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的日光+番外——秣缡

那么累了居然还会做梦。钟晏梦见自己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坐着，可是不一会儿，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压抑得让人难受。

第七章：间隙与眼泪

钟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桌上有冷了的盒饭和吴皓的留言条。

晏子，我今天有事儿，晚上才能回来。估计你下午一点多就会醒了，所以给你买了盒饭。你醒来后盒饭要是凉了就不要吃了，去外面吃。

吴皓、钟晏没有动那个盒饭，去学校外面的小吃街饱餐了一顿，打着饱嗝回了宿舍。打开手机，发现有好多人发了圣诞节祝福短信给他，懒得一条一条看，干脆全部删除了。

又躺回床上的时候，钟晏忍不住叹了口气。唉，圣诞节这么个热闹的节日居然就被自己睡过去了。感慨完自己的不解风情，他闭上眼，继续和周公下棋去了。

周日钟晏倒是醒得早，上午九点就睁开了眼。宿舍里安静得很，只有点击鼠标的声音偶尔响起。他从床上探出头来，看见吴皓开着电脑在浏览网页。

早知道是他了。宿舍里就吴皓和陈余有电脑，这个时候，陈余一定和杨倩在一起，剩下的就只有他了。

“醒了？”吴皓大概是听见声音了，转过头来看着钟晏，“今天你倒是醒得早，难道是昨天睡得多了？”

“恩，昨天的确睡得很久。”钟晏点点头。

圣诞节过完后不久就要放寒假了。吴皓猜想钟晏一定不想回家，就邀请他去自己家过年，结果被钟晏拒绝了。原来他已经找好了工作，准备利用寒假打工赚的钱买台笔记本电脑。

吴皓有点儿失落，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钟晏好像和自己疏远了。但是钟晏每天依旧和自己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谈笑，他对自己与对洛野，陈余一样，没什么差别啊！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只因为钟晏不再陪自己去训练就怀疑他疏远自己，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吴皓突然觉得自己太幼稚了，像得不到小红花的小朋友，纠结于自己是不是不被老师宠爱了。

算了，不去想了，自己原本就对感情这种细腻的事就不擅长，想得太多了，也只是自寻烦恼。

吴皓曾问钟晏为什么不去球队了，钟晏回答：“快放寒假了，篮球经理是个闲差，我不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这几天就让我好好睡吧！”

是啊，钟晏他有低血压，早起对他而言肯定很辛苦，能不去就不要让他去了吧！可是已经习惯了打球的时候那个人一直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那道目光一旦不在了，还真是不舒服。

买火车票的时候，吴皓故意买的迟了几天，他想留在宿舍里陪陪钟晏。结果钟晏每天忙着打工，早出晚归，倒是他整天待在宿舍里无所事事，闲得发慌。

回到家后，吴皓整天被父母拉着走亲访友，比上课的时候还忙碌。但是偶尔停下来的时候，他又觉得空虚，不知道该做什么。想给钟晏打个电话，又想起他在工作，不能接电话。往往都是按了键却不拨通，静静地对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发呆。

钟晏是真的忙碌，他打工的火锅店从上午十点营业到晚上十点，除了中间空出两个小时吃饭的时间外其他的时间都在工作。在冬季，火锅店很受人们欢迎，尤其是快过年的那段时间。钟晏每天忙得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吃饭的时候，洛野问钟晏：“是不是太忙了，你能适应下来吗？”

“还好。”忙吧，越忙越好。

年三十的晚上，店里一直忙到十一点多。店长为了慰劳员工，特地挽留他们在店里吃年夜饭。十二点整，钟晏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看屏幕，是吴皓的电话。

“喂。”站在卫生间的隔间里，才把外面的吵闹声隔绝开。

“晏子，你下班了没？今天是不是很忙……”

啰啰嗦嗦地聊了半个多小时后，钟晏听到那边有人催吴皓去吃饺子，催了好几次。尽管有点不舍，他还是开口说：“你去吃饺子吧，我也要回去吃火锅了，要不然被他们抢光了我就没得吃了。”

“那晏子你快去吧，多吃点儿，别亏待自己。”吴皓一听钟晏没得吃就急了，忙催他去吃饭。

“恩，拜拜。”钟晏挂了电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走出卫生间，却见洛野等在门口。“店长让我来看看你的电话打完没，顺便提醒你再不回去就连汤也喝不上了。”

“打完了，咱们回去吧。”或许是出于直觉，钟晏总觉得洛野和他是同一类人。

那晚，人们都敞开了肚皮尽情地喝，反正初一不用再工作。聚餐结束后，洛野是少数几个还能保持清醒的人之一。钟晏理所当然地醉的一塌糊涂。

把钟晏扶到床上，喂他喝了解酒汤，洛野才松了一口气。晏子这些天的反常他不是没有看出来，他也是Gay，又是个局外人，自然看得比当局者透彻。但感情这回事，总得自己想清楚。如果连自己都想不清楚，那别人怎么说都没用。

