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您刚刚才得到晋升,我相信军部不希望您出现任何负面新闻。”
“走开!这是我的事!”戈林一把将酒保推开。
李维扯着嘴笑了起来,“那也没办法啊,如果雪伦再让着你,你只会更嚣张而已。”
“你说什么?”戈林拽起了李维的衣领,气氛顿然紧张起来。
“我说,你是一个要女人让着你的懦夫。你连自己被甩了的事实都接受不了,还要到处找人做你心里的替罪羊。你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雪伦都没办法反驳你,因为她只是个军务官,你是上尉;她是女人,你是男人;她是那个潇洒甩了你的人,而你只能把自己放在受害者被对不起的角色里。”李维的声音平静到让人心惊胆寒。
“砰——”地一下,在众人的惊讶声中,对方狠狠一拳砸在李维脸上。
他向后踉跄了几步,被身后人扶出,大家群情激愤,李维却摇了摇手直起腰来,唇角血丝留下,他只是用手背擦了擦。
“哦,忘记告诉你了——雪伦的男朋友你根本得罪不起。”李维笑的很欢,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哦?是谁?你是想说是你吗?看看你的肩章,你就只是个少尉!见到我你还要叫一声长官!”
“当然不是我啦,长官。我说的是克劳德·西恩,Z区的少将来着,看看您的肩章,见到他怎么着也得敬礼叫他长官。”李维的话音刚落,整个吧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微张着嘴,还在反应李维刚才说了什么。
“我没撒谎啊,很多人都看见昨天西恩少将和雪伦一起吃饭啊。”李维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造谣”。
雪伦也不禁反问道:“什么?我和西恩少将?”
“你要不要去Z区拎着克劳德·西恩的领子跟他说要是再敢碰你女朋友,你就扁他啊?啊,不对,应该说是‘前女友’。”
雪伦并不爱自己,李维知道。而他也不是那种多血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男人。他很怕麻烦,也讨厌同雪伦前男友这种人打交道。不懦弱从来不意味着要硬碰硬,如果克劳德·西恩的名字能解决这件事的话,李维很乐意摸黑这个名字。
戈林上尉沉默了,一脸难堪。
李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兄弟。连我都没办法同那个家伙抢女人。”
然后他堂而皇之地走出了酒吧大门。
就在他跨出门口的瞬间,听见了对方的怒吼。
“你他妈敢耍我——”
紧接着是雪伦的尖叫声。
李维下意识回头,啤酒瓶直落落砸在他一旁的门框上,崩裂的碎片冲向他的脸。
“啊——”这是他一万次都没有想过的结果。
碎片划过他的脸颊,甚至于他的眼睛。李维双手捂着眼睛,疼到锥心刺骨,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疼过。
“李维!”几个吧友冲了过去。
雪伦愣在当场,几秒之后才喃语道:“天啊……天啊……你竟然打伤了他……他的眼睛……那是他的眼睛啊!”
“那又怎样?他才是你背叛我的原因吧!”戈林上尉还处于盛怒中,对于自己的行为丝毫不感觉后悔,“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傻,相信西恩少将会喜欢你吗?”
“现在西恩少将喜欢不喜欢根本不重要。”雪伦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前男友,满目冷漠地一步一步倒退,“因为西恩少将不会放过你,整个Z区甚至于蒙特尔中将也不会放过你。你知道那双眼睛有多宝贵吗?他刷新了纯色淑女模拟系统的记录!他是整个Z区的希望!”
“他是……李维·范佩尔……”戈林上尉猛然间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
李维只是靠着门捂着眼睛,温热的液体沿着指缝流下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他的思想深处流泻出去,他想要抓却抓不住。
十分钟不到,李维被送入了军部高等医院,眼科的顶级医生开始了紧急会诊。
正在研究室里调试系统的克劳德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瞳孔不自然扩张。
“你说什么?”克劳德反问。
“是眼睛……玻璃体都流出来……”
“在哪家医院?”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不顾正在更新的系统推门而出,才快步走了两三步心中那股焦灼的意念促使他飞奔起来,正统的军装太过于拘束,他哗啦一下扯开了纽扣,将上衣扔给了迎面而来的军官。
对方望着克劳德的背影露出惊讶的神色。
“出什么事了……”
有什么能让克劳德·西恩放弃所有风度?
当克劳德来到手术室门外时,一切安静到可怕。
两个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克劳德立马问:“他到底怎么样了?”
“西恩少将?”
“手术室里的是不是李维·范佩尔?”克劳德的脸上再没有儒雅的笑容,冷如极夜寒冰。
“是的……”
“他伤到的眼睛怎么样了?”
