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窍之余孽（再世为妖）上——山掩

顾晓晟从一开始别人和他讨论价钱他觉得那人有神经病到他主动和人讨论价钱，只用了两个月。顾晓晟特别坦然，因为他就是个贱种。是的，顾晓晟觉得自己贱在骨子里，贱在DNA上。

夏沐晗那个时候趁秦方南不在就说他放荡下贱，顾晓晟就笑得一脸春风点头说，是啊是啊，你他妈不贱，你他妈爱得太高贵了。

夏沐晗就会青白着一张脸对他怒目而视。

是啊，爱情是个多么高贵的物件啊。顾晓晟从来没有过。顾晓晟是个下贱到会贩卖自己的人。

顾晓晟没想过要和秦方南他们这群人混在一起，他们什么都有，可是顾晓晟什么都没有。

坦白说，顾晓晟觉得自己下贱，可是他觉得秦方南有些犯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晓晟对着他，总是有些智商上的优越感。顾晓晟知道这优越感，来源于嫉妒。老天爷几乎给了秦方南一切，可是秦方南就是作，就是爱把自己作得半死不活。

大二那年，顾慧出了场车祸。顾晓晟回家守了半个月，没有留住她。顾慧出门给小飞买生日蛋糕，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超载的卡车撞了。顾晓晟赶回家的时候，小飞还小，不懂事，偷偷地央着顾晓晟去给他买蛋糕，大概是和他爸说的时候被骂了吧。顾晓晟的觉得有些心痛。顾晓晟从来没有过吃过自己的生日蛋糕，顾晓晟的生日不值得纪念。

小飞他爸要把顾慧运回老家下葬，顾晓晟没答应。顾晓晟给他妈在远郊的墓园买了块地。顾慧前半生就遭尽了旁人的白眼，后半生结婚生子也因为他这个大儿子让人嚼了不少舌根。顾晓晟不想让他妈进别人家的祖坟死了还要看人脸色伺候人。

那个时候顾晓晟是有些积蓄的，都是床上的血汗钱。顾慧住进新家的那天，顾晓晟坐在地上到底还是哭了。

顾晓晟是一个人长大的。顾晓晟不是不恨，只是他一个人长大，他不知道这个恨要对谁发泄。小时候顾慧没什么时间照顾他，到大了有时候会痴痴地看他的脸，有时候又带着一些厌恶。母子感情其实很淡，这让顾晓晟由始至终都认为自己的存在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顾慧结婚了，顾晓晟更是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房客。顾晓晟同那个“家”，格格不入。

顾晓晟高中时住校了，大学更是离家远。顾晓晟一个人长大，一个人叛逆，到他终于明白他的存在带给他的母亲多大的耻辱和麻烦的时候，他也只有一个人谅解，一个人歉疚。

顾晓晟办完丧事就回到了学校。他没有再接过生意，偶尔还是会找人上床，别人要给钱他也不推辞，毕竟有些人给了钱才心安。后来找了份家教，和秦方南那群人混得熟了也算是有了朋友，生活慢慢正常起来。

顾晓晟大二暑假回家，手里钥匙已经开不了家门了，邻居告诉他小飞和他爸已经搬走了。于是顾晓晟又回到了学校，寝室院门还开着，顾晓晟倒回自己床上，累得无以复加。

顾晓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哪里都不是他的家，他早该知道的。收拾了收拾，顾晓晟出门找了个工作，不管吃不管住一千多点一个月，然后找了个比火柴盒大点的地方租了下来，积蓄也就这么彻底没了。这些张罗好，学校也开始正式进入暑期，顾晓晟拖着自己的全部家当离开了这个给过自己归属感的地方。

第十章

顾晓晟赶到包厢的时候，一群人都喝得正嗨。上官又在调戏送酒的姑娘，夏沐晗坐着干喝酒，其他人围着一张桌子在小赌怡情。

秦方南对着电话在吼：“操，你把人都招来了自己又不来？你个缺父爱的东西！”

顾晓晟听到秦方南的话心里小激荡了一番，修整情绪环顾了一圈，许静然没来。秦方南骂骂咧咧地把电话挂了。许静然貌似是找了个年纪有些大的，但是秦方南自己也不是找了个年纪不小的么？

