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雨停时——上官辰

啊……那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都不想要去想有关于这一切的原因吧。

看着那样子温柔的眼神，魏丞胤一下子全都懂了。

那几乎要满溢出的情感，究竟要怎么样欺骗自己，他才能够忽略那其中好像怎样都抹不开的爱恋？

而又是为什么，他只能坐在这里看着，看着夏晏青对着别人那样笑？

「夏……」

魏丞胤的嘴开了又阖，阖了又开，呼唤的声音中就是卡在喉咙里头出不来。

他不想要破坏此刻夏晏青心中的和谐气氛，但是他却同样不希望夏晏青是因为张奎昊才露出那样的表情。

然后在魏丞胤自己可以意识到以前，他已经伸出手去晃动夏晏青的肩膀了。

「什、什么？什么事？」

被突然的干扰吓到，夏晏青显得有些惊慌，藏在浏海下的眼睛不敢直视魏丞胤，并像是想要掩饰般地开始翻动桌上的纸张。

「我不太清楚这里怎么做……」

「哪里？呃……」

魏丞胤看着夏晏青不自然地翻书，牙齿轻轻咬着下嘴唇，从他过长的头发下露出的耳朵是不自然的红艳，眼前的画面应该是让人觉得夏晏青很可爱的，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魏丞胤觉得非常不爽。

有种想要把现在这个气氛破坏的冲动在魏丞胤的内心不断膨胀，无处发泄的结果是他往桌子上用力捶一拳。

「……你还好吧？」

夏晏青被突如其来的重响惊得浑身一抖，抬头惊讶地看着魏丞胤，随即他便被对方眼里的戾气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魏……魏丞胤？」

魏丞胤没有回应，只是草草地把东西收拾好便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只留下傻在原地的夏晏青。

什么也不想一头热地往外冲，魏丞胤脸上可怕的表情吓退了一路上所有想要和他打招呼的人们，女孩子们更是吓得缩成了一团。

回到宿舍用力把门掼上，正在换衣服的明禹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整个人跳起来。

「原来是你啊……干嘛表情这么可怕，谁惹毛你了吗？」

魏丞胤没有理会明禹，只是自顾自倒在床上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脸什么也不肯说。

「喂，我在跟你说话！魏丞胤！」

喊了几次魏丞胤都不理他，只是朝声音来源踢了几脚，表达他不想要被打扰的意思。差点被踢中，明禹识相地倒退几步。

「所以你不吃饭吗？」

魏丞胤的回答是又往空中踢了一脚。

「……我会帮你带一些东西回来。」明禹说完便独自离开房间，留给魏丞胤一个安静的空间。

「魏丞胤不吃饭吗？」

一样住宿的学生见只有明禹从宿舍走出来，却不见魏丞胤的影子便随口问，明禹皱着眉头摇头。

「也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不出来吃饭。」

「魏丞胤也会生气？还真是难得……是谁惹到他啦？」

「谁知道。」

一直以来魏丞胤都是人群中的中心人物，不仅个性开朗，也很少见他有情绪不好或是生气的样子，因此听说魏丞胤在生气众人皆是一付稀奇的样子。

「欸，等下去看看他吧？我还真没看过他生气的样子欸。」

「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想要被他揍……」

只要一想到魏丞胤揍人的样子明禹就忍不住抖几下，一脸害怕的样子。

在闷了一个晚上，早上醒来后魏丞胤虽然觉得不说一句话就走人这样很不好，但是只要想到夏晏青昨天那样的神情就让他心里郁闷。

看到他那个样子，只要有长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夏晏青对张奎昊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

「呜啊……」

双手抱头倒在床上，魏丞胤懊恼地哀嚎着。

魏丞胤的呻吟声把明禹给吵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魏丞胤抱着头在床上翻滚，还发出懊恼的哀嚎声，明禹无言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决定装作他什么也没有看见起身去洗漱。

到了学校之后魏丞胤才发现根本自己无法像以前那样面对夏晏青，只要看着那个人的脸，他就会想起他是怎么样看着张奎昊的。

因此魏丞胤在夏晏青的教室外站了一会儿，然后默不作响地离开了。

在魏丞胤的身影消失在最后一个窗户后头之后，夏晏青才抬起头来向窗外张望。

昨天魏丞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气，然后就自顾自地走了，今天早上也不像以往一样跑到他们教室来，开心地对着他天花乱坠地说话。

难道他做了什么惹他不开心的事吗？但是他怎么想都想不透自己到底做错什么，所以夏晏青只是在遍寻不着魏丞胤的身影之后又缩回自己的小框框里头。

他不得不承认，少了魏丞胤在他的身边团团转，还真是安静得让他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

