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意外……于他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也是直达他内心的恐惧。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刻在灵魂上的日子。
上一世所有的变数,都是从父亲病危之后开始的。
莫氏危机,公司运转出了问题,股票被人恶意收购,直到最后公司倒闭,莫家负债累累,大哥英年早逝,莫家走向末
路,家破人亡。
用于下半生记录的事情莫辞以为重生之后不会再发生,他成功的走向另一条不同的路,挽回颓势,没有和致使莫家走
向败落的罪魁祸首结为朋友。
承欢父亲膝下,家庭和乐,享受到前一世没有过的亲情与关怀。
他以为命运不会重演,他能继续享受。
但是,在听到大哥打来的电话,听到父亲病危的消息时,他在一瞬间被恐惧深深的笼罩。
是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害怕亲人离世,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恐惧。
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不能改变命运。
前一世的自己若能早一点觉悟,挑起父亲和大哥的担子,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莫辞再次面临这样的命运,他能嗅到父亲病危后阴谋的味道,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一种不安使他警醒。
他不能退缩,不能在命运重演时逃避。
莫辞整理好护照,对段枫摇头。
“我担心你没人照顾,莫辞,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段枫镇静的说道,在莫辞因为惊讶睁大眼睛的时候,把手臂按在莫辞的肩膀上。
“你才是最重要的。”他再一次重复,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的触碰莫辞光洁的额头,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莫辞眼前的光线被遮挡住,段枫墨色的眼睛离的如此之近。
他清晰的看见对方眼底积淀的情绪,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段枫强硬的声音让他有片刻的恍惚。
感觉段枫俊朗逼人的脸渐渐凑近,薄薄的嘴唇凑近自己,呼吸交融在彼此的脸颊上,时间仿佛凝滞……
不知道那一刻,是谁先吻上对方。
凑在一起的两片唇轻轻的触碰、舔舐,描摹着对方的嘴唇,清冽的男性气息吸入鼻腔。
柔软的触觉,舌尖抵上牙关,轻轻的划过,不含一丝情欲。
只是单纯的接触,渴望被对方接触。
牙齿微张,放任舌头进入,对方深入,温柔的舔过每一处口腔,最后停留在自己的舌头上,轻轻的吮吸。
小心翼翼的互相试探。
莫辞被段枫放开身子的那一刻,脸颊是燥热通红的。
大口的呼吸,莫辞在晕眩之时被对方重新拥进怀里。
早晨的尴尬荡然无存,在一个极其温柔的吻后,莫辞清晰的感受到段枫的内心。
那种心如擂鼓的情绪叫做喜欢,亲吻过后的满足让这股暖流重新注入身体。
彼此渴求,不反感对方的触碰。
莫辞轻轻的闭上双眼,没有推开对方,靠在段枫的臂弯。吸收到一种安定的感觉。
在经历沉重打击之后,精神萎靡的他迫切需要这种安定的感觉。
一个人的世界需要有人理解。
他了解身边这个人的优秀,喜欢这种能依靠的温暖。并且,不想失去这份温暖。
“莫辞。”长久的沉寂后,声音低醇的男人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脸颊。
舒服的感觉让莫辞眯起了眼睛。
“莫辞,我们在一起吧。”
对方在自己闭眼的时候说道,灼热的呼吸进入耳朵里,宛如一道轻飘飘的浮云。
“嗯。”他听见自己极其细微的回应声,接着被对方大力的抱紧,听到沉稳的心跳渐渐加快。
“我在意你,所以,不要逃避。现在你已经答应我了。”
没有修饰的低醇声音打了几个回旋,悄悄的,如涧边流水,缓缓流进心底。
“我想……安托万老师一定会非常生气。”赶往机场的路上,莫辞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的五指上。
“是啊,准备了这么久,你还是要错过最后的决赛。”五官深刻的男人点点头,默默的伸出一只手,握住莫辞的手掌
。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我不想放弃,但是比起父亲的生命,比赛我可以主动放弃。”
莫辞感受到段枫独有的关怀,眉头微蹙。
在来机场之前,他给安托万老师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不能参加最后的决赛。
安托万老师并没有马上打电话过来,或许手机不在身边,或许忙着做菜,等到星期五亲临现场去比赛的时候……老师
一定是心怀不满的。
多日的准备在最后的时候选择放弃,这也是无奈之举。
莫辞抓着段枫的手指,把脸转向景物飞速倒退的窗外。
“莫辞,你不用自责,我想安托万会原谅你,生命只有一次,而比赛的机会,还有许多次,你还有机会的。”
段枫反手抓住莫辞的手掌,搁在自己的腿上,低醇的声音在莫辞耳边盘旋。
“嗯,不过我想起我在赛场上还和人有约定,”莫辞突然想起了什么,收回了自己的手,揉了揉脑袋上的头发。
“约定,什么样的约定?”段枫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重了几分。
“一个叫艾克的北欧人,他说要在决赛上和我碰面,可是我,唉,我无缘和他在赛场上进行对决了……”
“你很失望?”男人的声音里有一份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紧张,莫辞轻轻的摇摇头。
“不,只是放了人家鸽子,有些过意不去。”
82.
