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尴尬得要命——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的老板到底带我来干啥?!如果说这其实是我的一个梦,梦中梦到了和
陈聿哲一样的场景,那也太不靠谱了!源立海的那间秘密会面的屋子可是又安静又幽深又意味深长的,哪里是这种银
乱的后宫场景?那种三流种马文我才不写呢!
更何况,如果是做梦,我的手腕会痛吗?会痛吗?会痛吗?!
就在此时,我身边的大BOSS终于笑了。在嘈杂而热烈的房间中,在响着各种乱七八糟声音的房间中,他的声音不大,
但是足够了。我和日本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笑声。
我扭过头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更尴尬了——他好像知道我尴尬似的。
日本人显得格外开心,是真正的那种开怀大笑,仿佛终于放下心了似的,他高高举起杯子,热情地说:“……&((&
¥¥#……&……&(*)……ganbei!”
我日语水平有限,和大学时考六级听力一样,只能听懂最后两个字。
作为小弟,我赶紧跟着强哥把酒杯举起来,听着他清清楚楚地说了一大堆词汇,那个日本人又回敬了一句,香槟味儿
更浓郁了,随后我跟着他仰头一饮而尽……这到底是为啥呢?我也不知道呀!但是跟着老大做,准没错!
开香槟是庆祝的意思,他们达成什么协议了么?
那个箱子里究竟是啥?
喝多了的我开始头昏脑胀了,思考得模模糊糊的。
然而,就在此时,姑娘们依旧一边唱一边脱,场面无比火辣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拉开门走进来了,他神情严
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像电视剧里的小弟那样凑到日本人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半秒钟后,日本人脸色就变了。
我的老板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连话都没有说,便果断地和那个西装男点了点头,再伸出手去握了握那个日本人的手
——我的手终于被松开了!随后,日本人从另一边的房间门消失了,我隐约看到门口还有另外几个西装男护卫;再之
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姑娘们在那个西装男的指挥下,果断地收拾起和服和掉落的胸罩
……再迅速地把屏幕推回去、把话筒塞回去、把整个隔间门都关上了。
现在我们就只能看见一间小小的屋子,炉火在毕剥地响着,房间里安静而诡异,仿佛刚才所有的欢声笑语,都是一场
空——我几乎连那些熏人的暖香也闻不到了。
在最后一个姑娘消失在门外的那一刻,在房间里终于空无一人的那一刻,我的老板猛地站了起来,把我拉到隔间那里
,猛地拖开门,粗暴地把我往里一推:
“不要出声,听到没有?”
背后吊灯灯火辉煌,突然让我想起作者大会时大厅里的那盏,也是这样,从背后看起来,流光溢彩,只能看见你轮廓
的边缘如此耀眼,却照不到你的眼睛。
我清清楚楚地看着他喘着气,眼睛里透出一丝恐惧,只觉我的手又一次被抓紧了:“听到了么?!无论发生什么,别
说话!”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连情况都没搞清楚。我只是一个死不要脸写文的,这种光怪陆离的世界,如果不是他带我偶尔进
入,我一辈子也不会了解。
我只能无言地点了点头。
他猛地一松手,我便觉得面前的门被关上了。
外面迅速地传来了脚步声。我咬着牙,蹲在狭小的空间里,一语不发,听见外面传来一个尖尖的男声:
“黄公子,别来无恙啊。”
大强哥似乎连笑都懒得笑一下,一片平静。
“我说呢。”沙发的响声,我估计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该是坐下了;“您是在这儿逍遥快活呢?哥儿几个
其他人,可不就得在外头喝西北风呢?”
我觉得这人普通话说的也不怎么好,放在我大学时那个严格的测试员老师手里,她一定会果断地指出:“儿化音太重
,北方方言腔明显;虽然基础很好,但是故意大舌头,有吞音现象!个别词汇,后鼻音太重,韵母不合格!就这样还
想过二甲呢?毕不毕业的了业都是另说!”
简单的来说,我觉得他说话挺难听的,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相信大强哥也是如此认为的……大强哥说起话来客真好听啊。我情不自禁地把头靠在自己的膝盖和肩膀上,陶醉地想
着——别问我为什么,因为这地方太狭窄了,我只有这么个姿势;还有,我承认我就是个可耻的音控。
如我所期待的那样,仿佛万众瞩目一般,我的BOSS终于开口说话了,那声音就像磁铁一样,又沉郁又悠长,还带着浓
浓的气场:
“有事么?没事可以走了。”
那个男的估计应该是愣了。他用浓重的北方话说了一大堆——其实我在北京好几年,到现在也不适应那种腔调,所以
他刚才罗嗦了一大堆的话我大半无视掉了;而此时,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却令我骤然紧张起来:
“黄总这是陪哪家的蜜约着呢?嗨,这可就见外了,黄总的人,那得是谁啊,嫂子!是吧!咱哥儿几个得给红包啊!