接下来的几天魏丞胤都没有再出现过。

夏晏青原本以为或许是自己多心，魏丞胤其实没有在躲自己，但是当他在走廊上遇见魏丞胤，正想开口叫他，明明看见自己的魏丞胤却转身就走，他就知道这绝不是他自己多心。

放学的钟声响起，夏晏青才惊觉今天一天又是就这样过去了。

今天是约好的课后辅导时间，夏晏青动作迅速地把东西收好后便往魏丞胤的班上走去。

只是当他到了那里，迎接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教室。

「……」

夏晏青走到窗边向外看，果然看见有一群人在篮球场里头打球，魏丞胤就在那群人里头。

只是魏丞胤并没有下场打球，而是和明禹坐在场边看着。

「你还要摆着那张死人脸到什么时候啊？」

明禹抿着嘴用不着痕迹的方式低声抱怨着。看着魏丞胤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几天，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几天魏丞胤都不像之前一样总是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夏晏青。

虽然问他也不说，但是明禹大概也猜得出来他八成是和夏晏青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教明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几天魏丞胤同样对数学老师散发出明显的敌意。

魏丞胤上课时刻意和张奎昊针锋相对的样子连他看了都不禁为魏丞胤捏一把冷汗。

「……唉。」

回答他的是又一声叹息，明禹忍不住大翻白眼。魏丞胤那东施效颦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想吐。

明明就想要去找那个夏晏青，却又不知道在ㄍ一ㄥ什么硬是不去，然后在那里唉声叹气的让人看了就心烦。

的确这几天魏丞胤都忍着不让自己往夏晏青那里跑。

因为他有预感要是自己再看到一次夏晏青那样的表情，他很有可能就会做出某些不好的举动，例如把老师揍一顿。

只是当习惯性抬头时看见夏晏青正从窗户往外看，他仍然感到心跳加速。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魏丞胤很清楚地知道他是在看自己，魏丞胤像是挑衅也像是赌气般把头一撇，起身投入那一群男生们一起打球。

明明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很幼稚，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夏晏青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生气的吧……在生夏晏青气的同时，魏丞胤也为了自己莫名、无聊的单方面冷战而对自己感到生气。

魏丞胤那孩子气的举动夏晏青当然有注意到，只是他并不是很在意，只是继续盯着他们看。

不得不承认他其实蛮羡慕那群男生。毫无烦恼地挥洒他们的青春与汗水，和同龄的同伴们打打闹闹，不用面对世界的险恶……想着想着，夏晏青的眼神开始变得黯淡。

在不知不觉中太阳开始渐渐西落，校园也开始响起要留校同学准备离校的钟声。

见球场那那群男生都准备回家，夏晏青终于确定魏丞胤今天也不会来，这才放弃等待把准备的东西全都给收起来。

今天也没有来……难道是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惹他讨厌的事吗？夏晏青不禁开始认真地这么怀疑。

「既然要忍得这么辛苦，干嘛不干脆一点去找他就好了？」看不下去那个一直趴在桌上扭动的人，明禹实在很想往他的头上巴下去。

「……」

魏丞胤的嘴巴蠕动几下，终究是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趴在桌上扭动。

「……喂。」

明禹拍拍他的肩膀，魏丞胤扭了几下没反应。

「喂！」

「你很烦耶！」生气地坐起身，魏丞胤朝明禹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明禹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是指指魏丞胤的前方。顺着明禹的指头看过去，他才发现夏晏青就站在他的面前。

魏丞胤马上闭上嘴。

虽然挺直身板，但是他没有勇气迎上夏晏青视线，因此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个……」

夏晏青一开口魏丞胤就浑身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把头抬起来。突然一本笔记本出现在魏丞胤的眼帘，让他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了，不过要是你以后都不来了，我写了这个给你……应该至少可以应付下次的段考。」

等了一会儿，见眼前的人还是低着头不肯理他，夏晏青也只好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默默目送夏晏青离去，明禹转头看向依然石化在原地的魏丞胤。

「人已经走了，你可以抬起头来了。」

把夏晏青留下的笔记本打开，发现里头写满了数学的公式、记忆方法和解题技巧，还有就是重点的标记，夏晏青全都用工整的笔迹和浅显易懂的方式写在本子上。

「……」

明禹凑过头来一看，然后便忍不住念魏丞胤：「你看人家对你这么好，你干嘛又不去上课？」

没有回答，魏丞胤又倒回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

原本见魏丞胤不理他，明禹便回去做他自己的事，但是一但不管他，魏丞胤又转头要跟他说话，明禹受不了地转头。

「又怎么了？」

「我啊……好像不小心知道夏晏青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魏丞胤脸上的表情要说有多悲惨就有多悲惨，但是明禹听了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呢？」

「所以我很难面对他啊！」

魏丞胤重重捶了一下桌子，然后整个人趴在桌上苦恼地说道：「好不容易才知道他是谁，也好不容易才克服了同性的心结，现在却发现他早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所以呢？」明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没是自寻烦恼的笨蛋。

