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困人?”
“嗯,就是,有些镜子是有灵的,会由于某些原因,比如找人替身啊,吸收灵气之类的,会把人弄到镜子里……”
“这不是扯淡吗?”陆远忍不住接了一句,镜子把人抓走,抓到镜子里?
“扯不扯淡的,你自己判断,这么多证据呢。”彭安邦看他一眼。
“佳音姐说过有东西想从镜子里出来,和这有关系吗?”韩旭插了一句。
“我觉得有点像,录像里镜子当时的那种状态,的确是像有东西要出来……”
陆远没有仔细听他们的对话,他只是在脑子里反复翻腾着苏墨的那句话,她回不来了。
“如果,真的被困在镜子里了,”他打断彭安邦,“怎么出来?”
彭安邦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我收集到的资料里,还从来没有提到过镜子困人事件有能回来的人……当然……我收的资料可能不全面……”
没有能回来的人。
第二十六章:指纹
韩旭的车还在停车场,他坐在车上有点郁闷,不,是相当郁闷,而且不安。陆远和彭安邦还要再去许佳音那里检查,尽管他认为,那屋子里肯定还有什么他们没有发现的东西,但他宁可不要弄明白这些事,也不愿意再靠近那间屋子。
他并不比别人更怕鬼,只是他似乎比别人更敏感,对于某些事情的第六感。
他总觉得会出事,而且是大事。
陆远和彭安邦走进停车场,太阳都要落山了,彭安邦还戴着个能挡住大半个脸的帽子,也不知道是要遮阳,还是遮住别人的视线。一个法医物证科的技术人员,对灵异古怪的事件有着这么强烈兴趣,让韩旭觉得这人很神奇。
“非得去么?”韩旭在两人上车之后问了一句废话,这虽然是句废话,但他还是问了。
“你设备不拿了?”陆远拍拍他的头。
“不要了。”韩旭回答得很干脆,也不发动车子,就那么坐在驾驶座上。
“大男人,不要这么胆小嘛。”彭安邦坐在后座上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激将地说了一句,他觉得韩旭的反应有点过度了,其实他自己也有点怵,但是想弄明白事情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陆远踢了彭安邦一脚,这个人不会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不是胆小胆大的问题,”韩旭到是没生气,只是仍旧没动,还是稳稳地坐在那,“这种事,都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就胆大去了,胆大什么结果,镜子把你们都吃了,我看你们上哪玩去……我是不会去给你们送饭的。”
陆远忍不住笑了,这前半句说得挺认真,后半句小孩儿脾气就出来了。
“吃我们?撑死它。”彭安邦也笑了笑。
“开车吧,不过夜,就上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没发现的东西。”陆远拍拍韩旭的肩。
韩旭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一路上三个人都没说话,只有彭安邦时不时地自言自语几句,这是他的习惯,分析数据的时候就爱嘴里念叨。
车到了楼下,陆远和彭安邦直接就下了车,回头看到韩旭还坐在驾驶室里没动,陆远敲敲窗户:“设备我帮你拿下来。”
“不要了。”韩旭还是很坚定。
“帮你拿下来。”陆远转身和彭安邦走进了楼里。
“门锁谁弄好了?”陆远站在许佳音屋外,看到被韩旭踢坏的锁又装了回去。
“好事啊,要不门开着,里边东西都得给贼搬空。”彭安邦接了一句,这屋子从外面看,和单元里所有的住户家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我叫房东修的……”
陆远回过头,看到韩旭站在下面一层楼梯那,正皱着眉看着他俩。
“来拿设备了?”彭安邦笑起来,催着陆远开门。
“我盯着点……”韩旭低着头走上来,声音很小,“陆远。”陆远笑了笑没说话,盯着点我?这镜子还真能把自己吃不成,就算真把他吞进去了,就算他死了,也得让这镜子消化不良一回。
屋里的东西还是老样子,卧室里放着的两台摄像机位置都没变,镜子也还是扔在床上,看来房东来修门的时候也只是修好了就走了,没有进来过。
韩旭站在卧室门外,看着陆远和彭安邦在屋里细细地搜索着,找了好一阵,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但屋里看起来很正常,特别是窗帘拉开了,之前那种阴冷的气氛一扫而光,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一间女孩子的卧室。
韩旭走进了卧室,从地上放设备的包里拿出个手电,开始检查陆远他们有可能漏掉的地方。彭安邦看着他的动作有点吃惊,扭头看向陆远,眼神里带着疑问。
“忘了介绍了,”陆远趴在床前,一边往床下看,一边说,“韩旭,我师弟,当年是刑侦专业前三……”
床下全是许佳音的鞋,她看到喜欢的鞋就会买,所以鞋存得很多,大部分都没有穿过,都排列整齐地放在床底下。陆远脑袋都探进了床下,脸都蹭上灰了。
韩旭在床的另一边蹲下,弯腰拿手电往里照,手电光柱在陆远脸上晃了几个来回之后,停在他右边。
“你右边那个鞋盒。”韩旭晃晃手电。
“怎么了,”陆远偏过头,右边码着三个盒子,他因为离得太近,看不清盒子有什么异常,“你手电别晃我眼睛了,我就看见亮光了。”
“第二个盒子上面没有灰。”韩旭的手电光落在一个红色的鞋盒上。
陆远不知道许佳音有写日记的习惯。
鞋盒里只放了一个日记本,陆远翻开第一页,日期是3月16日。这样看来,许佳音也就是在一个多月之前才开始写日记的。
