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彼岸（魅烂江山） 下——奉旨喝茶

“嗯，我不怕。那个让我害怕的秦昊已经不在喽……”我揉着他的脸，将他的脸弄得红红的，他端起酒壶，猛灌了几口。

“也许，我从前是真的爱过你。这几天，我总是觉得自己的所有行为和感受，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说，这是不是我会恢复记忆的征兆？”

我没有接话，只拿指尖蘸着他唇角的残酒，他的唇线优美，微微抿着的时候，特别诱惑人想去一遍遍描摹，唇角微翘，无法形容的魅力，开合之间，似花瓣绽放、蝴蝶展翅，我偏着脑袋凝视了许久。

“可真是醉了，真难得，你醉得这么安静。”他拍了拍我的后背，将我的脑袋压向他的肩膀，一手剥了一粒开心果，将淡绿飘香的果仁塞进我的口中，叹了口气道：“开心点，秦宝。”

我眯着眼睛无意识地嚼着果仁，甜香在唇间溢开，继续瞧他的唇。

眉毛被他一遍又一遍地抚着，他的声音低沉：“对不起秦宝，我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开心点，我本以为，倾我大随天下，总能找到让你欢笑的东西，可是我发现，没有什么能让你真正开心……我知道能让你开心的只有一个人，可是那个人，我真的不能再让他回大随……真的不能……”

“秦宝，不喜欢我也罢，呆在我身边吧！就算不与我形影不离，但至少，请你一定呆在上京城内，让我时常能看到你。你甚至可以娶妻生子……有很多很多爱人，但是不要拒绝我成为其中之一……”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大抵是以为我醉得一塌糊涂了，所以才敢放肆落泪。

“我知道我的年纪不够，无法给你圆满地遮风挡雨，不够成熟稳重，不知道如何去怜惜你……可是，我会把我能做到的好，都做给你看……也请你，暂时包容我的不成熟……”

珠泪悬在他的唇角，他呼出的气在面前形成雾，酒香缭绕中，是他忧伤的脸，他偏了偏头，抬袖将水迹抹去了，侧头叹着一圈又一圈的浊气。

我靠在他的胸前，能感应到他叹气时来自鼻间、心海的抽动。

“小昊子……”

“嗯？”

“小耗子……”

“怎么了？”

“叫叫而已。”

“不要叫我的绰号。”

“我偏要叫，小昊子！”

“我要杀了路元飞！”

“干嘛？”

“都是他给我取的绰号！”

“小昊子我可以亲你吗？”

“不要再叫……呃，你说什么？！”

我闭上眼，唇轻轻抵上他的，呼，好柔软，还飘着酒香，和想象的一样美味。

咚的一声，他惊得滚到了地上，我压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半晌，又猫下身子，轻轻地舔着他的唇，他脸红得一如亭角的灯火，一动不动地瞅着我，该死的动人的眸子，该死的柔软的唇，该死地撩人锁骨。

他微微笑了，若深夜刹那绽放的昙华，如梦似幻。

宽大的龙袍的袖子铺展在地上，上面腾龙欲跃，鳞片如生。

“我，我是愿意的，若是你想要主动……”他有些害怕又有些跃跃欲试地道。

“嘿嘿嘿……”

将要被一头猪给X了，你还一脸娇羞啊！

我倒在他的胸前，喘着气，又歪向一边，和他并排躺着，看红灯笼在风中摇曳。

“地上凉，起来吧！”他的目色中有点失望的遗踪，又似放下心来的模样，把我扯起来，横抱进休息的侧殿。

小样，明明是不想。

我只和他做过，所以也不知道所谓的床上的别扭是何物，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一夜缱绻。

为什么和不是心爱的人做，也能这样心头毫无疙瘩呢？

我伏在枕上，侧目看他，他正闭着双眼，拿手轻轻抚着我赤裸的背部，我很享受这种抚摸，就像年长的人给予孩子们的抚慰，很温暖，很放松。

他的上半身也是赤，裸的，肌肤是属于豪门养出的少年特有的雪白润泽，我的发落在他的胸前，扫过他胸前的朱果，如此细微的刺激，他被激得猛地睁开双眼，涨红着脸不敢看我，手也从我背部拿开了。

不知怎的，我也跟着脸热起来，左顾右瞟。

各自难为情了半天，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睡吧，我点了寝香，放松点。”

我闭上眼睛，还是没有睡意。

这都子时了。

“陪我说说话。”我窝在被窝里。

“嗯，你想说什么？”

“就说，你喜不喜欢女子？”

“没有想过要去喜欢女子。”

“为什么？”

“一个你，都那么难懂了，女子，或许更难懂吧。而且，世上又有哪位女子，能比你更好看？”

“原来你只是惑于皮相的呀！”

“说真的，你现在这张脸，还真不够惑人。”

“→_→”

“你呢？如果没有你爹，你会喜欢女人吗？”

我摇了摇头，道：“不喜欢女人。”

