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微澜（修真 一）——夏言若暖

楼墨月母亲的计策也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在楼墨月出生时，被她用妖娆的红线缠起挂于手上的玉珠就隐入了楼墨月体内。那日她并未发现，直到一整日后，楼墨月身上有一炷香的功夫出现了七彩光华，到了最后光芒渐渐隐去，才让她在那个平躺的婴儿腹内隐隐看到了发光的玉珠。

其实，是双珏珠在这些时候与两人完全融合，渗透到了每一根经脉中。所以在外看来是玉珠的样子，到了水澈发现的时候是有着七彩光芒的。双珏珠的一个效果是聚集灵气，另一个效果就是转化所有的灵气，另一个效用却是根据修炼的功法不同，以及根据对于天地间不同的感悟而衍生出不同效用。

可是那时水月宫的宫主一直未曾发现玉珠丢失的事。练功无法突破的事也不是没有过，少则几日，多则一年多，所以在功力增长变慢时他也没有特别注意。

也幸得，后来宫里又有了不少美人，男人的心思也渐渐不完全放在了柔美的女子身上。那些新来的美人中有男有女，更是不乏风骚妖娆的。楼墨月的母亲也重新得到了关注，反而那个美丽却不懂得争取的单纯的女人被慢慢遗忘。

可是在三年后，一次大的年庆上，男人又看到了水澈的母亲。一个与他平日里接触的女人不同的存在，三年前的一切一点点回忆起来——又是几日的连续的荣宠。

于是楼墨月的母亲推了最后一把。

哭闹着找不到了双珏珠，说是在见过了水澈的母亲后不见的。于是男人突然想起了自己没有再长过的功力，剪开的香囊中早已没有了原来的玉珠。联想到了三年前那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出现的情况……一切好像明了起来。

那时已经不再是单纯无知的柔弱女人，在他的丈夫决定要剖腹拿出孩子体中不知是否存在的玉珠的时候，她逃了。吹响了身上带着的以为永远也用不到的翠绿色哨子，也终是死了心。

用从师兄那偷学来的最是简单的迷阵，将那个才满三岁不久的孩子放在里面，独自应战。

这就是为何冉和翎会出现在水月宫外的森林里，为何水澈依旧叫“楼水澈”。

后来再次搜索后，只在地上找到了衣服的被啃咬过残片和血迹和几把冰蓝色的头发，于是那个孩子就这样被当成消失在了世界上。

而在楼墨月15岁时，不知为何他体内的玉珠却突然又如15年前他出生时一般发出耀眼的七彩光芒，于是一切都暴露了……

他未曾想对他称为父亲的男人做什么，虽然在他九岁时他便看到过一场勾心斗角，也知道了人性的险恶。而且，一直，在这个宫里，江湖斗争，权利，甚至女人间，兄弟间……他拥有不知道多少个兄弟，但是现在还活着的连着他总共也不过五个罢。

内功强劲的人可以活更久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但是只有少数武林中的高层人员才知道，在内功到达了一定高度后可以进入先天之境，便可以返老还童，追求更高的力量，更长久的寿命。与之相对的前一个境界就叫做后天之境。他的父亲为了追求先天之境，以及在所有其他为了自己的儿子谋求利益的女人的鼓动下，像是对付九年前那个死在宫外的拥有冰蓝色头发的儿子一般对待自己。

所有想置于他不利的人，除了他的父亲楼墨月稍微用了点力外，其他都如蝼蚁般不堪一击。他的父亲死前都不敢置信的样子，眼中的贪婪和暴虐未曾褪去，甚至没有悔恨与悲凉，只有一种愤怒，他涌血的嘴中说出了那种愤怒：“早知道……会，会如此……我会在……九年前……把，把你们都……杀……”他死去前还用着不甘愿的眼神看着那个害他至此的女人，用最后一击才同归于尽。

