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微澜（修真 二）——夏言若暖

他们会那般忌惮楼墨月，一是水月宫势力着实过大，连皇帝都把它看成心头之患；二则是楼墨月夺得“宫主”之称，在外都是被传成杀父弑母而来——虽然，事实也八九不离十，他们却不根本不知其中的缘由。

没有人知道，这个一出现在他们视线中就显得强大到不可侵犯的男人经历过怎么样的年少阶段。也没有人知道，那个长相好看到邪魅的男人，从没有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除了保护他重要的人。

谁都不知道，只要那个男人愿意：皇位，权利，金钱对于他来说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他们人人都忌惮楼墨月，皇帝想除掉他，江湖中的人疏离他……这些人若是有了楼墨月的能力，不是想着一统江山就是想着一统武林，或者是两者皆有。以己度人，于是他们就觉得楼墨月也有这样的想法，时刻提防着，算计着。

半个小时，对于元婴期修为以上的人来说足以来来回回百次。女子电话已经打了好多个，却只知道她的师伯已经出门。

“对不起，师伯他……他好像有事情耽搁了，请两位……”

“没事，是我们唐突了，还是下次再来拜访。”水澈站起身，宝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浅浅的冰色。

“哎……”还想说什么的女子，在看到走向门口的两个颀长背影的时候停了口。心中有着稍稍的可惜和不安。

从水澈耳根后挑起一缕发丝放在指尖摩挲，楼墨月问道：“澈儿不高兴？”用的是肯定语气。

“并算不上。”将头发拿回，对于在大街之上做这般带着情挑的动作水澈终究是习惯不了。他只是，不喜欢眼前的男人被看轻……心中微叹。水澈从来没有将别人看自己时候的眼光放在心中，甚至不会因为别人对于自己的恶言情绪有所起伏。但是，眼前的男人受到那样的对待水澈心中却会觉得不郁。

小沈低沉，看着水澈的浓紫色眼眸中缱绻着明显的喜意和宠溺：“我很开心，澈儿……”语句末带上了轻叹。每次看到水澈为他露出与平日里不同的神色，楼墨月都会觉得心动不已。

还想说什么的两人突然脸色一变，相视一眼后消失在原地。

第20章：小宝之死

所有人身上，都有水澈给的玉佩。那个玉佩材质一点都不特别，水澈得到后不想浪费，又正好研究一些东西就用上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块，水澈在上面留下了每个人的气息。若是出事，捏碎玉佩所有的人就都会感受到。

而刚才，他们就感受到了曲凌宇的玉佩碎掉了。若不是重要到关系性命的事情，按那几个人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捏碎玉佩的……

眨眼间就出现在曲凌宇身旁的水澈，感受到迎面来的巨大冲击水澈忙抬手拿出了一张画着防御阵的符纸。仓促间，水澈堪堪挡住了攻击。看到躺在地上的曲凌宇，宝蓝色的眼眸瞬间一片冰寒。

曲凌宇单薄的身体倒在一片血泊中——当然，修真之人只要元婴不受损，流多点血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影响。让水澈变了神色的，是曲凌宇此时的状态。

四肢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有一只腿上，小腿骨完全戳破了膝盖骨上面的皮肉，露出还带着血肉的白森森的骨头。膝盖骨早已碎裂，那里的血肉凹陷进去。丝质的衣物，因为破损和血液沾在他的身体上面，更是让人对他的身体状况一清二楚。

曲凌宇不远处，是被禁锢了的亦枫，眦目欲裂。他伤得也不轻，气息紊乱无比。

“……”曲凌宇发出轻微的声音，带着如同他平时的语气，“你们倒是来得快。”声音很轻，虚弱的人却坚持着完整地说完了一句话。

此时，披绣等人也已经赶了过来，看到曲凌宇的模样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浓烈的杀气。他们冷心冷情，可以对谁都残忍，但是身边的这几个陪伴着、扶持着一起走过那些黑暗时光的人，是他们绝对不想失去的存在。

当他们打算出手的时候，却是有一个声音阻止了他们：

“等一下。”

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是楼云栀。他晶黑的眼眸看着他们，示意他们看向那两个男人所在的地方。

只见楼墨月嘴角露出明显的弧度，带着嗜血的欲望。

楼云栀，他们怎么忘记了，这个已经从少年成长的人也姓“楼”。就是因为这个姓，让这个少年有了各种经历。对于那两个男人，他是这群人中除了他们对方以外，最关注的。所以，只要是他的两位哥哥的一个神色，楼云栀就大概明白了意思。

“你们是谁？”穿着藏青色统一长袍的人，衣领上面有着一个小小的简易丹炉的模样。那个唯一无损的青年站在那里，用警惕的眼神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群人。

没有人回答这几个人，水澈微阖了眼眸，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到了温润如玉的样子。与楼墨月两人对视一眼，读懂了对方眼中的信息。

水澈一挥手，将亦枫的禁锢给撤了。马上从流光中拿出续命的丹药，想要喂给曲凌宇吃。

“没用的……”亦枫红了眼，压抑的声音带了让人揪心的情感，“凌宇吃过，但是没用。”