“也是，你都是要人哄的性子，怎么可能去哄女人……”

“你才要人哄，你们全家要人哄！”我抬手连拍了三下他的脸，他抓住我的手，按在胸口道：“我说错了，应该说，你都是要人宠的性子，怎么能去宠女人……”

“……”

“你愿意给我宠吗？”

“……”

“我知道了。”

“我……”

“是我不好，我奢望了。”

“我们明天起，去苍山行宫住好吗？”我眼巴巴儿地望着他。

“为什么想去那里？”

“暖和嘛！”

“那好吧，我把朝政和社稷之礼交待了，就和你一起去，过完年再回来。”

“不要带兮羽去。”

“为什么？你的伤，还得他来治，而且，如果有什么万一，还是他的医术最为高明。”

“不要他去就是不要他去，你问那么多什么？！”

第50章

“那好吧，就不带他去了。可你得乖乖的，不要又笨得把自己这儿那儿伤了。”

“乖你个头！少恶心我了！”还真把我当小白痴了？！

“……”

“睡觉！”

“再喝点醒酒汤再睡……”

“不喝！酸死了！”

他摸了摸我头顶的发，眼睛弯了弯，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大抵是以为我吃兮羽的醋了，以为我醉得厉害了本心流露，就让你这样认为吧。

不出几天，他果真就动身带我去了苍山行宫。

随行的人很多，他说的，怕我觉得不热闹，尽捡平时胆子稍大、性格烂漫的宫人带。

兮羽面色凝重地目送我们出宫，花颖君则面上喜忧参半。

走之前，我去见了韩益和路元飞，以及一些已经大多不愿意和我来往的朋友，虽然他们早就不拿我当朋友了，自我和先帝传出不好的风声后，就不怎么与我一起吃酒了，现在又与秦昊……我想世间没几个人能原谅我了。离家四年，虽结识了一些江湖朋友，可那些人漂泊不定，朋友，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临时起意的关系罢了。

如今只剩上京里一些从小儿玩到大的，不过他们也都不大理我，好像我会传染给他们好男色的什么病似的，更不与我一起吃酒了，要吃也是看在路元飞的面子上一起吃。

这么多年来，我的心里眼里只有老爹，随着岁月的流逝，我疏于维持的关系早就分崩离析了，如果老爹也弃我如草芥……

我不知道还是不是有勇气在这个人世继续孤独彷徨下去。

我曾一直是那么怕孤单的人。

他们的疏远冷淡，让我明白了，有些关系，强求也来不及了。

唯一还有一点点希望的，会让我求活的希望，就是老爹了，老爹虽有卫凰，可老爹的性子软糯，他既对我不是全无真心，就不会太绝情。

我想留在他身边，当个小厮也好。

即使这个想法对卫凰来说挺卑鄙，可是我想要活着。

想要与老爹在同一个世间存在。

初夏的时候见过老爹一面，形同陌路的一面，让我生不如死了许久。我以为那样和秦昊一起禽兽不如地过着，就可以逃避，逃避心里的痛。

却不知，那只是我自轻自贱，自作孽，弄得连回头路都没有了。

秦昊的喜欢，也许是真心，可是修补不了我的伤痛。更何况，他是别人的夫君别人的主君！

每每，远远地在御花园看见捧着大腹艰难行走的苏后，我心里不止痛，更有罪恶。她曾是那么美的女人，我惊叹过。可是身怀皇子，让她憔悴得不成人样，听宫女们说她的脾气变得十分暴躁，甚至亲自动手打死宫人，再用染血的双手，捶打自己的腹部……

她们说，若不是秦昊需要子嗣，苏后早就没命了。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听了兮羽的激将之言，我怎么会害得她……

若不是我的存在，她的夫君又怎么会失了心，变成现在这样对一介男宠言听计从的昏君？

我要是不在了……

该多好！

刚到苍山，一行人纷纷欢呼苍山的雪景迷人，但见行宫的雕梁画栋掩映其间，赛似仙境。

行宫位于南面的山脚下，山脚有温泉，最适合冬天行居了。

前呼后拥的队伍散去后，半山腰响起了清脆的笑声，都放羊似地欢呼着打雪仗去了，余下几十个老实的，在打扫行宫，布局坐卧之地。

我寻了块石凳，着人铺上暖垫坐了，怀里抱着个小暖炉，靠在身后的木靠上眯眼看着宫人们忙忙碌碌，有的人活跃了些，时不时丢一两团雪球给同伴们，有的干脆堆起雪人来。

秦昊陪我立了一会儿，见我不大想说话，便在我身上披了件大氅，又叮嘱道：“要是雪又下起来了就进殿里去，别在雪地里呆久了。宫里的事还没交待完，我去处理下带来的奏折。”

“你快走吧，他们见你在，都不敢放开手脚玩。”

“你！哎……”他轻叹一声，也不顾有旁人在，低头在我颊边亲了一下。

我瞪了他一眼：“光天化日的，有人在看。”

