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都——花伶

“宋北？”我朝着那人走过去。

“嗯，好久不见。”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个子跟我差不多高，肤色偏深，五官倒是很端正，就是有点阴沉，看到我也只是多瞄了两眼，就把脸扭到了别处。

宋北向我介绍，“这是我朋友，余冉。”

“哦。”我伸出手，“你好，我叫夏俊杰。”

他看我半响，正当我尴尬的想要收回手时，他又一把把我的手拉了上来，“嗯，你好。”

“……”寒暄了几句，我正想问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忽然听到有人叫宋北的名字，声音颇是耳熟，我一扭头，不禁惊呼出声，“羽凡！”

对方看到我，也很是惊讶，“俊杰，你怎么在这？”

“你们认识？”一句话三个声音，两种声调，宋北的语气相对于我跟蔺羽凡就要平和的多，既然他跟蔺羽凡认识，看现在这阵势，不难推测出我跟蔺羽凡的关系。

三个人都为这种不约而同开口的默契相视一笑。

“小凡。”一直在一旁莫不吭声的余冉这时突然开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蔺羽凡，这种情况嘛……

蔺羽凡只是瞥了他一眼，继续跟我和宋北侃天，“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上次我胃痛，就是他给我开的药啊，还是你送我去的医院呢！”

“哦，我不是先走了嘛！诶，宋北，你们医院离我们学校这么近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宋北只是呵呵的笑着。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能感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道。

“小凡！”这次余冉抬高了语调，不等蔺羽凡转移话题，他就快速的说道，“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不理我！”

蔺羽凡不理他，埋头就向外面走去，余冉追过去，一把拽住他，“小凡！”

蔺羽凡耍别扭的甩着他的手，可是没甩掉，“你到底有完没完！”

周围的人纷纷回头。

“小凡，我是诚心来给你道歉的！”

“我看你就是诚心来气我的，你给我放手！”

我看的目瞪口呆，身边的宋北好心替我解释眼前的情形，“余冉是小凡的男朋友。”

“男朋友？”要知道，蔺羽凡的男朋友在我脑海中所构成的形象一直离不开这四个大字，虎背熊腰。看着余冉那不比蔺羽凡强壮多少的身躯，多少有点适应不过来。

可宋北那厢却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嗯，小凡也是圈子里的人，不过，按小凡的个性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我是早就知道了……”我喃喃，前些日子听邢瀚说蔺羽凡跟他男朋友吵架了，敢情一直吵到现在？平常看着挺利索的人，怎么到了爱情面前，也别扭的跟那啥那啥似的。

我不由的感叹，“人活着，就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啊！”

我刚发表完我的感慨，那边宋北就笑了出来。

我看他，“你笑什么？”

“笑你啊！”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我没出息的吞吞口水。“小小年级，哪来的那么多感慨！”

我争辩，“我不小了，都19了还小！”

“是是是，你不小了。”宋北举手认输，不知道我哪个筋没搭对，就觉得这话里有宠溺的味道。

过了会儿，那边的闹剧也收场了，蔺羽凡还在气头上，但到底跟着余冉过来了，一伙人商量着去哪里解决晚饭，我本想着趁此机会退场的，却被宋北叫住了，“一起去嘛，大家也都认识，人多也热闹些。”

蔺羽凡也在一边说，“就是，让你去你就去！别整那客气道道的！”

连外表阴暗实则内在木讷的余冉都说，“去吧，去吧，你跟小凡一个寝室的，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照应他……”

一句话没说完，蔺羽凡的脸就拉了下来，“谁用照应啦，谁用照应啦！”说完一把甩开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余冉又是笨拙的一顿好哄。

这话听着真是耳熟啊……

拖拖拉拉的，等到夕阳西下四个人才离了校门，坐上一辆停在路对面的北京现代。宋北开车，我坐在副驾，那对吵吵闹闹的情侣坐在后面。

一行人来到一家韩式烧烤店，来北京在外面吃了三顿饭了，没一次吃的是中国菜。

位置自然是我跟宋北一起，他俩一起。刚开始还有点拘谨，但宋北的温和加上和蔺羽凡的相熟，余冉也是不拘小节的人，没过多久，几个人也就闹腾起来，趁着这热乎筋，那两个人也算是和解了，余冉一高兴，一口气灌下半瓶白酒，偏偏这人还没酒量，上脸就不说啥啦，他还耍酒疯，跟个小孩子似的在蔺羽凡怀里可劲的蹭，还好我们要的是包间，要不非得把脸丢到姥姥家不可，这时候蔺羽凡也没了那股子女王似的脾气，对这余冉轻言慢语的，就差唱摇篮曲了。我看着在这边一个劲的笑，蔺羽凡就瞪我，说出来的话还是温温和和的，我想他是真的爱余冉吧。上次邢瀚跟我说他家里都知道这事了，可他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平心而论，这一点，我夏俊杰一辈子都赶不上他蔺羽凡。

