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卓眠都有这一栋别墅的钥匙。
又回到刚刚的两人,葛可风一手拎着刚买的东西,一手搭着卓眠的肩膀,眼睛盯着卓眠低头开门时显出的一段洁白颀长的颈项。
卓眠这边钥匙刚刚查到门锁里,那边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莫诚一张笑得灿烂无比英俊脸庞出现在两人面前。
接下来会怎样?
其实接下来并没有怎样,三人的脸都是一僵,随后就恢复了,打招呼的打招呼,说好久不见的说好久不见。
心知肚明,各怀鬼胎。
卓眠早早地钻进了厨房里做饭,葛可风和莫诚在外面聊天,热烈而有趣。
卓眠苦笑了一下。……当真有趣。
吃晚饭之后,自然是有家的都回家,莫诚和葛可风偏偏又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卓眠不说话,看着这两人,一个往东开,一个往西开。
他转身往院子里走,只见院子里的一架葡萄,在夜色里招招摇摇地伸着它那如同手掌般的叶子。
明明白天的时候是很清新,很喜人的,独独到了晚上怎么看怎么阴沉鬼魅,真真讨厌!
他走进屋里,将手机关上,电话线拔掉。
洗澡。
睡觉。
第五章:三人
卓眠站在二十九搂的高度去看外面的天空,与在地上看不同——似乎干净些。这个城市的天仿佛总是压抑的。灰蒙蒙,潮湿的天。外面刮着很大的风,呼啸盘旋着将地上的纸屑高高地抛起,又重重地摔下。每一个在路上行走的人都极力裹紧身上为数不多的衣服——这个城市里的男人,女人总是穿得很少。卓眠就这么看着,说不上是怜悯还是可笑。
他想,自己还真是空闲。
雨到底下来了,突然之间的事儿。雨里似乎也夹着这城市上空的灰,灰色的雨打在窗上一下就模糊了视野。然而就在这灰蒙蒙的窗后,他还是看到了一辆车,二十九楼下面的一辆车,有一辆法拉利。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一眼认出来。
车里的人也在往上看,只可惜,那人站得太高,天太暗,他掏出电话,按下一串他过往按过了无数次的号码。
“阿眠,是我。”
“恩。”莫诚苦涩的笑了一下,很短暂的一个笑,这人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熨帖。
“在法国的时候你曾问我,为什么不好好交个女朋友……我那时说,没必要。……你懂的……”
“我不记得了。”卓眠不等他说完就挂上电话了,他就这么站在窗口,一动不动地看着那辆车,他停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他不记得了,但是,懂了。他相信莫诚说没必要,就是真的没必要。原来他是爱他的,很久以前,就爱了。可是,那又怎样。他们两个都不是能为爱抛弃一切的人,更何况,两个男人。
他信奉的从来就不是爱情。
葛可风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卓眠看了看,掐灭,关机。
他觉得这种关系必须要停止,这种混乱而无法掌控的局面,必须回归正常。他有预感,若是任这个情况下去,事情会很糟。
只是世间的事大抵都不会随人愿,有时候,一个人的力量是很微小的,一个人的意愿也是很脆弱的。兴许别的人多走了一步,你的生命也就变了。
中国的慈善晚会许多时候只是一个交际的代名词——一定身份的人,在一定的场合,一定的时间,见到了和自己相像的人。通常,这些人是固定的。自从莫诚回了B市之后,卓眠就没私下里见过葛可风,毕竟在他心里,莫诚还是比葛可风重要的。
这个晚会上两人又见面了,仍旧隔着人群,隔着灯光,隔着熙熙嚷嚷,恍如初见。
葛可风和莫诚不同,他还不够了解卓眠,所以,他还有往前走的勇气。
葛可风有意往卓眠身边靠,对着晚会上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时不时偏过头问一句:“卓少,是不是这样?”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卓眠这人极其爱面子,在人前唯恐做得不到位。葛可风这样的态度令他只能端着张笑脸同他一起演戏。
晚会渐渐到了尾声,人都离开了座位,三三两两的说着话,葛可风来到他身边,终始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攥紧了他的手。
“你知道的,错不在我。”一向高位的男人若是带着委屈说话总是比较令人心软的。
卓眠叹了口气,却没有去挣开,小心的让他牵着,“错的人是我……我没想到他会当真。”
“那你想到我会当真吗?”
“我不认为你会当真。”卓眠不去看他,只是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
“你会信的……”葛可风也顺着他的方向往前看,水晶吊灯下唯有觥筹交错,衣香环鬓。
卓眠不说话,拿着杯酒,向葛可风使了个眼色,转身率先进了身后的一个休息间里。葛可风进来后顺手就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卓眠要他进来是为了和他把话说清楚,最好这次之后两人的关系能回到最初。葛可风也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两人在根本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葛市长最初是带着抢人的想法强行进入他的生活的,现在因为这点破事要他放人?没门!所以他进来以后根本不给卓眠开口的机会,抱着人就啃。
卓眠先是一愣,然后也就顺从的张开嘴了,在他看来这就跟离婚夫妻前夜是一样的道理——缅怀一下,冷静后就好聚好散。
他身上的人一感到他的顺从就激动了,不管不顾地就要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卓眠连忙按下他的手,不让他乱动。葛可风手一翻,轻轻松松就将他一个反手制在怀里了。
“葛可风!”卓眠被迫靠在他怀里,双手被他反剪抓住。
“恩?”他根本不理他,只是专心致志地拿牙齿去咬他脖子上的肉。
“你就不能听我好好说话吗?!”