——”
他说的时候,我猛然觉得心脏一阵收缩,他走得更近了,脚步声嗒嗒响着,话音还不落——
“这不能我一五大三粗的人来了,就吓到人家了!妹妹得出来给哥哥见见啊!要不这……”
“唰——”的一声。
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我完了。虽然我特别不明白我家老板为何不想让我被外面这个神经病看到,但是必然的,用脚
趾甲想也知道违抗老板会怎样!更何况,用脚趾甲想就能知道,被这个神经病发现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然而,外面一片寂静之中——我估计是在那个男人的发愣中,我感到我的老板又点了一根烟,从鼻子里淡然而冷漠地
哼了一声,不屑地说:“还有别的事儿么?”
那个男人估计面色尴尬,但声音依旧难听:“哟,没见着嫂子,今天果然是搅了黄公子的雅兴。失敬,失敬。改日奉
陪,改日。”
“不送。”他淡定地答道,伴随着关门的声音。
从始至终,我都没能听见他叫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走过来,沉默地拉开那隐藏在隔间房间后的、伪装成墙壁的那扇柜子门,然后对着缩成一团的
我,跪了下来——
他跪坐在我面前,头低低的,声音也低低的,在黑暗中回旋:“出来吧。”
我清了清嗓子:“这个,今天……”
他骤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什么也别说了。”
那双手大大的,暖暖的,于是我真的什么都没说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把你带出来了,”他在黑暗里看着我,眼睛里流动着光芒,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会这…
…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出来……不要来这里,最好你能一无所知……”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一无所知就是幸福吗?”
他答道:“对于这个国家的很多人来说,是。”
我骤然感到一阵沉重的伤心,异常沉重地,像一块石头一样打击了我。这句对话出自哪里呢?出自我的书,它出现过
很多次,《天谴》里是阿宏对玛丽安娜说的,《重生之武藤兰》里是死去的、真正的兰兰的灵魂对陈聿哲说的……它
是我最有名的对话之一。
可是它不是我原创的。我清清楚楚的知道它来自哪里,它贯穿了我的少年时代,一回想就仿佛能看到夜晚的大学操场
,月光透过树荫,照出深重的阴影——它是我的兄弟说的。
我永远战斗着的、现在已不知道流落在何方的兄弟。这个时代还是这样,可你改变了吗?
我忍住那种浓重的、郭敬明一样突然袭来的伤感,强忍着这种寂静的惆怅,继续说:“可是我却无法满足。”
“你想要什么呢?”他的声音又困惑了起来。我看见他抬起头,嘴角有些隐忍却难过地抽动——他摸了摸我的额头,
轻轻地说:“出来吧。”
我顺从地从壁柜里钻了出来。这种多啦A梦睡觉的地方,果然真不适合钻一个人啊。
“我能回去么?”我说。
“好。我送你。”
一路上,车又沉默地在路上开了过去,一架架的路灯就好像漫长的旅途和一帧帧的电影,沿途大街小巷永远灯火辉煌
,而每个行人的惆怅或幸福,无人关心。我不知道说什么,也突然觉得倦倦的,无话可谈……也许是真的累了的缘故
,凌晨三四点总是最容易困的。
他照例把车开到了那个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里。在我下车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他终于艰难地开口:“我不可能完全控制
住一个人的自由活动……但我仍然希望你不要去那里,因为很不安全。”
“为什么?”我问。
他叹了口气,无言地说:“很多事情,不好说。”
“不。”我转头看着他,“您为何这样在意我的安全呢?”
问这句话的时候,我又一次情不自禁的用上了敬语。好像每次面对他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小弟般的角色,虽然我
从没负责过递烟和跑腿。也许是因为刚才和日本人接触多了的缘故?如果这句话用日语怎么说呢?您?您的日语是阿
娜塔,阿娜塔还有一个意思是……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无奈地望着我。那种Neo一般严肃、深沉的老大模样全都消失了,现在我看到的是一个嘴角隐忍、
有些脆弱但是眉目温柔的男人,他的声音低沉动听,眼睛就好像深深的湖水,也许是刚才和日本人讲话讲多了的缘故
,现在说起中文来也显得很日本:
“因为你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第33章
“你一定会有这样的时刻。”我坐在一杯暖暖的柚子茶前,对着它燃烧的小烛灯喃喃细语地,说着我自己的心里话:
“那个时刻,无论前一秒发生了什么,无论后一秒又会发生什么,可你胸腔里澎湃着汹涌的感情,就好像大海一样广
阔……它不断促使着你去做些什么。你既幸福,却又充满了伤感,只想打开生活的大门,朝着未知的方向飞奔而去…
…”
“停!”百合子惊悚地看着我,眼睛瞪得比赵薇还大:“你……你怎么了?!还有,你拿着郭敬明的书干嘛!”