回头就看到宋北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饱含笑意的眸子里，流光溢彩，我忽然就觉得嗓子发紧，有些不自然的冲他笑笑，“看我干什么？”

“你胃还疼过吗？”

我也乐于他的转移话题，顺着说了下去，“没。”我撒谎，今天中午还疼来着，“那之后好多了，我都有按时吃饭。”

“嗯。那就好。”他点点头，继续看我。

正在这时，那边的蔺羽凡扶着余冉站了起来，对宋北说，“宋北，你送俊杰回去吧，我跟余冉打的去他那。”

“诶？”我一怔，“你行吗？”

“没问题。”说着就拖着余冉向外走。

我冲他喊，“那明天早上的语文课用不用我帮你请假！”

“嗯，麻烦你啦！”他冲我挥挥手，又对身边的余冉说道，“来，余冉，跟大家说再见！再，见！”

我听着他红孩子似的语气，一脸的黑线。

宋北倒是习以为常似的，对我说道，“咱们也走吧。”

“哦，好。”我跟着他站起来，拿起外套就向外走。

“把衣服穿上再出去，当心着凉。”他在身后说道。

我感觉怪怪的，但还是依他所言把外套穿上，“哦。”

这两个人才出了包厢的门，蔺羽凡跟余冉，早就走的不见影子了。

宋北到前台付了钱，两个人一起向停车场走去。

坐在车上，看着外面闪过的霓虹酒绿，目光有些应接不暇，可心却静如止水。

“怎么了？一声不吭的。”

我摇摇头，不想说话，也不晓得他有没有看到。

“你回去晚点没关系吧？”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就实话实说，“嗯，学校不管。”

“哦。”

车内又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

同样的位置相同的场景，不一样的心情。中午的不愉快随着晚上这顿闹腾，顿时烟消云散。晚风通过车窗上开启的那道小缝，扑到脸上，有些发痛。我正准备把窗户摇上去，它自己却慢慢的合了上去。我回头看正在开车的宋北，他目视前方，明明是坚挺的侧面却总能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他笑了笑，“晚上风大。”

“嗯。”我应了一声继续看他。

似是感到我的目不转睛的视线，他笑问，“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有啊，”我答得一本正经，“鼻子，眼睛，嘴巴。”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还很漂亮！”

他被我逗得哈哈大笑，鼻子可爱的皱了一下，“你呀！”

看到他笑，我心情也莫名的好，“宋北。”

“嗯？”他声音仍带着点笑意。

“你去过gay吧吗？”我对那个地方一直充满着好奇。

“唔……以前去过几次。”

“怎么样怎么样？”

“挺乱的，”他警惕的斜了我一眼，“你自己一个人可千万不要去！”

那意思就是跟着你可以喽？我点头，“哦……”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要是真想去那类地方，就跟我说，我带你去。”

“真的吗？”我斜侧过身子来面对他，语气止不住的雀跃，“那你带我去吧！”

他不答反问，“你去哪里做什么？交朋友？”

我说，“不是，就是想看看。”

他说，“你去了准保后悔。”

我说，“为什么？”

他说，“今天不行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一些同志常去的场所。”

我说，“今天怎么不行？”

他渐渐把车停了下来，我这才发现已经到学校门口了，他把胳膊架到靠背上，看着我，“你不是说明天上午有语文课吗？找个你休息的时间吧。”

我嘟嘴，“那岂不是要到下个双休日……”

“呵呵，好啦！”他伸过手来揉揉我的头发，我抬眼看他，“快回学校吧。”

我对这种暧昧不但不反感，反而有一丝的受用，乖乖地点头，“好。”

下了车往学校里面走，坚持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宋北站在车外，双手环胸背靠着车门，昏暗的黑色背景下，只能看清他浅灰色的休闲装和白皙的皮肤，见我回头，他冲我挥挥手，示意我进去。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我敢肯定，那时的他一定在微笑。不禁的就为这个想法而感到安心，我转过来，快步的跑离他的视线范围。站在宿舍楼下，大喘着气，嘴角不由自主的就笑了开来，那种感觉，真的，真的很好。

往后，我常常想回忆起那种似是而非的心动，可随之而来的却总是那些我想要淡忘，却又刻骨铭心般痛着的……

第五章

生活都还在继续，回忆起当初的少不更事，就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是白痴的无比幸福。

