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的声音非常微弱,像是受伤的小兽延喘。但是劳伦斯听到了,他已经迈出第一步,尖锐的藤蔓刺进他的胸膛,鲜
红在胸前的衣衫上化开。他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微笑着看向艾斯特,“别怕,我来救你。”
“劳伦斯,笨蛋……”藤蔓缠上艾斯特的嘴巴,让他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一步一步地走接近,
生命也一步一步地流逝。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藤蔓穿透他的胸膛。但他似乎并不感到疼痛,蔚蓝的眼眸里只有少年
的身影,脸上浮出温柔的微笑,“艾斯特,我很快就会来到你身边,别害怕。”
口不能言,少年拼命挣扎,泪水无法抑制地从紫眸中溢出。温暖的手抚过他的脸颊,将落下的泪珠擦去,劳伦斯已经
走到他的面前,对着他微笑。
“别哭,对不起,让你受到牵连。”他转向冷眼旁观的艾维,“以我的命赎下我的罪,放开他吧。”
“劳伦斯,你这个笨蛋!”缠绕他的藤蔓松开,少年忍住冲着劳伦斯大吼,泪水不断地溢出紫眸。
精灵王伸出手抚摸着少年的脸颊,“我爱你,艾斯特。”清朗的声音中包含着无限的温柔,在少年的心中回荡。脸颊
上的温暖的抚摸突然消失,蔚蓝色的眼睛渐渐合上。
第二十八章
“劳伦斯!”少年的悲鸣让人锥心刺疼。已经没有力气嘶吼,艾斯特只能低低地呼着心爱之人的名字,拼命伸手想去
触碰,可是藤蔓依然束缚着他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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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艾斯特红了眼,怒盯着束缚他之人。但当他看到对方的脸时,微微地惊讶。“你……你快救救他吧!”
精灵王的生命在不断地流逝,但是并没有完全消失,现在还来得及。
“真可笑,我为什么要救他?”艾维发出冷笑,藤蔓将少年揣起来。
“因为你也感到悲伤……摸摸你自己的脸吧。”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你并不希望他死。”
精灵疑惑地摸着自己的脸,错鄂地看着湿润的手指。他居然在流泪,为什么?那个人明明就是杀死父神的凶手,他欺
骗了所有人,罪大恶极。而自己居然为这个人流泪。
与那个人并肩作战的往昔却在眼前浮现,将背后交给对方的信任,那个人的微笑让自己无论面对多么残酷的战斗都能
勇往直前。同时脑中又有另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憎恨那个人,杀死那个人,为父神报仇雪恨。
头疼得似要炸开一般,艾维双手抱头,大叫一声。憎恨犹如火焰般燃烧着他的理智,碧绿的眸子也染上了鲜红。他伸
手揣住少年的长发,猛然将他按到水里。
上一时刻还感到艾维的犹豫,但瞬间他的犹豫就全部消失,而且样子很是奇怪。艾斯特并没有多余的时候疑惑,水从
口鼻中涌进,让他不得不屏住呼吸。
就在艾斯特觉得快要窒息之时,头被扯出水面,他立即大口大口地吸气。耳边响起冷冷的声音,遥远而不真实,那种
感觉,就像从黑暗的底层溢出。
“去,将那两把长剑拨出来。拨出来,我就救他。”
藤蔓紧紧缠在腰间,艾斯特被强行拖时水底。藤蔓根须盘缠于水下,直达湖底。湖中心精灵王的结界已被破坏,水底
的暴风停止。阳光透过水面射入湖底,落下片片麟光。但湖中央是更深的地方,阳光无法照耀到那儿。
此时他已经落到湖中最深处,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如十字架般的物体。黑色的巨剑斜插在湖底,剑上钉着一个人,双刃
长剑贯穿那人的胸膛。
阳光无法照射到这里,眼前的景物非常模糊,艾斯特也不敢直视剑上之人。他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银色的长剑。
