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雨声声——楼烟

第十三章：叶楚回来了

折腾了一个下午，等回到宿舍的时候，我已经迈不动步子了，打开门，随意丢下领带和外套，突然，一个身影从后面抱住我，我一惊，本能的想反抗，一阵熟悉的心跳声传来，“楚？”我又惊又喜的问，“呵呵……”一阵闷笑从身后发出，“你回来了！”我摸索着打开灯，熟悉的人，熟悉的笑，这个人，就站在我面前，真好，从我六岁那年的初遇，到现在，十三年了，十三年啊！总是不离不弃的在我身边，“楚！”我有点哽咽，扑进他怀里，叶楚把我圈在怀中，好温暖，好安心，“傻小子，我不过才出去三个月而已，怎么好像走了三年一样。”“楚，还好你在，还好你一直都在，谢谢！”“你今天怎么了？我是你的医生，守着你，护着你本来就是应该的啊！”“楚，你别走了好吗？今晚留下来吧！”“嗯，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在品尝叶楚精心调配的晚餐后，我和他窝在一个被子里，能这样与我靠近的，除了曾经的苏黎，就只是叶楚，与其说他是我的医生，是一个比我年长十五岁的哥哥，不如说，他在我心中，是亲人，是胜过血缘的至亲之人，没有叶楚，十三年前，我不会走出那间血屋，三年前，我不能摆脱失去苏黎的噩梦。所以，叶楚，今生能与你相遇，是我一生之幸，感谢老天，若人生只有一件事让我欢欣，那就是遇到你。

我把头枕在叶楚的胸口，贪恋着那片刻的安宁坚定与温暖，“楚？”“嗯？”“姐大概快回来了，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机场吧！”“我就算了吧！雨婷也未必想看到我。”“其实，你为什么不接受呢？姐也是真的很喜欢你。”“呵呵……你什么时候当起她的说客了？刚才不是还嚷嚷着说累吗？现在怎么又精神了？早点休息吧！”

我知道叶楚是在逃避这个话题，知道为什么他会逃避这个话题，也知道若是被我三言两语就说动，他也就不是叶楚了，回想当时我和他的初遇，那是在十三年前，我受不了母亲去世时满屋血腥的打击，躲在阳台的拐角不准任何人靠进，那时候，小小的我心中除了恐惧，就是那句‘谁也不能把我和小默分开’当时的情况，我可能随时从小楼阳台掉下去，叶楚自告奋勇的遣退所有人，和我聊了很久，终于，最后把我从阳台抱了下来。我也就那样，攥着他的衣角睡了三天。现在还记得当时，清晨醒来，看到叶楚微笑的脸，心中是宁静而温暖的，二十一岁的他，用他独有的方式，一点点驱散我心中的阴霾，让我可以，在爱来的时候，坚定的爱，在爱走的时候，勇敢站起来。

看着熟悉的脸庞，岁月好像没有改变什么，叶楚仿佛只是比从前更多了些成熟的气质，温文尔雅，有了让我越加无法了解看透的心事，我却知道，这个在我身边十三年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舍下我，心中的眷恋更浓：“楚，你这几天住这里好吗？”“嗯，我会帮你检查下身体，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听话”“嗯！真的累了，我睡了。”在叶楚温柔的凝视中，我缓缓闭上眼睛，迷蒙之间，我喃喃道：“楚，别走好吗？别丢下我一个人！”仿佛，听到一声叹息，我努力想听到叶楚的回答，可惜，贫乏的精力还是让我与那个答案失之交臂。

第十四章：我与林燃的结

难得的精神饱满的清晨，叶楚已经准备好一切，我想，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也不错吧！就这样，平淡，无争，过着普通人应该过的生活，不去赴商场上虚假的宴会，不去面对尔虞我诈的谈判，不去考虑公司未来的走向，不去决定数万人的未来生计，只是这样，上课，找份普通的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应该很满足吧！很满足啊！可是，即使这么简单，对于曾经的我，也不过是场奢求。现在，终于不用觉得这些是遥不可及的梦的时候，苏黎，你却离开了。

已经好几天，林燃见了我就是一通怒目相向，我也不想再理他的少爷脾气，可他偏偏总喜欢挑起事端。

佟夕西约我一起午餐，我因为叶楚不在而没有拒绝，我们正面对面的相谈盛欢，林燃突然窜出来，坐在佟夕西的旁边，一时，气氛变得古怪至极，我不悦的偏头看向窗外，佟夕西也不再敢说笑，低头猛喝饮料，林燃的压迫感，此时算是表现的淋漓尽致。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我心生不忍，只好绅士的说：“我吃完了，我们去湖边散散步吧！”佟夕西仿佛领了什么特赦令般，忙不迭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突然，林燃冰冷的一句：“不许走，我还没吃完！”佟夕西尴尬的看着我，显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安抚的笑笑：“那正好，有林少爷这么大瓦数的灯泡在旁边，还真是不利于我和西西沟通感情呢！是吧！西西。”佟夕西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林燃气的把筷子摔在桌上，转身就走，我无奈的摇摇头。林燃，别怪我，你的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我回应不了，对于你，如果不能只是朋友，那就只能是陌生人，你又何必执着的打破我们这样平静的局面呢？