钟晏哼哼了几声，依稀听得出是在叫吴皓的名字，洛野皱了皱眉，凑过头去。

晶莹的月光下，钟晏的脸颊上是一片冰凉的蓝光，星星点点，延伸到下巴去。

洛野愣了下，轻轻地叹了口气。唉，这个傻瓜啊！

第八章：电话与愤怒

从初二开始，吴皓每天给钟晏打一个电话，专挑晚上十点钟晏刚刚结束了工作要回宿舍的时候。从他出了火锅店开始，一直聊到听见他开门回到宿舍为止。

电话里其实也没聊什么，无非是今天一天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像是在汇报行踪似的。

即使每天只是说些无聊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人也都十分期待那段时间。吴皓每天快到十点的时候就躲回房间里，关上门等待着十点的到来。钟晏倒是没什么表示，每天正常的上班下班。但是每每接到电话，就会不自觉地露出松一口气的笑容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舒展。

有一日，吴皓回房早了，坐在床上无所事事，玩游戏打发时间，打通关了才九点半。他吧嗒吧嗒地按着键盘，把钟晏的电话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输进去，再一个一个地消除。

消除的时候闪了下神，把电话拨了出去。吴皓料想钟晏现在在工作，手机不在身上，拨了也不会有人接，就不去管它，任屏幕上的电话左右摇晃。

拨号音响了两声突然中断，话筒里传出一声“喂”来。吴皓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钟晏接起了电话，连忙把话筒放到耳边，“晏子，你今天这么早下班？”

“没有，还在忙。”

没下班手机怎么会在身上？难道晏子每天也像我一样期待这个电话？一抹笑容缓缓地在吴皓脸上漾开。

“那你现在可以讲电话吗？”

钟晏抬起头看了看洛野，见他向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就站起身走出火锅店。“可以，你说吧！”

那天的通话依旧是在钟晏回到宿舍后才结束。挂了电话，吴皓一脸恍然若失的躺在床上发呆。正在读高中的表弟田继推开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个样子。

“哥，这个电话是打给你女朋友的？”

“瞎说什么呢，”吴皓对他翻了个白眼，“是打给我兄弟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哪有人给兄弟打电话一天一个从不间断？每次打电话前还一脸兴奋加期待？”田继不屑地撇嘴。

田继的话像是一道惊雷一样劈进吴皓脑子里，他呆愣愣地躺在床上，四肢僵硬。

是啊，自己这算什么呢？如果是对兄弟的话，这样的做法也太超过了吧！可是如果不是兄弟，又能是什么？吴皓想不通。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觉得晏子不会照顾自己，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了嘛！吴皓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大声地说，声音太大，不像是陈述，反而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田继的话让吴皓心里有了一个结。第二天晚上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房间里等着给钟晏打电话，而是和家里的几个表兄弟一起打牌。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十点，吴皓也越来越心不在焉，走错了好几次牌，输的一塌糊涂。

拖到十一点，吴皓最终还是坐不住了，扔了牌奔回房间。按下拨号键却又开始担心，晏子要是睡了怎么办？

所幸，拨号声响到第五声的时候，钟晏接起了电话。那一刻，吴皓甚至觉得特别心酸。钟晏的声音低低沉沉，但还很清明，听得出他是清醒的，还没有睡。吴皓又觉得有点委屈，既然清醒了，怎么到快要自动挂机的时候才接起电话？

洛野大概已经睡了，从话筒里传来的只有钟晏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吴皓静静地听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钟晏开了口：“有事吗？”

有事吗？吴皓被钟晏漫不经心的语气和这吝啬的三个字惹怒了。我在这里彷徨、犹豫、纠结，你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用三个字就把我打发了。

正要开口，却听见手机“叮”的响了一声。糟糕，忘记充电了，手机居然自动关机了。吴皓连忙拉开抽屉找手机的充电器。

宿舍里漆黑一片，钟晏蜷着一条腿坐在床上，背靠着墙，侧着头看窗外的车水马龙。从刚刚吴皓突然挂断电话后他就一直保持着着这个动作。手机屏幕已经完全暗下去了，但他的心脏依然在疼着，像是被人用尖细的针一下一下扎着。疼痛越来越强烈，钟晏忽然用被子蒙住头，伸出一只手按下了手机的关机键。

吴皓在房间里没找到充电器，到客厅翻了半天才在茶几下面找到。一插上电他就急忙开机，拨了钟晏的电话。拨号音响了两声，话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吴皓气愤地摔了电话。

靠，居然关机了。

第九章：路哥与误会

钟晏在高二的时候发现自己是个Gay，路溪是他发现自己是Gay后认识的第一个Gay.钟晏所在的高中每年都要举办一次“高考动员大会”，从这所学校毕业后考入名牌大学的学生都会被请回来，为高三的学生传授经验，加油打气。钟晏所在的班级分配到的是接待的任务，是去车站接人还是留在学校里招待来宾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很不幸的，钟晏抽到的是去车站接人。

第一次见到路溪，钟晏就对他很有好感。路溪的长相不算十分出众，只是较为清秀，但他身上那种温文儒雅的气质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他。他给人的的感觉很温和，像块圆润温暖的玉。和他相处的人总觉得很轻松，很舒服。

