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纪事（第五、六集）——景风

“既然没事，那就走吧。”阴阳师淡淡的说道。看看时间，也许还能赶上晚饭。

十分钟过后，渊狼带着他们到达了山顶。挂在大门上的红色灯笼已经亮起。

“哎呀！两位，总算回来了！”

刚进门，就看见满脸焦虑的小赤提着灯笼来回踱步。

“闲着无聊，下山探险了一番，带了野味。”季末云傻呵呵的笑起来，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野鸭，就连慕少游都吃了一惊。

“吓！”小赤没想到他会拿出这种东西，惊得倒退了两步。

野鸭身上没有流出一滴血，它被人巧妙的敲晕过去而已。

“那，那还真是多谢了。我会吩咐厨子将它好生料理掉，送到您的房间。”小赤皱着眉头，伸出手用三根指头捏住了野鸭沾满污泥的爪子。

“不客气，不客气。”季末云露出腼腆的笑容。通常，这种表情在慕少游脸上才会出现，此刻他模仿的惟妙惟肖，旁边看着的家伙觉得一阵恶寒。

“请快去大厅吧，晚宴就等两位了。”小赤急急说道，示意他们戴上面具。

本来提着灯想为他们引路，但另一只手拿着野鸭，用这种模样出现在大厅和众贵宾面前，实在有失礼数。

“我们自己去就行啦！”慕少游一直在憋笑。

他看到小赤一脸无措，非常理解她想把野鸭扔掉的心情。

“真是抱歉了。”小赤尴尬的说道，季末云还在傻笑，被慕少游一把拉着快步离开。

“难得你会捉弄人。”慕少游惊奇的戴上面具，一边这么说道。

“我只是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而已。”季末云眯起眼睛，收起憨厚无害的笑容，恢复了原本的一贯表情。

“监视？”

“你难道不觉得么？她一直在监视我们。”

“不觉得。只不过引路而已，哪有监视这么严重？明显是你神经质。”慕少游抓抓头，对季末云的感觉不敢苟同。警察当久了，总喜欢疑神疑鬼。

“总之，待会儿交给我就好。”季末云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他们已经到大厅了。

还是和昨晚一样的排场，但是人少了一名。

蓝子陌和唐雨分别坐在昨晚的老位置。

季末云嘴角一勾，充满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这里风景实在太好了，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

“两位总算回来了，之前找遍阎魔堡都寻不到人，我还以为你们不辞而别了。”坐在首席的白衣欣慰的说道。

“抱歉，抱歉。”慕少游附和的打着哈哈。

“对了，我们还带了野味回来。待会儿可以分给大家。”季末云献宝似的扯谈，众人听得不知该如何接话。

“难不成，两位去山谷探险了？”白衣惊异的问道。烛火摇曳，不知为何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本来没有打算去的，出了点小事故，不小心滑下山崖去了。”季末云微微一笑，说得十分轻松，他从口袋中掏出了打中慕少游的暗器，放在桌上后说道，“不知哪个好心人用这个东西送我们下山。”

“这是！”白衣惊诧的瞪着梅花形状的金属暗器，三根利刺在烛光下闪烁歹毒的光芒。行家一眼就看得出，梅花钉构造精妙，威力巨大。

白衣沈声道：“在阎魔堡的势力范围竟然发生这种事情，白衣为此致以无上歉意。请给我一些时间，这事我会彻查。”

这家伙，一开始就打算把事情公开，难怪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慕少游看着轻松淡然的季末云，没想到他会将暗器展示出来。

再看蓝子陌，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就连旁边的唐雨也有点古怪。在慕少游的印象中，这人性格开朗，如此情况下居然没有出声表态，实在有够反常。

等等，仔细看看的话，这家伙好像和早上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

慕少游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毕竟大家都戴着面具。

“其实这件事情我也不想闹大，如果可以的话这件事情我希望私了。影响大家的心情，真不好意思。”

“无妨。既然两位受了惊，那么今晚的预定就取消，改在明晚如何？”白衣沉吟道，他深知两人的遭遇绝对不能用“滑下山崖”四个字简单的概括。

也许是出于心虚，就连蓝子陌也没有反对。

季末云在心中露出微笑，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多待一天，就可以查出更多的线索。

结果，众人草草的散去了。

回房的路上，季末云一句话都没说，似乎在思考什么难解的问题。

跨进门槛后，慕少游仔细的将门关上，将所有的烛台都点亮。微弱的光芒聚集到一起，房间总算亮堂一点。

饭菜已经摆放在桌上，刚才带回来的野味已经被烤好了，焦香味飘荡在房间中，不过季末云好像没什么食欲。

“你遇到难题了？”慕少游开口问道，不客气的啃起一个鸡腿

季末云将面具摘下后，显露出凝重的表情。

“我的部下没有找到林宜的下落，山脚下死者很可能就是她。林宜真正的身份是西凉报社的记者，专门负责一个灵异专栏。母亲名叫李澜，是十分有名的灵媒师，十年前无故失踪。”

