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年还是一个人的新年啊~~”
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凌越磬摇了摇头,举步准备前往教职工的专用停车场。
“咦?!这不是凌教授吗?”
忽地,一道男声的响起截住了那刚刚迈出的脚步。
转身,凌越磬有些疑惑的回过头,在瞧见那笑得憨厚的中年男子,秀眉不觉轻拧“你是……”
第二十二章
身后那人的声音似乎夹带了些许兴奋,唤住凌越磬时语尾甚至还些难以抑制的上扬,状似与凌越磬非常之熟稔,虽然对这喊住自己的粗哑声音感到实在是陌生得可以,但还是出于礼貌地回过头来,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眼前这个突然喊住自己的中年男人——壮实甚至称得上有些虎背熊腰的身形、理着简单的小平头、黝黑黝黑的脸上,一双眼笑得眯成线状,致使两眼周围呈现菊花状的放射型鱼尾纹——这个男人,他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秀眉因为疑惑而不由得轻拧了下,微愣了大概3秒左右后,凌越磬牵起唇角,向对方投以一丝淡淡的表示友好的微笑“对不起,请问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闻言,面前这黑壮的中年男人眼周两边的菊花开得更加灿烂,咧着那带有灰渍斑的大板牙,笑得一脸憨厚无辜“嘻嘻……凌教授你不记得了吗?一个多月前我们才见过面的啊!”一边说,一手还貌似很不好意思地一边搔了搔粗短的小平头“在XX路口的那间早餐店啊教授那时不是在那买早餐还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吗?”
一个多月前?
XX路口的那间早餐店?
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哦!?
在男人一再提醒下,凌越磬骤然想起大概在一个多月前,自己因为严重失眠而导致在买早餐时不小心撞到了人的事情来,这个男人原来就是当时那个被撞到的人啊……可是他现在来找他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说……难道说自己那个时候一个不注意把他撞出了个什么什么重伤,所以弄得人家现在要来找自己讨赔偿金?
呵呵……
想到这,凌越磬不觉轻笑出声来,如果凭自己这副瘦弱的小身板也能把面前这个壮得像头牛似的的男人给撞得受了什么伤,而且还是重伤的话,他想,他大概不但举高双手把赔偿金乖乖奉上,而且还要回家好好拜拜,感谢一下奇迹的诞生:他,凌越磬终于可以摆脱肉脚之名,成为自己曾经肖想已久的那种男人气概的人了!
那种看上去瘦弱肉脚得要命实则厉害到不行的隐强人!
一只看似善良好欺负的兔子其实拥有可以扳倒大象的强大力量!?
想着想着,鲜少有这种奇异联想的凌越磬不禁再次“嘻”的笑出声来,浑然忘却眼前还站着一个陌生人,直至那男人伸手往他眼前用力的招了又招时,凌越磬才猛地从逐渐童话色彩的臆想中回过神来,“原来你就是那个被我撞到了的人啊,那天真的是十分抱歉!”话毕,却发现男人像失了魂似的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脸看,那种似是要将自己吞食入肚般的目光让凌越磬那斯文俊秀的白净脸庞飘上一抹尴尬的绯红,“额,所以你找我是为了……”
“哦!?”男人像突然醒觉般,一手又下意识地搔了搔头,咧嘴笑笑,然后开始从那件有些残破的工人衫里翻翻找找的,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翻出了一张……证件!?
“我是想把这个还给你啦!”紧接着就把手中的证件伸到凌越磬的面前。
“这是……”
接过男人递过的证件,发现居然是自己的教员工作证!
这个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凌越磬好生疑虑,因为除了在一开始来学校报到时有需要用到这个工作证外,其余时间,这个证件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而且一般这种教员用的工作证也会有备用的,所以即使不见了一个也不用太担心,可是这个证,自己却连什么时候给弄丢了也不知道……
除了再一次自我揶揄神经大条之外,凌越磬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难得在现在这个人人高举“地上捡到宝,问天问地拿不到”的现实社会还会有像这个男人一样好的人哪,虽然这只不过是一张工作证,根本算不上什么“宝”,但是凌越磬也不禁发自内心地感激他“其实你也不用特地亲自跑到学校来还我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呵呵……没有啦~~~”男人忙挥手“其实也没有特地跑来还你,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什么机会把它交给你而已啦~~”
“吓?”
“嘻嘻……凌教授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啊可是这个学校的电工哦!所以也算跟教授你是同事啦!”
“哦……原来如此”点点头,眼见时间也不早了,凌越磬再次道谢后,正准备到停车场取车,男人再次出声喊住了他“那个……凌教授!”
“什么事?”
