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魔 上——染猫

等炽雪离开之后，御若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饮下，他酒越喝越多，眼珠子却始终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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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御若心中渐渐浮起苦涩，其实他早知道离清那种性格的人，自然会挑拨。可是为什么要对炽雪那么说？白妖本来都对他有误会，他听炽雪说了，自己在白妖心中形象自然一塌糊涂。

可是又能怎么样？总不能将离清杀了。他有时候会用上一些手段，只是对着族民，自然不能做什么。

至于该怎么办，御若也不知道，唯有走一步是一步的打算。

他不该去见白妖，至于炽雪的感情，少年人都是这样，将情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强行要炽雪不喜欢白妖，这本来就不现实。

何况炽雪心中有了成见，自己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听进去。

炽雪心中也很不安，他只以为自己很看不起御若，只是上次朝御若大吼大叫之后，才知道自己内心居然很敬畏这个温文的族长。这几天来，炽雪一直忐忑。

而御若待他，就如从前一样，在人前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炽雪除了鄙夷他的虚伪，居然也觉得安心。说到和御若作对，他根本没什么底气。炽雪看着虽然任意妄为，其实他一举一动，却都在御若不动声色指导之下。

这时候虎族却派使者前来，还带来了一具虎族人的尸体。这位虎族人是胸口中剑而死的，那伤口微微发蓝，应该是蓝石刃所重创。

众所周知，蓝石只出产魔族的境内。看起来这位虎族人，应该是被魔族杀死了。

炽雪一看到这具尸体，就眼眶发红，这人名叫雄翼，是他的一个好朋友，没想到居然死于非命。他忍不住大喊：“是魔族人杀了他，我要为雄翼报仇。”

虎族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送到麒麟族，请御若主持公道。

“倒也不一定是这样。”御若清声说道。

炽雪只觉得他是跟自己作对，心中委屈愤怒。

“我才问清楚，并没有人看见凶手，也不知道杀人的理由，只是身上伤口是由魔族惯常用的蓝石刃而已，不算什么了不起的证据。我看这件事情疑点颇多，虎族如果能相信我，我一定查出真相。”

这几个虎族的使者心中虽然愤愤不平，可是御若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只得先告辞了。御若心中浮起一阵忧虑，暗暗寻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炽雪追上他，突然低声说：“你故意针对我对不对？”

“对长辈说话，口气要放尊敬一些。”

“我早就跟你一刀两断。”炽雪忍不住抓抓头发。

“炽雪！”御若抓住他肩膀，温声说道：“我们何必为了一个外人，如此的生分？”

炽雪哼了一声，御若以为这么说，就可以让他放弃白妖，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御若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也是想尽力弥补和炽雪的关系，只是他说些真心话，炽雪却不肯相信罢了。

“其实我也算想明白，白妖虽然俊美，只是他既然倾心于你，我自然也不该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你会这么好心？”炽雪满心狐疑。

“白妖是兽族中难得的高手，性格冷傲，很难笼络。我想想，你跟他交往，我们麒麟族就多了一名强大的外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炽雪一阵气恼：“你这是什么意思？”

御若温声说：“也没什么，你虽然认为我好色，轻重之分我还是懂得的。”他将炽雪往怀中搂了搂，感觉这个少年的身体是硬邦邦的，很是僵硬，随即又放开了。

御若的这些话儿，炽雪将信将疑。

回去之后，炽雪将发生的事情告诉离清，又将御若跟他说的话再跟离清说了一遍。

“其实就这样吧，反正他也不反对我跟白妖来往。”炽雪闷闷的说。

“还有阿爹，我已经派心腹监视他和保护你，从今以后，你再不会被他欺负。”

离清厉声说：“这怎么可以？”他看到炽雪惊讶的表情，想必炽雪也惊讶一向温柔的自己，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这自然不行，离清又恢复温良无害的样子，说道：“御若懦弱，性格又这么卑劣，他绝对不配做麒麟王。炽雪，在阿爹心目中，只有你才是最好的。”

看到父亲眼睛里的期待，炽雪心中暖融融的，格外的感动。他骄傲自负，早就希望自己能一展英姿，可惜却又不得以要听御若的话。只是从前他把御若当成了自己的恩人，心中虽然不满，却不会有犯上的念头。

现在自然不一样了。

“只是炽雪，你年纪还小，比起御若的老奸巨猾，自然有些不如。况且你年纪还小，武功暂时也比不上上御若。你说你喜欢白妖，我想他自然会帮你的。”

“我可不想利用他。”

“傻孩子，这算什么利用？”离清眼珠子闪动晶莹的光芒，暗暗想自己这个儿子还真是愚蠢，说不定是御若故意将他教得这么笨。他口中却不免哄着炽雪：“他真心喜欢你的话，自然会帮你的。何况告诉他御若的真面目，也变得你的心上人被骗走。”

“他本来就不喜欢御若。”炽雪哼了一声，心里却活动了。

“是吗？那自然最好。”离清心中一阵畅快，他心里忍不住想，都是御若负心薄情，否则自己怎么可能报复他呢？

炽雪突然发现自己这个父亲，居然足智多谋，全不似平时那种懦弱的样子。

离清眼睛里流露出光彩，便将心中计划一步步的告诉炽雪，让他依计而行。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又蠢又笨，又有很多自己的主意，幸好尚肯听自己的话，不至于坏了他的事情。

