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就要认,把眼睛闭上。”白衣男子挑挑眉,轻佻的说道。
“你只说罚一个吻,没说要把眼睛闭上。”青衣男子有些强词夺理的开口。
白衣男子闻言,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露出了一排皓齿:“我忘了你这小妖都不知羞的。”
青衣男子脸色一红,刚要发作,却被白衣男子一口堵住了嘴,原本微张的口却变成了异物趁虚而入,舌与舌的纠缠让青衣男子喘不过气来,本来张大的眼睛也本能的微微闭起,那脸上的红色越发的浓郁起来。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青衣男子开始了细微的呻吟,白衣男子才缓缓送了口,银色的细丝顺着青衣男子的嘴边留下,他的眼神迷离,那副模样好不诱人,引得白衣男子还想再来一次。
“我要……”青衣男子忽然伸出双手,眼神中染上了一层朦胧,却还是清澈的很,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却富有着磁性。白衣男子见他这么主动,一撇笑,便又将舌侵入了他的口中。
光是这个吻便让青衣男子全身发软了起来,到后来竟沿着竹竿滑下,坐在了地上。白衣男子见他没了力气便也不再勉强索要,安静的坐在了他的一边。青衣男子顺势将头一靠,落在了白衣男子的肩上。
“安亦……”靠在白衣男子肩上的人儿脸上是幸福的笑,有些依赖的呢喃起那白衣男子的名字。
白衣的安亦没有应声,微闭着双眼,笑的淡雅。青衣的青竹一个翻身,抱住了安亦,然后在他身上蹭了起来:“青竹要和安亦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安亦反手也抱住了青竹,没有作答,却是默认。
青竹抱了很久,然后又翻身坐了回去,开始和安亦唠起了家常,当他聊到三年前养的那只鸟事,他有些疑惑的开口:“安亦,小青竹为什么睡了那么长时间都不睁眼啊?”
安亦的唇微微一颤,其实他很久没去看过那两只鸟了,因为一般都是青竹在照料他们,而且这两只鸟的名字他实在不是很喜欢,也就很少去看望他们,可是昨日他偶尔扫见,发现那只青中带白毛的鸟躺在笼子中不动了,身子看上去还有些僵硬,安亦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不忍心告诉青竹,毕竟青竹还没经历过什么生死离别的事情,当然不会了解到其中的伤痛。
想到这的安亦只是缓缓抬起头,迎着阳光,眯起眼睛看起了这些粗壮的竹子。
“都过了三年了么……”轻轻的声音并不似在提问,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安亦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青竹依然不解,他抬起头看着安亦的侧脸:“是不是小青竹生了什么病?安亦你有办法治好它么?”
安亦依然是抬着头,只是笑容变得温润了起来:“鸟终有一死,人也是如此……”
青竹的心一颤,本来只是在讲小青竹,为何安亦竟会扯到人身上,那个死字又格外刺耳,让青竹好不安心,这三年来,青竹并未经历过生死离别,所以他根本不明白“死”这个字包含了什么。
“安亦,什么是死?”
“死不见生者,而生却怀念死者。生死两茫茫,悲哉……”
三年来,青竹也学了很多,安亦这番话他的确听懂了很多。青竹的眼神忽然一暗,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心中如刀绞般的疼。
“去把它埋了吧。”安亦轻拍了几下青竹的背,缓缓站了起来。青竹只是低头思索着,却未注意到安亦笑容里的一抹忧伤。
第二天一早,竹屋里便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青竹站在屋门口,不敢进去,因为屋子里面已经混乱不堪了。衣服鞋子扔的满地都是,箱子柜子倒的倒歪的歪,根本没有青竹站脚的地方。他不知道安亦到底在捣鼓些什么。自从昨天问了那个问题开始,安亦就变得奇奇怪怪的,晚饭都没好好的吃,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而今天一早,他忽然让青竹不要进屋子,然后便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青竹一直站着呆呆的看,也不直该怎么帮他。
“找到了!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忽然,屋里面传来了安亦激动的声音,青竹听见之后,愁云满布的脸也立刻放晴了,他奔进屋子,直跑到安亦跟前。
此时安亦正拿着一本满是灰尘的小册子,这册子估摸着也有个几十年的历史了,封页都有些泛了黄,可安亦却像是见了宝贝一般,喜出望外。他吹开了些册子上的灰尘,再用手一抹之后便激动的翻阅了起来。
青竹见安亦这般,十分纳闷:“安亦,这是什么东西?你找它做什么?”
