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纪事（第七集）——景风

以墨苍旭的角度看，慕少游拥有噬灵珠，家主之位当之无愧，他到底还有什么顾忌？

“也好，在那之前，将狗灵之事先解决吧。”墨苍旭趁机转换话题，他走到窗前，俯视着楼下的景色。

寂静的夜幕之中，只有庭院里的几盏灯亮着，有几个人在下面来回巡逻，虽然隐藏的很好，却逃不过墨苍旭的眼睛。

“宅邸周围有人专门巡逻，他们能看见狗灵么？”

他几乎可以肯定狗灵的气息消失在这里，极有可能有人将其藏匿一起来了。

“应该可以吧。慕家的人都有点通灵的能耐，如果有东西闯进来了，肯定能察觉得到。”慕少游咬着下嘴唇，理解墨苍旭的怀疑。

“走吧，我们四处去看看。”慕少游提议道，似乎从刚才失落中回复到正常状态了。

墨苍旭笑着点点头，跟着他走出房间。

楼道上开了一盏壁灯，佣人住的房间在一楼，两人下楼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黑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充满了爆发户气息的黄金大钟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熠熠发亮，可以想象佣人们每天细心擦拭它的情形。

慕少游对于继母和两位弟弟的品味嗤之以鼻，这尊大钟应该是父亲死后才购入，时钟的指针正在向十二点靠拢，不看它倒也没感到原来已经快到午夜。

他对着墨苍旭歪了歪头，示意先去外面的庭院查探一番。慕家的大宅属于三层独立中式院落，沿袭了明代的建筑风格，经过近代的改造已经看不出原有的模样。

宅邸两旁种着聚八仙，在院落的东南方则设置了一条人造景观河。一直围绕着宅邸通向后院，在景观河上建造起的小桥和亭子在夜晚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路面上铺着一层斑斓的鹅卵石，经过百年雨水的洗刷和踩踏，已经变得光滑如玉。

进门的时候没怎么好好欣赏，现在就连墨苍旭也不禁惊叹，没有什么名贵的植物或者是摆设，不过淡雅素净的布局令人赏心悦目。

慕少游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巡逻的护院后，才大胆的走出门外。

墨苍旭觉得有些好笑，这里分明是他的家，为什么要弄得像做贼似得蹑手蹑脚。

“少游，你太过紧张，放轻松吧。”墨苍旭拉着他不由分说的出了宅子，踏上圆润的鹅卵石路，脚下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

夜色相当美好，星光闪烁，平静的照耀着庭院中的一草一木，慕少游却无心欣赏。他不像墨苍旭那么坚强，能够淡然的看待一切。

两人漫步在庭院之中，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从门后闪进一个男人，走路踉踉跄跄，空气中飘来一股烟酒的臭味，在那人身后似乎还跟着一名女子。

四人撞个正着，男人没想到这种时间还会有人在院子里散步，昏暗光线下他其实没看清楚院子里到底是谁。

“谁啊，这么晚还闲晃？快点给本少爷让路！”

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口吻既傲慢又自大，慕少游皱起眉头，认出来人。

他是继母的二子，名叫慕然，性格自高自大，典型眼高手低的家伙。据说风评非常差劲。借着慕家的势力在外花天酒地，玩弄女性。

慕少游对慕家的事情不感兴趣，乱七八糟的传闻入耳，他也无法忽视。

“然哥，这是谁啊？你家的佣人么？”走在后面的女人细声细气地说道，搂着慕然的腰，将头探出来，眯起眼睛盯着慕少游和墨苍旭。

“嘿，长得还蛮帅气的嘛。”说着，她直勾勾的盯着墨苍旭的脸，露出怪异的笑容。

“喂！不许看除我之外的男人！”慕然醉眼朦胧，满脸通红，酒醉之下，他居然没认出慕少游。

“讨厌啦，然哥，人家的心里当然只有你一个人。”女人娇声娇气的说着走到慕然身旁，整个人都贴到他的身上，她穿着暴露，下半身只有一条小热裤，高耸的双乳大半都裸露在外，墨苍旭看了一眼，赶紧挪开眼神。