楼墨月未曾救那个女人，因为他明白那个女人如今已经是活着不如死去。

从此，楼墨月接手水月宫，江湖的人都知道姓楼的至此也不过只有两人了。一个是楼墨月，另一个是他同父同母的弟弟楼云栀。未杀楼云栀只是因为楼云栀没有想谋害他，楼墨月并不嗜杀，但是他对于想陷自己于不利的人却是从不心软。其手段狠绝毒辣，令江湖上的有着崇高地位的元老，也从此不敢轻易惹了他。

第08章：女子柔若水

翌日便有人来访。是昨日便到的风月阳等人，因水澈吩咐了不要让人打扰，也就只得今日见了。

端木思娃娃脸上有着大大的不满：“水澈也太不够意思的了，竟然没有说明白就走了，还是和……”后面的低语被含在嘴中，没有说出来。

风月阳依旧是狐狸般的笑容，端了桌上的茶壶给每个人仔细地满了茶，并未说话。

“你的手放哪儿呢！”端木思对旁边的祁若源吼道，遇到这个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像黏在了身上，甩都甩不掉。更讨厌的是，那些奇怪的举动总是让他的脸不由红了起来。

看到这几个熟悉的人，水澈湛蓝的眼中露出了温和的笑意，轻抿口茶：“你们也真是闲呵，明日便是武林大会了，你们的父亲大人们就不管着你们？”

欧阳茹嘟了嘟微厚的唇：“哼，他们现在该是快忙死了。”虽然是不满的语句，但其中的幸灾乐祸却是明显的，另外几个人脸上也露出类似尴尬的表情。

水澈虽是疑惑却也不多问，这些本就不是他关心或感兴趣的事。

一群人话虽不多，到也相处融洽，山庄的主花园很大，但武林人士也没有多少心情赏花赏月的，倒是有已叫了故人去后山切磋的。

风月阳眼睛一眯，狐狸的样子毕露无疑：“有美人。”他们也不过是青年，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他们都是第一次参加。对于传言中傲天山庄中的秦伶伶也是有些兴趣的——虽然身边的人一直都是属“美人”范畴的，而在看到过楼家兄弟后他们也已经对于任何美人都免疫，但是有美人还是要看看的，不是么？

他们所在的亭子，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株百合，而现在正有一个窈窕的二八少女正款步走向那。身姿妖娆，如若扶柳，将女子的柔美诠释得淋漓尽致，是一个极少见的美丽少女。少女黑色的发挽了时下最是流行的发髻，留了薄薄一层散在嫩绿色的衣服上，鬓角也留下了褐色的发，打了圈在清理的脸庞旁，显得典雅又不失俏丽。水汪汪的褐色眼眸和艳色的菱唇，在鹅蛋型的脸上十分让人怜爱。有几分昨日所见的百合花妖的影子。

白日里看去，昨日显得光滑流转的白色花瓣只是显得清雅而已，被阵法掩去了气息，百合花妖也不过是一株长得大些的普通花卉而已。

秦伶伶用手抚了抚那纯色的花瓣，褐色的眼中露出担心的神色，艳红色的唇开合咕哝：“夏儿是不是没什么精神呀！”从小便每日都要与百合花妖相处一段时间的少女，敏感地发现今日这株百合，少了那种令她舒适安心的气息，像是突然安静了下去。

水澈自然没有楼看了秦伶伶眼中的担忧，想到昨日那使小心眼的百合花妖，难得主动去与别人搭话。修长的身姿走到少女身旁，依旧是清雅的声音温和的笑容：“她没事，不过是正在成长罢了。”

被清澈的声音唤回头去，却见身旁之人的仙人之姿，绝色容颜，当场便被摄去了心神。她一个闺中少女，不过豆蔻年华，自己的容颜已是不俗，但何曾见过如此出众之人？想来仙人也不及他吧！反应过来的少女，白皙的脸上染上粉色：“这位公子懂得花木？”

水澈眼神柔和：“不，只是用心听他们说话而已。”

“那公子能听懂？”少女明显是一个一直被保护的单纯的人，只是听到能“听”植物的话便连眼睛都亮起来了。

“大部分都不行。”那些没有神识的他可没法懂呐！最多不过是感受到他们的心情而已，话却是听不到的。对于少女这样的神色，水澈可是没有料到的。宝蓝的眼眸中带了温和的笑意，却依旧是没有褪去温润疏离。

