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了解你。你是高高在上的王,你是无所不能的夜祁,你怎么可能就此投降。
笑容带上苦涩,林雨泽看着夜祁捡回不再灼热的长剑,没有错过他受伤的手在握紧长剑时的颤抖。
夜祁转过身,一双妖异的青色双瞳放大在眼前,左肩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夜祁狭长的双眼瞪得极大地偏过头看着左肩没入身体的炎刃,明明伤的是肩,为什么胸口却比肩还要痛好几倍?
鲜血被火焰灼干,一股冰凉的寒意透过炎刃传进了夜祁的身体,夜祁一惊,可是已经来不及。身体里传来轻微的一声
脆响,金色的光芒乍现又慢慢熄灭——王印碎了。
雨泽,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他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人,那双妖异的双瞳里传出的陌生感更加浓烈。
“雨……”
‘嗤——’炎剑从他身体抽离,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银白的蟒袍,就像是开在衣摆下的红色凤兰一般耀眼。
夜祁身体摇晃一下,踉跄着站住,眼睛依旧看着一步开外的人。为什么,那是我的雨泽啊。为什么不再爱我,为什么
不再属于我?
“我没有想到、你竟、这般恨我。”夜祁的眼里写满了绝望和痛苦。
我恨你?哈哈……林雨泽的心仿佛被人揪住,明明已经不痛了,为什么又再为你撕裂伤口?原来我恨你,夜祁,你就
从来没有相信过我的爱对吗?
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林雨泽却笑不出来,他开口,嘶哑难听的声音变得艰涩。
“夜祁,王印碎了,荒仪亡了。这场戏也完了。但是我输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妖异的双瞳已经恢复了青色的眼眸
,覆满全身的火焰也回到了长长的发上,周围的原形火墙也消失掉,猫儿和莫一匆匆跑来却因为看到夜祁的伤而停住
了脚步。
夜祁似乎没有听到林雨泽的话,木然地看着他。
“因为,你从头到尾,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夜祁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你不相信我不在乎那个预言,你不相信
我没跟离国联系,你不相信我会放弃漠河之战,你不相信我不恨你,可是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你却不相信我
的爱。你不相信我爱你,所以你任红姬挑衅我侮辱我,让暗影监视我,甚至拿离国将士来试探我。”
林雨泽觉得好累,刚才耗费的灵力太多,但是他还是凝聚着自己的灵力在掌心,印在了夜祁的左肩上:“我是恨你,
我恨你冤枉我,还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恨你擅自把我划为背叛者,擅自减淡对我的爱。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明白
吗?你以为这一切我都没有察觉到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手掌一送,一口鲜血从夜祁的口中喷出,但是林雨泽却笑开了。
“现在,你恨我了吧。”
夜祁擦掉嘴角的鲜血,看向林雨泽的眼已经给了林雨泽答案。
恨我吧,夜祁。这样你就可以记住我,就算你不信我不爱我,我还是舍不得啊!我骗不了自己,我爱你,夜祁,我爱
你啊!恨我吧,永远不要原谅我。
转过身,看着站在远处的冷清寒,林雨泽高声说道:“荒仪王印已碎,你赢了,冷清寒。”
“呵呵……”一阵低笑从林雨泽背后传来,林雨泽的身体瞬间僵住:“赢?还没有结束呢,雨泽!”
说话间,夜祁已经到了林雨泽面前,看着他完好无损的双手,林雨泽明白过来——他的灵力恢复了。
“姜善的药果然厉害,雨泽,没有想到吧。”
不等林雨泽回答,夜祁浑身爆发出冰霜白雾,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捏住了林雨泽纤细的脖子,灵力已经开始衰竭的林雨
泽根本没法反抗地被他提着离开了地面。大手一挥,林雨泽被狠狠甩出,重重撞翻了旁边的一桌喜宴。
“林雨泽!”
“雨泽!”
猫儿和莫一慌乱地冲了过去。
“咳……哇……咳咳……”挡开两人的手,趴在木屑里的林雨泽咳出大口的鲜血——夜祁刚才,是用了全力的。
被血染红的手指边缘已经变成透明的了,金色的粉末变得繁多起来,如同飞絮飘散在林雨泽的身周。他抬起头看着恢
复神奇的夜祁,他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真好。
恨我吧,杀了我吧。尽管,我很心痛。
夜祁看着趴在废墟中呕血的林雨泽,咬咬牙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冷清寒。
“冷清寒,这帐我们该算了。”话音刚落,两人就已经提剑撞在了一起,红色的火花从相触的剑刃间蹦跳出来,两人
狂乱的灵力把喜堂搅得乱七八糟。
看着夜祁冰蓝愤怒的眼,冷清寒讽刺地凑近他:“夜祁,你真蠢。”
“呀——!”夜祁空出左手,一掌带着冰雪的寒气直击向冷清寒的侧脸,但是冷清寒却没有躲开,因为他知道,林雨
泽不会让他受伤。
掌风停在了冷清寒的鬓角,夜祁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拦住他手的林雨泽。
“你就这么护着他?!”拿剑的右手突然丢开剑,快速地一掌重重打在了冷清寒的胸口,冷清寒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
样飞了。
“猫儿!”林雨泽大喊一声,猫儿顿时会意地飞奔向冷清寒的方向,莫一也赶了过去给冷清寒疗伤。
夜祁看着依然抓着他手的林雨泽,怒火快要撑爆他的胸膛。反手一把扯住林雨泽的肩,闪身就按在了十步开外的墙上
,青石筑成的墙壁竟被砸出一个凹坑,林雨泽觉得肺腑都被击碎一般,一口鲜血喷在了夜祁的衣襟上。但是却再看不
到夜祁心疼的眼神。
“他有什么值得你放不下?为什么你为了他要背叛我?!说啊!!”
