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放开关容允的脸,扯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翻倒在地上,站起身,用脚狠狠地往关容允的胸口踢去。
关容允吃痛弓起身子,这一下踢得不轻,近乎一分钟的时间好像整个呼吸都瘫痪掉了,好不容易一口气吸进肺部,却疼得有如万针插般。
差点没断气的他甚至没办法去计算接着宋洵华又在他身上的哪些地方踹了多少脚,总之疼痛到了某种程度,竟然能够融会贯通,分不轻疼痛的来源了……
没给他喘几口气的时间,宋洵华弯下身,抓起一旁地板上方才用剩的绳子,穿过关容允的手肘的缝隙和原来那条横绑着手腕的绳子打结,将那蜷缩如一条虾子般的身躯粗鲁地拉至床脚往上提,绑在床脚上方的床架上,并将关容允腰间的皮带解开抽出,「唰」得一声就往那先前已被解开敞露着的胸膛挥扫过去。
关容允紧紧地咬着牙关,竟是没发出半点声音,双手高高地吊在头顶,乏力的身子却往下沉,拉扯间的手腕硬是被磨掉了一层皮,血沿着手腕流至手臂,两只袖子缠满了一条一条仿佛红色细绳的血痕。
血的味道闻起来,既甜美又恶心,牵扯出了宋洵华许许多多的回忆。
甜美的是他记得在过去他挨了子弹时,关容允是怎么紧紧抱着浑身是血的自己,握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直到医生来了还不愿放开。
迷糊中的他总是想着,也许,就只有此刻也好,也许自己真的有那么点特别,在这个男人的心中……
恶心的是,那变态的红门前帮主王唯冬,多少次搂着被他凌虐到一身血的自己,在血的滋润下侵犯自己。
唉唉,一鞭,哪够?
就算你关容允的痛觉比我敏感上五倍,那至少也得来个数十鞭,才能稍为同理那三天两头被吊在这床边操,三餐搭配着锐利倒钩的鞭子一起吃得痛苦。
关容允,我宋洵华疼痛专家之名,可是道道地地的行动研究,用我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深刻揣摩得来的。
宋洵华将手中的皮带倒转,改用有金属扣环的那头来鞭,胸膛,腹部,手臂,腿脚……一鞭比一鞭还用力,那皮带发狠地打在关容允身上,却像是打在自己的心头肉上,越是用力越疼,越疼越是用力。
借着关容允身上的痛,借着他心中的痛,将自己在过去曾经受过的莫大委屈,一点一点给发泄出来。一开始只是红肿,接着一条条青紫的黑痕随之附上那白晰的身体上,金属扣环看似钝重,却仿佛有粘性般,挟着劲道扫去,竟能将已经受伤脆弱的表皮擦掉一整块,没了表皮保护的伤口,更是轻而易举就被那皮带扫得鲜血淋漓,里肉外翻。
关容允始终紧垂着头闭着双唇没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被咸涩冷汗模糊的目光,牢牢地盯着脚下的磁砖,那一条条细细的磁砖缝,逐渐被沿着他脚掌流下来的红色液体注满,像是渠道,更像是一条条从他那疼痛的身躯延伸出去的血管,一点一滴将他身体内的血液带走,将他的意识连带着疼痛,一起流走……
而宋洵华的的眼中,也是血红一片。
究竟是被关容允身上洒落的血点子溅着的,抑或是折射了血的光泽?