“走了走了，你们两个，好好巡逻。”慕然醉醺醺摆摆手，色迷迷的吻住了女人，他再也没看慕墨两人，两人旁若无人的亲热了一会儿后，相拥着进了宅邸。

墨苍旭抹了抹额头上的热汗，皱眉乍舌道：“现在的女性还真是开放，要是几百年前，肯定会被绑进板车，拉去游街，说不定一辈子都嫁不出去，还要冠上通奸的恶名。”

“时代不同了嘛，你也别见怪。”慕少游一想起墨苍旭刚才的表情，突然有点想笑，紧张压抑的情绪一扫，他说道，“那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叫慕然，他还有个哥哥叫慕越。”

“原来是令弟。”墨苍旭点点头，难怪相貌有些相似，不过性格却南辕北辙。他这个外人不好评断，但慕家若落入这种人手中，前途堪忧。

“反正只有血缘关系而已，我和他们根本没有半点情谊可以说，幸好他喝醉了没认出我，否则又要大闹一场吧。”慕少游自嘲的说道，“我们还是快点找到狗灵，早点离开比较好。”

墨苍旭理解的点点头，两人在庭院中四处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庭院的周围本身就有几重结界护着，不过可能是施加年代久远，灵力有些薄弱，若是有强力的邪灵侵犯，恐怕也无法抵挡。

“要不要我将结界加固一下？”墨苍旭察觉到这一点，好心提议，遭到慕少游的反对。

“还是少管的好，以免节外生枝。我已经不想和这个家有任何瓜葛了。”

墨苍旭闻言只能苦笑着叹气，两人回到宅邸之中，趁着夜深人静，打算仔细搜索一番，却瞥见慕然独自一人坐在大厅中。

第十一章

和他一起回家的女人不在，一看到两人进门，他的脸上露出了怪笑。

“刚才还真没看出来，原来是大哥回家了。”慕然的口气异常轻佻，他整个人不雅的趴在沙发上，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慕少游，说道，“真是抱歉啊，小弟今晚喝多了，大哥，您回来之前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真是抱歉了，你的房间现在已经被收拾成客房了。”

话语之间没有冒犯，听起来却有挑衅的意味。

慕少游没有理睬他，拉着墨苍旭向楼上走，却听到慕然一声冷喝。

“站住！想上哪里去？！谁允许你随意在这个家里走动了？！”

慕然霍地从沙发上起身，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匕，寒光映照着充满杀气的眼眸，墨苍旭察觉情况不对，一个箭步挡在慕少游的身前。

和慕少游完全不同，慕然的体型壮硕，皮肤黝黑，双眼中的精光显示平常有着良好的运动。再看他手上的匕首，冷森的寒芒中透着蓝色的诡谲光泽，显然不是凡品。

至于握着它的人是不是凡品，就墨苍旭的眼光看，匕首在他手上显然是大材小用。

“收起武器吧，我没有想要与你交手的意愿。”墨苍旭平淡的说道，慕然杀气十足，对他来说却毫无威胁。

如果他愿意，一招之内就可以败他，但这么一来势必引起兄弟两人的矛盾激化。

“哈哈，怕了吧？我最鄙视的就是你这样的小白脸！就凭你，打得赢我么？”慕然哈哈大笑，眼中杀气一凛，话音还未落便朝着墨苍旭杀去。

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光芒，慕然果然有两下子，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看似蛮横的挥舞却护住了要害和空门。

墨苍旭的嘴角赞许的扬起，他也无意回避，面对这种人采取的最佳策略是让对方知难而退。

慕然见他不退不让，身上戾气平添三分。

“气势不差。”墨苍旭轻迈步伐，灵巧的避过了砍杀而来的匕首，一个侧身，将话语清晰的送到慕然耳中。

后者一击不中，又听到对方的话，满身酒气的慕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

烟酒的臭味扑鼻而来，慕然的攻势越发凌厉，匕首虚晃一下，另一只手中显露出早就准备好的铁刺，直接击向墨苍旭。

这一拳声东击西，速度极快，目标是墨苍旭完美无缺的脸颊。

墨苍旭对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早就见怪不怪，他连滑步都没有，侧头躲开必杀直拳，出手如电，一手夹住了匕首的同时，稍一运力，匕首竟然被他硬生生的夹断。

