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一件东西。”
突然,一阵杀气扑面而来。
“玄清的人。”司风低语,抽出他腰间的风定。
“有多余的剑吗?”阿星低声问。
“大概……没有。”司夜身上无剑,朝两人中间靠了靠。
阿星无奈,但心中对司夜的好奇心却越来越旺。他飞身而前,捕捉来人的黑影。
这里唯独司风一身白衣,成了最大的攻击对象。但司风口中喃喃低语,两人身边竟旋起一道风,将两人护住。
原来司风修习的是道术中的风术。
阿星夺下一人的剑,一个月来,他都没碰过剑。
持剑在手,浑身的血都开始沸腾了。
阿星在夜色中,渐渐露出久违的笑,伴着猫一样明亮的眼。
但在下一瞬间,双眼中透出了惊讶。
没有预兆的,一道鲜血顺着优美的弧线划过天边半轮明月。
一人惨叫着倒下,而竟是未拿任何武器的司夜将他一击毙命。
究竟是什么武功路数。
阿星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他粗略估计四周尚有三人,估计不是他们敌手,便朝司风、司夜喊道:“你们先回,我
垫后。”
第八章:至情无情
司风、司夜回到司天阁,不多时,便见阿星以极快的速度施展轻功由远至近,在快接近时一个折身轻轻立在树梢,丝
毫没有打斗过的迹象,面上平静如水。
他们刚落定不久,三只白鸽犹如预知了他们的到来,扑簌簌地落在面前,三人从白鸽腿上带的小竹筒中取下一张薄薄
的纸卷,展开。
“集会令。”司夜默声道。
这三个字极易会意,阿星握着手中的小纸卷,心中百感交集。
来到司天阁这么久,终于,即将看到这座神秘冰山的一角。
在司夜的带领下,婉转的阁中路,幽曲的地宫,那充满异教余韵的纹案,铺现在阿星四周。
众人从不开口提及的教主,威严不容质疑,他的声音,他的容貌,更未有人描述过。
当阿星随众人分列两排站在座下时,他也发现自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座位之上的那个人。
他宛如一尊静止的钟,在默默地运转,发出近似低鸣的空响。
冰冷的铁面具掩盖了背后的一切,他的双眼,埋在黑暗的影里,捉摸不透。
冷冽无机质的话语声响起:“从今日起,你的名字便是司星,分管司天阁武学之承传,赐历代司星佩剑寒星,及司天
九部武学司星卷。即日起加紧修习,日后助司天阁光复我教。”
“是。”司星默默走上前,只见教主从宽大的袖袍下伸出手托起一部书卷,竟连手上也覆着薄铁甲,但司星的注意力
全放在了那卷书卷上,如多数武功秘籍一般,只是薄薄一卷。但此时司星心中却是一沉,想着竟是这薄薄一卷,令那
满身阳刚朝气的傅长年气血耗尽而死。
一切仿佛都是冰冷地,司星接过司星卷和寒星剑,退下和众部首站在一侧。大殿中回荡着教主毫无起伏的语调,深沉
得压抑。
气氛压抑的令人难受,恍惚间司星想,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这是命运选择了他,还是他走不出的命运?是手中的
司星卷选择了他,还是他,无法放下?在他的血液里,燃烧着对武功的热情。他不知道这是否跟他的身世有关,不知
是否跟他的回忆有关。或许上天给了他一个新的开始,让他继续上演过去的笑话。
司星静静听着教主的话,他所说的一切似乎都和他毫不相关。唯独一道目光,从他进入大殿的那一刻,便让他觉得浑
身不自在。
站在自己对面的人,一身奇异短装,火焰一般燃烧的颜色,利落的短发,只在两鬓垂下几缕发丝,规矩地散落两侧。
司星分不出他带着审视的目光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他似乎在脑中幻想着什么,脸上不时变换着思索、笃定、坏笑的
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司星变得心烦意乱。这个诡异的司天阁已经够奇怪了,司天阁这些部首,看来也不是正常人。
待散会了,司夜飘然走到司星身边,柔声道:“我带你去天星居看看。”
“天星居?”
“司星的居所。”
司星看着他青丝凌风的侧脸,回想这一月多来,也只有这双温润如玉的双眸能让他如此心安。
司星轻笑:“前几日星部的人对我穷追不舍,今日我当了司星,却一个也不来见我了。”
“哦,你希望他们来?”司夜看向司星,脸上却平静得近乎冷漠。
“说笑而已,我可没有急着炫耀一番的狂傲之气。”
“你大概不会再见到他们了。”司夜说道,目光转向远方。
“什么?!”
“他们都死了。”
这些人之所以存在,和最后来的阿星一样,只是为了选出新任的司星而已。
阿星觉得喉间变得干涩,是教主干的,这些人,都是被教主害死的。他脑海里闪过一条条无辜的人命,就像粉末一样
,烟消云散。
为什么,因为这是司天阁吗?因为司天阁的人,都看尽了火祆教灭教的惨剧,所以他们已经不再克制残忍了吗?