只怕是那心中淌了四年积了四年的血,从那目睹关容允染血身躯的眼中,找到了出口,渗了出来。
「老大……」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打到宋洵华手都酸了,打到关容允的双眼又再一次的阖上,宋洵华停下了手,楞楞地站在那,滴着血的皮带从他手上掉落至地板时,那金属扣环敲在磁砖上的声响,听起来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那一瞬间,宋洵华发现自己竟不在那个充满血腥味的房间内,他被困在了不知名的很远很远的地方。
「老大,你在哪里……?」
染着血的双手往前伸摸索着,空洞的双眼中却看不见明明就近在咫尺的人。
一片的血红,一片漆黑,明明是红得刺目,却旋转旋转出一个巨大漆黑的漩涡,他被困在一片血红色的黑暗中,站在巨大漩涡前,眼看着自己那双沾满鲜血的手,从手只开始一点一点被吞噬掉。
「快来救我,老大……你在哪?快来救我……」
无助而恐惧的紧紧搂着自己颤抖的身躯,试图想要阻止这副身躯的灰飞烟灭,但漩涡中却伸出了一堆手,有黑有红,拉扯着他的脸,他的头发,他的手臂,他的全身上下,都被那湿滑恶心的手给用力扯住,扯往那个漩涡。
「放开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你这头猪!肮脏的猪!你凭什么碰我?你凭什么?老子的身体只有关容允能碰,你怎么可以!我杀了你!挖了你的眼睛!切了你的脏手!剁烂你他妈的烂屌!我要让你就连下地狱都拼不回去!」
然而那个明明被他用一把西瓜刀切得稀巴烂的男人,满地脏器肉块,却一次又一次地重组了起来,站在漩涡的中间笑得淫秽湿粘,喷着腥臭腐败的气味的口中,像在丢刀子似地丢出了一串话:
「是你的老大关容允,亲手将你送来给我的。让我想想他怎么说的?你的存在,威胁到他,青风堂不需要两个强者。在未来通往帮主之路上,也不容许任何足以绊倒他的石头。可平白把你送给我,似乎又不怎么划算,所以,他找我谈了个交易……」
「你喜欢,就送给你。」
有一段时间,那个堪称变态的王唯冬为了要折磨他的心智,在他被操被虐得几乎只剩一口气时,硬是给他注射了让神智清醒无比的药,然后在他的面前,用一台录放影机,重复不停地播放着密谈的那天摄影机录下的画面。
「你喜欢,就送给你。」
关容允的表情平静无波,清冷得像冬天里夜晚阳台上的风,那风真的很冷,每每吹得站在那晒着关老大衣物的宋洵华冷到骨头发涩,鼻头发红。
「送给我,就是我的人了,从此以后,我爱怎么对他,甚至是我想杀了他,都不关你的事。」
「可以。」
「你想要什么?」
「青帮帮主。」
关容允说得极轻极淡,但王唯冬不是笨蛋,他知道这四个字简简短短,但背后的意义,哪有这么简单?
帮派间虽然互相敌对着,但其实彼此的生态却又是互相牵制甚至是互相干涉,关容允想爬上青帮帮主,明的是他们青帮自己内部的事情,和红门一点关系也没有。但红门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决策每一次的行动,是推波助澜还是扯后腿,都在看不见得地方有着深深的影响。
那样大的两个帮派,说什么也不可能各玩各的,他们是两棵种在一起的树,扎在黑深的土壤中,互相强取对方的养分,扩张着自己的枝节,在地面上竞争着,在地底下却盘根错节地共生。
同意了关容允的要求,就等于在很多方面都必须困手困脚。
那个美得惑人心神又强得足以让青帮青风堂主生忌的宋洵华,值不值得他王唯冬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去换?
「好,我同意。从今以后……」
「生死不论。」
生死不论。
其实,那些让他清醒的药物根本就不需要。
就算他闭上眼睛,就算他的意识不在,关容允的这句话,以及他说着这句话时的表情,像是渗进了他的每一个细胞的剧毒,无一刻不发作。
每一次发作,都将他杀得魂飞魄散。
宋洵华在梦中杀了王唯冬无数次,而自己却也被关容允杀了无数次。
他不会来救我了。
而我早就死了,哪需要谁来救我?
