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爷有何事要禀奏?”靳傲看着台下的叔叔,正声道。
“启禀皇上!”靳天屈膝跪地,高声道:“昔日先帝携太后归西,皇上年幼,故此,由众臣举荐,微臣摄政。而今,皇上已经可以挑起天下重任,微臣再次,恳请皇上收回摄政王名衔,由陛下亲政!”
此言一出,不仅惊呆了群臣,靳傲也是微微皱眉头。
本以为这个恭王爷会霸着政权不放手,也许自己要很长时间才能从他手里一点一点夺回来,但是决计没有今日这般容易简单。
“皇叔,这十几年来劳苦功高,为天下万民着想,今日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回皇上,祖制中,皇帝大婚便要亲政,微臣恐违了祖训,况且,皇上确实已经可以挑起这天下,臣相信,陛下一定会创造又一个太平盛世!”
此言一出,四下鸦雀无声,大臣们面面相觑。
靳傲看着底下掌了十多年皇权的男人,想不到此番轻易就可将权利教出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靳天看出众人的疑虑,又道:“请皇上亲政!”
众人见靳天如此坚决,纷纷跪地,高声:“请皇上亲政!”
终于在众臣的恳求下,靳傲接受了亲政。
大婚过后,靳傲正式开始处理政务,靳天也忙着政务交接。叔侄二人算是忙的马不停蹄。
这日,靳天来到御书房门外,太监传话后请他进去。
“微臣见过皇上!”
“皇叔免礼!”靳傲赶紧站起来,吩咐小顺子:“赐坐!”
靳天坐下,笑着道:“皇上,近几日感觉如何?”
苦笑一番,靳傲喃喃道:“事情好多啊,好像总做不完似地。”
“呵呵呵,微臣相信皇上能做好。”靳天道:“皇上,天下最重大的事情莫过于兵权,今日将兵权交由皇上。”说着呈上几块虎符。
靳傲手里拿着这几块铜质的虎符,心里沉甸甸的,不仅政权交出来了,连兵权都交出来了,这皇叔到底什么意思。
“皇叔,兵权一直以来都由您掌管,今日为何交回来?”
靳天站起来,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一时有一时的想法。当年先帝将兵权交由微臣,今次皇上应该找个信任的人,交出去,或是自己掌管。”
“皇叔,您知道,我是信任您的!”
靳天摆摆手,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应该找个新的人,我已经不复当年的意气。这天下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话说到这里,靳傲算是听出点门道了,不禁问道:“皇叔,您,您要走?”
“是,微臣请辞!”
靳傲再次愣住了,想不到十几年来陪伴在自己身侧,教导自己的皇叔,竟然要离自己而去,心里不免感到伤悲。
“皇叔,您看,我刚刚亲政,还有许多事情仰仗皇叔!”
“皇上,您长大了,有自己的看法,我若留下来只会妨碍圣上,使圣上拳脚伸展不开。况且,人是需要历练的,我相信,皇上能通过考验!”
靳傲一听,心知其去意已决,叹道:“皇叔一路走好。”
“谢皇上!”靳天拜了一拜,道:“皇上,你我叔侄一场,您是个胸怀天下的人,但是朝廷之中诸多险恶,您要善于思索,三思而后行!”
“多谢皇叔教导,侄儿谨记在心!”
听着一说,靳天放心一点。这个小皇帝资质不差,又有文韬武略,可以成为千古一帝。但是还有一事觉得不太稳妥。
“皇上,恕微臣多心,还请皇上让大皇子修行完满之后再赐其还俗。”
靳天心里对那个大皇子隐隐感到不安。虽说大皇子已经出家数十年,势力不足以撼动朝廷根基,但是若是此时还俗,日后怕是要惹下祸端的。
靳傲一听,心里有点不高兴,皇叔对皇兄的成见如此之深。
“此事,朕自有定夺!”