“他们才不敢看，就算不小心看见了，也会乖乖地装作没看到的。”

“哼！”

“我走了。”他几乎要一步三回头了。

我朝他摆了摆手，他微红着脸走了。底下那些人都欢呼起来，扫雪的丢了笤帚，整冬枝的丢了剪刀，连给我煮茶的，也都是匆匆煮好了就泡，滚烫的茶就递到我手上来……

可是我很开心，看着他们在我附近欢笑奔跑嬉闹，我似乎回到了幼时在家里的时光，那时老爹的拖油瓶们都不大，也没许多花花心肠，大家都一起玩，心无城府，真的很开心。

只除了秦昊，他总是一个人闭门苦读。

我不知道小小孩子，为什么那么能沉得住气，也难怪他成了今天这样的脾性，动不动就面目阴森得可怕。

我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他并不十分关心朝政，那些他都丢给了花颖君，也是花颖君奇怪，居然没有背叛他。

他在草拟着修建金壁。

虽还未动工，但总给我不好的预感。因为他命人拆了钦天监，连钦天监旁边的国子监都命人挪到东宫附近了，工程十分巨大，我曾偷看过他的草拟，上面除了普通的建筑匠人，还有原先奉职于钦天监的人，有风水大师，有精通五行八卦的能人异士，有些几乎是传说中的人，居然也被他找来了！

问他，他只说要建造一间乐境，让我开心。

这样劳命伤财，我说，我并不需要，只要老爹能回上京看我一两次，我就很开心了，可以开心一整年。

他听了没有说话，只是依旧按他的计划部署草拟。

我靠在木藤雕的木靠上，想东想西地，居然困意泛上来，头一歪，就找周公去了。

我是被叽叽喳喳的争吵声吵醒的，没有睁开眼睛，只听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在我附近争吵着。

“我说改成凤凰好！”一个宫女的声音清脆地道。

“没见识！凤凰多俗，还是仙鹤好！”

“仙鹤哪有凤凰尊贵！”

“凤凰哪有仙鹤那份仙姿？”

“仙鹤太小！”

“我可以堆大个的！”

“嘘！小声点，吵醒了秦大人我们就玩不成了！”

“嘘！你才要小声点，就你嗓门最大！”

他们压低了声音，可我是习过武的，他们说什么，我还是都听见了。

“快动手改啦！仙鹤就仙鹤！等大人下次再露出这样的睡容，就来个凤凰环绕！”

“小姑娘不害臊，别痴心妄想啦！”

“不能不叫人嫉妒恨啊，明明脸上都冻伤好几块，可看起来还是那么迷人……老天，你太不公平了！”

“是耶是耶，连我这去了势的，不小心被他瞟到，都要紧张脸红半天呢！”

“怨不得皇上会陷落了，对他这么好，刚听御厨孙大人说，皇上亲自为他煲汤去了呢……他是皇帝耶！居然亲自下厨！”

“好稀奇好稀奇，我要去看……”

“看你个头啦！皇上连孙大人都辇出来了，还会让你去围观？快把这个堆完吧，再让小西画出来，咱们天天捧着看！”

一位小宫女还装模作样地给我理了理大氅，哎，再装睡下去，等下秦昊出来看到他们的放肆，少不了要惩罚他们。

我睁开了眼睛，动了动坐麻的腿。

他们一脸惋惜地跳开了，都可惜地望向我。

我站起来，顺着他们的目光，望了身后一眼，身后的景象一下让我呆住了！

那是一只雪雕的大鹤，正展开优雅的翅膀欲飞，而它的背部就是我才躺的石凳木靠！

一个小宫女可怜巴巴地道：“秦，秦大人，你就靠回去让我们堆完吧！我们从来没有堆过这么漂亮好玩的雪了！而且，小西还有一点没画完……”

受不了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我只好捧着手炉坐了回去。

“堆着玩就算了，别画呀，画了也别叫皇上看见，他会罚你们的。”

“嗯嗯，不会让皇上看见的。”

不一会儿，那小太监就把雪堆好了，一个小宫女还把她的红石耳环塞在仙鹤的眼睛处当眼珠，闪闪发亮的宝石在白雪皑皑中鲜艳夺目。

正当那些小宫女小太监拍手欢呼时，秦昊远远地走了过来，一看我身后的雪，本以为他也会惊叹一番那小太监的手艺，可他眸色一沉，一把拽过我按进怀里，掷了茶盅将那雪雕砸烂了，怒吼一声道：“谁堆的？！”

那些小宫女、太监纷纷吓得跪在雪地里不敢动。

“是我堆的。”我开口道：“你干嘛生那么大气啊？”

他看了我一眼，将怒气压了压，攥了我的手道：“是你堆的才怪，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罚他们。”

“但是下次，谁再敢这样做，都准备找人替自己收尸吧！”他的脸转向那跪了一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