季末云从怀中掏出了银色的梳子，停顿一下说道：“李澜正是这把鬼晏的主人。”

“你的意思是？！”

“现在的推断便是，林宜从她的母亲那里继承了这把梳子，她为了某种原因来到阎魔堡，得到雷神鼓之后，又不知什么原因匆忙下山，然后坠落山崖。”

“你觉得这不是一起事故？”慕少游再白痴应该也能听出季末云的话外之音了。

“既然有人暗算我们，也不排除为了夺取雷神鼓而杀害林宜的可能性。车毁人亡，现场没有雷神鼓，只能说明东西被人拿走了。”

“也许一起烧掉了呢？”

“不可能，雷神鼓使用玄铁打造，可不是容易被摧毁掉的东西。”季末云沉吟道，“而且，她来这里的动机却有点奇怪。”

“为什么？不是同样收到邀请函而来么？”

“以她的职业，这种东西很容易弄到。真正让人在意的是，她失踪的母亲。”

这下子慕少游被说糊涂了，怎么一会儿又扯到林宜的母亲头上。

“还记得么？我曾经说过奇人异士失踪事情么？”

“你怀疑林宜是为了追查她母亲的下落才到阎魔堡来的？”

“不愧是少游老弟，一点就通啊。”季末云对慕少游灵活的思路十分赞赏，他说道，“如果这样的话，林宜的死就有另外一个版本的解释了。”

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尽管都是推断和猜测，在他口中说出却有着极强的说服力。慕少游忍不住想要听下去，于是问道：“什么解释？”

“林宜发现她母亲失踪与阎魔堡有关，所以急急忙忙离开，结果在半路上被灭口。”

“还记得么，管事小赤对我们说她是早上离开的，实际上，她很有可能昨晚就离开了。”

“如果你的猜测正确，那为什么小赤要骗我们？”

“这就是问题所在，”季末云眯着眼睛，险恶的说道，“可以确定一点，找到雷神鼓就能找到凶手。”

“追根溯源，问题出在阎魔堡，他们邀请我们前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之先从那个伽蓝堂的家伙入手好了。”

季末云说的正是蓝子陌，但要怎么动手呢？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啊！

慕少游疑惑的看着他，心中有些期待了。

“平常我可不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今天破例一次吧。”

季末云轻叹一口气，他将桌子上的菜肴全部挪到一旁，腾出空间后拿了两只烛台在桌上。

“你要做什么？”慕少游越看越糊涂，这家伙搞什么鬼？

“偷窥。”

用严肃的语气和眼神说出这话却让人觉得正义凛然。

慕少游翻了个白眼，看到季末云将梅花钉放在镜子前便明白他的打算了。

像他这种程度的阴阳师，只要拥有对方使用过的物品，偷窥根本不在话下。

难怪会说是“下三滥”的事情……

想到这里，慕少游心神一颤，想起电脑桌上那条风水鱼的事情。

“不会吧……”他喃喃自语，不巧被季末云听得一清二楚。

“在想什么？”

“没事。”慕少游连忙摆手说道，“你继续，我在旁边看着就好。”

纵然季末云再怎么聪明绝顶也绝对猜不到慕少游此刻的真正想法，他微微一笑，说道，“那我开始了，日后你可得替我保密。”

他这么说着又在烛台前架了一名镜子，双手合十然后快速掐动手印。

神窥术咒语夹带着季末云自身灵气快速流转，聚集成一股强大的力量窜入梅花钉之中，然后放在梅花钉前面的镜子开始逐渐发光，显现出影像。

一间晦暗的房间，虽然点着灯，里面却没有人。旅行箱被放置在床头，桌子上摊着几本杂志，还有一个笔记本电脑，电源并没有被打开。

“这是什么地方？！”慕少游走到季末云身旁，轻声问道。

“蓝子陌的房间。”季末云说道。

他说着，催动灵力更加仔细的探查，房间各个角落的景象被巨细靡遗的显现在镜子中，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品。

查探了十多分钟还是一无所获，季末云收回了力量。

“雷神鼓好像不在他的房间里。”他这么对慕少游说道。

“会不会藏在其他地方？或者，林宜的死与他无关？”慕少游猜测道，这么说起来，他感觉自己忘记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对了！”慕少游脑中灵光一现，说道，“为什么你只怀疑他？唐雨也有可能谋害林宜夺取雷神鼓啊！”

“这个人……”季末云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今晚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什么了没有？”

慕少游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回答道：“我总觉得今晚的那个唐雨和我们昨天看到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