「连努力都不努力就想要放弃，还想要得到我的同情？作梦吧你！」

明禹的话就像在魏丞胤的心中投下了一个震撼弹。

魏丞胤缓慢地挺直身子，先是瞪大双眼目瞪口呆地看着明禹好一会，然后猛地站起来如风一般卷出教室。

「那家伙又怎么啦？」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的同学们全都往明禹那里看去。

「……笨蛋一个，别理他。」

真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憨直家伙呀……只希望他不要是跑到人家面前直接告白，结果把人家给吓坏那就好了。明禹这么想着。

第三章

明禹的一席话算是打醒了他，魏丞胤狂奔在走廊上，完全无视老师们要他停下来的喝斥，直接往夏晏青的教室冲去。

对啊……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人了呢？他不是一直都是想到什么就去做，喜欢什么就去追求的人吗？

看到他的时候，应该跟他说些什么呢？

魏丞胤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就冲出来了，现在正一边奔跑一边烦恼着。

不管，总之就先向他道歉吧！

到了夏晏青的教室，魏丞胤完全无视其他人的目光，直直地走向夏晏青的桌前。

「那个……」

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话，夏晏青抬头见是魏丞胤还愣了一下。

「……你不生我的气了？」

歪着头看魏丞胤，夏晏青看起来完全没有因为魏丞胤莫名的冷战而感到生气。

「没……是我太幼稚了，对不起。还有谢谢你的笔记……」魏丞胤低声嗫嚅道，目光四处乱飘就是没敢迎上夏晏青的双眼。

「不客气。」

夏晏青的语气轻松，魏丞胤忍不住抬眼看他。见夏晏青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他才终于松一口气，两人相视而笑。

「夏晏青！」

一声呼唤打断他俩人的互望，站在门口喊夏晏青的人指指外头，张奎昊就站在那里向他挥手。

「对不起我离开一下。」动作迅速地站起来，和过去几次一样夏晏青依然是头也不回地奔出教室。

「啊……喔……」

目送夏晏青奔向张奎昊，看着他的背影让魏丞胤感觉很郁闷，不过他还是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两人。

这次他有看到夏晏青的侧脸，他脸上的笑容还真是耀眼到刺痛人眼睛的程度呢……魏丞胤闷闷地想着。

以前一直都没有喜欢的人，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却是个男人……男人也就算了，那个男人却早已经有喜欢的人，而且也是个男人！

然后现在发现他喜欢的居然是个老师，还是个又帅又受人欢迎的老师……

「这样要我怎么赢啊……」魏丞胤一边嘀咕一边趴在桌上，眼睛还是直直盯着那两人看。

真的……他真的从没有看过夏晏青这么有活力又那么开心的样子哪……魏丞胤的胸口又是一阵揪心的刺痛。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旁人说话的声音飘进魏丞胤的耳朵里。

「老师真的很爱找他耶。」

「对啊。欸，你不觉得那两个人的关系也好得太异常了吗？」

「好像是耶……就算是数学助教，每天都要见上两三次也太夸张了。」

「夏晏青成绩会那么好，搞不好是大献殷勤的结果。」

「可是不是听说老师跟某个国文老师最近走得很近吗？」

「啊，那个我也有听说！所以这就表示夏晏青……」

一群人说着说着，不约而同地露出心照不宣的诡异笑容。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嚼舌根的人们转头便见魏丞胤正黑着一张脸看着他们。

「没……我们只是在说夏晏青跟老师的关系怪怪的，感觉很可疑……」

「啊！笨蛋……」

被魏丞胤的戾气吓到，其中一人忍不住说出实话，另一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见魏丞胤刷一下站起来，拽住说话的人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虽然魏丞胤175公分的身高并不算特别高，但是因为力气特别大，那人竟也被他提得双脚离了地，在空中胡乱踢蹬。

「谁让你们乱说话的，啊？」

「呜……呃……」

魏丞胤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众人，旁边的人赶紧上前拉扯想要让魏丞胤放手，却被魏丞胤一拳给挥开，只见那个被勒住的人脸色越来越苍白……

「魏丞胤！快放开他！」

一声喊叫让魏丞胤瞬间清醒，注意到骚动的张奎昊已经跑进来，皱着眉头试图掰开魏丞胤的手，而再过去则是夏晏青，正一脸惊吓地看着自己。

见到夏晏青那样的表情魏丞胤便不自觉地松手，那人也因此跌到地上拼命咳嗽。

「啊……」

发现自己居然因为有人说夏晏青的坏话而被怒气冲昏头做出这样的事，魏丞胤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魏丞胤，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掐人脖子呢？」张奎昊一边为那男生拍背顺气一边回头皱眉问魏丞胤。

「我……」

魏丞胤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理由，然后他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夏晏青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教室外头跑，魏丞胤惊讶之馀什么也无法思考，就跟着他一起从这一片混乱之中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