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在一起——周小和

不过以后嘛……傅书维摸摸下巴，脑子里回想起从小夏那一声声‘书维书维……’。

季华还坐在沙发上，似乎在两人走后丝毫没有动弹过，从小夏低低叫了一声老板，季华才恍然醒来一般惊讶道：「怎么回来了？」

「有件事情……」从小夏抿了抿嘴，「想问一下老板。」

「怎么了？」季华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又举起双手笑道，「剩下的药我可全都交出来了。」

「老板说什么呐，」从小夏被季华搞怪的动作逗笑了，随即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我只是……想问下老板，如果早知道手术会是失败的结果，老板会和夫人在一起吗？」

「……」季华呆了一呆，又笑道，「这话你可让我怎么说？」

「我听森叔说过，老板和夫人在一起的时候，夫人的身体很好，可是如果早知道这日子不长久呢？早就知道的话……」从小夏激动的话突然中断，顿了顿才又低声道，「会后悔吗？」

「你这孩子，还真是……」季华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苦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该发生的不该发生，不是都已经发生了吗。」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话语梗在喉咙，从小夏却说不出口，尽管他很想要问清楚，可是见季华表情痛苦，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对不起老板，」从小夏低声道，「是我唐突了。」

「傻小子，快回去吧，」季华笑着摸了摸从小夏柔软的脑袋，「不过将来要是那姓傅的小子欺负你，欢迎你来和我一起种地。」

「他要是欺负我，就让他来种地，」从小夏跟着笑开，「咱俩负责吃。」

从小夏回来之后，一直沉默不语。

傅书维侧头看了他几次，突的顿住了脚步，把从小夏拉到一个小土包上，然后背对着他道：「来，上来。」

（二十四）

「干嘛？」

「给你秀秀我宽广的后背。」

「真不好意思书维，」从小夏略带遗憾的说，「我只看见了溜肩……」

「……你倒是上来不啊。」

轻笑了一声，从小夏爬到了傅书维背上，把脑袋整个埋进了那个溜肩膀。

「书维，如果这次我们失败了怎么办。」

「不可能会失败。」

「我是说万一……」

「不可能有万一。」

从小夏侧过头盯了他一眼，笑了两声，又重新把头埋了回去。

「呐，书维，如果……」

「如果什么？」

「唔，没什么，就叫叫你。」

「……老实趴好。」

「恩。」

这个瞬间，两个人贴的这么近，从小夏甚至可以听见傅书维轻微的呼吸声。

阳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在了一起，这样看起来，好像真的两个人可以这么一直走下去一样。

呐，书维，如果我还是没有逃过去，如果我们拥有的只是那样短暂的幸福，到某一天失去的时候，你会后悔吗？

书维，如果注定我们拥有的只是充满痛苦的将来，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你会不会希望一切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呢？

突的起了一阵风，转瞬便从两个人的耳边呼啸而去。

从小夏闭上眼，微微收紧了手臂。

书维，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想要连「开始」这种东西都忘掉吧。

简锦飞耗时多年都未研究出来的东西，果然不是轻易就能够找出问题所在的。

药物被带回医院已经三天了，傅书维几乎一直就泡在实验室里，但是整整三天过去，一点进展都没有。

鲁光元摊在椅子上，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抱怨道：「会不会是季太太的体质的原因啊，也许药真的是没问题的呢。」

「学长累了的话可以先回去。」傅书维眼睛依然盯着显微镜，语调平淡的看不出情绪。

「啧，抱怨一下也不行，」鲁光元瞪了他一眼，嘟囔道，「我知道，你是不会让小夏去冒这个险的。」

傅书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他们现在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现在的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定下心来，什么也不要去想，用最好的状态来做研究。

可是……真的能够赶得上吗？

「大哥你还好吧？」白旭看着面黑眼圈更黑的傅书维，有些担心。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抬手抹了把脸，傅书维恨不能拿根牙签把眼皮撑起来。

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研究，是铁人也会受不了，更何况研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进展，这一点更是让人无力。

