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改了台词也没用,卡尔加的脸色如同灌了墨汁,到达一种让人无法想象的暗黑程度。
“嘭!”那是钝物撞上的闷响。
卡尔加一个飞脚——用带着尖角的特制的皮靴,成功把法尔非踢出去,直直落在七八个欧罗长之外。
刚才还是主角的阿洛——虽然他未必想做这个主角,忽然沦为配角,就不由得在此刻有些发愣了。
这样交流的兄弟,他从来没有见过……
嘴角抽了两下不知道说什么,阿洛叹口气,把流牙的身体拉正,自己按照老样子坐下来。
就在阿洛的对面,卡尔加收回他摆开的长腿,用一种非常优雅的动作。
法尔非四仰八叉地躺在不远处,呈现出怪异的可笑的姿态。
“哈哈哈哈哈!”几个大队长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笑,连带着其他帐篷外面同样举行篝火晚宴的佣兵们也纷纷响应起来。
卡尔加回头,很阴冷地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众人来不及收回那种禁不住释放出来的张狂大笑,就以各种僵硬动作凝固了面部表情。
卡尔加冷哼一声,迈开他刚刚“行凶”的长腿,走到谢尔的身后。
谢尔正一只手撑地另一手揉肚子,见到卡尔加阴冷的眼神,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开……”
“哈?”回过神的谢尔没听清。
卡尔加不耐烦地重复:“让开!”他的右脚在地上缓缓地动了两下,有抬起来的趋势——谢尔立刻爬起,飞一般地跑到赛亚身边。
卡尔加冷嗤一声,坐在原本属于谢尔的位置——阿洛身旁。
这时候,流牙已经在模模糊糊中把头枕上了阿洛的大腿,半靠在阿洛身旁面无表情地发出“嘿嘿”声,眼睛却是亮闪闪的,还能看见里面跳动的篝火。
“卡尔加。”阿洛对着黑发的男人善意地点点头。
卡尔加见阿洛没有再提出退还魔核之类的话,就也点点头:“埃罗尔。”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流牙的喉咙里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响,阿洛摸摸他粗硬的头发,手指灵活地在头皮上的穴道上穿梭。
卡尔加看着阿洛的动作,目光一瞬不瞬的。
阿洛被这样专注的打量弄得有点不自在,就侧头微微一笑:“卡尔加,怎么了?”当然,他手指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你在做什么?”卡尔加顿一下,问道。
阿洛语声温和:“人在喝醉了以后会很难受,如果我这样做的话,能给流牙减轻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像是在赞同阿洛说的话,流牙享受地眯起了眼。
卡尔加改看流牙,同样一眨不眨的。
阿洛轻笑,转而又说:“卡尔加,法尔非一直这样躺在地上……没关系吗?”他眼角的余光瞥向那边被殴打在地的红发男人,“虽然是身体里蕴含着强大斗气的战士,但是在晚上风大的时候一直贴着冰凉的地面,也是会有生病危险的。而且,据我所知,人在酒喝多了的情况下,抵御的能力会更差呢。”
卡尔加扫了倒在地上的法尔非一眼,一脸的嫌弃,然后撇头:“不管他。”
阿洛笑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然而惨遭毒打的红发法尔非不屈不挠地爬了起来,并且以极快的速度也来到了阿洛的面前。
他从篝火上已然熟透的魔兽身上撕下一条大腿,双手举着送到卡尔加面前:“卡尔加,你还没吃东西吧?”
卡尔加皱眉,没有接也没有拒绝。
法尔非嘿嘿笑着,非常殷勤地把那条兽腿上的肉用刀子割下来,放到盘子里,再安置一个叉子,才又送上去。
卡尔加冷哼,才接过来。
阿洛勾一下嘴角,忽然想起流牙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吃,是空腹喝了酒的,就轻轻推了推他:“流牙,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流牙愣愣地点头,模模糊糊地直起身子。
阿洛有些好笑地看着流牙呆呆的样子,拍拍腿,准备站起来去帮流牙拿食物。
然而,流牙的动作更快,只见黑影一闪,他“嗖”一声窜了出去。
然后又是“嗖”一声,他重新蹲在阿洛的面前——拿着一条兽腿。
“洛……没吃……东西吧?”他迟疑地说道。
耳熟的话让阿洛一怔。
流牙一见,眼睛更亮了,他也是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刀子和盘子把兽腿处理好,跟着邀功似的捧到阿洛面前。
阿洛看看旁边正在用餐的卡尔加和蹲在他前面眼睛亮亮的法尔非,再看看蹲在自己面前同样眼睛亮亮的流牙……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盘子,叹口气,而后微笑:“流牙,谢谢。”
“看到没看到没?”有偷窥的人激动了。
“这,就是不同啊。”有偷窥的人感叹了。
“同样是主要拿意见的人……”有偷窥的人叹气。
“同样是模仿……”有偷窥的人继续叹气,
“为什么得到的对待完——全不一样呢?”有偷窥的人仰望深沉的夜色。
“所以说,团长输了输了啊!”齐声。
39.战士的素质
整整一个晚上,大家都笑着闹着,法尔非和流牙让佣兵们充分满足了看热闹的心理,而身为另两个被拖下水主角的阿洛和卡尔加,一个是从无奈到放纵,一个是从暴躁到放纵,总是殊途而归了的。
闹哄哄篝火晚宴一直到漫天星斗都跑了出来才肯结束,大家很快就各自回了帐篷,多多少少有几分酒意的佣兵们,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阿洛住的地方跟佣兵们不在一处,诧异的是卡尔加竟然跟他们是一路的,而法尔非则早就被卡尔加一脚踹到地上,让赛亚——大概是全场除了没喝酒的人以外最清醒的一个,把他拖走了。
流牙走在阿洛的右边,一手揽住他的脖子,还用脑袋蹭着他的肩膀,简直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了,而卡尔加走在阿洛的左边,总显得阴郁的面色在浮动的月光下,倒有了那么几分清艳的感觉。
阿洛唇边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不疾不徐地朝前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没过多久,还是卡尔加先开口了。
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趴在阿洛身上的流牙,说:“埃罗尔,你不觉得很重吗?”