一个爽朗的声音打破短暂的沉默。
“你们这是去哪?”
司星回头,却是方才总是瞅着自己的短衣少年。
“司星,我是司炎。”他爽朗地笑着,满是热情。
“我们正要去天星居。”
“哦?我也去看看,方才见司冰头也不回的往那里去了。”
司夜听此,心中一沉。
天星居与司星见过的两处居所又大有不同。司冰所居岩冰居,四面皆是岩壁,挂满露珠钟乳,地面飘着寒气。司玥所
居萧竹亭,与湖面垂柳相依,竹木搭建,行风飘香。
天星居位于一处山脚,却正是司天阁所处环山谷中草木最少的一处。每到夜晚,月光星光少了树木的遮挡,直泄而下
。繁星落幕,宛如天宫。
现下只是傍晚,天星居小楼后衬着满是爬山虎的崖壁。楼前细水流过,水流上架着小小的木桥。
原本是一幕天青色的景象,此时,从小路到木桥,再到楼前的小路,一路竟铺上了嫣红的桃花瓣,宛如仙女的裙带。
司夜拦下司星和司炎:“你们在这里等着。”说罢走进天星居。
妖娆的红色如一朵绽开的牡丹。
“你果然在这里。”司夜看着眼前的司冰,目光中满怀柔意地看着榻上冰冷的司星。
“我想让他回来看看。”司冰的目光片刻不离傅长年的脸。
“他……已经死了。”司夜悲痛却又清晰地一字一字地说道。
司冰冷笑,眼前傅长年的脸带着被寒霜浸透的冷色却依旧如当年一般英气逼人。
“你用毒保住他的身子,每天做过去的梦,又有何用?”
“你闭嘴!”司冰回以司夜怨毒的目光,“你是他弟弟!你像他弟弟吗?他快死了,你在哪里?!你对教主惟命是从
,整个魂都在司天阁,你何时念过一丝亲情?!”
“我……”司夜如玉的眸子沉淀着哀伤。
“哈哈哈,司夜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跟当年司夜大人真是如出一辙!”
“休得胡说!”司夜仿佛被电击一般猛的抬起眼,看着司冰的目光多了几分怒意。
“哼,司夜大人总说你最像他,你究竟是装傻呢,还是真傻,你是不是也要把我们个个都杀了才开心?”司冰冷厉的
目光开始飘忽不定,忽的,大朵泪花落下。
司夜握紧了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心明神了,不许你如此诋毁司夜大人。二哥沉迷于
机关之术,大哥嗜武如痴,嗜战如命,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又怎么能明白我的感受!我们三人虽是结拜兄弟,情
同手足,但也无法每时每刻顾及彼此。事已至此,你以为我不难过?大哥走了,谁和我评剑论武?谁和我去拉着二哥
饮酒赏月谈天论地,劝他少花时间埋头弄那些没生命的东西?”
司冰握紧怀里的毒针,对准了司夜:“若不是你邀他回到司天阁,他又怎会修习司星卷。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满足他
嗜武的心愿,又怎能让他练这么阴毒的武功!”
“是我。”突然,凭空响起司空的话音。缓缓迈步走进屋中,傅长月依然挂着十年如一日宛如机关人冷漠的表情,却
也掩饰不了声音的微颤。“是我叫他们来的。是我贪恋司空卷的秘术。”
司天阁之中,司冰对司夜敌意最深,众所周知。司夜为人和善处处为人着想,又怎会招惹司冰,多半是因为傅长天。
只见司冰突然起身,一招残羽凌决出手毫不留情,看情势竟是真想取眼前人性命般狠厉。司夜连忙脚尖一点,勉力闪
过,取出怀中折扇。
司冰用毒,司冰卷的毒功变幻莫测,阴狠无比,再加上他又是鹤谷门人,此时杀意大盛,司夜如何是敌手。
司夜手中不禁冒出冷汗,他不想和司冰动手。折扇一挥,顺势将司冰执着毒针的手隔开。司空在旁看着,有心想出手
阻止,何耐手上功夫,他一点不懂。眼见两人,一毒一躲,衣裾翻飞间,眨眼间交手了十几招。
“别打了。”司炎和司星兀地闯进屋来,“司夜那么瘦穿得那么壮,七八件衣服,你毒得到他吗?”司炎进屋就是一
阵喊。
司夜心中一虚,我哪有穿那么多,就六件而已……
“你们怎么进来了。”司夜抽空回身问道。
“你把我们在门外晾这么久,里头还大吵大闹的,能不来么?”司炎轻挑眉。
司炎总是如此,有什么说什么,却没见司冰仍是聚气不减。这回他也不看人了,冲着司炎就是一枚毒针。
司炎一惊,飞快的闪过身。
“司冰你这是怎么了!”司炎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司空,他的脸色和司夜一般白。
司星见毒针“夺”的一声插在身后木板门上,针头丝丝冒着青烟。靠近了一嗅,突然一阵晕眩。
司冰飞身上前,朝司夜和司炎挥出两掌,把人迫退的同时,一把抓过司星。
“哈哈,司夜,你说的对,我一个人都没医好过。长年我医不好,这家伙我也医不好,不如痛快一点。”
司星想要挣扎,无奈毒气似乎活了一般顺着他的气息游走,一时脑袋嗡嗡作响。
“你放手!”