白旭抽抽嘴角，心说我这不就是看你快要睡过去了才问的：「那要不咱们先休息一下？」

「时间就像水啊，流啊流啊流啊……」傅书维闭着眼睛嘀咕了几句，才又冲白旭道，「哪儿还有时间休息，你找的资料呢？」

「都在这儿了，」立刻递上文件夹，白旭道，「大哥，要立刻解决吗？」

「恐怕要耽搁一下咯，」傅书维皱着眉头翻阅起来，半晌怒道，「妈的，一群人渣。」

「我就知道老大看了忍不住，」一旁的胖子笑道，「要不这个交给兄弟们去解决，老大你还是忙手术那边的事情？」

「稍微给点教训就是了，可别弄死了，」傅书维冷笑道，「什么时候解决没关系，拖一拖更好，最后一下记得留给我。」

「哇哇老大变脸了哈哈哈，」胖子假作害怕的样子，笑声却一溜烟的窜了出来，「又有的玩儿咯。」

「臭小子，不要闹大了，」一掌拍在胖子头上，傅书维回头对着白旭嘱咐道，「做的隐蔽一点，不要让小夏知道。」

「放心吧大哥，」白旭道，「你还不知道我？」

「我就是知道你才担心，」傅书维道，「一玩儿起来比谁都疯，」说着他环视了一圈，正好看见米海在整理资料，忙把他抓了过来，「米海，还是你可信点，你替我盯着他们。」

「什么？！你让米小子盯着我们？」胖子第一个跳了起来，「他都靠我们出头的好不好！」

「你们出头？出什么头？」傅书维白了他一眼，「哦，上次那个女朋友的事情啊，怎么，一群人都去警署蹲了一晚上就是出头了？」

「那，那是……」胖子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理由，只好蹲到一边去生闷气。

「行了，耍什么宝，」傅书维道，「我马上要赶回医院去，你们自己注意一点不要玩儿太大，有事给我电话。」

「是，大哥。」

走到门口的时候傅书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了一顿，回头道：「那个米海，下午你有空吗？」

「啊？」米海似乎正在神游天外，被胖子拉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哦，有，什么事大哥？」

「有空的话跟我一起过去吧，这两天忙着药的事情，没法照顾小夏，」傅书维道，「他没什么朋友，难得你俩认识，去陪陪他。」

「那有什么问题，」白旭拖着米海就朝门口走去，「反正米海刚失恋，也无聊的紧。」

「旭哥你……」米海默默流下了宽面泪，「不要再提那件事情了……」

「我是让米海去，没叫你，」傅书维笑着推了他一把，「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大哥你别这样说嘛，」白旭一脸的无赖样，「上次在咖啡店的时候不是也见过一面吗？我今儿不过是去加深印象而已。」

「臭小子，」傅书维无奈道，「行了，人多热闹，不过不要太吵。」

「是是是，」白旭不耐的挥挥手，「再说就算我不老实，不是还有米海在吗，大哥你就放心吧。」

三人一行回了医院，傅书维心急，一个人走在前面，米海拖拖踏踏的跟着白旭走在后头，走路的速度比拖地还不如。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白旭回头看了一眼还走的慢悠悠的米海，终于忍不住道，「精神老不在状态。」

「哪有，」米海嘟囔了一句，见白旭眼里全是不信，才又道，「旭哥，你觉不觉得……大哥是把小夏当做小柳子了。」

「怎么？」白旭疑惑道，「你觉得小夏和小柳子很像？」

「也不是，」米海犹豫了一下道，「我只是觉得老大把对小柳子的感情转嫁到了小夏身上。」

闻言白旭恩了一声，道：「你觉得小柳子跟老大是什么关系？」

（二十五）

「好朋友。」

「小夏和老大呢？」

「也是好朋友吧……」米海的话中带着一丝犹豫。

「所以说你家女朋友会被人抢走，」白旭笑道，「小孩子一个。」

「旭哥你说事就说事，干嘛戳我伤口，」米海纠结了一张脸，「什么意思啊？」

「诺，」抬起下巴指指从小夏的房间，白旭道，「你还看不明白？」

米海顺着白旭的视线望过去，正看见傅书维笑嘻嘻的用双手挤着从小夏的脸，左右上下的揉捏着，两个人的距离不到20厘米，亲密无比。

亲昵的气氛连屋外的他们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

「明白了吗？」偏偏头，白旭在米海耳边轻声道。

米海红了一张脸，眼神闪了几闪才吞吞吐吐的道了一声「恩。」

每当渴望时间停驻的时候，指针的转动就越加残酷。

傅书维本来是很有信心的，或者某种意义上说，他以为只要拼了命去做一件事情，便是一定会成功的。所以当开头几天研究并不顺利的时候，他并不是特别担心。

他总是对自己说：没关系，还有时间。

可是当一周过去，两周过去，一个月过去了，研究还是任何进展都没有的时候，傅书维终于还是开始焦躁了。

眼底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傅书维茫然的看着窗外已经开始缓慢凋谢的樱花树，脑子里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白。

怎么办，该怎么做？时间像水一样的溜走，怎么也拦不住，可是手上却一点成果也没有，所有的数据都表明Alc没有任何问题，这是对心脏病最有效果的药物，比起市面上那一堆只能减缓痛苦的药物来说，这种修正型的药物简直是史上的一次创举，它看起来就像是可以拯救所有心脏病患者一样。

难道真的是季华太太的体质问题吗？傅书维觉得自己的心，在动摇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救他，就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一条退路，你懂吗？就算是一点点的放弃，对于他来说，就是死。】

死。

季华的话懵的回响在耳边，傅书维打了个寒颤，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这才终于清醒了一点。