经历了三千年的岁月,长剑依然寒气逼人,剑身上的咒语闪动着红光。当接触到剑柄之时耳边响起如潮水般的声音,
兵马的厮杀声,人们痛苦的呻吟……从四面八方涌来,随着他越陷越深,声音越来越响。
艾斯特用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可是脑中钻进一连串的画面。有着纯紫眸的男子举起乌黑巨剑无情地
从某个人脖子上方插入,一直贯穿整个身体。银发青年的双刃剑插进那人胸膛,蔚蓝的眸子变得通红,泪水不断地落
到长剑之上。
怨恨取代所有的声音,被信任的孩子杀死,他咒诅他们,他要让一切都毁灭掉。
强烈的情感压着艾斯特的心头,锥心的刺疼让艾斯特觉得自己几乎要死了。手不记使唤地再次握住了剑柄,机械地拨
着长剑。
耳边尖锐的叫声几乎要震穿他的鼓膜,但是救出劳伦斯的信念却让他坚持下去。他要拨出那把剑,只有这样才能救劳
伦斯。
可是长剑竟似有千斤重,艾斯特无论如何用力也没有移动半分。怨恨的情感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袭来,胸中的氧气已
经用光,他觉得眼前发黑。
但握着剑柄的手却并没有松开,依然使尽力气去拨。突然感到按在剑柄上的手被握住。脑中传进的沙哑的声音,将强
侵进来的所有怨恨驱散。
“别拨出来!会让灾难重现世界的。”
熟悉的声音让艾斯特睁开眼睛,纯紫色的眸子在湖底如星子般明亮。那人搂住艾斯特的腰,将他抱进怀里。
艾斯特知道上次在湖底暴风中救起自己的也是这个人。这个人是谁?刚才他明明听到老鼠的声音。
湖边树屋巨大的树冠上飘下片片白瓣,在水面上画出圈圈涟漪。有几瓣落在劳伦斯银色的长发上,顺着银丝滑下,沈
进水中。
艾维站在湖面上,湖水太深,他无法看清水底的情况。但他知道那个少年一定会回来救这个男人的。
‘艾维’伸手抚过精灵王的银发。后者被藤蔓穿透了胸膛,半边身子陷进湖面,一动不动。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让人恨不得……”
声音顿住,因为他脚下的藤蔓竟然在快速地变黑。藤枝上的紫穗顿时如雨雪般飘落,很快藤树整棵变黑,并且开始腐
烂。
他知道这种力量,世上只有一个人具有这种力量。脚下的枝藤已经腐烂并且沉入水中,他悬浮于空中,水底突然窜出
数道黑色利剑直取他的心脏。艾维跃上高空,一挥手,黑色的利剑全部化成粉沫。同时,一抹人影跃水而出,艾维只
觉眼前一花,下巴已经受了一记重击。
他捂住下鄂,狠狠地盯着来人。对方身穿黑色的军服,高大挺拔的身影倒映于水面,纯紫色的眸子也直视着艾维。
艾维特浮上水面,将逐渐下沈的劳伦斯托起,紧紧地搂住,同时向岸边游去。两人的对话从头顶传来。
“很久不见了,赫尔墨斯。”
第二十九章
赫尔墨斯?艾斯特心里微微惊讶,三千年前的禁忌之名,这个名字曾经震憾整遍大地,带给人们憎恨与畏惧,那是魔
王的名字。
可是,那个男人明明就是老鼠的化身呀。艾斯特不敢置信地抑头看着黑色军装男。老鼠=魔王?魔王=老鼠?他实在无
办法将那只爱抽烟斗又贪嘴的胖老鼠跟邪恶的大魔王联系在一起。
艾斯特最后的结论是:小黑果然是祸害。
赫尔墨斯无从得知自己在少年心目中的形象,他现在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眼前之人。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精灵已经被
某种东西控制了。那个东西,明明在三千年前就被封印住的。就算只是怨念也拥有非用小可的力量。而且他的目的已
经非常明显了。
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赫尔墨斯手中生出黑色的焰火,形成一把黑焰剑。“被时间淘汰的老家伙。快点回归黑暗,不要在这里碍眼。”话声
刚落,焰剑已经刺向艾维。
“时间看来并没有将你改变,冲动的孩子……”‘艾维’的手中出现一把光之剑,挡住黑焰剑的攻击。面对赫尔墨斯
凌厉的攻势,他从容应对,挥剑如行为流水,游刃有余。
赫尔墨斯一时间也无法占到上锋,艾斯特抑头看着战局,狠不得自己亲自上阵。“笨蛋!攻击他的下盘,砍他的脚!
