吧，”莫逸拿回自己的杯子，转了半圈，然后把剩余的果汁一饮而尽。

对莫逸来说，这顿饭可谓吃得春风得意。趁热打铁，“诚心，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啊？可是……”

“你下午没课的，我看过你的课表。”莫逸没少做功课，对他的各种细节几乎了若指掌。

“……”诚心显然犹豫了。

“去吧去吧，你一定会喜欢，我保证。”

“……”

气氛森然黑暗压抑的电影院内。音效也配合得刚刚好，让人如临其境，心惊胆寒。

诚心的心脏极其紊乱地不安跳动，呼吸也没了章法，直想逃出现在这个鬼地方，可是又不能，毕竟事关男性的尊严问题。

这些都是拜莫逸所赐。挑什么不好，非要挑个恐怖剧，目的再明显不过，把诚心吓个够呛然后对自己投怀送抱呗。前半个目的达到了，不过后面那个有难度。诚心很紧张，吓得要命却还硬撑着盯着屏幕看，双手交互握着放在膝盖上。莫逸慢慢把手放在它们上面，引起诚心一个激灵，莫逸低笑，凑过去，“还好吗？”

诚心很勉强地答道：“还好。”

莫逸的手没有回来，诚心也没有抗拒，不知不觉地就紧紧握住了，作为这鬼气森然的境遇里唯一的一处人气让自己稍稍安心。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莫逸笑得得逞而满足。

电影终于散场，诚心恨不得第一时间冲出去，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仍旧没有放开，莫逸稳稳地护着他，从拥挤的人潮中向外移动，不用刻意地接近，狭小的空间让他紧紧地贴近诚心，随波逐流中彼此依靠的只有对方，亲密无间。

莫逸从后面将他环在怀里，严丝合缝地前胸贴后背，下巴搁在他暖暖的肩窝处，鼻尖是清新的发香，还掺杂着独一无二的属于诚心的味道。真想能完全拥有这个人。

“……许诚心……”无意识地低声叫他的名字。

“嗯？”诚心有些困难地转头，脸颊刚好触到莫逸的鼻尖，急忙压下心里泛起的涟漪，想尽快摆脱这种暧昧的状态。因为，他已经确定了这种感觉叫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