慕然反应不及，打出去的拳头没有命中，只感到断裂的匕首上传来一股大力，竟然站不稳，倒退了几步跌坐到沙发上。

将他震回沙发的力道也是墨苍旭算准的，他将手上一半刀刃扔到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慕然。

“你……你！”除了这两字之外，慕然再也说不出第三个字。酒醒了八分，头脑也灵活起来。他快速回忆着对方的出手的套路，猜不到他的来历。

“我说了无意和你交手。”墨苍旭眯起眼睛，微微放出一点杀气。在他的眼中，慕然简直和婴儿没有两样。

不到三分钟，闹剧般打斗以慕然完败告终。他颓丧的倒在沙发上，盯着被折断的匕首发愣。

轻松取胜完全在意料之中，慕少游没再看弟弟一眼，而是径自上楼。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墨苍旭跟在他的身后，很快就看不到楼下的情况。

“看来你想要和家族中人处好关系的确颇为困难。”

慕少游一直不语，墨苍旭思索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如此僵直关系继续持续也不是办法，失去了所有的族人，他不愿意看着慕少游离开血亲，漂泊在外。

“哈哈。”慕少游干笑两声，虽然刚才墨苍旭轻易的击败了慕然，但他一点都没有出了口恶气的爽快感。他在走廊上缓缓踱步，漫无目的绕着圈子。

“你要带我去哪里？”墨苍旭哑然失笑了，“你已经第三次经过这扇门了。”

这么说着，他指着身旁的房门，正是慕少游自己的房间。

慕少游浑身一震，他感到有一双手捏住了自己的肩膀。心里空空荡荡的，那双手给他的感觉却异常真实。

四目交接，墨苍旭的眼中闪着璀璨的光彩，从瞳孔的深处幽蓝色的光芒，让他的双眼看起来显得神秘无常。

慕少游惊呆了，他从来没注意过，墨苍旭的眼睛原来有如此美丽的色泽。

“别再这样了，现在的你不是我所认识的慕少游，噬灵珠也不愿意看到宛如败家之犬似的主人。”

墨苍旭握紧了他的肩膀，继续说道，“既然不想留在这里，尽快将事情解决便回去吧。”

他突然变得正色起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后，眯起眼睛。

“宅邸中有一处灵气特别强大的地方，要不要去查探一下？”

慕少游没有说话，墨苍旭以为他还未回神，手微微用劲，摇了摇他的身子。

“少游！”

“好啦，我听到你说话了。”慕少游苦涩的说道，声音有些无力，老实说，墨苍旭的鼓励有些效用，浮躁不安的情绪逐渐稳定，他清了清喉咙，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哪里。但是那地方恐怕连我也无法进入。”

“家族禁地么？”

记得当年长生族之中就有好几个禁地，所以墨苍旭的脑海中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也不算是什么禁地吧，”慕少游悠悠的说道，“那里曾经是放置噬灵珠的地方，周围设下了很强的结界。

“去看看吧。”墨苍旭并未放弃，他本就是心思缜密之人，任何有嫌疑的地方都不会放过，何况他已经下定决心，只望尽快将狗灵的事情解决。

慕少游见他神情坚定，无意再阻止。墨苍旭的见识和能力都是他平生罕见，想必区区的结界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放置噬灵珠的小祠堂位于慕家大宅的东北方，里面还供奉着慕家太祖的排位。二楼东面的走廊有一条可以通向底楼楼梯。慕少游的记忆中依稀有些印象。他领着墨苍旭走到楼梯口，出入口的大门紧锁，所幸楼梯没有被拆。