”
“说倒是容易……”赫尔墨斯一边继续攻击一边瞥了眼下方,精灵王仍然紧闭双眸伏在少年肩上。赫尔墨斯翻了一记
白眼,朝着下方怒吼,“你这个混蛋精灵,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还不快滚上来帮忙!”
艾斯特听到这话,感到错鄂,微细的叹息从肩上之人嘴里飘出,“真是让人不得安生……”
少年缓缓转头,对上带着笑意的蔚蓝色眸子。精灵王朝他勾起了嘴角,“艾斯特,早安。”说完,轻吻了少年的嘴唇
,发出哧的一声。
“你……你……”少年睁大眼睛,‘你’了半天说不出下文。突然脸色一沈,伸手狠狠地赏了对方一记锅贴。“你这
个混蛋!居然骗我。我刚才以为……我……”紫色的眸子再度凝聚水气,少年咬着下唇愤愤不平地怒盯着欺骗他的精
灵王。
脸上印了鲜红的五指印,但劳伦斯嘴角的笑意展得更大,“你为我担心吗?实在太高兴了。”他伸出手抚摸少年的脸
颊,在上面印下一记响吻。大手按在少年肩膀,艾斯特顿时感到全身有股暖流流过,身上的伤口竟然不再疼痛。艾斯
特知道劳伦斯正在对他施以治疗法术,不过,那手向的地方实在不对劲。
“你究竟摸哪里呀……”
“我在给你治疗。”精灵王露出非常认真的表情,可是手上的动作跟他的表情成反比。
“喂喂,那边的两位请自重,露骨的事情回房间去做。”赫尔墨斯大声抗议。而被抗议者也只好不舍地放开艾斯特,
唤来风精灵跃上空中。
银色发丝上湿润的水珠被风吹散,花成一点点星屑,精灵王蔚蓝的眸子与天空相映衬,如春日阳光般的微笑挂在嘴边
。既使过了三千年,他依然是神曾经最喜爱的银之月桂树,改变的只有神而已。
看着劳伦斯胸前已经愈合的伤口,神淡然地说道:“你还是那么狡猾,劳伦斯。”
艾维的藤蔓无法伤到身为精灵王的劳伦斯,怨恨让他忘记了这一点。他这出苦肉计只是为了让自己放过那名少年罢了
。而自己却没有看穿他的诡计,看来被封印得太久,脑子都不好使了。
“谢谢您的称赞。”精灵王手中出现一把长剑,那是艾斯特的佩剑。
“你们两人打算再杀我一次吗?”时间推移,但相同的情景却再次出现。两个他最信任的孩子对他刀剑相向。
“如果您不放弃初衷的话,无论多少次,我们都会向您挥剑。”劳伦斯将剑尖指向对方的咽喉。后者毫畏惧,只是淡
然地望着他。
“别跟这个老头讲那么废话!”赫尔墨斯举剑向前,被劳伦斯制止。
“父神,三千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这个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已经不是您所创造的世界了。”
碧眼闪了闪,神疑惑地看着劳伦斯,“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已经改变了,变得更加美丽。所有的种族都尽最大的努力寻找协调,共同创造和平和幸福。跟三千年前完全不同
,您不想看一看吗?”
