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夜话之狱火焚身——唇亡齿寒0

作者:唇亡齿寒0  录入:11-09

走廊已经被烧得认不出来了,四周都是熊熊烈焰,宛如地狱火窟。钟晚屏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走廊尽头找到一扇虚掩的大门。那门不知是用什么抗燃材料做的,竟然没有着火,从门缝里能看见对面也是一片火焰。

钟晚屏一脚踹开那扇门,然后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躲开了从头顶坠落的一盏吊灯。门后是一间宽广的大厅,兴许是举办什么高级晚宴用的,摆满了造型高雅的桌椅,现在,这些堪称艺术品的桌椅都变成了柴薪,只会让火焰越烧越旺。

轰隆一声,一根装饰用的罗马柱横倒在门前,阻断了退路。除非钟晚屏不畏火烧,否则绝对无法跨过这道屏障。

如果说世上真的有地狱,那么这儿就是了。

仿佛天地万物都在熊熊燃烧,咄咄逼人的火焰如同要吞噬钟晚屏一样朝他袭来。他忍着高温和灼烧的痛苦,往大厅中央艰难挪步。他踩到了碎玻璃,大概是掉下来砸碎的吊灯。在这样的高温之下,大概玻璃都会熔化吧。

脚下的玻璃越来越密集,接着,巨型吊灯的残骸出现在眼前。曾经华美的水晶吊灯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堆了无生机的破烂,像一具饱经风霜的骸骨,孤独地迎接末日。吊灯残骸上蜷着一个人形,烈焰将它烧得焦黑,不上前仔细分辨的话,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距离吊灯不远处,隔着一道火墙,立着另一个浑身染血的人。他佝偻着身体,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似乎在和火焰争夺所剩无几的空气。

一生一死。这对兄弟的结局已然明了。但是死去的是谁?活下来的又是谁?

钟晚屏踩着满地的碎玻璃,努力不去看那具燃烧中的尸体。他绕过那道火墙,向生存下来的胜利者走去。

如果活下来的是关晨南,钟晚屏想,他必须杀了他。不仅是因为秦湾的交代,还是为了……替关夜北报仇。

——假如活下来的是关夜北呢?

——更无需多言。他本就打算和关夜北同归于尽了,两个人死在火灾里,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关夜北?”

活下来的那个人闻言一顿,缓缓抬起头。

是关夜北。

他脸上沾满了鲜血,头发都被血液粘在了额上。一只眼睛紧闭着,不知是进了血沫,还是受了伤。另一只眼睛徒然睁着,惊讶地望着从火墙背后步出的钟晚屏。

“……是你吗?”关夜北问。他声音带着古怪的气喘,大概是肺部受了伤,“我……不是在做梦吧?”

钟晚屏跨过火焰,来到他面前。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庆幸。活下来的是关夜北。真是太好了。

“我以为你走了。”关夜北用仅剩的那只眼睛凝视钟晚屏。

“我是回来找你的。”

关夜北笑了一声,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大量血液从他嘴角溢出,洒在前襟上。

“你没事吧?”

“大概快不行了吧。”关夜北自嘲地说,“你不该回来……你会死的。”

“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出去。”

关夜北身体一晃,险些栽倒。钟晚屏赶忙扶住他的身体,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撑着他的脊背。真奇妙。从前都是关夜北在帮助他,现在却反过来了。

关夜北将下巴搁在钟晚屏肩头,艰难地吸入一口气。越过他的肩膀,钟晚屏看见一把闪闪发光的银色匕首插在关夜北背上。

“我自己……拔不出来……”关夜北喘息道,“是镀银的……你也不要碰……”

银对血族来说是致命的毒药,银质武器可以灼烧血肉,伤口无法快速自愈,而毒素则会随着血液扩散,迟早会要了血族的命。

“关夜北!我带你出去,你会得救的!”钟晚屏急切地说。他正要拖着关夜北离开火场,关夜北却环住他的身体,用最后一丝力气将他紧紧拥在怀里。

“留下来。”关夜北说,“和我一起。”

火势越来越大。火舌舔舐着两人的皮肤,像一群叫嚣的妖魔,将两人团团围住。

“你想让我留下?”

“嗯。反正也出不去了。”关夜北又咳出一口血,“不过……如果是你一个人,也许还能试试。”

“我不会丢下你的。”

关夜北发出窒息般的笑声:“要走就赶快走吧……顺便杀了我,让我少受点苦。”

钟晚屏拽着关夜北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他直视关夜北还睁着的那只眼睛,恶狠狠地说:“你现在知道赶我走了?”

“比起和我一起死,”关夜北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其实我更想让你活下去……”

“所以呢?”