蔺羽凡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还好他那天没有专业课，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他请假了。

我坐在床下面的椅子上啃苹果，他一进来头一句话就是，“洗了吗？”

我白他一眼，“怎么累成这样？”

“还不是因为余冉，那家伙一喝酒就醉，一醉就跟个孩子似的，吐的稀里哗啦的，一晚上连唱带跳的兴奋的不行，搞的我也没休息好。”

蔺羽凡脱了外套从自己桌子下面拿出洗漱用品。直喊腰疼。弄的我也想入非非。不禁脱口而出，“就没做点别的？”

好不容易从他这扳回一局，我喜滋滋的张口就咬手里的苹果。

“那是，滋润的不得了！”

嘴巴保持着要合不合的状态看着他端着盆子大摇大摆的晃出寝室，我就寻思着，这人怎么这么的没皮没脸呢？

邢瀚打球回来，一看到蔺羽凡就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被对方一脚隔开一米多远。

“去去去，看你那一身臭汗，离我远点！”

邢瀚死皮赖脸，“这不是好久没见，想你了嘛！”

“死开，这才一晚上没见，你发什么神经啊！”

“你让我抱一下又不会死！”

“会折寿！你再靠近试试！”蔺羽凡掂起书桌上的石膏饰品作势就要砸过去。

“别，别！”邢瀚本能的将手臂挡在脸前，“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蔺羽凡白他一眼。

我在旁边做和事佬，“羽凡他有洁癖你又不是不知道的，还开这种玩笑，被砸你也活该！”继而又对蔺羽凡说道，“你也是的，开玩笑嘛，干嘛这么认真！”

蔺羽凡把手里的的东西放回了原位，依旧拉着张脸，邢瀚也不作声，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就出了门。

敢情这俩人根本就把我当了空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切！

多管闲事的下场就是这样，邢瀚洗漱回来两个人就又闹成了一团，反倒是我这个一心想着和气生财的人成了多余，被冷落多时。直到我跟邢瀚有意无意中的四目相对，这才明白过来我被这俩挨千刀的给耍了。

当晚宿舍门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在自己本班人员还没认齐的情况下能够被我称之为“不速之客”的人除了那个天煞的池詹还能有谁？

正在QQ上向宋北陈述蔺羽凡今天下午的种种罪状，就听到同室的王！扯着嗓子在楼道里喊，“俊杰，有人找！”

“谁啊？”我把吃到一半的果冻一股脑的倒进嘴里，顺着梯子下来踩上拖鞋，“进来吧！”

一边招呼着一边晃悠到门口，看到那张堪称完美但我就是想给一拳的脸，转身就往回走。

“俊杰！”池詹亦步亦趋。

“学长！”

“池学长！”

蔺羽凡趴在床上看节目，听到动静扭头看着我们俩一前一后的进门，又一前一后的向外走，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走到走廊的尽头，我转过身不耐烦的看着他，“干什么说吧！”

“俊杰，你不要一见到我就冷冰冰的好不好。”

“我对着你这张脸笑不出来！”没揍你就已经够对你仁慈了。

他看着我，“俊杰，对不起。”

“切，”我嗤笑，“对不起有用没有用你心里最清楚，我已经放你一马了你还准备得寸进尺啊！”看他张口欲言，“如果你是在对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那我告诉你，不需要！”

“俊杰！”他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我忍住没往后退。

“我是真心实意的来向你道歉的，你怎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以前是我错了，这两年我已经充分认识到我的错误了，就算……就算我们不能像从前那样，至少和平相处总可以吧，你这么……我心里真的很难受你懂吗？”

他眼眶红红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这小子又给我整这一套，看我盯着他的眼看，颇是狼狈又带些个委屈的转身用袖子抹抹眼睛，我叹气，毕竟曾经那么的亲密，一直以来对他不理不睬也是因为当初被他伤的实在太深，但是要说狠心，对他还真没到那个地步。看他这样，我心里也跟着抽的慌。

趁着走廊上没人，我伸手拉了他，很是无奈，“算了，我玩不过你，我认输，但是！”我立即打断他眼中的希冀，“我这么说并不代表着咱们还能回到从前那样，以后就还是朋友吧。”

刚说完，就觉得手心一紧，他一把反握住我的手，修长的手指冰凉而颤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回到寝室，突然觉得很累。

身边的位置向下一陷，蔺羽凡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我的床上，我向里挪了挪，示意他躺下来。

“你跟池詹不一般吧。”

“嗯。他是我第一个男友。”

“这样啊！”

不知道他听了会怎么想的，反正他不问我也不想去多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