“你说,我听着呢。”仍是低头舔吻着别人的脖子。
“你再这样我当着生气了。”卓眠也确实被气到了,他就没遇到过葛可风这种人!
葛可风原本只想着不去管他的话,听他这么一说火气也上来了。一用力将人摔倒对面的沙发上,那身子压着他的身子,冷笑一声,道:
“都说分手了又哪儿来的气生?啊?若是你不说分手,我倒乐意你同我置一辈子的气。”
“葛可风,你何必这样纠缠不清,落了下乘?”
“哼……你少同我讲这些,分手的事你少给我想。”说完,不待卓眠再说什么,低头将他的嘴堵住。
……好容易找到的宝贝,哪能轻易放手……
两人在房间里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再出来的时候人都快没了。趁着乱糟糟的样子,两人从一个偏门来到了停车场。葛可风这人很光棍,说了一句“我让司机先走了”就直接进到了卓眠的车子里。卓眠被他弄得疼了,站都快站不住了,只得憋着气上车。
总之,他的行事方法在葛可风这里一概行不通。
这人无赖到了极点!
卓眠在他那里结结实实地吃了几次亏之后,也想开了。不就是上床吗?这人是到这儿来镀金的,三两年的就要走了。
基于卓眠的这个想法,两人也就不咸不淡的过下去了。倒是莫诚,虽然被打击了,最后还是跑了回来,不过,卓眠治不了葛可风却捏得住莫诚,两人虽然还是多年好友,却是渐渐地不关情了。
莫诚心里急,然而也没法子,他知道这事急不得,也看出来了卓眠现在对葛可风只是应付,到底心里没那么伤心了。只是越发在卓眠身边转的勤,葛可风有时拿这个当说事儿,卓眠却是理都不理他的。
三人就这样迎来了新的一年。
葛可风和莫诚都回了B市,卓眠一人留在S市。
第六章:生病
过年总是分外忙的,公司里,家里总有做不完的事,还要到处的给叔叔伯伯们拜年,于是卓眠就越发的忙了。人一忙就容易生病,病不大,只是伤风,然而卓眠并不得闲,没有办法好好休息,这咳嗽也就反反复复地拖成了支气管炎。卓太太心疼儿子,硬是要留他在家里休息,又有他妹妹卓琢从港回来,说是想哥哥了,卓眠倒是在这个众人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闲了下来。
这天晚上卓眠正同他妹妹卓琢在花房里聊天,葛可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卓眠,出来。”
卓眠看了眼正在摆弄花的卓琢,向外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问:“去哪里?”
“你家外面……”葛可风低低地笑着,显然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
“你在S市?”
“恩,你快出来,我有东西给你。……对了,穿厚点。”说完就挂了,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卓眠。
卓眠看了眼卓琢,笑着说:“卓琢,哥哥有事先出去一下,你快点回主屋吧。”
卓琢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两圈,快快乐乐地答应了。
卓眠从花房出来以后顺着小路走到西边的偏门——正门的人太多了。偏门早就关了,只有两个佣人坐在门房里闲聊。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过偏门,直到卓眠去敲了门房上的玻璃才反应过来。
“少爷好!”两人见是卓眠急忙站了起来问好。
“把门开一下,我出去一会儿……不用对太太说了。”卓眠笑着对他们点着头说。
“是。”一个人连忙从抽屉里拿出钥匙,为卓眠开门。卓眠家的宅子有些年头了,这个西偏门本是旧宅子的正门,只是如今新开了正门才少有人过的。卓眠的母亲喜欢这些老旧的东西,不准人去擅动改造,因此只得在旧门外又修了一道门。所以,卓眠要出去就得开两扇门。里间的这个门用的仍是格林锁,这个锁有点锈,外面的那扇自动门都开好,里面的这个锁还没打开。那佣人很少见到卓眠,此时就有点紧张了,他越是紧张这锁就越难开,急得那人的额上都出了汗。由于这点耽搁,卓眠出门的时候距葛可风打电话都过去近二十分钟了。
他估摸着葛可风应该在正门附近就顺着围墙一路小跑,刚刚到拐弯处就被一人扯住了胳膊拽到阴影里。他吓了一跳,拿手去推人,那人却将他一把搂到怀里,低声笑了起来。
“……葛可风。”
“恩。”葛可风把头埋到他的颈窝里,含糊不清的回答到。
卓眠刚刚跑得急了,现在一定下神又开始咳了,一吸冷气就是一阵咳,葛可风在他旁边给他拍着背,拿身子去挡住风口,把人牢牢地护在身前。卓眠咳得说不出话,仍是挥挥手表示自己不要紧。葛可风一把把他的手抓住,拉着人往前走。
他这次是开着辆军用的吉普车来的,卓眠看了一眼发现是S市的牌照。葛可风打开车子后座的门,推着卓眠的腰坐了进去。卓眠低头咳了一阵,刚刚好点就对葛可风说了:“回前面开车,别在这里,我家待会要有人巡视的。”
葛可风抽了抽嘴角,冷笑着说:“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大过年的你来干什么?”卓眠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他和葛可风明面上的关系很普通,让人见了始终不好,再说了,自己是商人而他是官员,他……不应该比自己更在乎这些的吗?