正要再往下翻看的时候,韩旭按住了陆远的手:“别在这看。”
陆远抬起头看了看他,没说话,合上了日记本。
他明白韩旭的意思,许佳音一直一个人住,家里很少来人,日记本完全没有必要藏得这么小心。而且,在出事前一个月才开始写日记,这怎么想,似乎都和失踪有着某种关联。现在所有的事都这么邪门,自然是不要在这看的好。
日记本被放进韩旭装设备的包里。韩旭拉开拉链,把摄像机往包里放,刚塞进去一半就愣住了,手上一抖,直接把摄像机扔在了地板上。
屋里很安静,摄像机掉在地上的声音很大,陆远和彭安邦都吓得猛地转过身。
“怎么了?”陆远一把抓住韩旭的胳膊。
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转身就再也看不到韩旭了,转身看到韩旭还在,松了口气,却没松开手,他现在神经绷得很紧,韩旭如果不见了,他会自责一辈子。
“那是指纹?”韩旭指了指摄像机。
彭安邦用脚踢了踢摄像机,像是怕那机器会跳起来咬他一口,被韩旭这紧张情绪影响,都有点神经质了。摄像机还是躺在地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惊人的变化,但机身上一个灰白色的印子却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我看看。”彭安邦捡起摄像机,看了两眼,抬头问韩旭,“你确定这不是你自己弄上去的?”
这灰白色的印迹呈椭圆形,很像人的大拇指的形状,如果用手沾上白灰,按一下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但让彭安邦吃惊的是,这个印迹并不是按上去的。
“烧的?”陆远接过摄像机,在印迹上摸了一下,竟是凹凸不平的。摄像机外壳是塑料的,这印迹非常像某种高温烤灼后在表面形成的。
“怎么可能,”韩旭伸手在那印迹上很快地戳了一下,“烟头烫也烫不出这效果吧,再说我弄设备的时候从来不抽烟。”
“这是拍哪个角度的机子?”陆远用手在印迹上比了一下,这如果是个大拇指的指纹,应该是面对着镜头,用左手按上去的。
“是……拍到人影的那个……”韩旭脸色有些发白,“操,不要了。”
他从陆远手上拿过机器往床上一扔,转身就要走。陆远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但看到韩旭的态度,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又过去拿了摄像机,放进包里:“好几万的机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我要了啊。”
“给我。”韩旭又转身抢过了包。
“你要是膈应,东西放我那就行,事过了再拿去。”
“你别拿着,”韩旭叹了口气,“你身上怪事太多了,天晓得……我反正……算了,不说这些,速度检查,还有什么发现没,没有就走了。”
陆远笑笑,看着韩旭,突然很想抱抱他,还有什么能比有一个人肯为你担着危险更暖心的。
房里实在是没有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三个人在中山路上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回去。尽管韩旭想让陆远继续住在自己那里,但陆远还是决定回19号。
他想见苏墨。
院子里有点黑。陆远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在院里安个灯,如果晚上没有月光,天井里就会黑成一团,有了月光,却又显得很清冷。
苏墨没有在天井里喝茶,陆远有点失望,抬头往二楼看过去,却看到苏墨正靠在走廊的栏杆边看着他。
“有空吗?”陆远也没多客气,直接站在天井里就问了。
“没有。”苏墨回答得到是很快,淡淡的语气让陆远准备上楼的步子都顿了一下。没有?明明闲得在走廊上发呆。
“五分钟。”陆远跑着上了楼梯。
苏墨没答话,也没看他,还是静静地面冲天井靠在栏杆上。陆远也顾不上那么多,过去抓住苏墨的胳膊就往自己屋里拉。“我给你听点东西,你给我个解释,如果你还跟我绕弯子,我就……”陆远把苏墨按到桌子前坐下,开了电脑。
“你就什么?”苏墨对陆远把他强行拉进房间似乎没有什么不高兴,说话还是淡淡的。
“我就杀了你。”陆远对苏墨这种永远悠闲而居高临下的态度有点恼火,在机箱上踢了一脚,把今天韩旭给他拷了那录音的U盘插上去。
“法医杀人?”苏墨靠在椅子上笑了起来。
“你要试试吗,”陆远把椅子转过来对着自己,手摸到苏墨的脖子上,看着他的眼睛,这个人和许佳音的失踪有着莫大的关系,却像猫捉老鼠一样耍着自己,“保证下刀又准又狠。”
苏墨没有说话,迎着陆远的目光,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悲凉,和陆远对视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轻轻问了一句:“让我听什么。”
苏墨的细微的表情变化让陆远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痛,就像是在一瞬间他体会到了某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他定了定神,松开苏墨,打开了音箱:“听得懂吗。”
那段女人的低语从音箱里传出来,陆远强压着这诡异的声音带给他的恐怖感受,紧紧地盯着苏墨的脸,他要看到苏墨听到这段录音时的表情。
苏墨出人意料的平静,录音循环了三遍,停下之后,他看着陆远:“想要我说什么?”
