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态度坚决
安宁侯的寿宴在墨城掀起不小的风波。
安宁侯风流人尽皆知,但那些都不是台面上的。京城权贵豢养男宠也是人尽皆知,那也不是台面上的。而今,安宁侯不但让男宠露面接待客人,还在寿宴上并肩而坐,不避人地亲热,好似一对新婚夫妻,这是把台面下的事情搬到台面上,公开做礼仪道德不允许的事情。
何等嚣张!何等狂傲!
马上有好事言官上折弹劾安宁侯荒淫无度、不顾廉耻。
惠帝听了王公公的禀报,又看到言官的折子,只是皱了皱眉头,道:“这孩子也太胡闹了。”
王公公察言观色,见惠帝并不生气,忙献媚道:“安宁侯年纪小,闹着玩吧。说不定过两天就丢开手了。”
惠帝微微叹道:“什么样的美丽人物,让他不顾舆论闹成这样?”
王公公趋身上前,替惠帝捶肩,道:“奴才见了,不过是个普通人,只是长得壮实些,不像寻常的优童伶人。”
惠帝笑道:“不知青海王被气成何样?”
王公公跟着笑道:“陛下没看见,当场脸就黑了。”
惠帝甚是愉快,笑道:“这些天有昀儿受的。”
“陛下,这些折子……”
“留中不发。”
惠帝这边没动静,皇后那边动静就大了。
皇后听人禀报这事,当场发脾气,连茶盏都砸了。次日就把玄昀宣进宫。
玄昀进到坤宁宫时,皇后正在与敬王说话。敬王是宫女所生,因为皇后无子便由皇后教导成人,故皇后一直视其为己出。
要在平时,皇后无论如何都会给玄昀留些面子,要教训也是私下里说。
这次,皇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当着敬王的面便斥道:“你可知错?”
玄昀伏地道:“臣不知。”
皇后冷冷道:“还如此冥顽不灵,出去跪着,何时想通何时起来!”
玄昀不说话,默默地在殿外跪下。
大殿中空气沉闷,宫人们一个个垂首敛眉,大气都不敢出。
敬王也觉尴尬,说了几句话,便劝道:“外面冷,母后让安宁侯进来吧。有什么错当面教训便是,平白冻坏了身子反不好。”
此时虽是三月,仍旧不见阳光,寒风扑面。皇后终究不忍,将玄昀唤进殿。
仍是劈头喝问:“你可知错?”
玄昀依然固执答道:“臣不知!”
皇后猛地拍桌,怒道:“你平日怎么闹,哀家都不说你。你为一己私欲公然豢养男宠,还弄得天下人皆知,你将玄家颜面置于何处?”
玄昀神情无波,镇定地道:“堂堂正正的爱慕并非淫欲,有什么羞于启齿之处?”
皇后被气得脸色青白,指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道:“好!好!哀家即刻将那以色伺主的贱人拿进宫,治他死罪,免得你不知廉耻、不愿悔改!”
玄昀面色冷凝,依旧平静道:“姨母要杀他,我自然无法阻拦,唯有陪他一起死,到地下相聚。”
玄昀一声“姨母”叫得皇后心中大恸,可是玄昀坚决的态度又让她怒火中烧,抖了半日她才从牙缝挤出一句话,道:“玄家怎会出你这样的逆子?你有何面目去见你娘亲?”
玄昀神情淡淡,不见丝毫动摇,道:“我与他真心相爱,与旁人何干?我爱他、敬他,又为何不敢见娘亲?如若娘亲泉下有知,我也是这般与她说。”
皇后还待发作,敬王忙出来打圆场,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娘娘不要气坏凤体。安宁侯年纪小,难免做事不周全,自有青海王教导,后宫之事已够娘娘操心,不必为这等小事担忧。”
他转头对玄昀道:“安宁侯怎可如此冲撞娘娘?今日之事,你是大大不对,回去好好反省,改日再来向娘娘请罪。”
本来两人僵持不下,被敬王一说,都找到台阶下。玄昀叩首请罪,皇后只得让他先行离开。
敬王见皇后脸露倦色,劝解道:“不过是些儿女情长的小事,母后何须动气?”