葛可风咬着牙,狠狠地往卓眠脸上捏了一下,起身下车了,车门“啪”的一声关上,似带着男人的火气。
车子开了大概十分钟,在附近的一个公园里停了下来,葛可风从副座上拎了包东西,又跑回后座来了。
“卓眠,给你的。”
那是几包中药,用黄油纸整整齐齐地包着,一个个的码好,再用细麻绳仔细的扎着,看着有种很精致的感觉。卓眠疑惑地看着他没有去接,仿佛是第一次见着这人。
“你来就为了这个?”
葛可风被他气得不轻,攥着麻线的手的捏得啪啪作响。
“……直接说药方不就行了。”卓眠低头接过药,用手细细的去抚平纸包上的褶皱。他咳嗽葛可风是知道的,他也听他说过B市有个治咳嗽很灵的中医,只是,他没想到这人会巴巴地跑来就为了送点药。
“……”
“我很想你。”葛可风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攥进自己手里。卓眠的手是洁白修长而又骨骼分明的,车里的灯是昏黄色的,一照上去,只觉得那双手也很温暖。
卓眠任他攥着,也是不说话。葛可风这会才好好地去看这人。他里面穿着一套家居服,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出本色,只是很舒适,很温暖的样子。外面罩着一件青白色的冬衣,松松的披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出平日里贵公子的样子,倒像是小了许多。
……还是有他在好。葛可风看着人,心里到底是承认了。他回了B市多久,就想了这人多久,起先还没什么,到和她妻子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就格外想了。他的妻子是家里选的,一个世交家里的女儿,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本身就是不喜欢女人的,他的妻子又是个小姐脾气,一来二去的两人便冷了下来,除了过年,否则两人几乎不见面。以前也就无所谓了,现在和卓眠好上了,就越发思念了。听到那人生病了便跟着焦心,说什么也得过来看个一眼。
“什么时候回去?”卓眠被他盯得久了,不自在地去扯开话题。
“跟着军队的一个运送军需的飞机来的……早上八点就要回去。”
“恩。”
两人不说话,静静地坐着。不知谁先动了手,不知谁先靠近了谁,只知道那人的身体就在旁边,那人的手就在身上,那人的唇……就在唇边……不知是谁点的火,一下子就烧了两个人。
他们越靠越近,紧紧地将对方往自己怀里面收,想要将人融进自己体内一样。狭小的空间瞬间将对方喘息的声音与带着热度的呼吸送到身边。卓眠穿的衣服很松散,葛可风轻而易举地就把手伸了进去,摸着那人丝绸般滑腻的肌肤,喟叹一声,只觉得今生别无他求。卓眠手伸不进他的西装里,又不敢使劲拽,很是不满意,吻着吻着就咬起来了——轻轻地咬着对方的舌头发泄怒气。
葛可风闷笑着,一把把人抱着转个身,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他知道卓眠很不喜欢这种类似女人的姿势,只是车里就这么大,他也没有办法。
卓眠早就昏昏沉沉了,偷情的快感不断刺激真他的神经,快乐得想要叫出来。在自己家附近,在公园,在车里,两人像是躲到了人群的角落里,明明有着被发现的可能,却偏偏觉得远离了人群。这种刺激是他所没有尝试过的,不曾想过的。在那人进入的瞬间,他想,自己真是疯了,被这人弄疯了。
葛可风好久没发泄了,这次简直是着了魔,不管不顾地就往里闯,听着那人一声声的压抑着的呻吟,心里的火却要烧越旺,就算登时死在这人身上也是心甘情愿。
……
待两人收拾整齐已经是六点了,冬天天亮的晚,还是一片漆黑。葛可风抱着卓眠,一起去看那夜空里的星星,明明只是苍白色的零零星星,两人却也觉得有趣。
葛可风看了看时间,送卓眠回家。车子停在了卓宅西偏门,没想到那佣人记着卓眠很快就回来的话,站在门口等着了。葛可风看了那人一眼,回头对卓眠说:“快进去吧。”卓眠笑了笑,身子往前伸了伸,吻在他的嘴角。
卓眠一步一步地走进家门,葛可风就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再转头,夜空里的星星已经隐去了,水天之间也变得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