阿洛垂眼看了看流牙毛茸茸的脑袋,摇头一笑:“没什么,不算重。”
卡尔加偏头,似乎很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不一巴掌拍醒他然后把他踢到地上让他自己爬回去?”
“呃……”阿洛不知道第几次被旁边这个人噎住。
“如果是我,不会让那家伙这么得意和随便的。”卡尔加抿一下嘴,跟着声音更阴沉些,很认真地说道,“真的,埃罗尔,会被得寸进尺的。”
说起得寸进尺,流牙这家伙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
阿洛回想一下以往,发现的确如此,可当他再想一想明知流牙会怎样的情况……叹口气,他发现,恐怕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就算是这样……卡尔加。”阿洛明确感受到来自这个男人的善意,他也认真地回应,“流牙还是个孩子啊~”
才没有这样的孩子!如果你这样一直妥协下去会后悔的!
卡尔加在心里这样想着,不过当他看到了阿洛的神情,也就哼一声,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了。他就知道,就算劝告也是没用的,只有在后悔的时候才恨不能重头再来一遍把当时那个蠢毙了的自己活埋掉。
两个人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到了那栋药剂师专用建筑门口了,卡尔加说:“我在右边的第三间,有什么可以过来找我。”
像这样的邀请是红狼佣兵团从来都没有过的殊荣。
阿洛微笑:“好的,谢谢你,卡尔加。”
卡尔加看着阿洛的笑容,眼神缓和了一点,旋即很快恢复平常:“每一天清晨开始,佣兵们要进行训练。”他再瞥一眼半醉半醒的流牙,还是对着阿洛说道,“你们一起过来看看吧。”
阿洛心里一凛,然后笑容更加柔和:“好的。”
卡尔加点一下头,三个人就一起走向那唯一的楼门。
进了楼以后,卡尔加右边而阿洛左边,卡尔加挥一下手,率先朝那边走去,而阿洛带着流牙,还算从容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等他们到了门口的时候,卡尔加的身影早就消失了,阿洛扭开门把手,把房门推开……在走进房门的最后一步,阿洛揉了揉流牙粗硬的头发,轻轻说道:“流牙啊流牙,简单的模仿就算了,你可不要真的像那个法尔非学啊。”
“那个法尔非不是什么好的学习对象,卡尔加比起他来,才是真正地单纯呢……”这一句话,消散在几不可闻的低语中。
第二天——
再一次在流牙禁锢着的四肢中醒来后,已经习惯了的阿洛看了看天色——现在天醒得早,已经是大亮了。
阿洛动一下身体,准备坐起身来。
对阿洛的一举一动无比敏感的流牙,即便是在宿醉的第二天清晨,也很快地察觉了怀中人的动作。
“洛……”流牙含糊地叫了一声,“早。”然而在说到第二个字的时候,他就清醒了。
“流牙,早。”阿洛习惯地给流牙一个温柔的笑容。
流牙在阿洛的颈窝里蹭了蹭,之后手臂一扬,就把被子全掀了起来……露出他光裸的身躯。
这当然不是阿洛趁他酒醉给他扒光的,而是他在进了屋子的下一刻就很顺畅地自己拔下来的,对此,阿洛阻止不及。
不过幸好流牙醉得神志不清,所以阿洛保住了自己的里衣。
“好了好了,把皮甲穿起来,我们要去看佣兵们操练。”阿洛提醒道,一边自己先扯出一件长袍穿上。
流牙一跃而起,手脚麻利地把蹬进长裤,套上皮甲,非常熟练。
两人准备好后,就走出门去。
刚从楼里出来,就听见外面震天的嘶喊声和强烈的动静。
看样子已经开始了。
阿洛把挂在胸前的晶体拿起来,输入一点魔力进去,很快地,里面显示出赛亚朦胧的脸,还有他醇和的嗓音:“埃罗尔,你们起来了?早安。”
“赛亚,早安。”阿洛温和地笑了笑,“卡尔加昨晚邀请了我们过来看看大家的演练,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里面的赛亚“呵呵”笑了两声:“副团长都说了,哪会不行?你们快来吧,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就在刚进驻地左边的那块草地上。”他的声音也模糊起来,“路上可要小心啊。”
“好,我会的。”阿洛笑道。这时候,晶体上流转的光芒隐没。
“流牙,我们走吧。”
“好。”
不过是穿越一片帐篷而已,又在佣兵团驻地之内,当然不会真的遇到什么危险,阿洛和流牙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佣兵们演练的草地上。
而那片在昨天看起来还十分祥和、与右边钢铁浇灌的地面极不相称的草地,在这一刻也显露出森森的战意来,一刹那,就变得与斗气凛冽的帐篷群匹配起来。
“锵锵锵锵——”
“轰!”