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时有兽族各族的高手被杀消息传来。也有人看见，分明是魔族人下的手。兽族安逸了很长时间了，魔族人这种挑衅的行为，自然惹得兽族各族不满，要求和魔族决战的叫嚣声越来越大了。

就连御若心中，也怀疑因为自己上次折辱了非魔，于是惹来这种报复。他心绪纷乱，将这些事情压了下去，其实现在兽族的实力，要比魔族和妖族弱上许多，只是很多高傲的兽族人并不肯承认这一点。

可是打仗起来，对兽族又有什么好处呢？

也因为御若这样的举动，惹得很多激进的兽族人不满。谣言纷纷，不是说御若跟魔族勾结，就是说御若胆小懦弱。

御若初时虽然也有所留意，只是没想到这反对他的浪潮，就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全然不由御若控制。

他隐约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否则就连他刻意笼络的几个兽族首领，态度居然都有些暧昧。只是无论如何，御若也猜不透这个是谁。

表面上，炽雪正是这些反对声音的代表。可是实际上炽雪脾气暴躁，实在不是一个善于经营，又心计深沉的人。

御若伸出修长的手指，揉揉太阳穴，心中苦恼。他思量之下，决意派使者前去魔族，当面质问这件事。

二十

那派去魔族的使者，最后送回来的确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据说非魔一见兽族派来的使者，就大发雷霆，将这个使者杀人，再送回这颗人头。御若捧着盛装血淋淋人头的盒子，双手忍不住抖抖。

非魔虽然和自己有嫌弃，但是应该也不会不顾大局，难道魔族真有侵犯兽族的念头。

他想着那些无辜惨死的兽族高手，一时之间，心中愤怒到极点，看到眼前这个送来人头的魔族使者，真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

只是转念一想，魔族主动撩拨，自然是成竹在胸。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一想到别人刻意激怒他，反而不敢生气。

“魔族的回答，我现在都看到了，这份馈赠，我一定不会忘记。”御若淡淡的说道，再挥挥手，让那魔族使者离去。

他这种做法，简直是火上浇油，惹得很多人的不满。就连一向支持御若的老友，也觉得这个麒麟族的族长太过于懦弱了。

这天晚上，御若独自登上高峰，只觉得满天繁星，光亮璀璨，清风徐徐，一阵花香飘来。

这高峰之上，虽然有些寒冷，可也让御若心中一清。

魔族天生变异，出生时候，身体里就含有魔之力，先天上就比兽族有优势，只是人数要比兽族少很多而已。妖族和兽族颇为相似，只是妖族可以幻化成完全的兽类模样，兽族却只是有兽态形式。所以很多妖族人都认为，兽族不过是妖族所淘汰的劣质血统。

此刻一道凄美凌厉的身影掠来，白妖今天还是一身黑红交织的华丽长袍，发丝若雪纷纷散落，星光之下，一张脸孔越加显得妖艳冷厉。

“御若，你为什么对魔族处处退让，你这么做，又有什么理由？”

“只是没什么信心罢了，兽族很多年来，都是一盘散沙，如今看来，我这个麒麟族族长也不过如此。我看一旦开战，战局不利，只需要些许流言，就能让兽族溃不成军。”

“我不这么看，你太追求完美了，没有什么事情，能被你计算得完美无缺。打仗怎么都会死人的。”

白妖漫不经心，眼珠子里闪过了一抹杀气。

“那你也觉得我错？”

“无论什么决定，没看到结果，自然不能判断对错，只是你的决定我很不赞同，一定会反对到底。”

御若并不想跟他争执，只是微笑不语。

“但是我始终觉得，炽雪比不上你，与其让他为首领，还是希望你回心转意。”

“你这么说，炽雪会伤心的。”

“他还是个小孩子。”白妖声音突然温柔起来，御若觉得炽雪有这么一个成熟的人呵护，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白妖话锋一转：“你看不上炽雪，可是他的想法不一定有错。”

“嗯！”御若并没有反驳，只是也不会动摇自己的想法。今天他发现白妖的冷凛之下，其实亦有柔和的一面。

“御若，你做事畏首畏尾，倒也可以说是为了大局考虑，本来也不算什么。可偏偏你是兽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别怪我跟你为敌。我这个人，一向心狠手辣，绝对不容情。”

只是白妖肯说这样一番话，想必心中也有些惆怅。

他转身走了，御若感觉到夜风送来了芬芳的香气，心中黯然，突然又觉得，恐怕有什么事情发生。现在御若的处境很是不妙，就算外敌压境，也不会如此尴尬。兽族之中，缘何诸多私心？

御若却没想到，炽雪雷厉风行，隔了几天，居然请了各族的族长，来商讨御若的不作为。而御若一番弥补两个人关系的心意，自然付诸流水了。

“各位和御若的意见不一样，那好好商量，总是可以的，何必如此张扬？”

