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解毒”二字,立时安静了下来,看向楚怀忧。
霍燕芝身形似乎比之前大了一些,走近了却见脸庞也显得瘦削了一些,轻轻走到楚怀忧跟前,顿了顿,转向苏云衣,悄悄偷道:“小师弟,我来帮你解毒。”
小师弟?他是……
“啊?”苏云衣闻言一愣,“燕芝……”
霍雷霆迷而不解地望着“女儿”的行为。
霍燕芝眼波轻淌,委屈地说道:“小师弟,只怕真的不记得我了呢!”
小师弟?这声音……苏云衣终于有些开窍了,顿了半响,激动地笑道:“你是米……”
米兔怕他说出口,赶忙伸出手,堵住了他的嘴巴,顺手将掌心之物送了进去。苏云衣感觉到口中的解药苦臭的很,但仍旧皱着眉头咽下了。
“吴盟主,借你鲜血一用!”楚怀忧见米兔松了手,说道。说罢,身子一晃便来到了吴道涯的身后,跟着,端起玉箫轻点他的后背,吴道涯身子一晃,好不容易压制气血便涌动开来,他强忍一二,终于没有能够承受气血的翻滚,一股鲜血猛然从伤口处刺射出来,楚怀忧对着鲜红的血流轻弹手指,几滴红点受了真气的逼使,箭一般杀向了苏云衣的嘴巴,挤进了苏云衣轻启的薄唇。
这时,却有一人“啊——”的一声长呼,“痒,痒啊……”
第68章:血如雨
一个时辰。醉美人发作。
但见那人痛苦挣扎的姿态便如百蚁食髓,千蜂蜇心一般,边嘶喊着,边上下抓挠,恨不能生有八只手,但却是越挠越痒,直至脸上,颈上,胸上,背上,腿上都抓出道道血痕。
然后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也开始发作了……
众人见状,却是食髓知味,心惊胆战,惊悚不已;吴从玉原是奸笑在旁的,但是看到楚怀忧和米兔竟然解了奇毒,不禁也担忧起来;苏云衣是见不得这个的,看着几人在地上抓挠滚爬,心中着实不忍。
“求,求,求公子,救命吧!”“公子,救命,求,求你了”几人滚到了苏云衣的脚下,痛苦地哀求着。
苏云衣望向楚怀忧,那神情分明就是叫楚怀忧帮忙救他们一救,楚怀忧对他点点头,苏云衣笑笑。
楚怀忧上前说道:“要活命,那也容易的很,便是打今个起,尊我公子苏云衣为盟主。自此武林盟由他皆掌,武林盟人诚心归顺,永不叛心!”
武林盟主?楚怀忧语惊四座。其中最为震惊的便是苏云衣和吴道涯。
“不行!武林盟主乃是群雄之首,号令大御武林的第一人,怎么可以由一个闻所未闻的无知小儿担当呢?”岳殷立时起身反对。
“他要当盟主?只怕还欠些资质吧?”蒋彦也道。
“蒋门主所言即是!武林盟主何等身份,何等尊贵,必须由大德大贤,大智大勇之人担当!”附和之声跟着响起。
苏云衣犹豫着起了身,拉了拉楚怀忧的衣角,便想阻止于他,楚怀忧回身说道:“公子莫言。”然后便对着众人讲道,“好一个大德大贤,大智大勇!吴盟主有七个女人,其中不乏强抢而来,何来的德?吴盟主的亲生子却恨不能将他杀之而后快,怎能称贤?吴盟主竟被他的女人和儿子设计陷害,这便是智?至于勇,哼,只怕吴盟主的武功犹不及我公子。”
一番言语顿时令众人语塞,吴道涯更是羞愧难当,长叹一声,低下首去。
“我愿尊苏公子为盟主,求公子赐药!”地上厮滚的一人已经将自己弄得体无完肤了,一把抓住苏云衣的脚,苦求道。
“小师哥,你便给他解药吧!”苏云衣忙退了两步,躲开那人,对米兔言道。
米兔望向楚怀忧,见楚怀忧点了点头,便将手中的一粒红色米粒大的丹药丢到了那人的面前,那人如饿狗扑食一般扑过,抓起,服了下去,看到地上有大滩吴道涯之前流的鲜血,便两步爬了过去,舔上一口。
“我也愿尊公子为盟主!”