顾晓晟想完就开始摇头，秦方南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对方比自己大那么多，秦方南自己说过的。按说那老男人也真够妖孽的，居然看不出年岁。他们两人具体什么情形顾晓晟是不清楚，但是在顾晓晟看来，秦方南虽然是死皮赖脸也还是千依百顺，好好一个青年弄得自己半死不活，没半点优势可言。

顾晓晟对于爱情总是悲观的，只要想起顾慧这辈子，顾晓晟就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够了。顾晓晟总是带着批判的眼光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飞蛾扑火，最近不知道怎么，这感觉复杂了，还带着点羡慕嫉妒或者是其他的成分。

那天的聚会顾晓晟又喝醉了，秦方南没待多久就回去了，顾晓晟醒来的时候在越孟春的家里。

越孟春是个娘炮，顾晓晟是在做生意的时候认识的。越孟春比顾晓晟还小两岁，但是出来做了有些年头了，不化妆有些显老。

顾晓晟就带着宿醉的头昏眼花对着越孟春这张显老的脸，越孟春说他昨晚下班的时候见他喝醉了要被人拖上车，那人牛高马大的他怕顾晓晟被他拖回去就要折腾掉半条命，就把顾晓晟要了过来。

顾晓晟一听就知道是上官。昨天聚会的人里有男有女，除了夏沐晗和秦方南，估计没谁是弯的，有男女不忌的，可这个上官，可是彻头彻尾一个直男，越孟春这是误会了，还误会他是个变态。

顾晓晟摸摸越孟春的头说，做得好。

越孟春于是很高兴，然后说，听说肖三那边最近在找你？

肖三就是一男妈妈桑，严闯手底下的手底下办事儿的，只是越孟春见了他也得叫声肖哥。

顾晓晟也混过一段时间，可是顾晓晟是自己给自己拉生意的，这里面复杂的人际关系，哪个人混那片，哪个夜总会KTV酒店是哪个的活动范围，顾晓晟全然不懂。

顾晓晟“啊？”了一声以示疑惑。

听说找得挺急的，晓晟你最近惹事儿了？

顾晓晟脑子比越孟春的好使，最近就打了个架，没得罪什么人。就是昨晚趁人洗澡的时候溜了出来，没多大事儿吧。肖三不该是管那片的啊？再说，越孟春听说这事儿再怎么也该在昨晚回来之前吧，越孟春这人看着挺灵其实很呆，从来听不到什么新闻，嘉玲姐姐和朝伟哥哥结婚的时候他还说他俩咋成一对儿曼玉姐姐要咋办啊。

顾晓晟觉得越孟春脑有点残，可自己是个脑回路生得多么完备的人哪！

可事实证明，不带这么盲目自我表扬的，太过分了会有报应。

严闯这是发了狠要把顾晓晟找出来。顾晓晟打听起来太没难度了，问了没几个人，就问到肖三这里，肖三问了越孟春。

越孟春对着肖三笑得花枝乱颤，人家好长好长时间没都见他了啦，一见着了人家保准会和你说的！

顾晓晟扯了扯越孟春的耳朵，从床上爬起来说，辛苦你了，那啥昨天那人不是肖三手下，是我一同学。就是长得彪悍点了。

越孟春这里顾晓晟来的次数不多，俩做皮肉生意的搅和纯属浪费时间。顾晓晟收拾了收拾，上班去了。

第十一章

半上午的时候，许静然来了。许静然拎了一个保温桶一个食盒。顾晓晟知道许静然这又是心里不太畅快了。许静然心里不畅快的原因不知道，有时候是男人有时候是女人有时候是生理期有时候是脑抽。

许静然不畅快就照着食谱做菜，失败了或者做多了就拎过来给顾晓晟，两年来手艺越来越不错，基本上不会有失败的作品了。顾晓晟把东西拎进里间，又听许静然说还要个十寸的蛋糕，顾晓晟把东西放好，又去装蛋糕。

许静然就被晾在外面等着了。没多久，顾晓晟就听着有人吵起来，然后店里人大喊“晓晟！”

顾晓晟慌忙跑了出去，瞧瞧，这是什么啊？冤家路窄！

顾晓晟出来就见何欢甩了许静然一巴掌，脸都打歪了。许静然反手回了何欢一巴掌，然后抄起柜台上插着的大号棒棒糖，用棒棒糖的木棍顶在何欢的锁骨上。这要是把刀，早见血了！

许静然狠顾晓晟是知道的，慌忙上前把许静然拉开了，店里其他人抱住了何欢。

何欢看见顾晓晟，眯着眼睛笑了：“我说是谁呢，让你送饭，原来还和这个mb搞在一起啊。”