眼前的漩涡,巨大的深黑,像沙尘那样逐渐散去。
只剩下红色的血,满地的血,满手的血,以及关容允满身的血。
细长的手指拨开了贴在关容允脸颊上湿淋淋的发梢,闭得紧紧的双眼说明了他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还是那样用力的抗拒着疼痛,只是被冷汗和鲜血洗透的他简直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的溺毙尸体,惨白的面容只剩下那嘴唇边斑斑伤口,一丝刺目的红艶。
宋洵华捧着那张脸,似笑非笑,分不清是嗔怨还是迷恋,凑过脸吻上了关容允的唇,血的腥甜蔓延,炽热的唇舌在凉冷的口腔中肆虐,用力翻搅着,连牙齿都用上了,啃得那无力反抗的唇瓣和舌头溢出了更多的鲜血,吮得关容允几乎要窒息,求生的本能让他在无意识中偏开头想避开宋洵华重重复在他呼吸通道的双唇,唇齿也死命地想将口中的异物推挤出去。
宋洵华没停止他那像是想要活活把对方吻死的动作,伸出手一把按住关容允的后颈制住了他微弱的反抗,另一手伸到关容允鲜血淋漓的胸前,左胸心脏的位置,用指甲连着指头一起深深地抠进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中。
关容允低哼一声,本来紧闭的双目突然睁了开来,然后那一双瞳仁却是疼得涣散失焦。
剧痛再一次将他从短暂的逃脱中拉回来,只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混乱脑袋,怎就那样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个几乎要吻去他呼吸的人,深刻的痛苦和悲切?
关容允闭上眼睛,停止了挣扎,原本抗拒的唇舌也放松了,在几乎是要濒死的纷乱感受中,找回了一丝清醒。
凭借着那仅存的一点点清明神智,用着那所剩不多的力气,竟反过来回吻着宋洵华。
是血腥的暴力还是刻骨的缠绵?
是爱还是恨?同情抑或嘲弄?
宋洵华吻得更深,抠在关容允心头外那伤口上的指头,也搅得更深。
他真想知道这个对他「生死不论」的男人,他的老大,心里头装了些什么。
他真想把它挖出来仔细地瞧得清楚……
艾可第一次见到宋洵华时,心中有两个想法:
这个男人很漂亮。
这个男人很不幸。
肩上和腰间各中了一弹,虽然都不是致命的部位但大量涌出的鲜血也足以致死,被血浸染的衣裤早已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修长的四肢蜷缩着,凌乱的发丝沾了血全粘在那张苍白的脸上……那张就连是这样带着晦暗死亡气息却仍是漂亮细致的绝色脸蛋上。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至少还是幸运。
只是身为红门帮主御用医生,艾可知道,这个人,恐怕是不会这么简单的被这种伤口消灭。
死不了,恐怕才是恶梦的开始。
艾可第一次见到关容允时,心中也有两个想法:
这个男人很无情。
这个男人不择手段。
用那样冷冷清清的态度讨论着一个人的生杀去留,而被拿来交易的对象还是为了他出生入死为了他挡下子弹地忠心手下。
他甚至从头到尾,那双静如止水的眼眸,都没看一眼那个躺在一旁地上浑身是血早已昏厥过去的男人。
斯文脸上的表情并非木然,沉静平和,但却给人一种没有温度的感觉。
此人若非心机海般深,就是连心都没有。
「艾可,把他医好。」
他的前任老板王唯冬一个命令,艾可二话不说,将那个血人儿抬走。
他的医术够强,不然红门不会用一般医生行情的数十倍将他挖来当红门的帮派医生。红门的设备也够好,黑帮内有太多不能明明白白就医的状况,稍具规模的帮派多少会为自己准备医疗设备和药品,于是这个帮内专属的地下诊所,俨然一个完备的小医院。
但毕竟艾可不是神,神医只出现在武侠小说中,在现实生活里,有太多的状况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应付的,因此就算死上他的病床上,这些把命当筹码、身上背着大大小小案子的黑道份子,也不会有任何埋怨。
要不就把命交给他,虽然他不保证你一定有救。
要不就等死,或到外头的医院去面对紧接而来的司法程序。
不过他有把握,可以把这个身中枪伤的男人救回来,哪怕他知道这个男人未来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不幸,只要他的老大下了这样的命令,他一定得救他。
身为黑帮的一份子,就必须要对这个帮的老大忠诚,当他踏入红门的那一刻他就有此觉悟,这一进来,就是丢了在外头的身分,永远再走不回头了。
就像沾染上黑墨的白纸,怎么让它白回去?
