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沐南终于爆发了一般大喊出声,“不可能了,宋熠彤,我们不可能了,我无法再接受你,无法接受这样漂
泊不定的你!你自己想想,如果我选择了你,你就会甘心与我过平平凡凡的日子吗?我没办法再相信你了!”
霎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宋熠彤呆呆地放开了沐南,而沐南则是留着满脸的泪水,转过头捧起宋熠彤的脸,有
些悲哀地说,“熠彤……我们想要追寻的,终究不一样啊……”
这一次,沐南是真的走了,而宋熠彤也没再发疯一般地拦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一阵萧索的
风吹过来,宋熠彤打了个冷颤,这才愣愣地喃喃自语道,“可是,我爱你呀……你只告诉我,我们追寻的不一样,那
我爱你,我该怎么办呢?”
上官逸与安陵清两个人在茶楼坐了好一会儿,坐在大堂和各色各样的人一起听着京城特有的小曲儿,安陵清觉得这样
的经历新鲜极了,一边拍手叫好,一边吃着花生。
南宫晔来的时候正看到安陵清高兴地将手中剥开的花生塞到上官逸嘴里,还满是期待地睁着大大的眼睛像只讨好的小
宠物,而在看到上官逸宠溺又有些无奈地摸摸安陵清脑袋的时候,转瞬间南宫晔的脸就黑了。
“安陵……”
低沉沉的男声透着浓浓的不悦,安陵清一听这声音转头一看便见南宫晔难看的脸色,呀了一声,心里一个咯噔,他一
下子躲到上官逸背后,紧紧抓住上官逸的衣襟自我安慰着念叨,“安陵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安、陵、清!”一字一句,山雨欲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六十八回:从今若许闲乘月
其实今晚的夜色并不是很美,暗黑的苍穹之上连一颗星子都看不到,更遑论月色如歌了,天幕之下只淡淡氤氲着一些
属于秋季特有的深深寂寥,缓缓无声走来,偶尔还能踩到从树上刚刚落下的落叶,那声音能在夜里传出好远好远。
一路上南宫晔的脸色都很难看,也不若往常那般牵着安陵清的手,而是一个人走在前面一语不发,不过也只有他自己
知道他总在偷偷用余光瞟着安陵清的一举一动。
夜色已经愈来愈浓郁,京城的街道上静悄悄的,甚至感觉不到什么生气,一片死寂在悄然蔓延着,渐渐地,安陵清觉
得心底有些犯怵,这样没有月的夜晚,竟有些恐怖。
想要上前抓住南宫晔的衣角,脑海里又浮现出之前南宫晔赌气当场拂袖而去的情景,转而想到从小南宫晔真生气的时
候便会打他屁股,仿佛一下子就感觉到那疼痛再次浮现。
安陵清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眨着眼睛思虑片刻,最后还是暗自摇了摇头,毅然决定不去招惹处在吃醋愤怒状态
的南宫晔。
曾经紫魅哥哥说过,千万不要去招惹吃醋的男人,因为他们都是不可理喻的!
觉得自己做了非常正确的决定,安陵清嘴角偷偷一弯,有些暗自得意的味道,不过就在这时黑夜中传来一阵难听的乌
鸦叫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阴森森的冷风,吓得安陵清立刻瞪大了眼睛。
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安陵清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以不寻常的速度狂跳着,他张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
,眼珠子还在滴溜溜地转,一副小心翼翼的害怕模样。
南宫晔见状不禁在心底暗自偷笑,想着自家媳妇儿终于知道害怕了,一想到一会儿安陵清定然会带着哭腔地唤自己,
然后抓着自己衣角不放让自己抱抱他,南宫晔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几分。
然而,南宫晔万万没想到,安陵清突然惊恐地小声叫了一下,然后一把扑进了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上官逸怀里,这一
下,南宫晔只觉得自己鼻子都要气歪了!
安陵清其实没有多想,他刚刚是很想拉着南宫晔的手,让自己不那么害怕,但是他一看到南宫晔那冷冰冰的脸色,再
想着紫魅告诉他的不能招惹吃醋的男人的忠告,他终于选择了身边看起来一直温柔无害的上官逸。
南宫晔看到上官逸抬手轻轻抚过安陵清的背,气得直咬牙,最后竟幼稚地重重哼了一声,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便在夜
色里不见了身影。
“南宫小弟!”上官逸一边安慰着身子有些微微颤抖的安陵清,一边在看到南宫晔离去时大声唤了声。
不过,南宫晔自是不会回答他,转瞬便不知道去往了何方,安陵清听到上官逸的叫唤也回过了头,这一看他便惊愕地
瞪大了眼,呆愣愣问,“少爷呢?”