莫辞一下飞机,就马上赶往大哥提供地址上的医院,段枫随后紧跟,拿起莫辞的行李,帮忙拦了一辆出租车。
“快,去仁心医院!”莫辞坐进了出租车,不断催促着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飞快的调头,一路飞驰到医院。
付了钱,莫辞打开车门,进入医院的大厅。料想不到的是,医院门前挤满了拿着话筒采访的记者。
“请问昨天晚上入住你们医院的莫知行先生,是渡过了危险期?”拿着话筒采访的女记者挤到最前面,放大了音量。
“抱歉,莫先生的病情只有院方高层知道。”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不
知情。
“那么,能不能请你们院方的高层来接收一下我们的采访?”刚才得到回答的女记者仍不死心,抓住机会,又问了一
个问题。
“对不起,我们无权让医院高层接受采访。”戴眼镜的医生冷冷的拒绝。
“我们想进去探望一下莫先生的病情,医院能否通行?”被拒接的女记者让随后一拥而上的同行挤出了人群,将话筒
伸到最前面的记者抓住了最佳时机。
“不行,医院不能让无关的人员进来。”医生皱了皱眉。
“请院方通融一下,我们绝对不会打扰病人的休息。”另一个记者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
在场的记者们听到后,立刻附议,“是啊是啊,我们绝对不会影响病人的休息。”
“请安静一下,”戴眼镜的医生大声说道,“医院的病人有很多,你们一群人上去,一定会打扰病人的休息。所以,
请你们回去。”
“不会,只要放几个人进去就行,不用将所有人放进去。”刚才将话筒伸到最前面的记者提高音量,“让我们葡萄台
先进去。”
“不行,让我们先进去,我们是星星台的记者。”
“让我先进去,大树卫视需要这条新闻,请先放我们进去。”
要进去采访的记者们争先恐后的说道,声音盖过了讲话的医生。场面一时失控,医院的保安已经拿着电棍维护秩序,
将争得面红耳赤的记者们往大厅外赶。
记者们不愿放过这条十分有价值的新闻,又被拿着电棍的保安的气势所慑,不敢挤着上前,突破防护圈溜进医院。
“放我们进去!”
瞪大眼睛的记者们互相推搡,企图让院方妥协。可是身材高大保安拿着电棍,凶神恶煞的驱赶着这群严重影响病人休
息的记者,丝毫没有妥协的意味。
“你们医院的保安态度太粗暴了,我们只想采访一下莫先生,并没有恶意!”有记者愤愤不平的说道,再度提高了嗓
音。
“我们医院有医院的规矩,请你们媒体工作者配合一下医院的工作,对于莫先生的病况,我们无可奉告,请你们迅速
离开!”
戴眼镜的医生拿着护士悄悄递过来的扩音器,大声喊话。
莫辞眉头紧拧,双目锁定医院大厅前面红耳赤抢夺新闻线索的记者。
“怎么办?”莫辞烦躁的咬紧下唇,眼底的焦急落入身后男人的眼中。
“先不要急,医院的入口不止这一个,我们可以找找另一道门进去。”很快明白了情况,段枫轻轻的将手掌放到莫辞
的肩膀上,让对方镇定下来。
“后门,应该会有后门!”莫辞眼睛一亮,抓起段枫的手掌,趁着记者们都在大厅抢新闻的时候,绕道医院的后方。
在段枫的引导下,莫辞很快找到了后门,正想推开半掩着的铁栅门,一个饱含欣喜的声音迎面而来。
“小少爷!”
莫辞微微抬头,看到浑身透着一股朴实气质的四十多岁的女人。
“达嫂!”莫辞准确的叫出女人的名字,小步上前,声音里多了一抹难以抑制的激动。
“小少爷,你回来了。”达嫂眼里含着泪,丰厚的唇动了动,拉住了莫辞的手掌。
“是的,我回来看爸爸,爸爸他……”莫辞眼里泛过阵阵酸意,一时间红了眼眶。
“小少爷,你不要太难过了,老爷他……会挺过这一关的。”达嫂见到莫辞微红的眼眶,默默地摇摇头,“我原先是
想回家一趟做点东西送给大少爷吃,不想遇见前面的那帮记者,所以从后门出来,一下子就碰见了小少爷……我,我
带你去见大少爷吧。”达嫂忍不让眼泪流下,看到莫辞身后还有一个人,达嫂放柔了声音。
“小少爷,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吗?”
“对,”莫辞向身后望了一眼,对达嫂点点头,又轻轻的回头,看向有着包容眼神的段枫。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去?”