我与你的这个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十五章：是否，依然爱你

早上，是苏黎的课，我最终还是选择去，叶楚说的对，如果真的选择忘记就要勇敢面对，我知道，横在心中的槛很高，很难，可是，我别无选择，爱，对于我来说太过奢侈，能静静度过，对我来说，已是难事。

教室早已人满为患，我不禁感叹，苏黎还是如此受欢迎啊！这庞大的听课阵容里，多数靠前的席位被女生占领，我百无聊赖的听着她们的讨论，是，对于所有人，苏黎都是个巨大的诱惑，我不也曾经是其中一员，深陷而无法自拔。

早已过了上课的时间，却迟迟不见苏黎的身影，我不禁皱了皱眉头，苏黎一向是守时的人，怎么会没有到呢？若是有事，以他的性格，必然会提前通知取消课程而不会是这样不负责任的把一屋子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是什么事？身体不舒服？还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故，是遇到急事阻拦，还是被人劫持，不，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不，不对，若是针对我呢！会不会？会不会……

想到这里，我已失了冷静，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外跑去，刚跑到花园，便被追随而来的林燃拉住，“你干什么去，这么急？”“苏黎，苏黎一定出事了，我要去找他！”“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他不过就是迟到一会而已，再说，你知道他在哪吗？你上哪去找他！”“我不管，我要去找他，他一定出事了，我感觉得到，他，他……”我说不下去，心里乱成一团，平时的从容镇定丢到九霄云外，是的，从以前便是这样，凡是与苏黎有关的一切，我都会失去平时的果断冷静。

脑中无数的可能性闪过，突然，定格在我和苏黎相识一周年的日子，我们约好在海边小屋见面，苏黎还说，他会准备好我最爱吃的菜等着我，我却因为公司突然有事没法准时赴约，等我赶到的时候，屋子里一片狼藉，苏黎却不见了，最后，我才知道，前一段时间吞并的小公司的老板，本来要杀我却因为我的意外有事而没有找到我，便把气全撒在苏黎的身上，当我踹开仓库的门，看到的是苏黎被吊在横梁上，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心瞬间被凌迟千万遍的痛着。

后来，医生对浑身沾满血的我说，如果我再晚送来片刻，苏黎就没命了，我几乎站立不稳，只能依靠着墙壁，心痛的无法呼吸。只有我自己知道，在不眠不休的照顾昏迷不醒的苏黎的那些天里，我有多悔多恨，又有多侥幸后怕，只差一点点，只差这么一点点，我就将永远失去我深爱的人，若苏黎有什么事，我情愿，跟着他一起死了，因为，没有他，我便不知道我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些往事，我开始发抖，“冷静点，萧雨默，你冷静点，事情还没有证实，也许，苏黎只是有急事耽误了呢？你先确定再说，打电话问问，说不定什么事也没发生呢！”“对，对。”我喃喃自语：“不会有事的，黎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不会，不会！”

可是手颤抖的无法控制，林燃看着我惨白的脸，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我来打，你来说！”电话再递到我手中的时候，已经通了，嘟嘟的忙音扯得我心一阵阵心寒，老天，老天，求你，求求你，别再让我失去苏黎了，他离开我，我可以承受，因为我知道，我还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如果，他有什么意外，我想我会立刻就疯了！老天，求你别这么残忍！别再！别再让我再次承受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我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了！

第十六章：对林燃的坦诚

“喂，”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传来，略显苍白。我呆了一下，不敢相信的问：“苏黎？”“是，雨默，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忽的，电话那头的语气突然变得急躁：“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是不是难受了？你在哪？我立刻就过去……”“我没事”我打断他的话“只是看你没来上课，想知道原因而已。”我拼命冷静的说出每个字，电话那头传来惊喜的声音：“雨儿，你在关心我吗？我……”“如果没事，我先挂了。”我不由分说，挂上电话，一种透支感袭来，我眼前一黑，险些跌倒，林燃及时将我抱住，“你没事吧！还好吗？”着急的声音吼得我一阵耳鸣，我轻轻摇头，林燃打横将我抱起，我有些郁闷，“放我下来，你不怕被人看到，这成什么样子！”“什么什么样子，你不舒服，我抱你怎么了，再说，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没人的。”我无奈的摇头，“送我去清湖边吧！我想吹吹风。”“嗯。”林燃闷闷的应了一声。

五分钟的路程，他抱着我来到校园最北角的人工湖边，很大，很美，很静的湖。水很清澈，让我纷乱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林燃把我放在湖边的草坪上，我淡淡一笑：“不想问问什么吗？”“我知道那是你的伤，我不想你难过。”“也是，我怎么忘了，就算不问我，以你林少爷的本事，什么事查不到。”“对不起，我是调查过你和苏黎的事，不过，查来查去，还是有很多事想不通。”“想不通？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能想得明白，你一个外人，怎么会想得通！”“外人？”林燃显然被我这个词激怒，随后，讪讪的笑了笑：“是，在你萧雨默的世界里，我林燃只是外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从不给我进入你世界的机会，不是吗？”“好，你不是想要机会吗？我给你！”