“既然你说你家公子的武功能胜过吴盟,吴道涯,那好,咱们也不妨见识一下,摆个擂台,讲好规矩,他若胜利,我们便心悦诚服,尊他为主,永不叛心,若是输了,只怕这盟主,还是要让得胜者居之。”姚平此刻说道。
“此方可行。”端木清说道。
“爷爷……”端木剑震上前欲言却止,想是担心此举会威胁到苏云衣的安全。
“甚妙。”楚怀忧道。
“不过,比武之前,还请公子奉上解药。”姚平又道。
“没错,这样比试才显公平。”岳殷忙附声说道。
“这个,我不能……”苏云衣终于坐不住了,小声对楚怀忧讲道,“我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些人?又怎么能做什么盟主呢?”
楚怀忧安慰似地笑笑,对他说道:“有我,不是?”
苏云衣看着他,不安的心情瞬间平抚了许多,半晌,点了点头,道:“我是希望能帮你的。”
楚怀忧笑得更浓了,扶他坐好,转向米兔道:“把解药给端木谷主。”
米兔点头,将一白色瓷瓶递到了端木清的手中,然后转向苏远亭,道:“苏庄主,您的解药。”
苏远亭一愣,想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慢慢伸手接过,道:“谢过。”
吴从玉见状,长叹一声,面如死灰,定是料不到会有这般变故。
大家一拥而上,便如苍蝇一般团团围上了端木清。
“姓吴的,老子听你号令这么多年,你也要回报老子一回了!”蒋彦叫嚣道。
“请吴盟主献上一碗鲜血!”姚平上前,抱拳施礼,说道。
吴道涯惶恐地望着众人,向后慢慢却着步,他知道自己逃是逃不掉的,打也打不过,但又不想任人宰割,痛饮其血,正犹豫无措,愈退愈后之际,蒋彦突然从他的身后劈来一掌,掌风凌厉,但吴道涯却早也有准备,身子一晃便让了开来,跟着,身子一跃便欲逃出厅去。
离门较近的岳殷迅速腾起身子,双拳齐舞,想必就是其成名绝技朝天拳,呼啸的拳头虚中有实,实中含虚,令受伤逃窜的吴道涯一时难寻拆解之法,只得回身,脚步刚一落定,蒋平的双掌跟着便又劈了过来,吴道涯侧身再次避了,但是终究身上的伤势太过严重,避不周全,脚下一沉反而落到霍雷霆的身畔,霍雷霆凌厉的眼光顿时杀机四起,长刀一抖,便直直地插穿了他的心脏,既快且准,既辣且狠。
苏云衣在血如雨溅的时候,惊悚地把脸避到了楚怀忧的身体里,目不忍视,心不忍思,惶惶恐恐,颤颤巍巍。
第69章:千音手
苏云衣回过头去,看着满地的鲜血,看着满地的死人,看着满堂的自诩正派的武林人物如狼似虎地饮血救命,苏云衣把眉头皱的紧紧的,突然胃里一阵恶心,便欲作呕。楚怀忧知他仁厚,晓他难过,低下首去,轻声道:“我扶你到外面走走。”
苏云衣点点头,随他起了身。
楚怀忧转向端木清,道:“碧幽谷可有密道出山?”
端木清不明其意,略略方道:“并无密道。”
“除东面有路之外,其他三面能否行人?”