靳天微微一笑,还真是皇帝了,真的脱力了自己的影响,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是不管如何,他日兄弟二人定要面对的。思及此也不再多说什么,退出御书房。
恭王爷退出朝政,京里起了不小的轰动。守护了天朝十几年的人突然离去,百姓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但是,百姓要的不是谁在执政,而是安定的生活。所以轰动几天之后,日子还是如往常一般过下去。
春季多雨,雨水细细密密的滋润着大地,人们在蒙蒙细雨中开始了一年的春耕生产。
酒坊里,工人们忙着将刚发酵好的酒水取出来,满屋满院子都是淡淡的酒香。李言立在屋檐底下,看着众人忙碌的景象,再看看天空渐渐滑落的夕阳,轻轻叹口气。
不会来了吗?
李言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这几个月来每每回想到靳天那日的话语,总是带着点期盼。自己到底恨不恨他,这件事情早已经模糊了。也许确实恨过,但是时间已经冲淡了一切,对他也早已经不怀着以前那么强烈隐忍的感觉。
但是还是会期盼,期盼两人的结局。以为十年前是结局,但是靳天打破了那种结局,又重新设定了另一种结局。
骗不了自己,李言知道,自己在十几年之后再次见到靳天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悸动,但是这时的悸动已经包含着太多的杂质。可无论如何,自己还是怕寂寞,怕孤单,内心深处还是深深怀念恭王府那段无忧的岁月。
天空的雨还在继续,纷纷扬扬的洒向大地。工人们陆续回家,喧闹的酒坊恢复了宁静,只能听见屋檐上的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
望着渐渐变黑的夜色,李言苦笑:也许,明日会来吧!
关上门,偌大的酒坊就只有自己一个活物,空虚寂寞顿时席卷了李言。果然,是不该有所期待的。
自嘲的笑了一笑,李言转回房间,点上烛火,昏黄的烛光下,一切都变得不甚分明。
“扣扣,扣扣……”
李言心里一惊,只觉得那一声声的叩门声像是扣在自己心上。
“吱呀”院门大开,席卷着一丝丝夹杂着细雨的春风拂过面门。门外,一身玄色衣衫,一匹玄色骏马。
“雨天路滑,还望李兄见谅!”
——正文完——
番外
酒坊内人来人往,伙计们忙活着将一坛坛的酒水抬上门外车上,里屋内的王爷透过窗棱向外看去,目光锁定院内忙前忙后的那袭青色衣衫,看得久了,仿佛全世界就那一种颜色在眼前晃动。
“唉……”长嘘一口气,放下刚刚凑到嘴边的茶盏,目光收回来。
那夜他这个王爷千里走单骑,冒雨赶在第二日黎明回来,可惜至今为止也没接受到李言一个感激,哪怕是惊讶的表情。对比京里的待遇真可谓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那个叫郁闷。
虽说李言对他的回归没什么言语但是也不该是毫无感觉的,要不自己凭什么在这里喝喝茶而外面却是热火朝天,想来李言也是默许自己在这的,要不早把这王爷扫地出门了,凭啥人人都在劳动就他一人吃闲饭!
想到这里,刚刚郁卒的心情好转不少,收拾收拾面部表情,换上一副可信的面容,信步来到院中。
“咳咳”走到青衫旁边,咳嗽几声以示存在。李言瞟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指挥着伙计做活。
靳天见自己被无视,面子上挂不住,正打算开口说点什么,猛然听见旁边伙计的惊呼声,说时迟那时快,靳天一旋身双手一把扶住数步以外的大酒坛子,才使一大坛子酒水幸免于难。
放好酒坛子,一回头,十几双眼睛直直的看向这边。正诧异着,四周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赞叹声。
“好功夫好功夫……”
“是啊是啊,以后地痞流氓都不怕了……”
一个邻村的说话直白的伙计扯开嗓子大声道:“嘿,原来以为李三收留了个无赖,整天不做事只知道吃喝,怕是要亏了的,这下好了,原来是个好把式。”
“是啊是啊,李三真有眼光,知道以后酒坊名气大了难免招来事端,雇了个打手!”