顾晓晟听了都火了，这可是他上班的地方！

许静然眨眼间就把棒棒糖甩在和何欢的脸上，何欢被砸蒙了！那么大那么硬一块棒棒糖，分量不轻啊。随着棒棒糖甩过去的，还有一堆恶毒的诅咒。

何欢输了，哭着跑了。一比二，她打不过，整个店子里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何欢委屈得不得了。

顾晓晟回头看许静然，脸也肿了，打架的时候那么狠，何欢跑了之后她却还没回过神来，只恶狠狠地看着门外。这何欢也是个肯下狠手的主儿。

顾晓晟请了一天假，把许静然送回家里。顾晓晟不常来这里，许静然不常住在这里。许静然也是个好命的主儿，自己管自己不用工作有吃有住，

顾晓晟觉得他们这群人都好命。可是这么好命还过得不十分开心快乐，顾晓晟真的觉得人都是犯贱的。特别是许静然那个舅舅，对许静然那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顾晓晟也有舅舅。四年级的时候舅舅上他家串门子，和他妈聊了几句，临出门的时候给顾晓晟塞了两百块钱。

顾慧没有推辞，孤儿寡母的不容易，而且这是哥哥的体贴。可是不知道怎么，被顾晓晟舅妈知道了，站在楼道里对着顾晓晟家门骂了有一个多小时，每一句都扎在顾晓晟心里。

顾慧惨白着脸哭得整个人都在抖。顾晓晟想上前去骂回去，可是他怕他舅妈；他想跟顾慧说妈以后我出息了好好孝敬你，可是想想平时顾慧受委屈了多少会把脾气发在自己身上，顾慧的冷嘲热讽他也没少受，又不敢上前去撞枪口了。

从此顾晓晟家和舅舅家再也没有往来了。

顾慧葬礼的时候，舅妈来了，趴在透明的棺盖上面哭得比谁都伤心。后来舅妈问顾晓晟，你怪我不？

顾晓晟摇了头。顾晓晟舅舅那个时候一心一意地想和不知道哪勾搭来的发廊妹生个儿子，顾晓晟那个瘦骨嶙峋的表姐穿得比顾晓晟还要差。舅妈老公被狐狸精勾跑了本就看顾慧越看越不顺眼，这下好几个月没给家用的老公给顾晓晟钱，她才崩溃的。她找不到被顾晓晟舅舅藏得好好的狐狸精，只能找顾慧撒气。

顾晓晟那个时候觉得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第十二章

顾晓晟从冰箱里扒拉了不少吃的东西出来，坐在地板上吃。许静然正在和他舅舅打电话。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事这么快就传到了许静然舅舅的耳朵里。

秦方南在门外使劲儿踹门。顾晓晟跑去开门，回来就坐在地上继续吃东西。秦方南见许静然脸上的掌印都怒了，直说要找人灭了那死女人。然后怒火又喷在了顾晓晟身上，秦方南最见不得顾晓晟这么一个吃货相，骂道：你他妈怎么回事呢，不知道帮下忙。

许静然说没事儿，我都打回去了，何欢那孙子最后哭着跑的。许静然脸还肿着，说话只能动一边嘴巴。

秦方南又冲着许静然骂，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要敷一下？

顾晓晟撇撇嘴，你看，到最后全成了顾晓晟的错了。这帮好命的少爷小姐会互相挺。

秦方南去冰箱里扒拉，没找到冰块，翻出来两盒冰激凌。把冰激凌掏出来套了好几层保鲜袋，回来塞在许静然的手里了。

许静然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只是她现在整个人是懵的，完全没想到要处理一下。冰激凌放到脸上，舒服了很多。

顾晓晟又撇撇嘴想，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又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过。我怎么知道啊！

秦方南又在冰箱里找出了制冰块的模子，装了水又塞进了冰箱。顾晓晟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摆设，真差不多除了长相一无是处了吧？