“既然我们在同一间学校工作,虽然大家的工作质不同,但好歹也算是同事了,所以如果不嫌弃的话,就交个朋友吧好不?”
“呵呵……可以啊。”唇畔泛起温润的笑,一向平易近人的凌越磬答应着。
男人似是极其愉悦地笑了,向凌越磬挥着手边道别边喊“那有空就一起去吃个饭吧,算我请的!”
“行啊,那就先走咯。”
上车,驶离……
专注于前面路况的凌越磬始终没有注意到那映在倒后镜中的那男人不难察觉的险笑容。
第二十三章
是夜,街道空荡。
路旁,街灯的光线照入公寓,床上人儿一个翻身,将那人的面容照得清晰。
苍白的脸上布满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泪的可疑水迹,似是被噩梦所扰,那人若有似无的发出小声的呻吟
“唔呜”
水迹更盛,那人痛苦的紧皱双眉
头脑浑浑噩噩地,意识像被大力抽离般,他迷茫困惑。
张眼,张望。
周围满眼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
这里是
哪里?
就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厚厚的雾密密实实地笼罩住般
一切都白得那么的苍茫,真实,却也白得令身处其中的人感到恐惧
窒息一样的恐惧。
有人吗?
他想这么喊,不,应该是说他已经这么喊了。
嘴巴试着张开,开合了几次。
结果却连“啊啊”这样的简单字眼都无法发出,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的卡住了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
又试了几次,然后无奈地发现无论怎么努力,喉咙依旧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他变哑巴了吗?
他要一直被困在这里了吗?
没有人能够为他解答。
既然如此,那他只好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两手举至身前,他开始漫无目的地独自探搜着。
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无法辨认方向的他只好顺着直觉向前面的一方探去,却发现那路仿佛没有尽头般,他越走越远
四周没有一丝声响,就连他自己的呼吸声也没有听到。
一片死寂。
是这个奇怪的地方本来就是个无声的世界?
抑或是只是自己听不见而已呢?
失去三觉的人在原地彷徨站着。
突然,一股异样的锐痛猛袭,像快要被撕裂般的剧痛自身体各处传来。
好痛!!!
怎么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痛!!!
动物们都会拥有它们所谓的动物本能,就连自诩“高级动物”的人类也同样具备这一动物的天赋。
特别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
身体会下意识地作出某些反应,就像是要提醒自己要小心一般。
也正因为明白到这一点,在发现痛感随着缓慢渐行的脚步越远而越转猛烈之后,他知道:这,就是本能反应。
潜意识中觉察到再往前可能会有危险的事情要发生,它在发出警告。
他想停下,却依然无可奈何地走着。
他的身体怎么了?!
明明痛得快失去知觉了,但身体却像自己有了意识般不受控制,直直地开始向前走去
不要再走了!!!
一道声音从空中劈了下来。
清澈的音色在暴喝之下让他分不清男女,只觉得这声音非常的似曾相识。
他也知道不应该再往下走了,可是他没有办法!
你会后悔的!!!
不要再走了!!!
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好了!!!
听到没有,回去,叫你回去!!!!
那声音似乎见他脚下没有见停的迹象后惊慌大喊。
后悔?
维持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想告诉我些什么?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但也像能听得到他的想法似的更激动地大呼“不要再向前走了!!!”不停。
迷雾似是有些散去,稀薄了些的雾气让他能隐约的看得见这个地方的大概来。
似是无边无际,又似是一间巨大的矩形房间。
沙沙沙
“房间”的一角出现几道细小裂痕,随着发出的声响渐大,裂痕也开始越裂越大,到最后,“房间”的顶端崩坏出一个缺口。
那个缺口透出的微光令他这个迷途者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出口!
那个绝对是出口!!
心至及此,脚下忽地有了知觉,离开的渴望让脚下跑得更快,离那缺口也越发的接近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
刚刚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却是带着颤抖与痛苦说的。
他刚想对那声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声音再度不期然地响起——
我不是不要这样说我妈妈我只是喜欢他一个人而已爸爸!!!!
惊恐与悲愤交织,那声音似乎在跟什么人在对话着
沉静片刻后,爆发出一阵闻者心痛的痛苦呻吟来。
那人似乎哭了,哭得哽咽而悲切。
你怎么了?
怎么就哭了呢?
他担心那人发生了什么事便提步跑到那角缺口处,小心翼翼的往里张望去模糊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像被蒙上了数十重的纱,那人的面目怎么也看不真切。只是,可以确定的是,那重重纱幕下晃动的人影决不止一人,因为贱货!!TMD贱婊子,呸!!!哈哈哈哈哈看他哭得那么惨的样子,还真是TMD爽啊哈哈哈兄弟,今天算老子请的,你们瞧瞧我这儿子的模样不是比那些个小姐来地有劲吗别客气哈哈哈哈真是个YD的贱货!!!