安亦眼角带笑,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本册子,语气中竟带上了些颤抖:“就是这本了,这本就是我师父当年云游时的手札。”
青竹一听到和安亦的师父有关,好奇心更是大了。他蹲下身子,凑近安亦,细细的看起那本册子来。
说来,这几年来,青竹的学问长进了很多,也算是学有所成,那些书籍,他一般也都能看懂了。而此时这本小册子,当然也不在话下。那册子的每一页都是每天的云游记录,包括了时间、地点、一些人名还有一些琐碎的时间,而从那册子上可以看出,安亦的师父每到一个地方便会采些那地特有的草药,因为每一页的最后都会出现一味药,连具体的地点都有标明。
只是当安亦将这册子翻到后面一些时,青竹却发现那后面几页上再未有草药出现了,而且每页之中频繁出现一个字——侥。虽然疑惑,但青竹也并未多问。
安亦翻了那册子良久,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也许是岁月的雕磨,他的笑越发温润起来,就如璞玉那般悦目:“本来我以为我不会用到它的,不过看来还是有必要随着我师父的足迹走一遍这天下。”
青竹惊奇的盯着安亦:“安亦你要下山么?”
“没错。我想知道师父他最后遗憾的到底是什么,那郁郁寡欢是为哪般。”其实还有一句安亦没有说出口:在我迟暮老去之前……
“你师父有遗憾?”青竹看了眼安亦,然后又看了眼册子。
安亦微微点头:“我师父到临终之时仍有余愿未了,但他什么也没说,他以为我年纪小不知道,其实我看出他是抱憾而终……”安亦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一段痛苦的回忆,嘴角微微泛着苦涩,“本来我只想安安逸逸在这山中过日子,可是果然不行……这本手札里一定有他未了的遗愿,我想去寻到它。”
青竹看着安亦脸上的苦笑,心中也疼了起来:“为什么要去寻,我们在这山里过安逸的生活不好么?”
听到青竹带着乞求的声音,安亦微微转过头,他的笑无比温润,眼中满是温柔。他伸手摸了一下青竹的青丝,算是安慰,然后淡淡地说道:“明天我们便下山,照着这个册子,寻着师父的路,一起去云游。青竹,你就当这是一次郊游好了,每天我都会和你开开心心的。”
青竹嘟着嘴,虽然仍旧有些不悦,但还是妥协了。安亦望着青竹清澈的眼睛,心中一颤,真好,还是当年那个青竹,一点都未变……
安亦情不自禁的凑近了青竹,青竹感到那轻柔的呼吸逐渐靠近,心骤然一收,紧张的很,脸也慢慢红了起来。但是安亦却掠过了他通红的脸颊,在他柔顺的青丝上落下了一个轻吻。安亦闭着双眼,像是在享受一般,很长时间不愿放开。不知为何,青竹觉得这比吻自己的脸颊还要让人脸红心跳,他一动都不敢动,直勾勾的望着安亦的头。青竹的心忽然就疼的厉害,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安亦吻着青竹那透着幽香的发,不愿放开。青竹……你可知,有些事情现在不做以后也许就没机会做了,有些愿望现在不努力以后也许就没机会实现了,而有些人现在不在一起以后也许就没机会在一起了……
你可知,我还有多少个年岁可以与你一起了……
24.虚影
天蒙蒙亮的时候,安亦和青竹便出了屋子,他们在昨日便整顿好了行装,其实安亦并未带许多东西,也就一葫芦的药、几件衣裳以及一些银子。只是青竹有些舍不得,恨不得把自己宝贝的东西都运下山,最好再带上一些竹子。
下了山之后,他们按照册子上的路线决定先去平陵。平陵在祁县的西边,他们不能直接从东城郊出去,而必须越过祁县城到达西城郊才行。而越过西城郊之后还需要一大段路程才能到达平陵,安亦觉得徒步走不妥,心下便决定到时候在驿站请一辆马车。
对于祁县城,青竹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那次下山给他的记忆非常深刻,也让他第一次知道了一些人性的丑恶。只是今天他们一入城,便看到一对吹丧的,后面还跟着一群披麻戴孝的人,个个泣不成声。
青竹一下就好奇了,禁不住大声的问起来:“这是在干嘛,真热闹!就是这吹的真难听!”
安亦倒吸一口气,一把捂住青竹的嘴巴,另一只手把他的头按倒,尽量不让那些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声音轻点,不要胡说,这是家里有人西去了,正在把棺材运出去入土。”安亦也是低垂的脑袋,声音尽量放到了最低。这世节礼俗,妖怪虽然不懂,但作为人还是要保持十分之尊敬的。而且,安亦觉得这世上既然有妖那一定会有鬼,所以更是多加了个心眼,不想惹祸上身。
青竹仍旧不太明白,他很想抬起头再看看那对人,但是头却被安亦牢牢的按住了。青竹赌气的说道:“这是谁要去入土啊?”