虽然如此，少女还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像是看到了英雄一般。

“水澈，我们可不知你也有风流公子的潜质的。”祁若源一手摇着扇子，一手却依旧揽着一脸不情愿的端木思的肩膀，花花公子的眼中满是调笑之意。

少女见了如此出色的几位男子，脸上的艳色又明显了一点。见她如此，端木思用眼神向欧阳茹示意，那眼中的意思大概就是“看，这样才是女子该有的样子。”

欧阳茹鼓了鼓有些尖的鹅蛋脸，狠狠瞪了端木思一眼。她算是明白了祁若源所说的“女子的柔美”，虽然这个女子长相根本不比水澈的，但是她身上的柔美的确是自己身边的男子们没有的，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秦伶伶刚想开口介绍自己，想到刚才与这位仙人般的公子交谈的时候，她竟忘了要先介绍自己，脸上红晕再生。正心中懊恼，却被一阵急促的叫唤声打断。

只见一个梳着侍女发髻的圆脸少女，脚步不稳地跑过来，脸上满是汗水，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一边喊着：“小姐，小姐——不，不好了，老爷他、中毒昏迷了！”

秦伶伶殷红的脸一下子苍白起来，也顾不得身旁还有人，拉了小侍女的手就开始急切地问道：“青罗，爹他怎么会……现在爹在哪里？”

叫青罗的小侍女一边领着秦伶伶往回路走，一边回答着：“老爷已经被送到房间了，现在不少武林人士都得到消息过去了，女儿谷的人正在给老爷看着……”但从侍女的脸色来看，情况并不乐观。

明日就是武林大会了，今天主办人却突然中毒，欧阳等人也跟着过去：“水澈？”端木思看到水澈停在原处不由叫到。

宝蓝色的眼眸澄澈无比，如最纯净的蓝色水晶般光华隐隐，温和地笑笑一路跟上。

等到了秦傲住的山庄主院落内，看到院落里站了不少武林中人，看来秦傲这个盟主的确是做得挺得人心的，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在外的表现罢了。

未跟着秦伶伶和青罗进门，几人就与其他人一起等在门外。即使站在门外也能感受到情况的不容乐观，先不说豪爽的武林之辈们都变得安静，仅是房内的凝重气氛就影响了院里的人。

水澈静静走到了屋前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放在桌上的棋子。他的相貌本来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这人是水月宫宫主身边之人，也不知是“枕边人”还是其他了。

这么一个有着让人不由亲近和令人舒心气质的人，连带一点亵渎之意的眼神看他，都觉着是自己的不是。那样的容貌配以如此气质，只能让他们生出赞叹欣赏之意了。若是那人身边的人……心中叹口气，虽然容貌也的确是只有那人才可与之相配了去，但想到那人的手段和冷情，也只能为这谪仙似的人感到些微的担忧了。

待水澈无聊之余用黑白棋子摆出八卦图，放上最后一颗的时候，那屋内才终是有人出来了。

一开始走出来的是一个清雅如菊的男子，一袭黄色的长衫，面目清丽，如今却是脸色略显苍白。身后的是一个浓烈如玫瑰的女子，一袭绿衫犹如玫瑰的妖娆包裹了姣好的身躯，面目妖媚，脸色也不见多好，连眉梢的红艳的痣都显得有些暗了。两人身上皆有医者身上会有的药味（当然，水澈身上没有药味），其中更浓的便是自个儿身上的菊花与玫瑰的香味了。这两位便是此次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女儿谷四大谷主之二了。

“两位谷主，盟主怎么样了？”人群中有一壮汉问道。

“盟主中的是‘七日黄昏’。”说完这句话，清雅男子本就显得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我已经用针法减缓了毒的入侵，但……如果不想到办法，十五日后便……”