如此云云,堵得靳天不觉得眯起眼睛,就差像以前那样大喝“放肆!”但是看看在一边看热闹的李言,无奈的轻轻咳嗽一声,回屋了。
再次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靳天不由得想想伙计们的话。
确实,来这已经近半月了,每天无事一身轻,抛却了以前的那些繁琐,倒是真真切切享受清闲时光。但是被人说是无所事事,确实不是件舒服的事情,况且是当着李言的面,真是丢大了。
好在靳天是王爷,天家气度,自然不会与那些莽夫们计较些什么,但是仔细揣摩一下,确实是那样。
酒坊里的人手较多,大都是附近村的村名,中午的时候那些汉子都回家吃午饭,家中自然是有妇人操持着,只有李言忙碌半日后还要自己生火做饭。前几日总见他那小徒弟来的时候时而捎点好菜孝敬师父,但近几日想必是自己到了,李言大都开始自给自足。
因为李言独居,光是半月来,就零零碎碎听到些传言,谁谁谁又要给李三牵红线了,谁谁谁又托人来说媒了,哪家的姑娘烧得一手好菜,快把城里聂老板酒楼的厨子给比下去了……
想到这里靳天就开始头痛,李言这么一声不言语的,还真怕哪天听见一声“草民的婚事,还请王爷赏光!”
难不成把李言拉过来,大声说我爱你我喜欢你等等表明心声?
算了,想想都恶心,实践起来更难。到此为止,靳天更加郁闷,以前总抓着李嫣的影子不放,可到头想来真正跟李嫣接触少得可怜,自然也没法知道如何讨女人欢心,况且李言不是女人,这就更头痛了!
在靳天神游太虚的时候,外面已经放了工,李言转进厨房内,不一会儿锅碗瓢盆声音就传出来了。
厨房内的声音牵动了王爷大人的神经,脑内灵光一闪,对啊,自己可以学着做做饭,那么放工后李言就能一边吃着菜一边把酒言欢,岂不妙哉!
此时的靳天,完完全全摒除了“君子远庖厨”的思想。
美美的享受了一顿李言简单的午膳后,靳天开口:“午后我出去走走!”
“随便!”
丢下两个字,收拾了碗筷,李言又转回厨房了。
揣着银票,靳天直奔城里的大酒楼。
“爷,您几位啊?”热情的小二赶紧迎上来,一脸堆笑。
靳天上了二楼雅间,一口气点了二十道菜,小二一听,乐得眉开眼笑,在旁边道:“爷,一看您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看来您要在这里设宴款待贵客是吧,您可算找对地了,我们这可是本城最好的酒楼,您稍等,一会就给您上菜!”
不久之后,小二陆续端着菜,不一会儿,偌大的一个红木饭桌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靳天满意极了,打赏了小二,看看午饭时间已过,道:“小二,将厨子请来,我有事!”
“好好好……”小二捧着银子,急忙跑出去了。
于是,靳天围着一大桌子菜,同几个厨子把酒言欢,交流了一下厨艺,旁边的小二不是的在一旁跺脚,乖乖,怕是哪个家的酒楼来的探子吧。
酒饱饭足之后,靳天又跑出去见识了一下菜市。虽说是下午,但是城内的菜市依然热闹,各种嘈杂的声音贯穿着,王爷大人为了心中所想,只能在菜市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硬着头皮熟悉材料名称。
晚上华灯初上,酒肆热闹起来,靳天又钻进那家酒楼,只不过这次不是去雅间,直接奔厨房去了。
厨房油腻,烟气大,寻了一个角落站好,眼珠子直溜溜顺着厨子手里的菜刀,铲子转动,算是有点实际体验。
气势威严风度翩翩的进去,满脸油污满身烟气的出来,实在不习惯满身油烟味,靳天顺便要了间上房,好好洗了一澡,顺便换了身清爽的衣裳。
李言将剩饭剩菜倒掉,不由得直摇头。才过半月,就像是习惯了靳天的存在似的,什么事情都能想到给他留一份。望着漆黑的天幕,心思早就飞了。
靳天出去有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什么时候回来等等问题一个一个蹦出来,悲哀的是,他没法猜到答案,两人有太多的隔阂。
曾经的两年时光就是最美的相处,自己是尽了全力的,完全剖开在他面前,而他总是蒙着一层纱,后来纱解开了,但是再也回不到从前。
洗漱后看看屋外,依然没人,关了院门,忐忑的躺下来。
迷迷糊糊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来,李言立刻惊醒,黑暗中一人解了衣衫在他身边躺下来。
“吵醒了!”