“乒!”
佣兵们分作两组,彼此对练着,从他们红润的脸色上来看,已经有了相当时间的比斗才对。
大剑与大剑之间,金色的火花四溅。
现在的佣兵们并没有使用他们的斗气,而是单纯凭借体力和体术进行战斗,极力地磨练他们的技巧,找寻能够在战斗中获得更高生存率的方法。
卡尔加和法尔非就站在草地的边缘,就连谢尔他们也在互相比拼着,只不过他们之间比斗的精彩度比起其他的佣兵来要胜过许多罢了。
而赛亚在跟阿洛通话以后,也被久等的对手拖下了场。
所谓一天之中天地间流动的魔力最强的时间就是早晨,与此对应的,属于战士们的斗气也能在这个时间被空气中某种特殊因子呼唤着迅速上升——可以这样说,在这段时间内进行对打或者自行苦修的话,会比在其他时候的进步速度快上许多。所以,但凡是有进取心的武者,就不会放弃这个修行的最佳时段。
阿洛和流牙远远地走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身为战士的敏锐直觉还是让卡尔加和法尔非在瞬间察觉了他们的到来。
“埃罗尔还有流牙,你们来啦!”法尔非率先打招呼,大力挥动着手臂,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卡尔加也看过来,浅浅地点头致意。
阿洛微微笑着:“卡尔加,法尔非,早上好。”他扯了一下流牙的衣角。
流牙眨眨眼,也说:“早上,好。”
法尔非作为团长,有着身先士卒简直可以做表率的热情,他进一步热络地说道:“早上好早上好!昨晚你们睡得好吗?有没有不舒服不适应的地方?如果有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啊!”
一连串的话让人头晕眼花,卡尔加一巴掌拍上法尔非的后脑,顿时整个世界清静了。
阿洛完全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他只是用很平常的口吻回答道:“我们睡得很好,也没有不舒服不适应的地方,让法尔非你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法尔非一见对方搭腔了,就乐呼呼地还想说什么,被卡尔加一个凶狠的眼神扼杀在喉咙里。
于是接下来的话语权由卡尔加掌握:“埃罗尔,过来一起看吧。”
阿洛点点头,拉了流牙一起走到卡尔加的身边,有意无意地,他站在了流牙和卡尔加的中间,而法尔非,就很自然地站在了卡尔加的另一边。
面对着演练场的卡尔加,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他平时本来也不活泼,但只要接近了战斗的气氛,他似乎就自然而然地摆出了毫无破绽的战斗姿态。
阿洛看着这样的卡尔加,心里也有一些赞叹。他是天生的战士,以各种意义来说都是。
而那边的法尔非就看起来懒散得多了,双臂环胸,肩斜着脑袋偏着,看起来好像再犯懒一样,事实上,如果在这个时候看进他深红色的眸子,都仿佛能看到里面黑色的火焰跳动。
“战士的强大不仅仅在于斗气,还有他们本身强健的身体。战士需要在任何艰难环境下都能熬过来的强悍的体能,也要有无论面对多么险峻情况时都能自保或者最小程度损害自己的技巧,还要有因为无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而产生的对于危险的本能……”卡尔加缓缓地叙述着。
阿洛知道,这是在对自己……或者说,在对那个只有本能和蛮力而其他什么都没有的流牙所述。
“流牙,认真听。”他轻声提醒了流牙一句。
卡尔加清洌的嗓音还在缓缓流淌:“埃罗尔,接下来的要仔细地去看。”
他的话音刚落,在那片草地上,在所有人的大剑上,同时燃烧起深浅不一的、红色的气浪。
40.法尔非的“场”
“没有达到大战士级别以上的战士,他们的斗气是红色的。”卡尔加神色肃穆,漆黑的眼睛在这样的氛围里,居然显出了与平时的阴郁截然相反的明亮的光彩,让人情不自禁地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