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歧途 下+番外——北行

唐青然道：“我拿回来了。”

段天誉这才明白原来他去参加那个武林宴的时候就是冲这个去的，他奇怪道：“我当日还以为江淮用天山诀做引子，要走些什么事情，难道天山诀真在他哪里？”

唐青然说道：“我只是去碰碰运气，他既然敢放出消息那就不是空穴来风，不过天山诀并不在江淮手里，而是在一个叫做乌潜的人那里，你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他和孟宇的关系。”

他一说段天誉就想了起来，那时候在江北的客栈里头，他引唐青然出来，两人在房顶上喝酒的时候唐青然曾经问过他，他说道：“莫不是孟宇偷的？”

唐青然笑道：“很有可能。”

他大致上已经明白了，乌潜想要江家的秘术必须要一个筹码，而孟宇在这个时候给了他天山诀，不管乌潜是不是真的要给江淮天山诀，但是他的目的是达到了，至于孟宇，他觉得有些奇怪。

那日他听到乌潜和江淮说的话，很明显是乌潜要求江淮开这个武林宴的，而其目的就是为了便于孟宇杀人，制造声势，这么说来，孟宇口中的合作关系便是这样了。

乌潜要秘术，孟宇给他天山诀，乌潜就让江淮聚集武林中人，用天山诀做引子，骗说那本秘籍有上下两卷，将矛头引向没有参加宴会的寒云门，而孟宇杀了那两人之后，寒云门紧接着被青玄门灭门，天山诀的下卷不翼而飞，如此一来，所有的矛头势必都将指向青玄门。

唐青然冷笑，他说：“真是个好计划，杨叶费了很大的心思吧。”

段天誉有些担忧，他抓抓头发，说道：“如今门内是外忧内患，门主也没有消息，我看我还得回去一趟。”

唐青然道：“那老不死的要是死了我也就省心了，你放心吧，他死不了，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

段天誉摇头，叹道：“你啊，什么时候能和门主好好说话。”

唐青然讽刺道：“我倒是希望他当年一巴掌拍死我，落得现在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不临阵倒戈就够对得起他了。”

说起他的病，段天誉又说道：“你拿到天山诀了，那么你的病如何？”

唐青然这会是发自内心的笑了，他说：“还可以，有效果。现在我是真的不想死了。”

还要有一辈子要和那个人一起过。

段天誉就放下心来，天山诀的事情门主研究了很多年才摸着门路，可刚刚将此事告诉青然的时候偏偏它就失窃了，还未到两个月江淮就放出消息来要宴请武林群豪，打的还是天山诀的幌子，只是段天誉不明白，问唐青然道：“莫非这个也是杨叶计划的一部分？”

唐青然摇摇头，他道：“反正东西到手了，这些事情暂且放着，目前我想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联系到老头子，看他有什么计划，五月的武林大会可是冲着他去的。”

段天誉也是满面愁容，复又叹气：“还好我是左手用剑，若是右手，那就是废人一个了。”

唐青然看着他苦笑的模样，说道：“你不能用右手画下她，那就用左手保护她吧。”

段天誉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青然啊，你居然也会说些安慰人的话来了。”

第四十五章：悲剧

唐青然从客房里出来的时候就见江岚等在门口一脸忿忿，他笑道：“啊呀，是谁惹我们的美人儿生气了？”

江岚见他一脸不正经的样子早就将昨日发誓不能惹他的事情忘了个干净，瞪他一眼说道：“大人说我要是不学剑法就不让我跟在他身边。”说完气的跺脚，“我又不是没有功夫，以前大人还夸过我。”

唐青然听了，忽然就收起玩笑的心意，转而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岚，阿岐是为了你好，你跟在他身边若是不能自保，还不如趁早离开吧。”

江岚可以对自家大人撒娇闹脾气，可是对于唐青然她始终是有些怕的，除去平日那些无伤大雅的玩闹不说，唐青然给她的感觉，却是如一汪深潭那般，深不可测的。

她恹恹的低下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说道：“大人让你去正厅用饭。”

唐青然就转身离开了，他觉得自己有些明白阿岐的想法了，大约是今日青格勒的事情还是让他心里不舒服了吧，他走进正厅，见韩岐一个人低头吃饭，安安静静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他想若是当日自己没有好奇心太强去和他搭讪的话，那么今日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坐在一起如家人一般谈笑风生了。

他坐在韩岐的对面，很自然的拿过碗筷，就着菜吃起来，两人谁也没说话，等到快吃完了，韩岐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如何？”

唐青然知道他问的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而是自己能不能处理好，他顺手收拾了碗筷，交给了后面进来的江岚，江岚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里诽谤这个男人真是穿他们的吃他们，一点都不客气，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她努努嘴，收拾了碗筷走了，唐青然这才将段天誉给他说的那些事情一一道来，只是跳过了他身上的病症。韩岐听了也有些吃惊，问道：“这么说来这完全是青玄门自己的事情？”