“这个女人最后说的,是不是你的名字?”
“是。”
苏墨的回答让陆远的心跳猛地加速了,这样干脆的回答,平静的神色,只能说明一点,苏墨能听懂,他知道这是什么!
“说的是什么内容。”陆远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血咒。”
第二十七章:回煞
庚申木年 二月廿九日
甲辰火鬼建日
招摇号木星,当之事莫行,相克行人阻,阴人口舌迎。
攀寐多惊惧,屋响斧自鸣,阴阴消息理,万法弗违情。
七太太被倒了的南墙砸死后的第七天,吴长风做好了回煞的准备。
之前请柳道长掐掐七太太回煞的日子,偏是这么一天,吴长风心里一直打鼓,怕这么个日子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殃榜倒是早就贴了出去,写了七太太的年庚,何时小殓,何时大殓,何日迎煞,斜贴在门上。其实吴长风倒是觉得,这殃榜贴与不贴,并没有什么作用,齐家早已经败落,人也死没了,族里跑的跑散的散,哪还有什么人需要避这个煞的。
但心里想归想,还是把该做的都做足了,将七太太屋里的摆设都按生前模样放置好,放了灵床,平时穿的衫裤放了一套平铺在床上,布炉灰,设祭品,一样也没缺。
布炉灰时,吴长风很仔细,不为别的,七太太的死蹊跷得很,加上手里那个还魂符,若是真有什么事,回煞这天就能看出来了。不少人只是想着,回煞便是逝者魂灵回到故居看看,找个念想,却不知道这回煞实在不是这么档子事,这煞是随着逝者一道回来的,布了炉灰就是为了看看,留下的是个什么脚印,所谓的布灰验迹便是这么个意思。
东西都准备停当,日头也落了下去。吴长风在七太太屋里点了灯,转身便离开了,烛火忽明忽灭地跳动着,几次几乎要灭掉了,却又跳了几下亮了起来。
回煞这一晚,屋里不能留人,吴长风细细检查了院里,这齐家已然没了亲眷,但保不齐有胆大多事的,怕藏在暗处等着看是个什么煞回了来,要闹出事来,他可担当不起。
四处检查停当之后,吴长风回了自己家。这个家早几年就由老爷帮着置办了,虽说吴长风一辈子心在齐家,也没娶妻生子,只从亲戚家接了个孩子养着,但十几年视如己出地养着,也算是有后。
老爷还给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泽之。吴长风一直也没琢磨明白,这泽之的意思,也不是读书人家的孩子,从小野养着的,却起了这么个文气的名儿。
“林家的二丫头,”吴长风进门的时候,泽之坐在院儿里,手里拿着根竹竿子在地上一下一下敲着,“捡了双鞋回来,说是七太太的。”
“什么?”吴长风嘴唇抖了抖,七太太出事那天的衣物,他是烧干净了的,“小孩子家,不要瞎说,这是能妄说的事么!”
“就是七太太的,我见了,七太太上月还穿来着,绣着那种紫色的花……”泽之这话刚出来,吴长风的脸就白了。
这紫色的花,他们这里只有一种,就是吊钟花,因为只开在坟边上,都管这花叫鬼花。绣着这样花样的,着实只有七太太那一双,这鬼花锈在鞋上,确是谁也不敢的事。
“你看真了?二丫头穿了没?”吴长风转身就要出门,这鞋是万万留不得的东西。
“真真的,拿回来就穿着了。”
吴长风听了这话,扭头就出了院门,但还没迈开步子,就听到对面林家嫂子哭叫的声音。他心里一沉,出事了。
跑进林家的小院子,就看着二丫头坐在院里的小凳上,正抹着泪,嘴里念叫叨着。
“这人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我心里不甘哪……这孩子当初也不是我让留着的……这养了许多年了,生说是鬼孩子……棺材里哪里有人哟……”
吴长风一听二丫头嘴里反来复去念念叨叨的,说的竟是七少爷的事!再看二丫头的脚上,真真切切穿的是那双吊钟花的鞋子,一时间眼前有些发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院里围了些人,这会都没了主意,只是喊着是上身了上身了,拉着就要往前冲的林家嫂子,却没一个敢动的。
正犹豫间,吴长风看到人缝里挤进来一个身影,向着二丫头冲了过去,伸手一把就把她脚上的绣花鞋给扒了下来,拿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