“三面环山,山高万丈,纵是轻功再妙也难攀越。”
楚怀忧点点头,又道:“韩昭的一千兵马,死守东路。纵是插翅,却也难飞。”
说罢,便携着苏云衣缓缓向堂外走去,米兔起身也想随去,但动了两动,却终是没有跟上。
满厅之人思忖之后,方才想起,冷琴音说过,一千兵马已经围堵了碧幽谷。
“哈哈,你们若不归顺,终究还是得死,还是得死……”吴从玉大笑的声音消于耳际。
谷外已是秋山明媚,斜阳一片。红竹喜花,缱绻于地。地上有几十弟子仆人的尸体,像是被人一招致命,不及挣扎,甚至呼喊。
“李三招的暗器太过厉害,这些人死在了爆竹声里。”楚怀忧道。
苏云衣愣愣地望着这些无辜之人,心潮更涌,心波更漾,道:“何苦要杀这么许多人?”
楚怀忧携他向夕阳末去的地方走着,说道:“不必难过。江湖无情,他们既然选择了投身江湖,便应当做好死无葬身的准备。”
“幸而有你,要不我和爹爹,还有那些人,也要被害呢。只是,小师哥怎么会……”苏云衣询问道。
楚怀忧简单地笑笑,道:“韩昭因为孟凡勾结歹人,坐上叛乱,所以要诛杀他师徒二人。于是,叶无秋和屠雕便带领了众多武林人士围攻不死庐。我得到消息,派人赶到之时,孟凡已死,只是救下了他。”
“孟叔叔死了?”苏云衣惊道。
楚怀忧点点头。
苏云衣再一次难过起来,道:“什么勾结歹人,坐上叛乱?孟叔叔他是好人!却也会……”
“韩昭是从你二哥口中得知,孟凡曾是你的师父。若非如此,单凭孟凡救过沈修的病,便是受韩昭以礼相待的。”楚怀忧解释道。
又是苏云墨。
苏云衣已经不能再难过了,颓然地倚上一棵大树,喃喃自语:“他怎么可以,二哥怎么可以……”
楚怀忧道:“自冷琴音嫁入武林盟之后,祸端不断。吴从玉明为道贺,却也是来者不善。好端端,以他的身份,却为何去那昏乱的地窖?我飞鸽传书到离合宫,周师傅送米兔过来的途中,更是探听到了一千兵马压至而来的消息。”
“那,周师傅也来了?”苏云衣望向他,问。
“我又派他去离合宫调派人马了。”楚怀忧道,“一千兵马,毕竟不是碧幽谷里这帮庸人能对付的。”
苏云衣点点头,他并没有为这一千兵马而忧心,反而更担忧苏云缠和端木剑惜,甚至他那个刁蛮任性,随意乱为的表妹霍燕芝,我只能安慰他,有楚怀忧在,尽管宽心便可。苏云衣点点头,道:“我要救我哥哥!”
楚怀忧点点头,道:“嗯,要救他,你先登上盟主之位。”
“盟主?”苏云衣低声重复。
“只有登上盟主,号令群雄,和离合宫里应外合,方能杀出谷去,擒获冷琴音,救出你的哥哥。”
“可是我怎么能打败那么许多人呢?”
“放心,我也不忍叫你贸然犯险,有我不是?”
有他不是?难道,他是要易容成苏云衣的样子,代他上场比试?
“你的内力,只怕当今武林没有几人能敌。但是你的招式,只有玉灵剑法和混行剑法,太过平庸。却不知道我教你的长恨剑法有没有学会?”
苏云衣在心里问我。“招式我倒还记得,只是你并无习练,只怕难以使将出来。”
苏云衣有些惭愧地望了望楚怀忧。
楚怀忧道:“无碍。我再教你三招‘千音手’的功夫,搭配着长恨剑法,便能胜过那群那些所谓的人物。”
“嗯。”苏云衣倒是丝毫没有怀疑,点点头。
“你看好!千音手第一式,采花式。”楚怀忧说着,退后三步,然后双臂上起,双掌如风般扫过头顶,苏云衣背后的那棵大树顿时飒飒地落下叶来,密密麻麻,千片万片,楚怀忧脚尖轻移,双臂前伸,手如电驶,瞬间便将片片落叶拾于掌心,未有一片落地,然后他道,“这一招用来对付岳殷的朝天拳。千音手弟三式,流星式。”楚怀忧说着,手肘轻转,手中的片片树叶跟着甩出,树叶无刃,确如刀如箭,唰唰唰,流星一般划过空气,却于远处折回手心。“这一招,对付花问柳的折柳扇。千音手第七式,夺魂式。”楚怀忧左掌化爪,抓向苏云衣的咽喉,右手化掌,拍向苏云衣的前额,左步右晃,前身后摆,苏云衣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便索性一动不动地等他来攻,楚怀忧的双手离他三寸之时,便止住了,道:“为什么不还手?”