上官逸微微露出一抹无奈的浅笑,“刚刚一个人跑了。”
“啊?”安陵清满是惊讶,他不由咬了咬唇,暗自小声嘀咕了一句,“吃醋的男人果然不可理喻,少爷居然还任性地
耍小性子了……真是难得一见。”
转而安陵清突然想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后果不是会更惨?于是他有些悲叹地喃喃自语,“不要啊……”
“恩?不要什么?”上官逸有些疑惑地反问。
摇了摇头,安陵清觉得今天的事情可能不能善了了,于是他拉起上官逸的手,“没有什么,逸哥哥,不过我们还是快
些回去吧!”回去晚了,我的下场就更惨了!
两人安静地快步走了一会儿,突然安陵清听到有一抹呜呜咽咽的声音,心里不禁一跳,更紧地握住了上官逸的手,紧
紧挨着他,小小声问,“逸哥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上官逸则是微微蹙起了眉,细细聆听声音的来源,他安慰地拍了拍安陵清的手,柔声道,“不要怕,我觉得这个声音
有些像沐南。”
“诶?”安陵清一听到熟悉的人的名字,也不那么害怕了,只是紧紧抓着上官逸的衣角,顺从地跟着他往那条有些阴
暗的小巷子走过去。
声音越来越明显,安陵清也觉得声音像沐南,只是他从没听过沐南发出如此无助凄惨的声音,他的印象里沐南总是没
心没肺笑着的,想到之前沐南对他讲的关于宋熠彤的事情,安陵清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往前走去看看,却被
上官逸握住了手。
上官逸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安陵清的头,从怀中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个小木雕递给他,压低了声音温柔说,
“我去,巷子里很黑,你拿着这个站这儿等我,怕的话就捏紧这个小小安陵清。”
乖乖点点头,安陵清紧紧抱着小木雕表示不害怕,睁大眼睛乖巧地回答,“安陵在这儿等逸哥哥和沐南哥哥,不会乱
跑的。”
赞许地笑笑,上官逸心底却有一分酸涩开始往上漫,其实一直跟在他们附近的强烈气息他怎会感觉不到,这时留下安
陵清一个人,其实也只是不想一会儿看到他会在自己面前被南宫晔带走,自己自私地不想感受那种无奈的心痛而已。
上官逸转过头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大步走回安陵清身边,狠狠将他抱在怀里,然后他在安陵清有些疑惑的眼神下低
头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这才放开手终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毕竟借来的,终究要还回去,该放下的,也早不应继续背负在身上。
安陵清看着在前方慢慢湮没在浓黑夜色的身影,那修长挺拔的身姿此时竟多了几分难言的寂寞,突然想起小时候初见
上官逸的场景。
淡淡的金色阳光下一个俊朗的少年,微微一笑,温柔莫名,只是这份温柔不知何时变了味道呢?他不傻,今天上官逸
几次三番失态的表现,怎么会还不懂得?
交错的时间注定了二人的错过,也许先遇见的是那个会用木头雕一只小狗来都他开心的少年,又或者没有已经深深爱
着的南宫晔,他一定会爱上那记忆里永远温温柔柔的逸哥哥,然后也会很幸福很幸福吧……
但如果终究是如果,安陵清不能给出承诺,他只能抱紧怀里的小木雕,任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从脸庞滑落,轻声呢喃,
“逸哥哥,对不起,你也要很幸福才可以。”
身子下一刻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头顶响起一声满是浓郁的叹息,安陵清感觉到身子被一双手转了过去,然后
还是那双手捧起了此时已经挂满凌乱水痕的脸,最后是温热的唇舌轻轻地落在脸上,吻去那一道道晶莹。
“哎……我本该生气的,安陵……”南宫晔将安陵清轻柔地搂进怀里,语气里有些无奈与怜惜,“但看到你伤心的模
样,我就不舍得了。”
“少爷……”
听到南宫晔温柔的声音,安陵清压抑不住的心酸难受迅速聚集,他将头靠在他胸口,闭上眼睛,静静地任脑海里那挺
拔而莫名萧索的背影慢慢远去。
上官逸不是没有听到安陵清那句呢喃,但他却终究没再说什么,也不再多想,只是快步走上前,一把拉起正蜷缩在角
落里哭得可怜兮兮的沐南。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宋熠彤呢?”上官逸看到沐南狼狈的身影,心底有些好气又好笑。
“哇!”只见沐南呆愣片刻后突然高声大哭起来,然后一下整个人扑住上官逸,一边抽噎一边委委屈屈说着,“逸,
我好可怜,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你们了,然后刚刚甩了宋熠彤,更不好意思回去找他,结果我身上的钱袋还
被人抢了,我好倒霉!”
这时,上官逸才发现沐南的衣衫有些被撕破了,心底一惊,他连忙推开沐南上下下查看一番,有些焦急地问,“那有
没有伤着哪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之前给你联系我的那个信号弹呢?你找不到人就放信号弹呀!”
沐南眨巴着哭得红肿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说,“我想起来的时候,发现它已经被我的泪水浸湿了,点不然了……”
“你!”这下上官逸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无奈地一手扶额,轻声叹息,“好了好了,快跟我回去洗个澡,好好睡
一觉,看你狼狈的样儿!”