精灵王认真而诚恳的话语让神感到动摇,他一直认为自己创造的世界并不完美,他一直想要扼杀她的存在。若果劳伦
斯的话是真实,那么,他确实有必要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全新面貌。
知道对方已经动摇,劳伦斯乘胜追击,“父神,如果您执意要完成三千年前未了之事,我们也只好重蹈复撤,将您封
印。但是,我实在不想再感受一次因杀死您而产生的绝望。”他收剑单膝跪下,“父神,我请求您观察这个世界,如
果您感到她仍然无法达到您的标准,届时再下决定吧。”
神低头看着他,空气凝重,就连站在旁边的赫尔墨斯也感到无形的压逼感。良久,神突然发出一阵轻笑。
“劳伦斯,你还是这么狡猾。”
“谢谢您的称赞。”仍然是同样的回答,精灵王松了口气,对方已经答应他的建议了。
“我会仔细地观察这个世界。如果她不能达到我的标准,证明当年我的决定并没有错,错的是你们。那么……”神的
目光在两人脸上掠过,最后低头看向仍在水中的少年,“我会实现那个诅咒,让你们生不如死!”
他的语气让人毛骨悚然,两人感到内心一寒。赫尔墨斯紫眸中闪过杀意,劳伦斯立即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这个世界的。”
不知道精灵王哪来的自信,神轻笑着闭上眼睛。艾维的身体向下坠到水中,他们知道神已经离开了。
那之后,水月华的支援队陆续抵达银月之森。与精灵们一道将剩余的魔兽清除。艾斯特被救上岸边进行治疗,白龙变
回原来的样子扑进他的怀里,又哭又闹。
艾维长老去了半条老命,躺在担架上被精灵们抬回去休养。他对之前的事毫无印象,醒来之后嚷着要给自家的母鸡喂
食。
“长老,你家的母鸡都被魔兽吃啦。”葛拉迪斯‘好心’地提醒。精灵长老受不住打击,两眼一翻,再次晕倒过去。
在月之神殿避难的精灵们也都回到自己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但精灵们却能平静地面对,很快地恢复活力。精
灵对待任何事物都持着平常心,所以无论多少苦难都不会影响他们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心。
但人类却是不同,他们会因为小小的打击而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艾斯特坐在走廊的地板上,靠着廊柱看湖面
的日落。小龙宝宝团在他的膝盖上睡觉,既然累得筋疲力尽也要死粘着主人。差点失去主人的伤疼给它幼小心灵留下
了阴影。
艾斯特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就像一场噩梦。虽然最后能够清醒过来,但是……
第三十章
“你在想什么?”温柔的声音落在他的身旁,他的手被温暖的大手捉住。艾斯特转头看到精灵王蔚蓝的眸子瞬也不瞬
地凝视着他。
艾斯特摇了摇头,靠在精灵王厚实的肩膀上,脸颊在顺滑的面料上蹭蹭。劳伦斯宠腻地摸着他的头发,“告诉我你心
中的疑问,好吗?”
其实他只有一个疑问,但无法问出口。他不想提起让劳伦斯伤心的事情。精灵王看出他的心事,在少年额上印下一个
吻。
“大约三千多年前,神突然对这个世界感到不满意。他创造的种族繁多,而且个性相异,总是出现很多摩擦。有时双
手大打出手,毁坏大地,威胁到弱小的种族生存。后来他下了一个决定,他要毁灭这个世界重新创造。”
“他假装离开星之湖移到这个湖暂住,并且让赫尔墨斯挑起战争。不过呢,那家伙不愿意。因为他喜欢这个世界。他
一直伺机动手,想杀掉父神。”
“我当时就住在这个湖边,父神希望我能够成为精灵王,带领精灵们对抗魔族,只有混战才能彻底摧毁这个世界。他
用自己的血肉造成两把剑交给我和赫尔墨斯。可是这两把剑却变成弑神之剑,我们也成为了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