皇后无奈叹道:“换了是别人,哀家才懒得管。可是玄家只得一个昀儿……”后面的话哽咽难吐。
“安宁侯表面放浪,其实是个明白人。他敢这般做,必然是想清后果的,一时也扭不过来,不如等以后慢慢劝解……再说,青海王怎会随他闹?必然是有计较的。”
皇后被他提醒,忙将玄战英召进宫,向他询问此事。
玄战英也无奈,将玄昀的种种向皇后言明,反过来劝慰她。皇后听说玄家已有子嗣,而玄昀态度坚决,一时奈何他不得,只好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观后事。
压在玄昀头上的几个人都被摆平了,他心情大好,每日与赵佑安厮混,无须赘言。
这般一来,康王这边慌了神。本来将秦云裳送进侯府,指望她能打听一些有用的消息,并查清玄家宝藏的下落。谁知,她只得宠了几天便失了宠,只能传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回来。
万万没想到赵佑安会得宠。当初指派他去玄家,原是想利用他的身份试探玄昀,并有个传递消息的人。如今不用试探了,玄昀对他的宠爱全墨城皆知,偏偏他和玄昀出双入对,独自一人时也有高手保护,想做些手脚用他要挟玄昀是根本不可能的。甚至于赵佑安知道的关于他们对玄昀的打算,也早被玄昀了解得清清楚楚。
康王还抱有一线希望,想利用端王对赵佑安的救命之恩,利诱他替他们做些事情。为此端王还特地单独约赵佑安见面。
赵佑安见到墨云楚还是很高兴的,感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然而当墨云楚拐弯抹角地想让他探消息时,素来木讷的赵佑安警惕了。
他说,玄昀告诉他,康王、端王与玄昀不和,派了一些人到玄昀身边刺探消息。他感激端王的救命之恩,为端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只一点,出卖玄昀的事打死他也不做。让他刺探消息就免谈,如果想让秦云裳刺探消息也免谈。假如端王硬要与玄昀为敌,他自然是战在玄昀一边的,对不起端王也没有办法。
他这一番话说得诚恳真挚,倒让墨云楚无话可说。末了,他还不忘向墨云楚索要被拿走的金锁,让墨云楚哭笑不得。看来这颗安放在玄昀身边的棋子是无用了。
暂不提康王如何懊恼,且说赵佑安见了端王后,才回到侯府便让玄昀堵在房里。
他围着赵佑安仔仔细细地打量。
赵佑安被他看得发毛,问道:“你看什么?”
“端王没把你怎么样吧?”
“哎,他能把我如何?就是一起吃饭聊天……天香楼的东西真好吃,特别是麻油鸡……”
玄昀的脸比锅底还黑,“看来你今天挺开心?”
赵佑安点头道:“还不错。”
玄昀扑上来把他咬得哇哇叫。
“喂,你发什么疯啊?干嘛咬我?”
“去见那冰块你就开心了?”
“不见他,我也开心的。”
“以后不许见他!”
“他是我的恩人。”
“他是我的敌人。”
“我跟他说了,出卖你的事情不会做,打死也不做。”
玄昀这才缓和脸色,从他身上爬起来,问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赵佑安老老实实交代。
末了,玄昀郑重吩咐道:“以后不经我允许不能见他。”
赵佑安嘟囔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不听话……嘿嘿,信不信我让你三天下不了床?”说完露出白白的牙齿,森然一笑。
赵佑安被他折腾怕了,那点反攻之心也被掐灭在摇篮中。如今一听这种威胁便妥协,“好吧好吧,听你的还不行嘛。”
玄昀抱着他亲了又亲,满意地笑道:“这还差不多。”
第四十九章:无妄之灾1
红烛高照,春色旖旎。
刚刚亲热过后,赵佑安靠在玄昀身上睡着了。
玄昀搂着他躺了一会儿,等他睡熟了便轻手轻脚爬起来。虽然每天有很多时间和赵佑安在一起,玄昀也没有荒废正事。他披衣在外间看了一会儿奏报。飘渺楼的一位堂主无声无息地走进来。
玄昀一边看奏报一边问道:“什么事?”
那人低声道:“主人要属下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玄昀抬起眼,眸中精光一闪,问道:“查到是谁了吗?”
那人趋身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玄昀的神情微微动容,道:“你确定?”
“据属下调查,他曾在军中任职,追随齐远很多年,也算是亲信了。齐远出事的时候,身边的人只他一个没被处罚,然后一直隐姓埋名。”
“他背后的人查到了吗?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做这种事。”
那人又在玄昀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玄昀眉头微蹙,道:“是她?”
“这些年他们时有接触。”
“你再去查,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话音未落,玄昀一声厉喝:“谁?”