苏云衣对他笑笑,说:“嗯。”
因为苏云衣信任他胜过了任何人。
楚怀忧顺手揽他入怀,将含笑的唇印向苏云衣。苏云衣攀上他的腰际,深深回吻。
片刻,楚怀忧松开他,道:“夺魂式是用来对付姚平的铁手斩。”
苏云衣心猿意马跃星空,哪还有心思听他说这个?
“千音手以巧见长,以快为基。现在,我慢慢地拆解于你,你小心瞧个仔细。”
楚怀忧所授的千音手灵巧无比,精妙无比,他足足练到日落月出,我方才为苏云衣记得分明,但苏云衣却也只能一举一动,仿个样子,有名无实;楚怀忧又舞了一遍长恨剑法,最后说道:“第三招余水泛舟,第四招余山掩日和第二十八招余山落叶是用来对付端木清的碧剑和幽剑的,第十招余山飞鸟是用来对付霍雷霆的霍家刀的,第十七招余水藏波是用来对付蒋彦的。”
楚怀忧耐心地从旁指点,倒也饶有兴致陪他练到深夜,不但手把手为他试招,而且还帮他打通任督二脉,觉得差不多了,便道:“好了,回房休息吧。”
苏云衣收了玉箫,道:“哦。”
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然后便是那阵熟悉的轻咳,苏云衣望过去,看到苏远亭和恢复衣衫容貌的米兔走了过来,苏云衣抢上前去,道:“爹爹,小师哥。”
“衣儿,看你得了。”苏远亭径直便道。
“爹爹?”苏云衣不明白他的话意,疑声道。
“哎——”苏远亭长叹一声,道,“现下正是多事之秋,人人自危,但也不乏野心之人趁势作乱,意欲有为。衣儿,你是乖孩子,爹爹相信于你。若能阻止这场祸端便是最好,如若不能,一定要求安然而退。你大哥,二哥都出了事,爹爹是万万不能再看到你发生什么了。”
这番言辞,苏远亭说道后来,却也是唏嘘不已,令人感伤。苏云衣点点头,把身子依偎到苏远亭的怀中。苏远亭抱抱他,用手轻抚他的后背,苏云衣记不得什么时候,便已经疏离这番温暖了,很久之后,再次拾起,不禁令他心软如丝,潸然欲泪,脑中闪烁着霍雯霜的影子,闪烁着苏远亭的影子,闪烁着悬剑山庄的影子,闪烁着一家人温暖如初的影子,闪烁着自己下山以来,事事不休的影子……然后,苏云衣便真的落下泪来,大颗大颗地泪滴滴在苏远亭的肩头。
“爹爹,爹爹……”苏云衣边落着泪,便哭泣着。
楚怀忧静静地看着他,他在想什么呢?我不知道,或许是在想再不让这个人受半分委屈,受半丝痛苦;或许是在想,苏云衣有父亲能够依靠哭泣,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了;又或许是在想,这条路终究是要这样走下去的,直到尽头。
米兔低下首去,神情同样悲伤,想来,是忆起了孟凡之死。
“好了,衣儿。”苏远亭扶过他,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道,“好好休息,明日还有一场苦战。”
苏云衣伸手擦干泪水,点点头,道:“爹爹,你也早点休息。”然后转向米兔,对他笑笑,说:“小师哥,能够看到你真好。”
米兔也笑着道:“嗯。”
“对了,小师哥,燕芝表妹,她……”苏云衣突然想起,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