“好。”段枫点头,冲莫辞身边的达嫂友好一笑。
“小少爷的变化真大,刚刚见到你,达嫂差点认不出咯。”达嫂将面带倦色的两人领进电梯,在电梯上升的时候用慈
爱的眼神打量莫辞。
“是啊,我只是一年没有回来而已,”提到了伤心事,莫辞的眼睛黯淡了下来。这让达嫂准备说的话吞回肚里,在这
个时候,任何开心的事情都被蒙上了黑色的外衣。
“叮……”电梯缓缓打开,达嫂走在了前面,绕过一个回廊,推开一扇板岩的大门。
“小少爷,就是这里了,里面还有一扇门。大少爷他,你要多劝劝大少爷,让他想开一些,达嫂先回去煮东西,待会
再来医院。”轻轻的叹了口气,达嫂在两人进去的时候关上了大门,默默地退了回去。
“我先坐在这里等你。”段枫在莫辞要推开最后一扇门时停了下来,指了指旁边的座椅。
“好,段枫。”莫辞勉强的笑了笑,点点头,在段枫的注视下推门走进了进去。
面容冷峻的男人脸上覆着一层厚厚的寒冰,紧锁的眉头,没有任何弧度的嘴唇紧抿着,手臂长期以一种姿态弯曲着,
不停地在光洁的地板上来回走动。
“大哥。”莫辞悄悄的走到男人的身边,声音里多了一份激动。
男人闻言,猛的回头,看见笔直站在跟前的胞弟,微微一愣,跟着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缓缓回过神来。
“阿辞。”男人冷硬的声音里夹杂着别样情绪,犀利的目光落到莫辞的身上,顿时柔和不少。
“大哥,我回来了。”莫辞心中酸涩,轻轻的说道。
“你的比赛呢?”听到莫辞的轻声呼唤,气质清冷的男人握紧拳头,犀利的眼睛对上胞弟红红的眼眶。
“我,我放弃了比赛。”莫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回答了莫言的冷冷质问。
“啪!”一个清脆的响声在空气里炸开,如同烧开的沸水,瞬间翻腾。
“大哥……”莫辞愣愣的出声,看着对面的兄长起伏的胸膛,捂住自己被甩了一巴掌的左脸,愣在原地。
“混蛋!你回来干什么!”面容冷峻的男人放下手掌,胸膛起伏不定,犀利的眼睛似乎要将回来的莫辞射穿。
“大哥……”莫辞咽喉干涩,眼泪在一瞬间模糊了视线,“大哥,你……”
他想问问自己的兄长在自己匆忙赶回来的时候,为什么要狠狠地甩给他一巴掌。
可惜话在半路阻塞,卡在喉咙中,再也无法讲出来。
“你不去比赛,回来干什么?!你好不容易进了决赛,你知道,放弃意味着什么。”厉声的质问让眼中含泪的莫辞思
维凝滞。
“放弃,你把机会从手中放开了,在F国四年的努力,就被你轻易的放弃,你对得住父亲吗!”
拉住莫辞的衣领,眼神犀利的男人吐字清晰。
半晌,思维凝滞的莫辞双眼回过神来,狠狠的推开抓住他衣领的兄长,在对方愣神之际大声吼道:“机会还有很多次
,但是父亲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会回来,即使在决赛中我将会得到第一名的成绩,我也会赶回来!”
眼泪簌簌的落下,莫辞毫无知觉。
滚滚的热泪溅到地面,莫辞昂起脑袋,脖子僵直,仍哽咽的大声吼叫。
“我要回来,我不能不回来,你打我吧,大哥你狠狠的打我吧,在打完之后,我要见父亲,我要见他,你不准拦着我
。”
从未用过如此大的音量对大哥说话,莫辞豁出去发出嘶哑的吼声,冲到莫言的面前,狠狠抓住兄长的手臂摇晃着莫言
的身体。
压抑在心底的痛苦得到发泄,莫辞有一刻,是痛恨过自己的大哥的。
殷切希望他无法辜负。
内心的担心隐忧,被大哥误解。
他害怕失去,在选择弃赛的时候已经做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任何选择都要付出失去的代价。
满腔的痛苦在嘶吼的时候排出体外,莫辞哽咽着,任眼泪争先流出眼眶。
“阿辞。”莫言皱着眉,深呼吸后的声音十分沙哑。
“阿辞,你知道回来代表什么吗?”
压抑的声音藏着浓烈的忧虑,犀利的眼睛里装盛着复杂的情绪,面容冷峻的男人走进莫辞,将手臂搭在莫辞的肩膀上
,慢慢施加力道。
“我知道,我知道回来会失去什么,但是不会来,我将会失去更多的东西。”莫辞摇摇头,声音哽咽。
“这里疼吗?”莫言放开莫辞的肩膀,手臂上移,触摸到莫辞红肿的脸颊,眼睛里多了一份动容。
“不疼。”莫辞渐渐止住泪水,胸口涨满,缓缓地摇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重新清晰。
柔软的布料接触到脸颊,轻轻的擦拭着眼角的眼泪,缓和面色的男人脸上带着歉意,轻轻的,近乎温柔的用手帕擦拭
着自己打出来的红肿痕迹。
“大哥。”莫言熟悉的举动让情绪激动的莫辞再一次哽咽,伸手抱住自己的兄长,莫辞将脸埋在兄长的胸膛里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