“晶状体受损,玻璃体也……”
克劳德伸出手来制止他们继续说下去,“你们只要告诉我手术能做到什么地步,他的眼睛有没有危险,他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一个战机飞行员!”
“啊……那个……”这两个护士没有见过克劳德这么不耐烦的表情,忽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克劳德摇了摇手,示意他们离开。
他在手术室门外的座位上缓缓坐下,低下头来伸手撑住自己的脑袋。
走廊上传来稳健的脚步声,是蒙特尔上将。他看着克劳德的身影一瞬间失神,然后不紧不慢地在他身边坐下。
“我一直很不喜欢你,很多时候你镇定得不像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克劳德苦笑了一下,没有抬头。
“就连纯色淑女的设计饱受质疑的时候,你的自信也能压倒一切。但是现在,你却在担心害怕。”
“因为……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可悲的。”
蒙特尔上将笑了,“到底你把梦想寄托在他的身上,还是他为你找到了梦想呢?”
克劳德侧过脸来看向那个历经半个多世纪沧桑的长者。
“没什么可担心的,如果是五十年前也许范佩尔少尉的眼睛再难复原,但是现在这只能算是个中小型手术。主治医生告诉我说,这个手术只是会耗费时间但却没有太大难度。首先是要清理眼部的伤口,然后补充人造玻璃体,缝合眼球,甚至还可以顺便调整视力。三天之后,范佩尔少尉就可以拆纱布,半个月之后他就能恢复纯色淑女的训练,说不定,他能看的比以前更清楚。”
“这是我人生最白痴的一天。”克劳德的手指伸进额发中,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当李维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米勒也赶来了。
“那个蠢蛋的眼睛怎样了?”他只是回家吃了个晚餐看了看报纸而已,没想到这么短时间李维也能惹是生非。
“大家不用担心,我敢担保范佩尔少尉的眼睛绝对没有问题。”主治医生赶紧出言安慰,“因为要清理眼睛里残留的玻璃碎片,所以我们给少尉注射了麻醉剂,让他好好睡一觉。不过诸位不用有任何疑虑,这种麻醉剂不会对范佩尔的身体机能和大脑反应能力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没有什么是绝对的。”米勒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李维,“他的眼睛和他的大脑都不能有任何问题。应该说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都不能有问题。”
“我们会将他送入加护病房,直到确定他完全康复为止。”
李维依然沉沉地睡着,眼睛上蒙着纱布。
克劳德站在他的床前,整个病房里只有仪器的滴滴声。世界似乎静止了,只有李维浅浅的呼吸声。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克劳德好笑道:“你倒是睡的舒服,却把其他人闹了个人仰马翻。”
下意识地,伸长了胳膊,指腹点在了李维倔强的鼻尖上。
11.从云霄坠落的吻
“怎样才可以停下来?”克劳德依然在笑,笑里的无奈只有他自己知道。
“停下来什么?”米勒走进病房。
克劳德淡然地垂眼,什么都没有回答。
“很晚了,不回去睡一下吗?”米勒看他不回答,顺势换过了一个问题。
“你呢?不回去睡一下?工作狂人米勒少校。”
“不看见那个家伙醒过来,你认为我睡得着吗?”
两人安静地坐在病房里,直到第二天早晨来临,李维发出一声呢喃,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
“莉莉丝——为什么不开灯!”
克劳德和米勒就像欣赏电影一样看着李维摸索着起身,当他意识到并不是没有开灯而是蒙着纱布时,终于愣在了原地。
“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李维的脑袋很疼,这使得他眼睛所感受到的冰凉更为明显。他开始毛躁地伸手去拽眼睛上的纱布,这让米勒终于按耐不住,起身抓住了他的手。
“你就不能给我安分一点吗?”
“米勒?”李维停下来,“这里是医院吗?”
“对,这里是医院。”米勒扔开李维的手,“要不要我告诉你,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怎样了?”