钟晏带着路溪回到学校，正要带他去休息室，路溪却提出想要先回他以前待过的教室看看。跟在路溪身后走进教室，见他竟在自己的桌子前停下，钟晏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是你以前的桌子？”

“是啊，没想到还在，”路溪温润一笑，摸了摸桌上刻着的字，“这句话还是我刻的呢！”

桌子上刻的是一句普通的名言，“上帝给你的东西不一定是你想要的，如果无法抗争，那就平静接受。毕竟比起一无所有的人，你幸福得多。”这句话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它却曾支撑着钟晏，让他没有因为自己是个Gay就自暴自弃。

钟晏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在无意间帮了自己一把的人，居然有一天会站在自己面前。他只能感慨他的幸运。

自那次见面之后，路溪与钟晏慢慢的成了朋友。路溪比钟晏大六岁，钟晏就叫他路哥。他已经读研二了，但每年的动员大会都会被请回学校来。

因为路溪刻在桌上的那句话，钟晏一直对他充满感激。钟晏并不想欺瞒路溪，而且他觉得，即使路溪知道他是Gay，也不会不理他。所以与路溪成为朋友后没多久，他就把他是Gay以及那句话为他带来勇气的事都告诉了路溪。当然，钟晏没有想到，路溪居然与他是同一类人。

那时的钟晏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虽然老成，也因为自己与他人不同的事深受打击。那段时间，一直是路溪开导他，劝慰他，鼓励他。在路溪的帮助下，钟晏才慢慢地完全接受并适应了自己是个Gay的事实。

于钟晏而言，路溪像是兄长，是领路者一样的存在，钟晏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和敬佩之情。高中毕业时他也曾有过要考去路溪所在的城市的想法，但这个想法最后还是被否决了。

钟晏觉得自己已经成年了，很多事都需要自己去承担，他不能总依靠路溪。

睁开眼，钟晏看了下手腕上的表，九点十五，今天醒的比较晚了。

怎么会想起以前的事？钟晏用一只手压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也许，是因为昨晚关机时突然想起路哥常说他怯懦。

怯懦，的确是呢！

“小洛。”钟晏坐起身叫正在凳子上看书的洛野。

“怎么了？”洛野回过头。

伸出两只手，钟晏对洛野说：“选一只吧！”左手是打电话，右手是不打电话。

“左手吧！”好，那就打。

钟晏拿起手机开了机，拨了吴皓的电话号码。电话没有打通，话筒里传来的是“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的机械女声。

快十点的时候，钟晏又拨打了一回，依旧没有回应。中午吃饭的时候，晚上下了班回宿舍的时候，钟晏拨了很多次吴皓的电话，但听到的都是号码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钟晏心里有些不安，睡觉不踏实，工作也不在状态。这样子过了几天，洛野也看出他的不对劲了，在一天下班后问他：“晏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你这几天给老大打电话了吗？我给他打都是不在服务区。”

“是吗？我试试。”洛野拨了吴皓的号码，开了免提。拨号音响了两声后是第三声，并没有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钟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正好这时吴皓接起了电话，钟晏没说话，低垂着头加快了速度，走到洛野前面去了。

钟晏分不清自己在吴皓接起电话时的那一刻是什么心情。是愤怒？是难过？还是两者都有？他打是“不在服务区”，小洛打就有人接，明摆着是吴皓不想接自己的电话。他倒忘了，现在的手机都有设置黑名单的功能。

“老大，你怎么回事？晏子给你打电话怎么是不在服务区？”洛野很头痛，好不容易这几日晏子因为老大每天一个的电话高兴起来了，结果又来了这么一出。

“啊，我那天把手机摔坏了。今天下午买了新手机，这才刚插上卡。”

洛野无奈的翻个白眼，老大你真倒霉。“晏子刚刚让我给你打电话，电话一打通他就变了脸色，你快点跟他解释解释。打他电话吧，不是我抠门怕你浪费我电话费，要是现在我把电话给他，他一定不肯接。老大你呀，赶紧打吧！”

吴皓挂了洛野的电话就给钟晏打，可是钟晏一看是他的电话就直接关机了。洛野想帮老大说句话，还没开口就被钟晏打断。

“小洛，快点回宿舍，我困了。”

唉，老大，只能说你倒霉了。谁让你的手机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呢！

第十章：冰释前嫌

对于自己心里那点想法，钟晏多少也明白了。不过他并不想面对。他不知道吴皓的想法，但看吴皓的做法也知道他不过是把自己当做兄弟，更何况，吴皓还有艾繁。

自欺欺人吧，钟晏刻意忽略了心里的那点念头。

晚上的时候店里有一对坐在窗边的情侣吵架了，男生气冲冲地走了，女生坐在座位上掩面而泣。钟晏犹豫了会儿，递了一杯水给那个女生。女生喝了水就走了，反倒是钟晏看着女生的背影，有点恍惚。

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敲玻璃，钟晏抬起头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怎么会？他现在明明在家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嘿，见到我这么高兴？居然都傻了。”吴皓隔着玻璃笑嘻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