秦方南坐下来一会儿就该回去上班了，说下班了再过来。许静然让他来的时候带点吃的过来，再买点菜，想吃什么她做。

顾晓晟就这么干坐着陪着。顾晓晟心里不是滋味儿。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许静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倒是放心。顾晓晟想。

她当然放心了，自己一纯gay，还是卖过的。顾晓晟突然开始讨厌自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开始也不过是贪那好吃好喝好玩，他们这些温室里长大的，都太单纯，再说他们施舍给顾晓晟的，对于他们而言太微不足道了。

顾晓晟解决了五袋牛肉干，脸开始疼。许静然醒了，看着抓在手里的的冰激凌水，有些犯恶心，蓝色和淡黄色粘稠地混在一起，很恶心。

顾晓晟接过去处理了，又从冰箱里翻出冰块，给了许静然一袋子真正的冰。

顾晓晟抱着吃食继续在吃，顾晓晟很瘦，可是他常常都有饿着的感觉，一开始大家都觉得他甲亢，顾晓晟说没有，检查过的，就是消化系统好。

你别是一根直肠子吧？我家的鸡也是一吃一整天，直肠子才消化快。当即就有人打趣他。

顾晓晟肚子里的弯弯道道还少啦？越孟春反驳。

后来顾晓晟想明白了，十二岁之后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的少年时代干什么都不敢，不敢哭不敢笑不敢玩也不敢放开吃。

好在孔老爷几千年前就说过，食色性也。顾晓晟刚好对于这两样都很饥渴，谁叫这是人之天性呢？顾晓晟也是无辜加无奈啊。

没多久许静然的舅舅就来了，顾晓晟自己想事，看了他一眼。许静然怎么回事？居然把这个老男人叫来了？存心要牵线还是怎么的？

果然，刚聊了个来龙去脉，秦方南大包小包地也进来了，不只买了晚饭的材料，还给许静然买了很多零食。可能是想到顾晓晟在这待了一下午，不补充许静然马上就要断粮了吧。

秦方南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那个老男人，顾晓晟突然就难受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在他们一家人的聚会里面很多余，就跟他待在他们一群少爷小姐同学校友的圈子里一样难受，跟初中高中时待在家里一样难受。顾晓晟一直是仙鹤群里的野鸡。

秦方南站在门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顾晓晟鄙视他，强烈地鄙视。

“你们认识？”老男人问。

“咦，小舅，你认识小南？他是我同学。”许静然反应很快，也一瞬间把自己撇了个干净。

“你是静然小舅？”秦方南顺着铺好的路走了。

顾晓晟见他们睁眼说瞎话说得这么开心，都不好意思打扰了，揉了一把薯片在自己嘴巴里，成功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最后是许静然的舅舅去做的晚饭，顾晓晟几乎吃了一整天了，胃很撑，没怎么吃饭。饭后他和秦方南去刷碗，秦方南偷偷把自己的车钥匙塞给了他。然后许静然的舅舅要回家，秦方南就从厨房里窜出去说自己没开车来，顺路就要一起回。

那边在自己外甥女面前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秦方南和那个老男人住在同一个小区。顾晓晟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秦方南狗屁倒灶的这些事儿，顾晓晟也懒得理。

“你晚上一个人没事儿吧？”顾晓晟问许静然。

许静然摇头。

许静然和何欢见一回打一回，这回何欢又说了许静然害死了她姐们儿。许静然心里有些受不了这个，原来抑郁过一阵。

许静然说今天谢谢你了。

顾晓晟说你客气啥，我难得吃饱一回。顺手收拾了垃圾，顾晓晟一个人下了楼。

顾晓晟手里掂着秦方南偷偷塞给他的车钥匙，他觉得秦方南这么做有些不厚道。

这么个麻烦的大家伙，秦方南到底在想什么？想着顾晓晟把车开到他家楼下停车场然后呈上钥匙？还是哪天唱k泡吧的时候碰到了就把钥匙还给他说车子还在许静然楼下，你自己去取吧……

顾晓晟思来想去，知道又是自己玻璃心了。秦方南那厮肯定什么都没想。他就是单纯的不想让那个妖孽的老男人发现他身上有钥匙。

顾晓晟觉得自己可能是生理期了，一直烦闷，一直想很多，还想以前。坐进秦方南那辆灰蒙蒙的车里，顾晓晟想，就当是秦方南主动借给他用吧。他将车开到了卫晋家小区外。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