唐青然点头，韩岐又道：“这么说来段天誉是青玄门的飞衣堂主？”

唐青然承认了。

韩岐就皱着眉看他，“那么你呢？你口中的老头子恐怕就是你爹爹青玄门门主青玄了？”

唐青然点头。

韩岐其实心里很是疑惑，为何唐青然的爹是青玄门的门主，而他却是天山派的弟子，但他没有多问，这事情他想也不会简单。

青玄门的门主没有名字，历代以来就叫青玄，从未公然出现在武林，有人说他们出现的时候俱是带着面具，就连门主也是一样的，若是不懂门内等级分别，是无法辨别出来。

唐青然知道这件事情他怎样都瞒不住，而且即将到来的武林大会势必会将武林闹个天翻地覆，他想，若是早早说给阿岐听，或许他们能够想出个其他的办法来，他说道：“阿岐，你知道为何青玄门这个一个门派能够在武林中立住脚，为何总有人说青玄门够神秘，其实你也知道一个门派必须要有实力才能在武林扎更，支撑青玄门的不是接天涯下的那些土地那些铺子，而是朝廷。”

“朝廷？”韩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讶道：“青玄门是隶属朝廷的？”

唐青然沉默的点点头，他说：“这个其实连段叔都不知道，杨叶虽然是长老，但他是我爹提上来的，他自然也不知道，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我爹和他一手训练出来的三十五个暗影。当然除了杨叶之外还有一个长老，名叫祈鸣，那人是朝廷的。”

韩岐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唐青然走过来握住他的手，他说：“阿岐，你在担心什么？”

韩岐抬头看了看他，有些不太确定，他说：“如今新帝刚刚登基，朝廷对武林的防备更甚，若是杨叶策划了这次行动，那么朝廷为了稳定民心，很有可能不会干涉杨叶的造反，你说过祈鸣是朝廷的人，你爹的胜算很少。”

韩岐心中的想法是，听唐青然的口吻，青玄门是朝廷的在江湖中的一个秘密机构，大约就是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这样一来，朝廷若是出手打压杨叶造反，那么正邪两派之战就不可避免，新帝刚刚登基，江湖就动荡，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这种情况下朝廷势必会选择坐视不管——青玄门既然是朝廷的，那么其中一半以上势力势必是朝廷中的，又有祁鸣这个长老在，等杨叶上位了，他就明白自己不过是大大摔了一个跟头罢了。

唐青然看着韩岐认真的侧脸，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喜欢他什么呢？最开始在意这张脸，后来好奇他的身份，渐渐喜欢的是他办案时候的凌厉风行，是他的表面的淡漠和内在的温柔，后来呢，后来就不知道了，没有任何道理的就是想跟在他身边，这个人，让一心求死的他有了想要活下来的想法，他倾身抱住了韩岐，说道：“阿岐，你在担心我。”

唐青然总是这般小心翼翼，大约是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便不会再轻易的相信，一旦相信了又觉得总是患得患失，他怕失去，怕这个男人的心不属于他，一个人在江湖中久了，总会生出些倦怠，会对温暖有所眷恋，他也曾眠花宿柳，也曾醉卧美人膝，只是这些都不能让他心安。

如今，他搂住的是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他觉得心安，也觉得惶恐。

韩岐的叹息声从他耳畔掠去，他问：“你打算怎么办？”

唐青然半眯着眼睛，很是享受怀中的温暖，他说：“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韩岐推开他，但并没抽出被握住的手，他问：“此话何意？”

唐青然挑眉笑，“老头子心思深的很，他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但是奇怪的是这次不仅什么风声都没有漏反而自己不见了，你说这不是很奇怪么？”

韩岐点头，沉吟了下，问道：“你方才说浮华宫是你爹暗地里帮你建的，而且从两年前开始就不断有人被送进来？”

唐青然明白了，但还是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说他早就发现杨叶有心要反，所以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有这种可能，但是他毕竟是你爹，你要想好最坏的打算。”

“嗯”唐青然恹恹的应了一声，觉得有些累了，江岚进来的时候就见他们两人面对面的站着，手握在一起，立马吃了一惊，站在门口不动了。

虽然她也觉得自家大人和唐公子有些不对头，可是这么明显的举动还是头一回见，唐青然背对着江岚自然是看不见，韩岐见了，倒是坦荡的很，瞅了一眼唐青然，轻轻挣脱了他的手。

问江岚道：“可有事？”

江岚犹犹豫豫的，唐青然立刻做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实际上若是江岚不来，他觉得自己肯定能够吻上那朝思暮想的唇了，看韩岐说话时嘴唇一张一合他心里就痒得慌。偏生这个时候江岚来了，他能没火么。

江岚觉得不太妙，于是赶紧说道：“那……呃……”她低头躲过唐青然的目光，心虚道，“钱公子来了。”

