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女已经飞身跃到台上,劈手夺过一名弟子的佩剑,冷声开口,“你们都下去,我要与他比试。”。
见总护法开口,场内众人连忙应诺,走下台后眼神灼灼的看向面对面相持的两人。这两个孩子都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到底谁强谁弱,人人都想知道。
狼女善使鞭法,但剑法也不弱,举手挽了个剑花,将剑平举于自己胸前收势,眼里战意凛然。
对待狼女这样的劲敌,水靖轩知道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因此这次他不像往常那样等待别人先出招,而是对狼女略略躬身致敬后,身形电闪,已然挥剑攻到狼女近前。
狼女持剑格挡,两人剑身相交,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还有几颗火星迸溅而出,可见他们出剑何其迅猛
水靖轩将内力逼至剑身,三尺青锋使得出神入化,劈、砍、刺又演变成隔、挡、闪,招数变化无穷,攻防兼具,滴水不漏,令狼女无处下手。两人顷刻间便走了二十几个来回,令台下的内门弟子大开眼界。
水靖轩的肉体被异能淬炼过,本身的力量就已经非常巨大,连身体强壮的成年人亦难以招架。此刻他又用上了内力,虽然略有保留,可也不是狼女能够消受的。
两人最初还能你来我往,你攻我守,待到狼女握剑的手被他的巨力震到麻木,便有些疲于应付,甚至有好几次,她的剑都差点被攻至脱手,只能全凭毅力咬牙坚持。
水靖轩虽然不能像对付几个内门弟子那样轻易取下狼女的头颅,可取胜于她也是迟早的问题,察觉到她力有不逮,快要落败,在两人错身而过时低声开口,“算了吧,日后我们或许会是同门,胜负并不重要,就此罢手算作平局如何?”
在他想来,狼女即将是他的师姐,又深得姬无双的宠爱,不能得罪。第一天便卯上了,于他非常不利,不如卖她一个好,日后便于相处。
可在被野兽养育过,眼里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狼女看来,他的做法,无疑于对自己的侮辱。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无需遮掩,更无需施舍。水靖轩的话,彻底伤害了她的自尊,也触怒了她。
她狠狠挑开水靖轩的剑尖,双腿一曲,飞身退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艳丽的小脸杀气蒸腾。
早在狼女的剑几欲脱手的时候,姬无双便坐直了身子,想要叫停,正待开口,却见狼女极速退后,扔掉手里的剑,抽出了腰间的蛇皮鞭。
“哈哈,有趣!没想到小童能把狼女逼到这个地步!这下好玩了!”女姬无双抚掌大笑,尖声道。
“够了,住手!”姬无双无心理会唯恐天下不乱的胞姐,运用内力朝台下吼道。
水靖轩闻听他的呵斥,迟疑了一瞬。狼女却气冲牛斗,不管不顾,将手里的蛇皮鞭舞得咧咧作响,快速朝他攻来。
姬无双见狼女不听号令,本想起身阻止,却又忽然改了主意。他想看看,小童还有多大的潜力可以挖掘,在对上狼女最拿手的无影鞭时可能应对?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嘴角一勾,又闲适的靠坐回去,并举手阻断了台下长老们欲上前分开两人的动作。
只一瞬的闪神,水靖轩的手臂已经被鞭梢抽的皮开肉绽,麻质的白衣印上一道狰狞的血痕。
水靖轩连忙举剑防守,但是,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三尺青锋对上蛇皮长鞭本来就不占优势,即便他用尽全力格挡,避开了鞭身,却还是不免被鞭尾扫到,身上的白衣很快就破破烂烂,血迹斑斑
该死的狼女,出手比我还毒!水靖轩强忍着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咬牙暗恨。被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弄的这样狼狈,他还是第一次,心中既无力又挫败。但经历了炼狱般的末日,他早已养成了绝不认输的习惯,因为认输便意味着死亡,而他,向来惜命!