季末云再次报以赞赏的微笑，慕少游不去当警察实在是有点浪费他的才华。

“对，今晚的唐雨和昨晚的唐雨绝对是两个人。灵气是绝对不会骗人的，之前的那个唐雨灵气外向，不加控制给人的感觉相当豪放，而且横冲直撞；但今晚那人的灵气控制能力相当厉害，可能比我还要高明，连我都无法感应到他身上到底是否有灵气。”

“原来是这样！”慕少游点点头，难怪他总觉得唐雨给人的感觉不对劲，季末云这么一分析，他立刻恍然大悟。

“既然此人非彼人，你干嘛不当面戳穿他？”慕少游觉得奇怪。

“呵，你以为其他人没有察觉么？蓝子陌先不说，此地的主人白衣总不可能完全没感觉吧？自己邀请的宾客突然换成了其他人，他却假装不知道，什么都不说，你觉得这其中会有什么内情？”

“难道？！”

“嘘！暂时别想太多了。”季末云止住了他的猜测。

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凑到一起犹如笼罩了迷雾的森林，思绪一旦陷入森林中的死路便只会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首先需要的是突破口！林宜的死也许正是拨开迷雾的最大契机。

“你打算怎么调查？将整个阎魔堡翻遍，找出那只失踪的雷神鼓么？”

“我还没笨到自己跑去打草惊蛇。守株待兔才是我的一贯做法。”季末云微微一笑，说道，“其实很简单，只要在明天晚上得到某样神器的青睐就能够有一线机会让凶手现形了。”

“啊？”

“如果是宾客中的一人杀人夺物，他一定还会再动手的。如果是阎魔堡内部有问题，正好给我印证怀疑的机会。”季末云自信的说道。

“你打算将以身试险？”

“不好么？”

“当然不好！你以身试险了，我怎么办？”

“乖乖回家，有规律的吃三餐，少吃泡面，晚上洗个热水澡，按时睡觉。”季末云想都没想就说了这些话。

“当我小孩么？”

“或者你可以找一些危险性比较低的委托来做。”季末云很好心的补充一句。

“在你的眼里我就这么不堪一击？”慕少游气急败坏的瞪了他一眼。

“也不能这么说，拥有噬灵珠的你是非常可怕的对手，用不可战胜来形容也不为过！但是，少游老弟，你想过没有，如果失去了噬灵珠，你还能做些什么呢？就像今天噬灵珠失效，你能保证这种事情下一次不会再发生了么？”

慕少游一震，露出动摇的神色，沉默的皱紧眉头。

良久，他才艰难的开口说话：“你的意思是，我留下来会拖你的后腿？”

“我并没有这么说。”季末云直视着他，淡淡的开口。

“好了，我知道了，明天我就下山。”

慕少游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语气却显示他此时怒气冲冲，处于发飙边缘。

因为他没办法反驳季末云。长久以来依靠噬灵珠无往不利，让他产生了错觉。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强，但在季末云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

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弱小和无力……

挫败感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慕少游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低着头快步离开，反手将房门关上。

“砰！”

男人之间，不，应该说是挚友之间的争执在沉重的关门声中结束了。

季末云默默的目送他，紊乱的气流让烛火剧烈的摇摆，不安定的光芒笼罩在年轻的阴阳师脸上。

他露出了苦笑，喃喃自语道：“少游，我只希望你不要遭遇任何危险，但愿你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第十七章

蓝子陌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很背。

应该说，自从夺取兰若奇录失败以来，他一直很背。

原本志在必得的书如同煮熟的鸭子，到了嘴边又飞走，再加上决斗输给了灵无界事务所的助手。大当家什么都没说，但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件事情很快就在组织中传开。名望和影响力逐渐减弱的情况下，他曾经想办法补救，只可惜姓慕的家伙运气太好，连苦心计划好的白信石毒阵都被他破解，从那以后，动不动就有便衣警察在伽蓝堂的总部周围巡视，高级成员经常出入和聚会的场所也被监视着。

恶意抨击，光明正大的中伤嘲讽就像洪水猛兽冲击而来，蓝子陌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原本自信和倨傲的性格变得喜怒无常，阴暗深沉。

甚至有人提议将他二当家的身份废除！

说到底，全部都是灵无界事务所的慕少游害的！

“妈的，姓慕的，我倒要看看，你的好运气能到什么时候！”

蓝子陌阴郁的自言自语，提着灯回到房间。

得到邀请函之前，他从没有料到慕少游竟然也在收到邀请的贵宾行列中。当他第一次听到慕少游说话的时候，便认出他来了。

这简直就是命运安排！

“哼！我不会让你来妨碍我的！神器也好，长生秘术也好，我都要得到！”蓝子陌点亮了两个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