在听到是“七日黄昏”的时候那群江湖人士就有了不小震动，传言中“医魔”冉做的毒，无人可解的占了多数。这“七日黄昏”便是其一。

水澈微阖起眼，蓝色卷翘的浓密眼睫挡住了他眼中的思绪。为何会如此巧合，是冉师伯的药么……虽然水澈未曾接触过那些阴暗，但也是有警惕心的这种情况下还是别盲目站出来好。

没有再关注那些人，水澈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八卦图便起身离开——差不多也是中餐的时候了。

第09章：惟独

等到回到院中，那侍女中的一位正等在一旁，看到水澈就上前了几步：“少宫主，宫主正等着你用膳。”那称呼由“公子”换成了“少宫主”，也不知是有什么含义了。

水澈宝蓝色的眼中闪过讶异，今早起来时与楼墨月是一起用膳的，不过是当时间正好罢了。如今看来，却是这个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在等他一起用膳了。想到此，蓝色眼眸中有波光流转，露出一丝暖意和感动。

未曾有人在平日里等他一起用过餐，酒鬼师傅是在认识的时候就超过辟谷期的，除了酒之外水澈也不曾看到过他吃另外的。而山上的冉和翎……两位情人在一起，总是错过了早膳、午膳的，所以水澈也从不觉得要与他们一同吃饭。

因为心中温柔的感动，水澈在进去时对楼墨月露出单纯的，甚至有些亲近意味的笑容。楼墨月深紫色的眼中闪过几不可见的柔和。

这个有着澄澈眼睛的人，可是自他幼时以来就最易牵动他情绪的人了，特别是他曾经以为的心中不存在的柔软区域。一直以来对于人性的怀疑，总让别人觉得楼墨月是一个冷酷的从不需要感情的人。但是生于世间，作为有感情的人类，他有憎恶和鄙夷的情绪又为何会没有其他呢？只不过是无人想到罢了，或者是无人可给。而这个有着温润的蓝色眼眸人，却是带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之感，他不想阻止这些影响。

被伤害，不过是在有了期待以后得不到的结果罢了。他愿意去期待与相信，也有能力去接受结果，所谓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用餐过程十分安静，一个高贵一个优雅，场景美得画儿似的。然而当水澈晚上再与楼墨月一起用膳时，水澈觉得心中温柔满溢，桌上靠近他的地方都是放着清淡的菜，整桌菜也是素材居多，一旁竟还放着饭后的水果。

大概因为修真功法的关系，水澈平时几乎不吃肉类，仅喜欢清淡爽口的蔬菜和多汁甜美的瓜果，唯一特别点的喜好大概是甜点了。想到甜点，环顾桌上竟是一盘都没有，难得地水澈嘴角微抿，宝蓝的眼中露出失望。

一直看着水澈的楼墨月深紫水晶般神秘的眼中有柔和的笑意，邪魅的笑融合了温度，让人不由觉得有些被宠溺的感觉。楼墨月喜欢水澈在他面前撤下平时带着温和笑容的表情，那底下是一片漠然。现在的水澈才是真正的，澄澈如水般的自己……真是个好“养”的人。收敛了思绪，楼墨月拿起筷子：

“甜点等会会送到你房中，否则对身体不好。”

也幸得楼墨月这几顿都支开了亦枫等人，否则该是下巴眼球掉了一地了。他们哪有见过这人带着柔和笑意的嗓音说出真正带着关心的话语的。平日在宫里，他们的宫主面对小公子的时候虽然是脸上带笑地偶尔说着表示着关怀的话语的，但——那笑是慵懒邪魅的，语气是毫无温度的……

水澈湛蓝的眼中露出笑意，如风吹过湖面带起了涟漪：“原来墨月也是懂得关心人的。”

“惟独于你。”平淡的语气，却是让水澈心中一震。“惟独”么？这个代表着对方“唯一不同存在”的对象的词让水澈心中涌出难以解释的情绪，对于楼墨月也感到亲近起来。他曾经想过想如冉与翎一般找到对于自己的“惟独”的存在……这样的感觉，让水澈看着楼墨月的眼中更是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