水澈哪会不给他们这些药物，他们身上都有不少水澈给的极品丹药。

安抚地看了亦枫一眼，这个男人经过这次大概心中有所觉悟了：“相信我。”

简单的三个字，让人不由自主就信服了。

水澈换了一颗丹药，有些犹豫却还是将丹药给曲凌宇服了下去。

凌宇一开始服用的丹药会没有用是因为，此时曲凌宇体内已经没有一丝真元力的流动，四肢又全折断。作为长期病人的曲凌宇，即使修真了体内的筋脉情况也比不得常人。

筋脉受阻，曲凌宇的功法类似“本能”而停止了运转。也幸得如此，让那些本就断裂的筋脉不会被真元力损伤。

“凌宇，我刚才给你喂的丹药并不完善，单是现在你的情况不容犹豫。”他的生之元气的确能修复这些筋脉，但是来不及。丹药能够同时间修复体内受损的地方，毕竟凌宇现在的情况拖不得。

用温和的真元力催动丹药起作用，水澈脸上是少有的严肃神色。

曲凌宇感受到，自己刺痛的筋脉中一点点涌入的甘泉般的温热。那温热只持续了一会儿，随之而来的的让人难以忍受的灼烧感……

亦枫手上抱着一团白色的东西，披绣看清后不由轻呼。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会伤成这般模样。亦枫手上抱的，是已经死去的小宝。白鹰的脖子已经被折断，没有了一点生机。

小宝对于凌宇的重要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在凌宇的腿脚不便之时，坐在书房中处理那些从全国而来的消息。他会一边处理一边与停歇在他的轮椅上面的小宝说话，会用带着压抑的向往的语气，对小宝说让他代替自己去看世界。

正常的人，能够理解的有缺陷的人的痛苦，往往是真正承受者的百分之一。

曲凌宇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一丝痛苦，他所有的事情都自己做，生活起居以及其他。只有小宝，是他唯一脆弱的发泄。

那站立的青年男人谨慎地看着楼墨月，他知道眼前满身带着邪气的男人修为在他之上。

楼墨月看了一眼亦枫，走到他身边：“做你现在心中想的。”将一块玉佩放在他手中，“它能保你不死。”

亦枫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将小宝放在挽帘怀中，点了点头。那个现在毫无血色，四肢折断的男人，缠着他的时候总是让他感到无奈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有些心烦。只是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亦枫却觉得自己会心痛。宁愿被缠着，宁愿被那个古灵精怪的削瘦男子逗弄，也希望他什么都好好的。

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削瘦的男人会缠着自己，会喜欢逗弄自己……

他们找到小宝的时候，小宝已经是这副模样。那几个站在男人后面的修真者，不屑地将小宝扔到一旁，打算离开。

当时，曲凌宇就冲了过去——他从来没有见过，那张有着略显委屈的下垂眼的脸上露出那样的神色。不知是狠厉，还是悲伤。

对方的救兵太厉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削瘦的男人被折了四肢。心中压抑的愤怒这个时候全都喷发出来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那个人。但是，能伤到他，给他留下痛苦就好。至少，要这样做心里才会不难么难受。

曲凌宇恢复意识，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亦枫手中持剑的战斗模样。亦枫是金属性，武功路数也全都没有忘记。在他自己的琢磨上，利用剑和自身属性为优点的招数不少。

他身上有玉佩，身后有水澈和楼墨月，自不用担忧其他。心中的浓浓怒火让他眼眶都有些发红，脸上的表情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凶恶。

看到凌宇已经醒来，除了四肢依旧那般，气息已经平稳很多。挽帘便将全副心思都放到了亦枫的战斗中，反正披绣一定是会照顾凌宇的。

看了一会儿，挽帘极大的眼睛中露出狂热的神色。他们的修炼功法上面都带有让人谗涎的绝招，只是这些满足不了他们。跟着那个男人久了，他们会不由自主寻找更高的高度。上面有的要学会，没有的，就去创造——超越那功法上面原本有的。

亦枫的剑还仅仅是最普通的，他听从水澈的稍稍用真元力韵养过一段时间，顶多算是下品法宝。如今，亦枫的剑上面，有着闪电般的金光闪烁，竟是能与那渡劫期的人对上几招。

那渡劫期的修真者极为紧张，虽然与他对峙的这个人不过是出窍初期修为，他却伤不了对方。更别说，对方还有两个他看不透修为的人存在。

躲在青年男子背后的那几个小辈也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他们自以为在这星球上面不用小心翼翼，即使有了什么麻烦只要他们的师傅出面也总能搞定。此时，他们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幼稚了。

亦枫真元力耗尽，只能停手。他走到曲凌宇旁边，理了理他的头发。心里想着，总有一天要变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这个男人。

看到楼墨月出面，渡劫期的那个修真者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心中下了一个决定，他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

“我想这中间有些误会。”趁着这个机会，他迅速调息恢复真元力。

楼墨月也权当不知，只是挑眉看着他：“误会？你倒是说说其中有什么误会。”