声音未落,人已经飞出窗外。
外面人影一闪。玄昀身形如电,抢上前堵住去路。一名黑衣人往后退两步,手指一抬,纤细的银光闪动着朝玄昀袭来。玄昀不敢硬接,身体微侧让开去。只听呲的一声,玄昀的衣袖被撕破。
玄昀冷笑一声,避开飞舞的银线,手指如爪向黑衣人的面门爪去。黑衣人忙躲闪,谁知玄昀用的是虚招,出手的同时两枚铁蒺藜脱手而出。
黑衣人没有躲闪,硬生生接下铁蒺藜,声音都没发出来。玄昀招式已老,黑衣人见屋内的堂主追出来,不敢恋战,虚晃一招,飞身上墙。他轻功甚是了得,一晃眼便不见了踪影。
那堂主还想再追,被玄昀拦住,道:“不用追了,你追不上他。”
“主人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此人拼着受伤也不敢让我看见他的脸,受伤还不敢叫,一定是我认识的人。不但认识……还很熟……”玄昀目光深沉地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黑暗中,夜风骤急,树木花草把风刮得东摇西晃。远远望去,便如妖魔乱舞,阴森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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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夜晚,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外皇城的角落里。不一会儿,另一辆马车驶过来,在车前停下。车帘一掀,从里面下来一个人,全身上下罩得严实,转身上了先前那辆马车。
车里的人坐在阴影里,模模糊糊看不清面容。
上来的人问道:“有什么事,这么急找我出来?”声音古怪,比平常人尖细很多。
“安宁侯在查齐远的事。”说话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来人不耐烦地道:“这些年他就没死过心,查也不奇怪。”
“可是他好像查到了王东。”
“你确定?”来人轻轻倒吸了一口气,“竟然让他查出来了。”
“他目前还没有和王东接触,我怕他查出主子的事……”
“当然不能让他查出主子。你知道该怎么做。越快越好!”
“是,属下明白。”
“他既然查到王东,说不定也怀疑到你。你小心一些。”
“我知道。”
谈话到此结束,来人从马车上下来,回到自己车上。两辆马车交错而行,分别消失在街道的两头。
次日,玄昀被玄战英找去。赵佑安一个人闲着无聊,去街上逛了一圈,逛累了回到房间。本来他身边时刻都有人保护,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太平无事,又是在玄昀自己的房间,保护的人有些懈怠。
一条人影悄悄摸到后窗,对着房间吹进一股青烟。
赵佑安正在雕刻那只未完成的小蛟,忽然嗅到一股甜香,眼皮越来越重,不过瞬间便倒在桌上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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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佑安是在一阵尖叫声中醒过来的。
他还没睁眼就闻到一阵阵浓烈的血腥味。等他张眼,映入眼帘的情景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他躺在一间陌生房间的地上。从房间的陈设来看,是女子的闺房。只是本来脂浓粉香的绣房,如今变成了血腥的杀人现场。
赵佑安身边躺着一名陌生的男子,翻着一双白眼,面容扭曲狰狞,浑身上下汩汩地冒着鲜血,整个人都浸在血水中。赵佑安的身上也被血染红一大片,而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刀上、手上都是血,还带着没有冷却的温度。
这时一名衣裳不整的女子尖声大叫:“杀人啦!杀人啦!”
赵佑安暂时没从惊惶中回过神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向那女子走去。
女子越发叫得惨厉:“别过来!你别过来……救命啊,杀人啦!”
赵佑安对她使劲摆手,忽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滴血的尖刀,吓得忙将刀丢到地上。可是,已经晚了。
在他周围站着很多人,有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一边撸袖子一边朝他走过来。
他靠在门上,浑身打颤,结结巴巴地道:“不是我……我、我没……杀、杀人……”
女子躲远一些,指着赵佑安叫道:“是他!是他杀了戚先生!”
赵佑安两眼圆睁,拼命摇头摆手,道:“没有!我没有杀人!”话音未落,几个男人猝然扑过来,赵佑安本能地躲闪。
顿时他站的一条楼道混乱起来,有人逃散、有人尖叫、有人想抓他。
他又急又怕,唯有一个念头,跑回侯府,找到小云,便能解释清楚。所以他发疯似的想跑出去,不惜和抓他的人扭打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整幢楼被官兵包围起来。赵佑安浑身是血,披头散发,脸也在混乱中被打肿了,形容极其狼狈。他冲下楼,被官兵围在正中,一个领头地道:“抓住他!”
官兵呼啦一下围上来,赵佑安抵抗了几下,便被人踢倒在地,马上便有人上来按住他。
他在地上拼命挣扎,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没有杀人!”
一名官兵照他的脸就是一脚,骂道:“闭嘴!”血顺着他的鼻孔流出来,糊了一脸。
领头的道:“证人呢?”
那女子被人推出来。
领头的问道:“你看见他杀人了?”
那女子怯怯地道:“是。戚先生是老客了,今天来坐了一会儿,我出门打酒,回来就见这人,他……他拿刀砍死了戚先生……他、还想、还想杀我……”
旁边马上有人七嘴八舌地附和道:“是啊是啊!”“他拿刀追翠翠,我们都看见了。”
赵佑安目呲欲裂,大叫道:“我没有杀人!你们为什么冤枉我?”
领头的又狠狠踢他一脚,骂道:“老实点!杀了人还那么嚣张!带走!证人一起带走!”
官兵拖起赵佑安,押着女子和另外几个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只听见赵佑安嘶哑的声音不时地传来:“冤枉!我没有杀人……”
第五十章:无妄之灾2
玄昀回到府中没见到赵佑安,着人在府中找,没找到。又到他经常去的地方找,还是没找到。
玄昀正着急,韩管家跑进来,一面跑一面叫:“侯爷,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