“那么你肯跟魔族划清界限？”炽雪逼迫御若。

“从来都没有勾结过，自然谈不上划清界限了。”

“只要你杀死一个魔族，这句话才有说服力。”

“和魔族开战，这件事情还是从长计议。”

御若这句话，让众人议论纷纷。这时候又有很多人向众人指责御若，比如御若荒淫好色，淫辱美人，又说他仗势欺人，处事颇不公平，或者说他人品虚伪，接着又谈起御若奢靡爱享受。

就连麒麟族中，也有人说他消极怠工，经常怠慢公务，作为族长很不合格。

这铺天盖地的指责，倒将御若说得一无是处，简直是天底下最虚伪的人。

他看到白妖冷然站在一边，眼中带着淡淡的讽刺，想必这些指控，白妖自然不相信。可就跟白妖自己说的那样，一旦下了决定，那是绝不容情的。这种污蔑，也只是手段的一种。

这时候白妖向前：“御若，你胜得了我，那今天我就再不插手这件事情。”

炽雪冷声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我当不当麒麟族的族长，又跟狐族有什么关系？”

白妖的挑战，实在有些荒缪，只是群情激奋之下，又指责御若胆小怕事，就连被人向他挑战，也不敢应承下来。

蓦然一道精光闪过，白妖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刺向了御若胸口。御若不得以应战，他心中明白，所有的人都盼望白妖将他打败，然后失败的御若，就算还有人支持，那么那些支持御若的人也只得死心。

这一仗，他绝对不能败。

只是看着白妖那潇洒的身影，看着白妖妖异俊美的脸容，御若内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强烈的希望着，能得到一样东西。他这一生，也说不上多顺利，也谈不上多有乐趣，只是从前从没有这么想过而已。

白妖冷冰冰长剑幻化出一圈圈剑芒，五光十色，绚丽非常。

他手中的剑名曰冰龙，据说是天山上的冰晶幻化而成，寒芒吹过，草地之上顿时扫过一片纷纷冰屑。一条华丽的冰龙涌动而出，凝集在空中。白妖那道身影，却隐隐显得渺小了。

御若眼见他居然聚起剑芒，汇聚成一条冰龙，心中凛然。

一道长虹突然爆开，将那冰龙搅得粉碎，那冰霜如雨，纷纷落下。

白妖也似被震伤了胸口，身体一晃，居然露出一个极大的破绽。御若本来可以以剑刺过去，心中却是不忍，略一犹豫之间，白妖已经一剑刺来。

两个人目光碰触，白妖微有不忍，剑光轻轻错些许，避过了御若的要害，刺入了御若的身体。那些剑气伴随伤口灌入了御若的体内，御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这些剑气搅拌粉碎了。

白妖抽出了剑，只见大量的鲜血喷涌出来，撒在半空中，但见血花朵朵，染满了白妖的衣襟，给他平添艳丽。

御若颓然落在地上，整个仿佛都破碎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白妖没什么可怪罪的。

二十一

御若醒来时候，只发现自己在一处山间小屋，但听四周清静，只有流水和虫鸟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只是稍微动了动，就觉得心口一阵疼痛，身体阵阵发软，甚是难受，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得干干净净。

御若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喉咙就涌起一片腥甜的味道，勉强咽下去，眼前发黑，几乎又要昏过去。他还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现在几乎一动不能动。

这时候御若看到床头放了一碗药，尚有余温，旁边还有一个红色的蔬果，看着可爱。

御若面前坐起来，他手颤颤发抖，捧起了这碗药，生怕撒在床上。饶是御若一向镇定，现在心中也是微微苦涩。什么时候，他连一碗药也拿不稳呢？

他将这碗药在鼻子间闻闻，从气味上分辨，是用来治疗内伤的药草熬的。料想救他的人也没有恶意，御若更注意到，肩膀上的伤被包扎得很妥当，白妖刺的伤口，也没有流血了。

御若喝完了药，将碗放在一边，手指不由自主的擦过肩膀上绷带。他感觉脸上也有些刺痛，伸手摸摸，原来脸孔上是被飞散的冰晶擦伤了。这伤口虽然是浅浅的，不过御若向来重仪容，此刻这么狼狈，脸上又有伤，自然觉得很狼狈，心中更升起一阵苍凉。

那被褥之下的身体，居然是赤裸的，没有穿衣服，大腿和腰腹上都缠上了绷带。蓦然一股热流涌上了御若的脸颊，他也不知道是谁，居然帮他做好这些。

这时门被推开，御若心中升起一点微弱的期待，张目望去，却看见离清脸孔冷森森的，走了进来。御若心中微微一沈，脸上却不愿意流露出什么惊慌之色，他脸孔有些憔悴了，可是倒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御若 ，你伤口痛不痛，身体还好不好？”

“谢谢你的关心，倒也没什么。”

“唉！我早就劝过炽雪了，叫他不要那么做，可是他总不肯听我这个父亲的话。”

“这你也不必太介意了。”

离清说这些虚伪客套的话，若是别的人，早就觉得恶心，御若却浑然无事的模样，声音也和平时一样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