慕少游看着出入口上挂着的铁索，上面被斑驳的锈迹沾满，显然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他拉扯一下，弄得手上全是锈片，铁索却紧实的很，依旧忠诚的坚守岗位。

墨苍旭微微皱眉，一个箭步伸手握住铁索，轻轻一拉，铁索就像棉线一般，被他轻易的扯断。

一旁的慕少游一点都不惊讶，对其蛮力心里有数。

露天的木制楼梯久未使用，不仅堆满了灰尘，成为微生物栖息的最佳场所，因为饱经风吹雨打而腐朽不堪，别说两个大男人，恐怕连一个小孩的重量都无法承受。

光线昏暗之下，慕少游并不知道这一切，墨苍旭的突然回身让他措手不及，接下来自己竟然被他抱起了。

“啊！”慕少游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怪叫，这时墨苍旭抱着他轻巧的向下跳去。

完美的落地之后，墨苍旭没等慕少游开口便放开他。考虑到男人的面子问题，他还是给了相当大的余地。

“下次要跳的时候记得吱一声，别忘了我有心脏病啊。”慕少游哭丧着脸说道，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公主抱，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听他这么说，墨苍旭便知道慕少游的心情已经渐渐的平复了。但他却沈下脸。

灵气缭绕着前方的一座平房。越是靠近他越能感受到异乎寻常的熟悉感。

这个灵气是他的故人所留在世上的最后遗产，经历百年，模样已经逐渐模糊，但那人的气息墨苍旭绝对不会忘记。

他突然驻足不前，凝视着前方的祠堂，眼前浮现出了当年亲手将噬灵珠交给慕无双的情景。

日过境迁，他还活着，昔日的故友却烟消云散。

长生族的人很少和外界接触，更加严禁和他们交朋友。墨苍旭从前一直不理解为何族中会有如此不成文的规矩，但现在他终于体悟到了。

原来分别的时候会是如此的苦涩。

“你怎么了？”慕少游见墨苍旭愁眉不展，还以为刚才自己说的太过分，让他心情不爽。

“无事。只是想到故人。”墨苍旭的眉头微微舒展开，说道，“这祠堂周围围绕着强大的灵气，我可以将周围的结界解开么？”

慕少游耸耸肩膀，表示无所谓。

“父亲曾经说过，这里的地气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当年太祖也是看中这块地的风水才决意将噬灵珠安置在此。反正珠子已经在我手里了，解开结界也没关系吧。”

这正是墨苍旭心中所想的。一来，他也想借此机会祭拜一下故人。

设置在祠堂周围的正是十分古老的刹罡太极阵，普通人无法看见围绕在建筑周围的阵法，但看在墨苍旭的眼中却是凶险万分。

慕少游的能为不及他，只知道门口设下厉害的结界，却不懂刹罡太极阵的厉害之处，所以并不明白为何墨苍旭沉默驻足。

没想到慕家有人能设下如此高深古老的结阵。当年将噬灵珠交给慕无双后，曾经教过他几个强力的结阵，但威力远远不及眼前的这个。

想到这里墨苍旭缓缓开口说道：“此地所设的刹罡太极阵是相当古老的阵法，你知道是谁设下么？”

“不知道，反正我小时候就有了，应该是太祖设下的吧。”慕少游如此回答，其实儿时的记忆早就有些模糊了。他只记得那时楼梯还没被封锁，母亲时常会带他到祠堂前的后院玩耍。

每次他想靠近祠堂，母亲都会拉着他的手，呆呆的站在安全地带凝视着那幢久经风霜的古老建筑。

不……那是不可能的……墨苍旭在心中暗暗的回了一句。慕无双所在的年代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细看这座祠堂，若是没有人定期维护，根本不可能完好保存至今。

再看它表面的油漆，仿佛前不久刚刷过一次光亮如新。

就算加持了刹罡太极阵，也不可能将百年的风雨遮挡住，必定是有人能出入结界，定期修葺祠堂。

“怎么了？有什么顾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