又被鞭尾扫到,身上豁开一个伤口,鲜血溅到唇角,带来丝丝腥气。水靖轩伸出粉舌,卷起血滴,舌尖上立刻绽开血液的腥甜,引得他瞳孔微缩,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既然刀剑对上长鞭没有用武之地,便弃了吧!他嗤笑,作势举手劈砍,狼女舞鞭防御,却不想他忽然放手,将长剑当做飞镖,朝她掷去。
想不到对方竟然使出这样出人意表的招数,狼女防范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朝自己疾射过来,在她脖颈划下半寸长的伤口,鲜血缓缓渗出。
若对方没有留手,这一剑足够取下她的人头!平生第一次遭受挫败,且还败在一个小自己两三岁的孩童身上,狼女目眦欲裂,早已失了分寸,挥鞭朝对方狠狠抽去,竟使出了十成十的内力。
水靖轩以为狼女这下总该认输了,却不想她会突然发难,来不及闪躲,只得举臂护住头颈,带着强劲内力的鞭子缠上他的右手,剧痛顷刻间传遍全身。
该死,竟然抽断了我的经脉!感知到右臂的情况,水靖轩眼珠血红,溢满浓烈的杀意。他将十成内力都凝聚在左手上,一把拽住长鞭,硬生生将狼女拽到自己跟前,反手把长鞭绕上她的脖颈,大力收勒。
狼女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脸颊霎时憋的通红,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离,连挣扎都不能。
与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争斗不但赢得狼狈,还失去了右臂。水靖轩从未如此深刻的认识到,他再也不是前世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顶尖强者了。
血气翻涌的双瞳愈加晦暗,他嗤笑,喃喃低语道,“呵!太弱了!真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这话,暗藏了深深的自嘲。
狼女眼球翻白,唇色发青,呼吸逐渐微弱,连手脚都瘫软了下来,只待再过几息便要断气。
“住手!”一道掌风袭来,将水靖轩拍翻至一边,解救下几欲窒息的狼女。掌风用的是巧劲,并没有伤到水靖轩分毫,他很快便起身,站在一旁喘息。
姬无双随之而至,大手一捞,把狼女抱在怀里。没料到比武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几乎快一死一伤,姬无双万分后悔,脸色十分难看。
他的胞姐却诡异得笑了。狼女惨败,这样的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却让她惊喜。狼女是被他们悉心养大的,武功在同辈中是佼佼者,从未遇见过敌手,在小童手上却被逼至绝境,真是令她大开眼界。只是,不知小童伤势如何?她看向水靖轩血肉模糊的右臂,眼神暗了暗。
14.后悔
温柔的拍抚爱徒的脊背,待她缓过气来,脸色恢复正常,姬无双来回摩挲她脖颈上紫红色的勒痕,逼视水靖轩,声音冰冷,“比武本就该点到为止,你出手未免太没有分寸!”爱徒差点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杀,他心有余悸,恼羞成怒。
水靖轩笑的讽刺,扶住自己无力垂落,痛到失去知觉的右臂,“教主武功卓绝,目力过人,应该清楚谁人出手没有分寸。”
“师父,是徒儿的错!”狼女早已清醒,回想自己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很可能废掉了对方的右手,她立刻开口承认,表情羞愧中带着浓浓的不安。
姬无双薄唇紧抿,无言以对。众目睽睽之下,是人都看得清今天这场比斗究竟谁输谁赢,谁对谁错。狼女此一役令他失望透顶,想必十大长大和内门弟子对她的观感也会大为降低,他若再一味偏袒狼女,于她无益,反倒会更激起教众对她的不满。
想到这里,姬无双放缓神色,正待开口调停,却被胞姐抢了先。
“造成这样的后果,确实是狼女的责任,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小童,还是让本尊先看看你的手臂吧,伤势要紧。”女姬无双语气首次这般温和。不论小童的悍勇,单论他将心高气傲的狼女压制的死死的,已经足够女姬无双彻底对他改观。
“谢教主关心。”水靖轩抿唇,眼里极快的滑过讽刺。现在不追究只不过是托辞罢了,姬无双这该死的恋童癖又怎么会舍得惩罚自己心爱的女人?