“你不该死在……”

后面的话消失在了一个长长的吻中。钟晚屏捧着关夜北的脸,第一次主动地吻了上去。嘴唇和舌头纠缠在一起,钟晚屏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和他从前品尝过的“食物”都不一样,这味道既甜美又苦涩,让他想要落泪。

浓重的吻持续了很久很久,两人才终于分开。

火焰已经蔓延到他们身上了,衣料被点燃,皮肤被烧燎,很快,血肉都会在烈焰中熔化,骨头也会被焚成灰烬,随风而逝,不剩分毫。

钟晚屏疼得想要尖叫,但是被高热空气灼烫的喉咙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视野里只剩一片近乎白色的火光,耳中也唯余烈火焚烧的轰响。

恍惚中,他听见关夜北说:“吻我。”

于是他再一次吻上关夜北的嘴唇。

火焰笼罩一切。

20.

酒店外,一位年轻的女士抱住她失而复得的女儿。

“呜呜呜,吓死妈妈了!妈妈还以为你走丢了!”女士说完,连忙向送女儿归来的消防员道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找到我女儿!”

“不客气。是你女儿自己逃出来的。”消防员扶了扶头顶的头盔。

“不,是超人把我救出来的!”小女孩开心地说。

女士心想,这位“超人”一定是见义勇为的好人,她一定要好好谢谢他才行。

“超人在哪儿呢?”

小女孩回过头,指着燃烧的建筑:“他回去救人了!”

女士热泪盈眶:“真是好人呐!”

消防员则很紧张:“什么!还有人在里面吗?不行,得立刻组织援救!”

女孩望着冲天的火光,心想超人哥哥怎么还不出来呀。这时她看见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影如同翱翔的燕鸥,飞一般地从另一座大厦的顶端跃进了燃烧的酒店。火灾现场兵荒马乱的,几乎没人看见这个景象,就算看见了,肯定也会认为是错觉。

但小女孩坚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一定是另外一个超人哥哥。”她想,“都是来救人的。”

我想了想,还是今天一次性都贴完算了……

秦湾坐在医院病房门口的长椅上,用他那个大屏幕、超智能、双卡双待、电池强劲、内置八个喇叭、自带凤凰传奇的山寨手机“1phone4”玩水果忍者。当白云峰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刚好切爆最后一个西瓜,西瓜汁溅了满墙。

“人呢?”白云峰问。

秦湾抬起头,看着这位多年未见的旧友。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白云峰脸上又添了皱纹,而秦湾则年轻依旧。

外表如少年的血族守护者微微偏过头,示意旁边那间病房:“里面。”

“另外一个呢?”

“那边儿的病房里。”

白云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然后想起这儿是医院,禁止吸烟,于是又讪讪地把它们塞回去。

“把那家伙叫来。”

秦湾伸直双腿:“你这是在命令我?”他举起右手,手上缠了一圈绷带,“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把你的部下给救出来了,你还敢用这种口气命令我?”

白云峰握住秦湾手上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秦湾猛地抽回手:“恶不恶心!”他使劲在衣服上擦着手,嘟嘟囔囔,“我去叫还不行么。”白云峰看见他脸红了。

钟晚屏好不容易才从黑暗的梦境中醒来,身上的疼痛又差点让他昏过去。他定了定神,既然还会觉得疼,那就说明他没死。既然如此,他现在身在何处呢?

他看不太清周围的景象,大概眼睛被熏坏了,只觉得四周都是一片白。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涌入鼻腔,这里是医院吧。他试着动了动四肢,还在,左手上正在打点滴,只有那儿是一小块红。他猜想这大概是在给他输血。

白色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钟晚屏艰难地转过脖子,发现有个人站在身旁。但是他看不清那是谁,努力辨认了好久,眼前都还是一片扑朔迷离。

直到那人开口,钟晚屏才认出对方的身份。

“哟呵,没死啊。”

是“业火”的首领白云峰。

“老大……?”钟晚屏一开口,嘶哑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还能是谁?”白云峰年近四十,数十年风云沉淀让他显得成熟睿智,又有些冷漠不近人情,“别说话了,你嗓子受伤,还是少出声吧。”

钟晚屏点点头。他听从老大的命令,但是又想开口,问问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为什么没有死在火灾里?又是怎么来到了医院里?关夜北呢?关夜北怎么样?

他的这些疑问,白云峰都了然于胸。不用钟晚屏询问,白云峰便知晓他心思般回答道:“是秦湾救了你。你身上烧伤虽然严重,但是大脑和心脏都没损坏,灌点儿血下去,慢慢会恢复的。至于那个关夜北……”他微妙的停顿了一下,“他伤得比你重,在重症监护室呢。”

钟晚屏松了口气。关夜北还活着……这就好了。

白云峰却说:“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听见关夜北没死,你好像很开心?”