此时刚过未时，若是韩岐休息的日子这个时候他刚刚结束午睡，钱钺自然是清楚的，只是他进门的时候江岚就支支吾吾的说韩岐有客人。

自他认识韩岐以来，他家的客人只有过一个，张翰——落剑山庄的庄主的弟子，曾经给韩岐送过请柬的那个木讷孩子，这次江岚说有客人，他倒是有些好奇。

只是当他随着江岚进了屋他就再也好奇不起来了，唐青然眯着眼睛看进了门的钱钺，钱公子的大名他听过很久了，只是事情太多他倒是忘了问了，他上下打量了钱钺一番，心想这人就是白骞口中挺有钱的那主。

好似还天天送什么礼来着，他撇嘴，当阿岐是女人？

韩岐起身问道：“钱兄今日造访可是有事？”

他的问话和以前没有多大差别，淡淡的，只是带着点笑意，钱钺知道大约是他心情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变化。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说道：“我带了些雕花，心想今日清明……”他看了眼唐青然，好奇道，“韩大人有客人？”

唐青然笑眯眯一脸亲切，“客人？”他站起身来对江岚道，“小岚你站着作甚么，去将那最好的茶叶拿来招呼‘客人’。”——好似他自己是主人一般。

江岚一脸同情的看着唐青然，然后默默的端茶，韩岐觉得自己有些哭笑不得，唐青然真的不知道那‘最好的茶叶’也是钱钺送的。

所以当江岚端着茶进来，三人对坐之后钱钺就笑开了花，“韩大人喜欢我送的茶么？”

唐青然顿时想一头磕在桌子上。

江岚淡定的走出房门，深深的觉得唐青然是个悲剧。

第四十六章：吻

唐青然显然没有被这点小事给打击到，他说道：“在下不知那茶叶是钱大人送的，真是惭愧啊，实际上不瞒你说，我家阿岐不喜欢香味太冲的东西。”他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韩岐，又道，“这茶叶就拿来招待客人的，哎。”

这会子想磕桌子的就换成钱钺了，心想这人说话还真缺德，但他好歹也是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商人，面不改色道：“啊，原来韩大人不喜欢有香味的东西啊，这样好了，改天我送些青山绿水来好了，爽口提神。”

当然他说这话的时候象征性的看了下韩岐，结果自然是被后者无视了。

唐青然心道这人脸皮真厚，笑道：“钱公子就别太客气了，这些我家中都有的，你可别那么费心，我会不好意思的。”

钱钺是真败了，心中骂道，这人脸皮真堪比城墙了，他拿过带来的上好雕花，说道：“今日清明，大家共饮几杯吧。”

话止于此，双方都没有再说什么，毕竟都明白再说下去就显得有些胸襟狭窄了，再说他们两个叫什么板啊，正主还一句话多没说呢。

钱钺斟了酒，刚抬头就见唐青然狗腿的递给韩岐酒杯，他心中黯然，只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轻轻叹气，一口喝下，雕花的香味在口中弥漫，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没意思，自己给自己添堵，但是……

真是心甘情愿的。记得往日朋友们推杯换盏之间也说起过，人就是贱，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追着自己的得不到的人。

唐青然递给韩岐酒杯，就见对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立刻心虚了一下，反省自己适才是不是说的有些过分。

韩岐起身举杯对钱钺道：“钱公子，韩岐敬你一杯。”

钱钺站起和他轻轻碰杯，眼神温柔，欲言又止，终是仰头一口饮下。

他原本是想清明节的这天可以来陪陪韩岐的，他想的很好，甚至向白骞他们打听了韩岐早上要去六扇门的墓园，他专门挑了下午的时间，可惜……

以往他能坚持不懈的送礼上门，不过是因为韩岐身边没有人，而现在，看韩岐和那人神态，他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对他疾言厉色的韩大人却对那个人很是温柔，虽然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其实，相处很多时候只是一个感觉，只一眼，就觉得他们之间是他不能了解的，他放下酒杯笑道：“阿岐，这是最好的酒，我原想你今日怕是心中有事，陪你一酒方休也好，只是……”

他其实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被韩岐所吸引，是因为他身上的那股干净的味道，而现在既然“佳人”心系他人，他自然……复又在心中叹道，其实从未拿起，又谈何放下。

他又说：“后会有期吧。”

韩岐点了点头，唐青然侧脸看他，两人距离很近，他的唇几乎擦到韩岐的耳畔，他说：“你去送送他吧。”

韩岐戏谑的看了他一眼，唐青然摸摸鼻子，朝他咧嘴一笑。很明显韩岐早就看穿他那点小心眼了。

韩岐送钱钺到门口，他自然是不会开口留他的，他想就算他客套要留钱钺也是不留的，这个男人虽然一股子书生气，文绉绉的，但是韩岐却觉得他骨子里也是个潇洒的人，办事干净利落，否则也不会从一个被家里人赶出来的小子变成如今富甲一方的钱公子。

钱钺依旧是一身米色的袍子，走路的步子不急不缓，似乎他本身就是个慢条斯理的人，他笑道：“看来我也不能继续厚颜无耻的赖在你这里不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