女姬无双上前两步,执起他伤痕累累的手臂,用内力探测伤情。
姬无双凝视小童皮肉焦黑,血肉模糊的伤口,眉头紧皱。对小童,他极为欣赏,哪怕小童差点杀了自己的爱徒,他怒气勃发之下却也不忍心动他分毫。若换成别人,这会儿早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经脉已经被震断,这只手废了。”女姬无双收回内力后缓缓开口,表情极为复杂,眼底的一丝愧疚和悔意隐约可见。
“给本尊看看。”姬无双狠狠皱眉,朝小童的右臂伸出手,想亲自探测一遍。
“不劳教主费心了。失了右臂,阿细还有左手,不致于成了废人,无事的。”退后两步,避开姬无双的碰触,水靖轩抬头朝他看去,墨如点漆的双瞳里流泻出几丝嘲讽和排斥。
他不屑于眼前这人的故作姿态和假惺惺。肉体强横的他,这点小伤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况且,如今既然已和狼女结下梁子,他便绝不会投入姬无双门下,右手废掉正好,想必姬无双也看不上他了,不如他主动给这师徒两一个台阶,早些息事宁人,免得日后被穿小鞋。
从最初的大方自然到现在的冷漠排斥,小童态度前后变化之大令姬无双怔楞,有些无法适应。他心火翻涌,浓眉紧皱,想冲小童宣泄,但瞥见他血肉模糊的右臂,所有的怒火却又消失于无形。面对小童玉雪可爱的小脸,面对小童清澈见底的墨色水眸,即便冷酷残暴如他,心底竟也产生了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
“你说得对,”他叹气,点头道,“废了右臂,还有左手。本尊那里正好有一把左手剑和一本左手剑谱,便赐予你。若修炼得当,日后亦可登顶高手行列,切莫灰心。”
他修习的毒魔功以掌法为主,小童失了右手,怕是无法学习了,收小童为徒反而耽误了他,不若让他继续跟随剑法卓绝的木长老
教主绝口不提收徒的事,木长老闻言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连忙站出来拱手,“属下替徒儿谢过教主赏赐。”
“嗯,带他下去疗伤吧,无需吝啬药材。”姬无双大方的开口。
“谢教主!”水靖轩和木长老异口同声道,刚成为师徒,两人却已经显现出高度的默契。
“如此,属下便带徒儿先行一步。”心急小童的伤势,性格爽直的木长老立刻告辞。
木长老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关爱令水靖轩阴郁的心情舒畅许多,不由牵唇一笑,笑容虽然浅淡,却有如春风化雨,令人沉醉,眼底的冷漠和排斥也顷刻间消散。
木长老拍拍他的小脑袋,揽着他瘦弱的肩膀离开。
姬无双瞥见小童对木长老绽放的笑容,心底莫名有些焦躁。若今天不出意外,小童注定是自己的徒儿,这个笑容,本该属于自己!他皱眉,极力压下脑海中怪异的想法和不断浮上心头的愧疚,冷眼朝容色苍白的狼女看去,沉声道,“随本尊来。”
狼女心神不定,踌躇半晌后开口,“请师父稍等片刻。”说完,她举步朝不远处的水靖轩奔去,伸手拦住水靖轩的去路,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今天是我鲁莽了,对不起。”
“若真觉得对不起我,便让我废了你的右手如何?”水靖轩斜睨狼女,语气带笑,言辞却如刀。
“……”狼女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难看,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再计较对错着实没有意义。我只送你一句话,希望你记住:情不可极,刚则易折。”
对方到底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为难于她,真的没有半点意思,况且,手臂的伤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水靖轩收回冷厉的视线,拂开拦在身前的手,径自离开。
狼女性情太过刚硬,正所谓刚则易折,她一生最大的悲剧大抵源于此,如今小小年纪,就已经初现端倪,无怪世人有言‘性格决定命运’。
狼女盯着水靖轩走远,双手握拳,终是忍不住问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话,“我在你眼里,真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吗?”