安亦没作声,说实话,刚才只顾着管教青竹,就连棺材上的字封他都来不及看。说实话,安亦也是挺好奇的,虽然这山下的他都不怎么认识,但好歹也是一个县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算是全县皆知的事情。想着,安亦便微微抬起了半边头,用眼角的余光向那棺材盖看去。
当那队吹丧的人走过安亦和青竹时,安亦总算是看见了那字封了,那上面的两个字一下惊住了安亦,黑墨清晰的写着:杨焕。
杨焕,这名字安亦有印象,其实每个上山求到药的人他都有印象。那个三年前,上山来为得了破伤风的儿子求药的老汉——杨焕,此时竟已躺在了这棺材里了。
安亦的心忽然一凉,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看来自己也到了感叹物是人非,留恋青春年少的年纪了。安亦摇了摇头,按住青竹的手也送了开来。
青竹意识到自己解放,立刻一个抬头,他不悦的望向安亦,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安亦笑的很勉强,像是有什么伤心事。青竹一下软了下来,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立刻拉着安亦的衣角,委屈的说道:“安亦,我错了,以后不会再这么大声说话了,你别生气。”
安亦回头看了看一脸委屈的青竹,原先的苦笑总算是消失了,他抚了抚青竹的头,温柔的声音传了开来:“那棺材里躺着的是三年前上山向我求药的一个人,如今却是生死两隔了……”
青竹一听到那个死字,脸色一下暗了下来。
“人……都会死么?”
安亦笑的很轻松,淡然的开口:“都会。”
“那安亦也会么?”
“也会,因为安亦也是人……”
青竹一听,急了,豆大的泪珠就在眼中转了起来,他不要安亦死,他不要安亦离开,就算安亦真的离开也要带上自己。
“那我呢?”青竹心急如焚,他害怕的嘴唇都颤抖了。
安亦伸手抚上青竹的脸颊,怜惜的说道:“你不会,你要好好的活着。”
“不要,青竹要和安亦一起死。”青竹被安亦这么一说,眼泪彻底断弦了。安亦望着这样的青竹,心中难受的很。青竹这般心痛,他又何尝不是呢,但是要青竹陪着自己一起死亡,那是万万不行的,他是千年竹妖,这道行岂能毁在自己手里。
于是,安亦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放荡不羁的笑,拍拍青竹的肩膀道:“你这小妖急什么,我都不急呢。我还没那么早死呢,我要活到百岁才会满足呢!别忘了,我可是药师,哪会那么容易就被阎王收了去?”
这番话说的挺有道理,再加上安亦那漫不经心的神情,青竹总算是将信将疑的收住了眼泪,他死死的盯着安亦,就好像生怕他跑了一般。然后青竹忽然伸出一手,指向那远去的棺材,问道:“那棺材里是你的朋友么?”
安亦想了一下,然后无所谓的笑道:“算是吧,毕竟也是买卖上‘朋友’。”
青竹本想再说些什么,忽然那眼睛就睁大了,一眨不眨的盯着安亦的后面。安亦注意到了青竹惊讶的神色,以为他背后有什么东西,便一个转身……
在安亦眼前的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那人影腾空着,离安亦只有一米远。安亦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很快他辨认出那虚影是谁了。
那张脸不是杨焕又能是谁。虽然那身影似乎会随风而破,虚晃的很,但的确是真真切切的在安亦眼前了,安亦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那杨焕的虚影脸上并没有厉鬼的狰狞,反倒是感激的看着安亦,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安亦见他对自己笑,也只好以笑回应,但实际上他的身子早已僵住,就连那个笑也有些僵硬。虚影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却并未发出声音。那虚影本就摇摇晃晃,所以安亦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口型,这时,后面的青竹忽然开口了。
“他在说,谢谢你救了他的儿子,今日擦身一过,一定要来向你道个谢才能安心离开……”
安亦回头吃惊的看着青竹,他不知道青竹是怎么看懂那口型的,或者说青竹根本就是能知晓那虚影所想之事的,毕竟他是妖,而自己是人……
待安亦再次回头看向那杨焕的虚影时,却发现虚影竟在空中慢慢消逝而去了,从脚跟开始,一点一点化成细碎的粉末随风而逝。可那虚影却一直笑着,就像定格了一般,直到最后一星半点也消失了为止……
眼前的一切,安亦觉得如梦如幻,而自始至终,似乎只有他和青竹能看见这个虚影,其他的行人都未发觉这个异常。安亦看的痴了,等他回过神,再去望那队人时,却发现他们早就走的没影了,安亦的眼瞬时一暗。
不知为何,安亦觉得心中空空落落,那明明是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自己却产生了莫名的伤感。就在这时,安亦感到手上传来一阵温暖,他低头一看,发现青竹的手抓着了自己的。
“安亦是个好人,所以人家来向你道谢了呢。”青竹笑呵呵的开口,脸上还带着些未干的泪痕。
安亦浅浅一笑:“我才不是什么好人呢,那样的道谢我受不起……”
“你是的,我知道。”安亦觉得手被握紧了些,然后耳边便是青竹有些虚幻的声音,“不然你怎么会捡我回来呢……”
安亦一暖,笑出了声:“其实我是想把你砍了回来做我竹屋的,只是谁叫你竟变成了一个妖呢!”
闻言,青竹不恼反笑:“告诉你吧,我就是听见了你的那句话才会赶忙化成人形的,还得谢谢你呢。所以说来说去,安亦就是个好人!”
安亦吃了一惊,他本想再问什么,但是青竹却放开了手,向前奔跑而去,嘴里还不停的念着安亦是个好人。安亦要他闭嘴,一个倾身便追了出去。路上的行人用非常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两个人在大街上追逐了,而那句安亦是个好人也在街道的上空回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