可这情景却吓坏了刚进门了从小夏，之前见傅书维一副要把命给扑上去的样子，从小夏就已经很担心，可是怎么劝他去休息，他都不肯，这这这，难道真的是被逼疯了？！

从小夏快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在傅书维头上探了探，发现体温正常才松了一口气。

「干什么？」傅书维拉住从小夏的手问道，「怎么没有去休息？」

「该休息的是你才对！」从小夏皱皱眉头道，「你身体要是垮了，这件事就真没谱了。」

「我心里有数的，放心吧。」傅书维笑笑安慰道。

「你有数才怪……」从小夏嘟囔着，却也知道傅书维这个人脾气上来了，说什么都没用。

「我说你们俩，」研究室另一头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隐隐还带着点哭音，「苦力不止一个，我也很需要安慰的啊……」

「那我来安慰安慰你如何啊，」简锦飞站在研究室门口，眼睛在三个人身上扫了一圈后道，「怎么样，想好要什么安慰法没有？」

「简……老师。」傅书维惊讶站起身子，悄悄想把从小夏朝身后拉一点。从小夏却挣开了他的手，硬是站在了他的身侧。

「这么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干什么，我长的那么丑吗？」简锦飞嗤笑了一声道，「我可是来给你们出谋划策的。」

「出谋划策？」鲁光元疑惑的看了傅书维一眼，又问道，「老师，难道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闻言从小夏忍不住一个抚额，心说这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鲁光元大医生怎么会问出这么白目的问题，他们两人在研究室乒乒乓乓的搞了整整一个月，简锦飞不知道才怪了。

果然，简锦飞嘴角抽搐一脸无语的骂道：「你们搞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当我是白痴吗？！」

说完简锦飞也不再理他，直直走到傅书维面前，递了一张名片给他，道：「这是伯尼丝？凯南教授的联系方式，Alc就是当初他在学院任教时研究出来的，现在已经回国去了。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去找他碰碰运气，不过他脾气比较怪，我反正是一直没法搞定他的。」

接过名片，傅书维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道：「老师怎么突然想要帮我们……」

「我是研究员，但也是一个医生，」简锦飞看了一眼从小夏道，「小夏是我一直看护的病人，我当然也希望药物能够真正的成功，能真正解决掉他的痛苦。」

「老师……」

「我倒是想亲自去的，可是脱不开身，人情世故这些东西，你师兄又是真没用，」简锦飞顿了顿又道，「这一个月来你和你师兄的努力我都看见了，这次，就算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个机会吧，成不成功就看你们自己了。」

「放心吧简老师~」鲁光元伸手挽住了傅书维的肩膀，冲简锦飞笑道，「我们一定会把那个什么萝卜丝教授搞定的！」

时间不等人，傅书维数着一页页被撕掉的日历，恨不得自己拥有幻影移形一样的法术立刻就能站在意大利的土地上。可惜出国手续繁杂，一切办好的时候，又一个星期过去了。

拿到机票之后傅书维就迅速开始了准备工作，从小夏在一旁好笑的看着他东跑西跑的收拾东西准备资料，悄悄给《小仓鼠洗脸记》拍了续篇，恩，就叫做《小仓鼠搬家记》好了。

「你又在乱想什么，」手里还捧着一堆资料，傅书维回头看见从小夏又在捂着嘴偷偷的笑，警告道，「要又是那些乱七八糟的……」

「要真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又怎么样？」从小夏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睁大了眼睛挑衅般的看着他，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

「能怎么样啊……」回身放下手中的东西，傅书维走到从小夏身前，单手撑在从小夏耳边痞痞的笑道，「也只能这样而已。」说完不待从小夏反应过来，便倾身压上了从小夏的嘴唇。

双唇相触的瞬间，两个人竟然都没有动弹。

时间仿若是静止住了一般，连被风吹动的书页都像是被施了固定术，斜斜的靠在书架上。

（二十六）

如同青涩的少年一般，他们都大大的睁着眼，对方的面孔就近在咫尺，清晰到可以量出每一根睫毛的长度。

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一直到眼睛酸涩，无法再维持的时候，才不舍的闭上了眼，但又立刻睁开，重新把对方的样子再一次的刻在了自己的脑海。

然后是稍离，然后是轻微的碰触，傅书维如同在描绘图画一般一点一点在从小夏的唇上划过。

直到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直到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等我回来。」

「恩。」

分开的时候，刚才对视的勇气似乎就这么失去了一般，都不敢再看对方。

「这只是利息，等我回来会连本带利的多讨一点的。」傅书维的脸上透出点点红色，眼神四处飘着，竟有些害羞的模样。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突然就痞子似的亲上来了，从小夏浑然不觉得自己也是一副羞赧的模样，还悄悄的在心里吐槽傅书维太嫩。

一直缩在研究室角落，将刚才的情景从头到尾看了个完整的鲁光元几乎就要泪流满面了，这两个人，乱来之前也不知道清场的！

单身的自己那脆弱的小玻璃心哟，捧着胸口，鲁光元又缩回了资料堆后头。

意大利的冬季似乎还没有过去，傅书维裹着厚厚的大衣，顺利的在简给的地址上找到了凯南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