说着上官逸敲了一下沐南的脑袋,换来沐南没心没肺的嘿嘿一笑,他伸手拉住上官逸的袖子,用着撒娇的语气,“我
得先吃点东西,饿死我了,你要陪我吃!”
慢慢走远,仍能听到上官逸失态地大叫在夜色里回荡,“你给我放开,你看看我的衣服都被你的黑黑的爪子弄脏了,
你从哪儿染的什么恶心东西!”
“嘿嘿……不要不要,我就要弄脏你,我们是难兄难弟嘛!”
“你!算了,懒得跟你这无赖说,真不知道南宫小弟怎么受得了你!”
“哼!我家少爷才不嫌弃我呢!跟你讲啊,小时候少爷有好多糗事呢!那时候,……”
……
不知是何种原因,也许在失去心底最温暖最眷恋部分的时候,是这个人给了自己温暖,所以两颗心竟在短时间拉近了
那么多那么多,仿佛像是认识了一辈子一般打闹说笑,不再有丝毫距离。
爱情有时候很浓烈,像烈酒,让人酸辣爽得够劲,但后劲却太重,让人承受不住得头痛、发晕,但有些时候爱情也像
汩汩的涓涓溪流,缓缓流过心田,不急不缓,慢慢汇流入海。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第六十九回:驻足处叶落成霜
一片轻愁待酒浇,冰凉的夜色仍在蔓延,似是藤蔓一点点纠缠住心往上爬,直缠缚得人心都莫名压抑,纳兰玄曦静默
独坐于御花园里的小亭子,一脸漠然将杯中晶莹仰头饮下,然而,再怎么醇香的酒都无法浇熄心头愈来愈浓郁的寂寞
。
本该模糊的视线却愈见清明,本该混乱的思绪却更加明晰,纳兰玄曦脑海中不停浮现出之前南宫晔来找他的场景,耳
边也在回荡萦绕那挥散不去的声音,南宫晔说的那些话,似在心头压上了千斤重的负担。
南宫晔说,就算你把安陵清抢过来又如何,因为我绝不会妥协,必会兴兵而起,一国的明君暗主相斗,最终遭殃的只
会是天下黎民百姓,而鹬蚌相争,也只会渔翁得利,便宜了那些虎视眈眈的邻国。
更何况如此这般,必然会给安陵清带来毁灭性的伤害,难道纳兰你的爱就是伤害也要得到么?那我只能说你还不够爱
安陵,更不配爱他。
但是反过来,如果你就此罢手,你会得到的是一个永远忠诚的暗主,一个永远快乐幸福把你当做好朋友的安陵清,还
能拥有在接近安陵清时会被他微笑着迎接的资格。
纳兰你一直都是一个聪明人,也相信你必会成燕国的千古一帝,我想不用说更多的话,其中利害关系你也能明白,当
然今天说这些话并不是我示弱,而是我不想有一丝一毫安陵会被伤害的可能性存在,当然也不想天下变得混乱。
思考着这些话语,纳兰玄曦眼神此时更加清明了几分,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意,转手丢开了金樽,而是
执起酒壶直接仰头一口饮尽壶中酒。
南宫晔那时脸上的傲然竟是让他都有些自惭形愧,只因他能够满怀自信地含笑自若地说“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这
世上只有我能给安陵清他想要的幸福。”
不会是你权倾天下的纳兰玄曦,不会是温柔深情的上官逸,更不会是邪魅绝美的紫魅,只能也只会是我,南、宫、晔
。
纳兰玄曦想到自己当时虽然脸色奇差,却不是为南宫晔不把他这个皇帝放眼里,而是为了南宫晔说的话句句属实,他
其实心里也明白安陵清那样的人,怎么会移情别恋,如若那么容易移情,便也不是他一见钟情的安陵清了。
但如果……纳兰玄曦那时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如剑的眼神直直射向悠然独立的南宫晔,他听到自己用透着阴狠的声音
说,“但如果你死了,情况就会不一样了,安陵虽然死心眼,但绝不是固执之人。”
“哈哈……纳兰也会如此幼稚地认为我没有丝毫防备便只身一人来你的地盘么?更何况对于这个皇宫的构造,我南宫
家的人未必知道的比你纳兰一姓的人少。”南宫晔竟是毫不在意。
总是那般的自信傲然,纳兰玄曦那时看着笑得恣意的南宫晔,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真的只有这个人能配得上那么干
净那么温柔的安陵清吧……而已经被政治权势染黑的自己,怕是给不了他完整的爱了吧……
心在一瞬间动摇了起来,原本执着于得到的心情开始有了些许变化,开始思索另一种爱的方式,毕竟心底最干净的那
一块净土,他真的舍得让它染上尘埃么?
今晚的夜浓黑得让人压抑,甚至有了一起完全隐没与黑暗中的想法,纳兰玄曦捏紧了手中安陵清亲手绣的绣兰花香包
,放任自己醉倒在浓烈的酒下。
深夜的风虽然有些凉但他的身体却莫名发热,风吹过来带着满满的菊花香气,馨香萦绕着鼻息,这一刻,好像开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