因此他是一个穿着黑袍的医生,一个对帮派忠诚、对老大的命令没有第二句话的医生。
从那个时候开始,原本一直都在红门总部工作的他,工作的时间和地点有了些改变。
绝大多数的时间他都留在这栋没有窗户的豪宅中,和他的前任老大王唯冬,以及他的现任老大宋洵华。
如果说他根本成了宋洵华的主治医生一点也不夸张。
那枪伤只是开始。
在枪伤养好了之后,王唯冬迫不及待地享用他的战利品,于是几乎是每天,艾可都得面对被折腾到除了那张脸蛋之外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半寸完好的宋洵华。
王唯冬的性取向不同于普通男子,他的性癖好也极端地异于常人,琳琅满目的道具,手段花招百出,光从那撕裂的后庭挖出来的物品,十个有九个是艾可连想都无法想象的。
于是在这栋房子中,艾可没少过帮王唯冬处理那些活活被虐死或找到机会自杀而死的年轻男人尸体,那也是他这份高薪工作的内容之一。
在一开始,他以为宋洵华也会步上那些年轻男人的后尘,每一次被王唯冬叫去时,他总是想着也许这一次,他要处理的,便是宋洵华的尸体了。
然而青帮青风堂副座,究竟是和那些掳来骗来买来的男人们有所不同。
在那前几个月,宋洵华从没说过任何一声求饶或哭泣。
就连在神智不清时,艾可也不曾从那张嘴巴里听到任何示弱的言语。
就连虚弱到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时,也不曾在那双黝黑晶亮的眼眸里看到任何屈服。
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强悍,让这个人的美更加地令人眩目,让王唯冬又是迷恋得难以自拔,又是想要弯折那份刚强的美丽,于是宋洵华吃的苦头是艾可在这栋房子内所见最丰富最多最漫长的……
但王唯冬终是没舍得杀掉他,尽管没能如愿地看到此人的软弱。
「你不怕死吗?」
某一次,艾可一边帮宋洵华缝着那双大腿根部上一道道皮肉都翻开的伤口,不经意地问道。
「我不会死,我会离开这。」
疼得连嘴唇都哆嗦了,声音听起来气若游丝,但那语气却是坚定无比。
仿佛有什么信念支撑着他,如钢铁般坚固地架构着那残破的身躯,任凭风吹雨打天摇地动,都不会倒塌。
永不倒塌,至少当时艾可是这么感觉到的。
某天,王唯东用他收藏各式各样的猎枪操得宋洵华整个下身都是血,枪是一把换过一把,血从撕裂伤口几乎是用喷洒的被带出来,被毛巾绑住的口鼻更是因吸不到充足的空气而发出了急促的啸喘声,失血过多的虚乏和窒息感让宋洵华的喘息声逐渐微弱了下来。
「让他醒来。」
王唯冬突然转过头,对着站在房间一脚的艾可说道。
是的,站在那充满淫虐和暴力的现场,也是艾可的工作内容之一。
他的任务就是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他的老板人类生存力的极限,同时满足他的老板喜欢被观看的变态欲望,当然也包括应付他老板额外要求的咨询和支援。
艾可揭开宋洵华脸上那条厚厚的毛巾,然后将准备好的注射针筒插入他瘫软的手臂,缓缓地将那正常情况不会使用在正常人更不可能用在如此虚弱之人身上的药物推入他的血管中。
很快的,宋洵华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但赤裸身体却是痛苦地抽搐个没停,整个人瘫倒在地毯上,那张早就被鲜血泡成红色的白羊毛地毯。
王唯冬好整以暇地打开电视,将一片准备好的录影带放入机器,按下播放,然后回到地毯前,一把扯住宋洵华的头发,将神智清醒却痛苦不已的他强扯坐了起来,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向了电视机。
艾可原本以为,那样钢铁般的信念是不可能被动摇的,永不倒塌。
原来他错了。
越刚强坚固,在倒塌瓦解的那一瞬间,越是如排山倒海般地无可挽回。
宋洵华一次又一次看着那重复播放的片段,那身上的痛苦像是被他忘却般,竟是不抽也不抖了,不正常的瞳孔缩放不知道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还是因为冲击太过强大,好久好久,他才缓缓转过头,望着艾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