“你的玻璃体全部都流出来,清理遗留在你眼球里的玻璃碎片时,医生说你的神经线被割断了。”米勒的嗓音冰凉,只是在陈述某个客观事实,“你是一个报废了的战机飞行员,值得庆幸的是你已经是个少尉了,退伍的时候抚恤金会高很多。只是你浪费了我们Z区太多的时间。”
李维歪着脑袋,眉头皱出扭曲的形状。
他并不知道克劳德正翘着腿,一派优雅地欣赏着他的表情。
半晌之后,李维忽然抱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米勒的目光可以杀死人,但是李维永远刀枪不入。
“我笑你真的很爱我啊。”
“我爱你——是什么样的论据让你得出这样的结论?”米勒咬牙切齿,他的思维永远到达不了李维大脑里的外太空。
“第一,我的眼睛受伤了,你就急不可待地来看我。别否认啊,我不相信有那么巧,我一醒来就能听见你的声音。第二,如果我的眼睛真的瞎了,你绝对不会待在这里,米勒少校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地方,你现在一定会开始寻找下一个驾驶员。可是现在你没有。在我对你没有任何价值的情况下,你还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你爱我。第三,可爱的米勒,每次在训练室里我一看你,你就会下意识去抬眼镜。是不是因为上次我说你不戴眼镜很好看,你心动了,所以每次我看向你你就特别在意啊?”
“谬论!”米勒拳头收紧,转头快步离开。
李维敲着二郎腿躺回床上,嘴角咧的很开。
随着米勒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李维所有的表情都缓缓沉默了下来。他伸出手来覆上自己的眼睛,长久地保持着那个姿势。
前一秒病房里还是李维的笑声,后一秒却安静如死水,随着李维的表情凝固起来。
克劳德侧过脸,静静地描摹着李维,他的手指他的鼻尖他略带忧郁的唇线。
然后李维长长吸了一口气,缩回被子里。
“我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自己会瞎。”克劳德的声音荡漾在病房里,空旷却不突兀。
李维皱了皱眉,冷声道:“你在那里待了多久了?”
“很久。”
“我听不见你进来的声音……”意识到什么的李维歪过脑袋,“你该不会和米勒一样,我一受伤就赶来了吧?”
“那你是不是也要提出我爱上你的观点,然后论述一下呢?”
“那是谬论。”李维模仿着米勒的语气,显得滑稽而不搭。
克劳德起身走到李维的床边,靠着李维侧躺下来,就这样近距离毫无遮掩地看着李维。
“我为什么感觉你在盯着我看?”
“我没有。”克劳德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李维,“李维,为什么你总是要装作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呢?”
“因为我本来就什么都不在乎。”
“说谎。刚才你表现的很害怕失去你的眼睛。”
“如果是你,你会不害怕吗?”
“是的,我害怕。害怕你受到任何伤害。”克劳德轻轻在李维耳边说,然后不理会李维似乎又要和他抬杠的表情,离开了病房。
当天下午,雪伦的前男友戈林上尉被叫到了蒙特尔中将的办公室,但是坐在办公桌前的不是上将,而是克劳德。
戈林上尉看见是克劳德的时候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后不由得咽下口水。
“你在想为什么在这个办公室里的人会是我,对吗?”克劳德的笑容里酝酿着一种压力,不怒而威。
戈林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是一个空军上尉,在无数场战役的淘汰后留下的精英。我相信你的精力你的勇气你的能力都不应该浪费在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身上。”克劳德静静地说。
“对不起少将,我不应该打伤李维·范佩尔少尉的眼睛……”如果这件事情能让克劳德亲自出马,戈林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了。
“我把你叫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打伤了范佩尔少尉,而是我想要你弄清楚你是谁。你被晋升为上尉是因为你的作为军人的战绩,而不是你的善妒和不理智,更不是因为你的纠缠不休和冲动。问清楚你自己你是谁?是不是肩上的肩章太闪亮,让你看不清楚你在别人眼中的样子了?”
戈林低下了头,眉头颤抖着,良久才道:“我明白了。”
克劳德点了点头,“那么我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要你写自查报告之类的事情上了。另外说一句,李维·范佩尔被你揍也属罪有应得,他确实追求过雪伦准尉。”
“哈?”戈林一副脑袋还未转过弯来的样子。
说过一遍的话,克劳德不会再说一遍,只是示意戈林离开。
而病房中的李维无聊到快要发霉。整个空间静悄悄的,连个可以和自己说话的智能系统都没有。直到中午有护士来给他换药和送餐的时候,他再度活跃了起来。甜言蜜语将那个小护士留下来陪自己聊天。
“妮可,你的声音真好听,以前有学过声乐吗?我家里的智能系统要是也有你这样的声音,我就不会觉得被它叫起床是一种折磨了。”
“呵呵,你真会说话。我没学过声乐啦,只是小时候参加过学校的声乐队,我是唱女中音的。”
聊着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维就将妮可的手握住了,话题进展到等李维出院了两人要到哪里去约会。
克劳德不知何时进来,抱着胳膊倚着墙,一副极有耐心等李维唱完戏的模样。
妮可侧过脸来看见克劳德,惊得赶紧站起来,“西恩少将!”
李维随即叹了一口气,“不会吧,你又来坏我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