的确，他们一见面就开始动手，没有问清事情原由。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的大概。

“既然大家都是修真者，若是一场误会，权当是以武会友，交个朋友。”像是没有看到那个被他伤到差点死去的男子，青年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眼眸中也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我们是丹韵门下的一支，却不知道友是哪个门派的。”

楼墨月心中嗤笑，有一种人，就是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此时搬出丹韵门来的想法绝对不是结交，而是威胁。这丹韵门不如表面看起来简单他们早知道，只是没想到门中的管理也存在着如此大的问题。

也不知那修真界的大门派称号是如何的来。

手上燃起玄冰，楼墨月邪魅的神色映衬着手上如在跳动的玄冰，满是让人胆寒的力量：“丹韵门又如何？”

第21章：结下大仇

百试百灵的威胁不管用的时候，没有真正实力的人就会显得尤其慌乱。躲在他人背后的小辈听到楼墨月的话，脸色都统一刷白。

“我们师傅乃是两位仙君的爱子，你们若是敢乱来，丹韵门自不会绕过你们。”在底气不足的时候，也往往喜欢用喊的来加强自己的信心。

挑了挑眉，楼墨月想到了杀了眼前之人会造成的后果，也想到了其他——连这样重要的身份的人都出现在这个星系，说明了丹韵门对于这个星系的重视程度。

看到楼墨月丝毫没有要放弃对峙，连交谈的欲望都没有的样子，青年也终于明白一战难以避免。与楼墨月手上的玄色冰焰相反，他手上燃起了深红色的三味真火。

看到这里，水澈不由皱起了眉。以他的修为，每次看到墨月手上燃起那黑色玄冰都会觉得有压迫感，更别说他人了。这丹韵门的三味真火对于普通修真者来说可能是算得厉害的，于他们来说却没什么。

如今的场景，对方也不是不知自己的境况，为何要用真火来与之对峙？

然而，下一个场景，水澈便明白了对方这样做的原因。明知不可斗，所以在一开始就放弃。那三味真火根本不是用来攻击的，而是燃烧了一张符纸。

显然，墨月也发现了对方的动作，不由谨慎地动作一滞。

就在这个短短的瞬间，被三味真火烧掉的符纸流下了晶莹的黑色细沙。然后，他们面前出现一个长发挽起，宽袖飘逸的美丽女人。一袭飘逸的鹅黄色纱衣的女人浮在空中，层层叠叠的纱衣轻轻摆动，如有烟雾缭绕。

仙界的女子多为美人，连男子也都是清隽动人的。只是在原本基础上面而来的修改，也要底子好才能够变成绝世美人。眼前的女子，不算得绝世美人，也绝对算得仙女里面长得极好的。

然而看到她，水澈却不由将曲凌宇他们都揽到了身后。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真身，该是附在那符纸上面的一缕精神力。但，仅仅是这么一缕精神力，就已经让他感受到威胁。

看到那个人影，那些躲在男人背后的小辈们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师祖。”直起身的时候，不忘得意地看了水澈他们一眼。

“孩子，怎么了？”美丽的女人手腕微微转动，带起鹅黄色的纱如水般荡漾。

男子脸上有着尊敬：“母亲大人。”他向美丽的女人靠近了一步，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神色。他对他的父母并不算亲厚，他是父母在大乘期的时候出生的。刚出生不久，父母便将他交给了师傅代养。即使如此，损了修为才能得到一个孩子的仙人对于自己的孩子总归是重视的。

所以，他的母亲给了他三道符纸。说是遇到性命攸关的事情的时候，燃了这符纸便可：“我的徒儿被欺辱了，来帮忙才发觉对方人数众多，实力也远远超过我。”他其实也不怎么笃定自己的母亲的性格。以免到时候被责怪，从烧那张符纸的时候他就没有想要说实话。

那美丽的女人没有给楼墨月等人一点解释的机会，荡漾的鹅黄色纱袖看似柔软，却以极快的速度攻击到了楼墨月身前。

虽然是精神力凝成的，却也不知对方用了什么方式才能够使之不仅仅有威压，还有攻击力。此时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仙人和修真者之间的区别简直不可想象。仙君，甚至只要故意散发出威势，在精神力上面给予一定压迫，弱些的修真者就甚至可能殒命。

更别说，如今的情况，是由仙君直接攻击——即使那不过是仙君的一缕精神力，这也至少是凡仙修为了。（注）

修为的差距放在那里，楼墨月匆忙间只来得及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一个上品灵器，在那袖子过来的时候，抵挡了一下。灵器瞬间化为粉末，而楼墨月也堪堪躲过了这一看似优雅美丽的甩袖。

浓紫色的眼眸中燃起火焰，好战——这是男人的本能。更何况，若是说真的战斗，到如今为止楼墨月也没有完全尽力过的。

明白那个男人心中的想法，看着他如玉的手指在玄色冰焰的衬托下更显白皙：“墨月，小心些。”

说话间，那轻纱荡漾又到了眼前。楼墨月全身都戒备着，肌肉绷紧，神识散开。手上的玄色冰焰灼灼其华，却没有时间将这冰焰送给那个甩袖的美丽女人。美丽的女人，站立在那里，动作柔软，纱袖荡漾。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威严笑容，像是在进行一场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