一股清香钻进鼻孔,李言撇过头,闭上眼睛。
靳天不是受不了苦,但是时间不会太长,这样遨游在天际的苍龙怎么会甘心平淡乏味的生活,官场尔虞我诈酒肆教坊逍遥快活,要比这里更精彩更想让人流连。
靳天往他身边靠了靠,李言心里不舒服,避开了。
明天,明天晚上一定要如愿,靳天给自己打起,过了半月寡淡的生活,早就按捺不住了,特别是现在。其实这还有一间屋子,只不过是他自己厚脸皮硬是赖在这里。这里能听到李言均匀的呼吸,触摸到温热的身体……
糟糕,想多了……
体温控制不住往上升,再看看背对着自己的身影,靳天有点委屈的开始默念心经。
第二日一大早,李言就没见到靳天,心情也开始有点低落。但还是打起精神带着一帮伙计去城里与徒弟会合,生意误不得。
等靳天提着一大箩筐的菜回到酒坊,才发现酒坊竟然空无一人,想来是出去办事去了,想着能给他一个惊喜,不由得翘起嘴角,挽起手臂开始忙活起来。
有句话叫万事开头难,还有句话叫眼高手低。这个道理靳天懂,所以,他准备了许多材料,要允许失败的是不是。
实践过程中,上面两句真理真真实实体现出来它的威力。看似无害的鱼怎么一到砧板上就哧溜溜到处滑,明明炒着木耳,可惜木耳是黑的,炒出来的也是黑的,菜谱上说放点盐,但到底是多少,等等问题都在实践中慢慢体现出来。
失败了几次之后,慢慢的有点小起色,瞅瞅一旁木桶里满木桶烧坏的菜,还有为数不多的一点材料,靳天此时感到压力有点大,再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了,李言还没回来,看来只能做晚饭了。
叮叮当当忙活了一阵子,一盘盘尚能入眼的菜被端出来,放在饭桌上。摆上碗筷,再拿了一小坛子酒,看着自己的成果,靳天心里满意极了。
静静坐在桌边,只等着李言一进门就能吃上晚膳,靳天心里喜滋滋的。
渐渐地天空由蓝变红,又变暗,可是李言还是没回来,桌上的菜已经都热气了,靳天有点焦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不会不会,李言可不是普通人,他可是……
刚想到这里,就开始坐不住了,以前李言确实厉害,可是十多年前就不在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了,这一切自然是自己的过错。
蹭的踢开挡路的椅子,靳天开始往屋外走,刚要合上院门,李言在身后道:“不用锁门了,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靳天一回头,果然李言站在不远处,青色衣衫晕染着夜色看不清晰,只能分辨青白的脸庞。
“嗯!”李言进了院子,后面靳天也跟上来了,不觉得诧异:“你不出去?”
“啊?我没说要出去啊!”靳天有点摸不着头脑。
“王爷刚刚不是要锁门出去吗?”
靳天这才反应过来,想起那一桌子菜,心里又是期待又是不安,把李言领到饭桌上,道:“吃过了吗,饿了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