钟晚屏想抗辩,但是老大又不让他开口,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晓春和石乔告诉我,你答应他们杀了关夜北之后自杀的,结果呢?”白云峰话里带刺,“结果你和他打得火热,还一副要生死相许的样子,你在搞什么?”

钟晚屏张了张嘴。白云峰说:“说话!”

于是钟晚屏嘶哑地说:“对不起,老大……”他嗓子疼得厉害,像有把刀在喉咙里磨,“我……我离不开他了……”

白云峰双眉紧皱:“我在‘业火’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被吸血鬼策反!”

钟晚屏痛苦地吸入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自己选吧,这事儿怎么处理?”白云峰双手插在口袋里,“是要我把你就地正法,还是带回总部审判?先告诉你,审判的结果也是个‘死’字,只不过让你多喘几天气。”

——最后果然还是这个结局吗?

钟晚屏不禁苦笑。不论如何,都只能以死告终。

“杀了我吧,老大。”

“你想好了?”白云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钟晚屏额心,“你在‘业火’还有朋友,不回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吗?”

“……不见反而更好。”

白云峰点点头,拉开保险。“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钟晚屏闭上眼睛:“请您把关夜北也一并杀了。”

“这时候你倒记仇。”白云峰嗤笑。

“他答应过我……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所以请您把他也杀了。”

白云峰惊诧地瞪大眼:“你们是来真的啊?”

“……这种事情还能有假吗?”

“我都要搞不清楚你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了。”

钟晚屏疲倦地闭上眼睛:“也许都有吧……我也不知道……”

一张爱恨交织的大网,将他紧紧缚住了,不论是或者还是死去,他都无法逃脱。

到此结束了吗?钟晚屏想。

奇妙的是,心中既没有悲苦,也没有厌弃,一想到即使是去往另一个世界,也有关夜北同行,反而有些喜悦。

他听见撞针清脆的一响。是空枪。

钟晚屏睁开眼睛,依然模糊不清的视野里,白云峰收起了枪。他根本没有上子弹。

“……老大?”

白云峰没有搭理他,而是转身冲门口说:“你进来吧!”

病房门打开,又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白云峰像是和他交换似的,拍拍那人的肩膀,说了句“这回暂且放过你,你的通缉还没取消,下次就不会手下留情了”然后走出病房,顺手捎上了门。

钟晚屏盯着走进来的那人,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这是关夜北。关夜北的模样凄惨极了,全身被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一只眼睛上也盖着纱布,烧伤的痕迹从纱布下蔓延出来,布满脸颊。

关夜北一瘸一拐地走到病床前,抱歉地向钟晚屏笑笑:“对不起,没死成。”

钟晚屏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受伤的喉咙不能大声说话,他肯定会怒吼:“老大!你敢耍我!”

关夜北又说:“血族的身体就是好,过几天伤口就能恢复了。”

钟晚屏“哼”了一声。

“你和你们头儿说的,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你想怎么样?”

“像你说的那样,一起活,一起死。”

关夜北又往前走了一步,烧伤严重的身体动起来很困难,但他咬着牙,单膝跪下,捧起钟晚屏的右手,在那布满伤痕的肌肤上印下虔诚一吻。

“我对不起你,钟晚屏。我为了自己的私欲,强行把你变成了血族。我有罪。所以我用一辈子来赎这个罪,你愿意吗?”

白云峰关上病房的门,搔了搔喉咙。烟瘾又犯了,他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禁烟区,找个地方好好抽支烟。秦湾见他出来了,用口型问他:还顺利吗?

白云峰耸耸肩。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等远离了钟晚屏的病房,秦湾才开口:“我说,这事儿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

白云峰双眼直视前方,面无表情:“‘业火’的猎人钟晚屏在救援火灾的时候英勇牺牲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那关夜北呢?”

“火灾里失踪了,谁知道呢。”

秦湾眼睛一亮:“那我手下要是刚好多了一个处刑人也叫钟晚屏……?”

“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我哪有时间挨个去查。”

“那要是处刑人钟晚屏刚好有个叫关夜北的亲属……?”

“如果他遵纪守法,那和通缉犯关夜北就不是一个人吧。”

秦湾“嘿嘿”笑了起来:“你怎么了?脑袋被门夹了吗?几年不见突然变得心慈手软了?”

“你倒还是和从前一样爱管闲事。”

“我是血族守护者嘛,职责所在。”秦湾拍拍白云峰的肩膀,“出去喝一杯?我请客。你难得来一回,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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