男人们粗俗不堪的语句、露骨而又刺耳的狂笑声加着那悲哀的哭泣在“房间”的缺口角传出,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话语让正探看的他异样的痛苦。
就好像在那里面那哭泣地越加绝望的人就是他自己一样。
脑内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使他几乎头痛欲裂,昏眩感阵阵袭来。
好难过!!
我只是在做梦而已
恩救救我
我只是在做梦而已
恩救救我
我只是在做梦而已
恩在救我
“我只是在做梦而已!!!”
几乎是嘶吼着大喊出声,凌越磬猛地从床上惊醒。
“呼呼呼呼”
犹未从刚刚的“梦”中回过神来的他拼命的大喘着气,背后的衣衫尽是一片濡湿。
第二十三章
说不上自己的惊慌从何而来,但心中就是被某种害怕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莫名急躁与恐惧所紧紧缠绕,他不禁不自觉地将床上的被子快速的收拢至身边,然后马上用被子将自己全身都裹得紧紧紧紧的,就好像只要这样子做不会再害怕一样。
阵阵凉风吹拂起垂落窗边的吊帘,其时已年近新春时分,那风还是寒凉得紧,又是临天亮时候的晨风,于是也就便更带了股些许刺骨的寒。然而自睡梦中惊醒后便狂冒冷汗的凌越磬却丝毫不觉自己房间里头那正对床前的大开着的窗户呼呼的吹着寒风,此时的他不但不觉得一丝寒意反倒觉得全身透着阵阵焦心的热
一种由极度惊慌而带出的热
不要不要不要这样
我不是不要这样说我妈妈我只是喜欢他一个人而已爸爸!!!
恩救救我
恩救救我
恩在救我
恩在?
梦中那人虚弱的呼救声中的确是出现过“恩在”这个名字……
恩在?!
李恩在?!
凌越磬被自己的联想给吓了一跳。
梦中的人跟现实生活的人有所关联?
是巧合吗?
是巧合吧……
而且……这只是个梦而已,不是吗?
但,真的只是梦吗?
如果只是梦的话,又为什么会如此的真实?
真实得让人觉得恐怖!
真实到他甚至相信……那梦里的一切都是真正存在的。
恩在救我
你说的恩在是李恩在吗?
他情不自禁向那不断在脑海中回响的呼救的那个“他”问道。
恩在救我
你跟李恩在有什么关系吗?
恩在
你……是不是认识李恩在?
恩在
你怎么了???
恩在救我
为什么你的声音这么的熟悉?
这声音……
恩在救我
……跟我的好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梦中那人痛苦哽咽的悲鸣仍久久不断地徘徊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凌越磬更加用力的把身上的被子裹紧,脸色又是苍白上了几分。
“是谁?”
“你到底是谁??”
“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叫了求求你不要再叫了”
头好痛好痛
好辛苦
头部因为那仍不断回响在心中的那人的哭声而发出阵阵钻心的疼痛,凌越磬用力的甩了甩头,泪腺因痛觉而敏感,待他发觉到自己已经掉泪之时,小脸上早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了。
不是没试过在做梦醒来之后会产生不适感,就好比如之前的那个无声梦一样,但那也只是心里会有些莫名的痛,就像无奈而委屈的酸痛感而已;但这次,他不禁开始有些恐惧起来,头疼欲裂的感觉自梦中起一直延续着,直至他醒来,头部的痛楚也未见消停。
好奇怪,也好可怕。
他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不明所以的怪梦却让他有着毛骨悚然的熟悉感——那些猥琐对话着的男人的声音,那刺耳的狂妄笑声,还有那人哭泣哭喊着的悲戚哀鸣——一切都带给他奇异的熟稔感觉,就像是他就是那当中的一部分——那个哭泣的人——一样。
思绪万千而又不能再入睡的凌越磬就这么一直裹着被子缩在床上,等到心情已平复下来的时候,掀开身上被子,翻身坐起,窗外已是透出清晨的微光了。
“呼~~”
虽说南方的寒冷终究透着些湿气,不比北方的那般刺骨地寒;但那晨风吹在汗湿的衣衫上却依然是寒得吓人,身子在几次风吹下不觉开始瑟瑟发抖,就连鼻子也不由自主的发出“哈糗~~~”的声音来。脑袋是昏昏沉沉的,身上又是一阵阵地忽冷忽热的
看来是要感冒了吧
“唉”他这个破病身子啊受不得一点儿的寒“药的话好像上次还留着些”
几乎快要虚脱了的感觉传遍全身,脑袋沉沉身体也沉沉的凌越磬开始自说自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