说时迟那时快,司冰将司星抵在墙上,拔下头上的木簪。他冷笑,像地狱爬上来的魔鬼:“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如我送送你。”
司冰扬起手,狠狠地将木簪刺入司星的胸口。
第九章:还魂梦醒
司星用力握住司冰手中的木簪,嘴角流下鲜血。周围的世界开始模糊,但他却能清醒地感觉到痛。
司炎和司夜同时出手,司夜一记葬神缚牢牢牵制住司冰,司炎快步扶住司星,带他离开天星居。
“你终于出手了,来啊,杀了我。” 哭笑着嘶喊道。
“司冰,你说什么胡话。”司夜温润的眸中满是痛苦。他的心,被无数的情感揪着扯着。大哥的死,司冰的狂,司星
的伤……“为什么,为什么。”
司夜后退着,不经意撞上一个人。司辰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屋里。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紧张的气氛,司辰一向话少,但他和司墨又有所不同,他不说话,全然是因为……
“司冰,别难过,司星他早该死了……”司辰突然捂嘴,“错了错了,我是要说司星他本不该活这么久……哎,错了
我是想说……”
“你不说话会死啊。”司冰止住了抽噎,冲司辰喝道。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司冰正常了。
司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想说一句行吗?”
“不行!”
“阴阳术中有还魂术……”
司辰的于道术上的造诣极高。可说是千百年来天赋最高的人也不为过。当年火祆找到他的时候,他不过是个孩子,却
能在对道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用离魂大法夺走数十人的性命。
司冰听此,眼中荡起缱绻万千。
只见司辰手中的珠子倏地闪过一抹暗光,从唇间迸出一组组一字字带着奇异力量的咒文,脸上自信的神色让人忍不住
的信服。手中托着离魂珠靠近傅长年的身体。一翻掌将珠子放如傅长年口中。随着最后一个字符落下,一道青烟,就
从傅长年口中腾起,渐渐化作人形。
傅长年望着司冰,也就是楚碧凌死后,日日夜夜伴他左右的洛凌宇,双唇微颤。想要说什么,却久久说不出口。
良久,众人日夜思念、沉稳而成熟的声音,在天星居回荡。
“宇……”这个字,他在心里念过多少次,却一次也没能说出口。他伸手,试图抚摸司冰的脸,“这辈子我第一个对
不起的人,是碧凌,最后一个,是你。”
他们凝望着对方,仿佛要看尽一生一世。司冰心中翻涌着剧烈的情感,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当正是相顾无言,惟有
泪千行……
“你让我叫你凌儿,天天穿红衣服扮他。见着你的时候,我就骗自己,碧凌还在。你走远了,我却在心里叫着,宇。
”
“长年,不要走……”司冰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谁都没有错。就让它散了,忘了吧……宇……好好活着……为自己……”
话音随着青烟消散渐渐低落下来,在身形即将消散的前一刻,长年微微弯下腰一个吻落在了司冰沾满泪的唇瓣上。
司冰收紧身子,倚着墙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嘴里一遍遍默念:“我懂……我懂……”
司炎带司星一路来到萧竹亭。
“司玥快来。”
一路上既要用力压着伤口不让血涌出得更快,一边又担心若不不快点司星怕是撑不下去。司炎还未进门就喊起来。
伤口处血如泉涌,司炎知道,这是伤筋动骨的地方,这是练功之人最忌受伤的气穴。不知为何看着他受伤,莫名地心
悸。这感觉,好熟悉……
司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认出了那只木簪。
“我哥……”她隐隐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你快救救他。”司炎一脸焦急,却是爱莫能助。他将司星平放在榻上,在一旁看着。
司玥细致地解下司星的衣带,突然,手一抖,神色一变:“司炎你出去!”
“什么?”司炎正看着司星面容思索那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冷不防被惊了一惊。
“你出去。”司玥推了推司炎,“快走快走。”
司炎迟疑了一会儿,朝门口挪了挪,他没听到司玥的轻语,陷入自己的回忆。
这是司炎最珍惜的,童年。
“小星星。”段曾安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那时,只有七岁的阿星。
“少爷。”阿星开心地笑了笑,“你看,这是阿蓝哥哥给我做的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