她现在一心只想知道这一点,对水靖轩之前的劝告有听,却没有懂,更没有记住,待到日后情殇,再想起也只能换来一声长叹。
水靖轩步伐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勒住她脖颈时,自己的喃喃自语被她误会了,于是伸出左手摆了摆,头也不回的道,“我说的是自己,不是你。”
狼女怔楞,有些不敢相信,直至回到姬无双身边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姬无双内力深厚,早已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对小童更加刮目相看。小童不但天赋惊人,性格悍勇,更难得的是,他识人断物,自知自省,这样的孩子,只要刻苦修炼,未来不可限量。每了解小童一点,他的愧疚和后悔就更加深刻,令他有些心浮气躁。
“你今天的做法极为不妥,小错暂且不提,大错有三:其一,没有自知之明,明知剑法不敌却一意孤行;其二,没有掌控情绪的能力,被冲动左右;其三,没有承认失败的气量,进退失度。你可知错?”
待回到自己的院落,姬无双令狼女跪下,一一将她的错处指出。
“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狼女认错的态度极为干脆。
“好,卸去内力,下去自领十鞭。”姬无双挥手,将狼女遣退,神情有些疲惫。
“真是怪事!你竟然舍得惩罚她?”女姬无双对小弟的态度感到很新奇。在她印象里,小弟对狼女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宝贝的不得了,今儿这一出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如果我今天不惩罚她,让她记住这次教训,下回再对敌,她还会被情绪掌控,一旦迷失心智,判断力下降,遇上高手非死即伤。况且,勇者无敌,她连承认失败的勇气都没有,日后怎么登顶武学巅峰?怎么担当总护法之职?她今天的表现已经难以服众,恐是会引起教内很多非议,不能再放任她继续下去了。”姬无双皱眉,冷声解释。
“嗤!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的宝贝考虑!”女姬无双愤愤开口,“可怜那个小童,天生的练武奇才却平白被废了右手,这辈子算是毁了。”
听胞姐提到小童,姬无双心头莫名抑郁,立刻高声朝门外的侍卫叫道,“来人,遣大祭司去给木长老座下的弟子阿细疗伤。告诉他,竭尽全力,切莫吝啬药材。”
侍卫立刻应诺,赶去药房寻大祭司。
姬无双呆坐良久,终是平息不了心头的焦躁,同胞姐道一声,“走,去看看小童。”立时便站起,朝内门弟子居住的院落走去。
这边厢,水靖轩被木长老带回内门弟子的新房舍安置,很幸运,还是与阿壮做了室友,令他感到很满意。
木长老略略给他清理伤口后便赶去药房寻找教内医术最高明的大祭司来给他诊治。木长老走了没多久,他座下的八名弟子便闻讯而来,说是探望,气氛却有些凝滞。
“你们有事?”水靖轩将受伤的右臂搁置在椅子扶手上,朝站在门口的八人看去。
“来看看你右手废了没有。”脖颈带伤的首座弟子上前一步,言语不善。
水靖轩右手完好时,他还甘心屈居人下,如今他都成了废人,连剑都拿不起,他还怕什么?此来,务必要打压下水靖轩的傲气,巩固自己身为首座弟子的地位和威信。
“你说的是什么话?”阿壮怒气冲冲的上前质问。
“嗯,右手确实废了。”水靖轩站起身,拉开阿壮,笑得颇为诡异,左手忽然朝首座弟子的腰间探去,闪电般抽出他的佩剑,眨眼功夫便耍了几十个剑招,寒光在周身缭绕,那首座弟子脸色煞白,僵立在原处,不敢稍有动作。
待水靖轩收住剑势,利落得将剑再插回他腰间的剑鞘,他立刻急急后退,目露骇然。这不动还好,一动便出了洋相,只见首座弟子本来完好无损的白衣碎成无数小块,扑簌簌直往下掉,眨眼便只剩系剑的腰带和半截褴褛的亵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