她一杯未吞下去的茶被狠狠呛到了,一边咳嗽一边激动地对我挥舞着手掌:“喂你……你到底怎么了!林可你别吓我
啊!你突然这么郭敬明干嘛……你要干什么!”
我心里满是柔软和怅惘的感情,恍惚地叹了口气:“唉……你不懂,你不懂……我生命中的温暖就那么多,我全部给
了你,但是你离开了我,你叫我以后怎么再对别人笑。在这个忧伤而明媚的三月,我从我单薄的青春里打码而过,穿
过苍井空,苍井空上武藤兰,蓝,蓝,蓝;穿过松岛枫,松岛枫,松岛枫,漫天激舞云裳红,穿过时隐时现的悲喜和
无常……”
“……停!虽然你还会自己改词,但还是有问题!”她抚着自己的心,那表情显得特别凄惶无助:“林可……你到底
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没事。”我喝了一杯柚子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摸了摸手边上那本泛旧的书:“其实我觉得郭敬明这一本还是不
错的……是散文集嘛,就是些又冷又悲伤的小情调嘛,最适合他写了吧……”
“还说没事!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叹了十次气了!”
“是吗?”我把那本初版印刷的黑色封皮的《左手倒影,右手年华》翻来覆去的翻着,不自觉地念着封底的字:“唉
。其实我觉得这一句,真的不错啊。那些曾经以为念念不忘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过程里,被我们遗忘了……郭
敬明写这种句子还是很不错的啊……”
“行了林可。”她又吞了一大口茶,但那模样活像是生吞了一大只感恩节火鸡似的:“我们都很了解彼此,不是吗?
你是个什么样的家伙,无论怎样也瞒不过我。就像我内心纠结抑郁的时候,会跑到ML来,把安妮宝贝的书翻来覆去的
看,弄得你生不如死;你在同样的情况下,会在我面前拼命朗诵郭敬明语录,而且每次都是这一本……”她对着我手
里那本书,挑了挑眉毛,深吸了一大口气,继续问:
“但你看的什么书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郭敬明了?!”
如果我和她现在坐在网络的两头,我们在QQ聊天用搜狗输入法的话,我一定会输入【╭(╯^╰)╮】这个表情。
当然,现在实际上,我觉得我也一定是【╭(╯^╰)╮】这个表情。
“林可,”她像一个知心大姐姐一样耐心地看着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说出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活
像一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到底谁给你气受了?”
我趴在桌子上,把脸侧放在桌子上,望着闪烁的小烛灯和外面人来人往的下午,阳光灿烂,可是灿烂得真恍惚——我
抑郁地说:“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安妮宝贝呢?同人区那个傲天炒栗子的肉文是不是你批马甲写的?”
“吓,才不是!那个是棉花干的!……”她说完就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把我一拍,“喂你千万别说出去啊!”
“哦。”我闷闷地拨弄着桌上的小台灯。透过浅浅的玻璃窗,隐约能看到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一直火辣
辣的,散发着诡异的粉色……可是冬天明明还没有到,我还没有被冻伤呢。
“瞧瞧你这口气!”她不满地说,“你听听你的声音……古代文学史里有个概念叫什么,对,思妇!思妇就是你这个
样子!我勒个去!像那个谁,对,曹丕!一个大男人,写‘贱妾茕茕守空房’……也就是你这种了!到底怎么了啊!
”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喜欢安妮宝贝呢。”我继续拨弄着那个小台灯。
“不为什么……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是喜欢她啊,很喜欢她啊,我十八岁以前总是模仿她的风格写文,虽然官方我喜
欢宣布对我影响最大的作家是纳博科夫或者乔治奥威尔之类的,但在十八岁以前确实是她没错……你又为毛一郁闷就
拿着这本书念啊!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买的!”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郭敬明很了不起啊,”我郁闷地说,“受到那么多非议,但一直坚持着努力活下去,都快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