我深呼吸一口气，有些事，我要自己亲口告诉别人，若有一天，我死了，我想有人帮我记得，我曾经这样生活过。

第十七章：我的身世

“我与苏黎相识，是在我十四岁的时候，那时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个性，或者，比现在还要冷淡吧！我身体并不好，是先天不足的因素，因为我是只有七个月的早产儿，但因为是萧家唯一的男孩，所以，我从小就和母亲、姐姐分开，由奶妈喂养我，到我大些的时候，我的身边，除了白叔，就再没有其他人，每个月，我可以见母亲一次，每一次，只能待三个小时。呵呵！”我轻笑，“我不是人，在我家老头子眼里，我只是未来接替萧氏的机器罢了！”

林燃轻轻握住我的手，我笑笑，接着说：“小小年纪，没有朋友，没有人可以陪我玩耍，总有学不完的礼仪，背不完的功课，本以为这样就好，在我六岁那年，我母亲突然来到我住的独立小院，我很惊讶，可是毕竟是孩子，见到母亲，总是很高兴，母亲把我抱在怀里，给我吃很多我喜欢吃却总是吃不到的零食，之后，她把我压在床上，用枕头盖着我的头，用力压，很用力，很，用力！”我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林燃把我搂在怀中，温暖的感觉，清新的体香，让我微微放松。

“当时，因为我身体不好，很快就出现暂时休克，我母亲以为我死了，其实，若是正常人，还是可以看出，我只是呼吸的很轻微而已，可惜，我母亲那时候已经神志不清，疯疯癫癫了。不知道昏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被一片血海包围，母亲用被割开动脉的手拉着我的手，她，在死的那一刻还想要把我带走吧！”

我吸了吸气，平静思绪：“后来，我就得了抑郁症，也因为这个病，认识了我的心理医生，叶楚。是他拯救了我，虽然我的病没法根除，但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认识苏黎，是因为他的堂兄苏潜在萧氏工作，我那天，跟着父亲后面去董事局开会，一个人站在楼顶，却没想到，他找错房间，误路过顶楼走廊的窗户看到我，你知道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其实你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他看见我的时候，觉得我是精美的肥皂泡，他不敢眨眼，怕下一刻，我就消失了。’”

第十八章：情人·朋友·陌生人

“这就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后来，他因为已经拿到剑桥大学的企业管理和金融的双博士学位，被父亲聘为我的老师，我开始和他朝夕相处。他，算是我生命中除白叔与叶楚之外离我最近的人，我干涸的心，被他一点点滋润，我们一起漫步沙滩，一起登山看日出，一起躲在被窝聊天，一起听音乐，一起讨论我们的未来。那段日子，太过幸福无争。我答应他，我会做回真实的我，像个十四岁的孩子一样的快乐无忧。可惜，在我十六岁的生日宴上，父亲却宣布他和我的大姐订婚的消息。讽刺吧！一时间，我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最大的傻瓜。”

“林燃，你永远无法体会，前一刻，我亲手为他套上我专门为他订做的西装，戴上我花了一个下午时间精心挑选的领带，后一刻，他却在我面前吻着别的女人的心情，他总说，要带我离开，到一个可以让我们自由相爱的地方。他总说，让我放下对父亲的怨愤很难，但他会保护我，会让我幸福。他总说，一生的时间太短，他要与我相守着，生生世世……”我哽咽着说着曾经的誓言，如果，现在再来一次，我仍然相信，只为哪怕1%成为现实的希望。

“所以，我愿意放下一切，包括仇恨，只为与他在一起，我连行李都准备好了，生日那天，我会当众宣布，我，萧雨默，爱上一个男人，什么家主之位，什么事业，我都不要了。我只要单单纯纯的爱他，我不会让任何人干涉我的幸福。可是，你知道么？”我看向林燃，“他把我拉到更衣室，告诉我，他没办法和个男人在一起，他在意别人的眼光。我知道，我知道他在撒谎，他不爱她，可是，他为什么要妥协？就算是为了保护我，我也不要没有他的安宁，他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为什么不能等等我？我当时狼狈的要死。”我自嘲的笑笑，接着说：“我已经两年不曾发病，可那一刻，恨不得自己当场就死了，我浑身麻木，嘴没有办法张开发出声音，却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袖，而他，却始终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当时，我记得，外面一片昏暗，雨下得很大，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进雨里，我一路跑，一路跑，仿佛这个世界，已没有容纳我的地方，最后，我来到叶楚家门外，我忘了，我帮姐姐把他约出去了，我只是发疯的按着门铃，一遍一遍。雨打在我的脸上，我倒在水坑里，是后来赶来的叶楚把我抱回屋，你知道吗？林燃，我把自己反锁在卧室，整整哭了三天，这虽是短短的三天，却流干了我一生的眼泪，我用我的心，还了他对我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