得不到回答的夜祁抓起林雨泽又狠狠地往身后一仍,恢复灵力的他臂力千钧,林雨泽直直被摔上了对面的墙上,如同
一个惨败的人偶,慢慢从墙上滑落。
长发的火焰被金粉覆盖,林雨泽布满鲜血的嘴角却依然挂着笑容。竭尽全力支撑起身体站起来,如果不是鲜血的掩饰
,他的身体已经是半透明的模样了吧。
恨我吧,夜祁,永远不要,原谅我。
第六十八章
林雨泽倚着墙站稳,眼前一阵模糊后又变回清晰的世界。虚弱地喘息。
“夜祁!”猫儿一声怒吼,长剑裹着红色的光如同利箭疾刺向夜祁。而夜祁头也没回,脚步微动,已经出现在百步开
外的猫儿面前。
剑来不及收回,猫儿震惊的双眼只来得及瞥见夜祁的银白长发,身体已经被一拳击中,一瞬间,听见了肋骨断裂的声
音。
“猫儿——!”林雨泽无法控制地大吼着,跌跌撞撞地跑向猫儿软绵绵倒在地上的身体。
“不要死,不要再死了,不要……”抱着猫儿,林雨泽手足无措地低喃自语,他根本不会用灵法医治内伤:“莫一,
莫一!快救他!”
正在给冷清寒疗伤的莫一听到林雨泽慌乱的呼喊,立刻出现在了林雨泽身边。张开一层淡黄微光包裹住猫儿,莫一松
了口气:“雨泽,不要急,他没死。”
紧绷的弦松懈下来,林雨泽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是满身冷汗。脸庞痒痒的,手一摸上去,全是混着血的泪水。
好怕,好害怕回到那场大火面前,怕再一次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你哭了。”夜祁站在林雨泽的身后,看着他发疯般地嘶吼,看着他为别人流泪。
冰冷危险的语气把林雨泽从这场恐慌中拉回了现实,看了看地上脸色苍白的猫儿,还有远处依然没有站起来的冷清寒
,林雨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死。
只在刹那之间,林雨泽发上的火焰骤然变成了金色,一把炎剑在手里成形的同时,他向后一个腾跃,由上至下,剑尖
直指夜祁。
夜祁反应迅捷地跳开,那把玄铁长剑上缠绕着冰霜,已经回到了他的手里。
林雨泽玄青的眼被火焰挡住,夜祁只看到了他巍然不动的嘴角如同冰封。
忽然,夜祁甚至没有看清,林雨泽已经一跃到了高高的祭台上。那里很宽敞,不会波及到祭台下昏睡的兵士。
站在台下,夜祁仰首看着林雨泽。洁白的祭台,他被血染红的衣衫如同残破的蝶翼在火焰中翻飞,散发着寒意的炎剑
直直指着祭台下的夜祁。
一瞬间,夜祁几乎以为回到了二十八年前的天林。
而今日,一切又将重现吗?雨泽,你终究是不属于我的吗?
毫不犹豫地跃到祭台上。夜祁的眼睛停留在林雨泽没有起伏的嘴角上,他突然觉得,宁可毁掉他,也不要他这样对自
己冷漠。
对,毁掉他,也毁掉他对自己的冷漠。毁掉他谁都抢不走了。
“雨泽,你后悔吗?”如果你说后悔,我就停下。
嘴角勾起一丝暖暖的笑,但是林雨泽的声音却和那笑相反,寒意刺骨,他说:“我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绝、不、后、悔!
“哈哈……”夜祁突然大笑,林雨泽说他不后悔,对他的背叛,还有无解的芊华,他不后悔。夜祁,你真是自作自受
!
“好一个绝不后悔,林雨泽,是我夜祁自讨没趣地保你性命,是我自作多情地为你拼命吗!你好狠的心!”
好熟悉的话 ,梦中林雨泽也说‘是我蠢才轻信于你’‘我最悔是与你相遇’。
对于夜祁声声泣血般的指责,林雨泽的嘴角依旧平静地波澜不兴。
夜祁看了无动于衷的林雨泽一眼,终于放弃地收敛了眉眼,举起了长长的玄铁长剑。
两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同时释放着巨大的灵力,刹那间,整个大堂都摇晃起来,染血的红幔被吹落在地,覆盖住了
昏睡的人。莫一灵力虽然不弱,可是在这样的冲击下终于支撑不住地昏倒。祭台下乍眼看去,如同血海——和梦里那
个满是冰雪的世界截然相反。
而白石筑成的祭台上,金色火焰和冰蓝的霜雪错乱地纠缠在一起,充斥着整个祭台,那狂暴的力量把厚厚的白石划出
了数道割口。碎裂的石块转眼就被乱窜的灵力砍成了粉末,飘扬在祭台上像极了天林的那场大雪。
两股强大的灵力都绞杀地丝毫不剩,慢慢散去。林雨泽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没有想到夜祁尽全力竟然是这般强大。
看看手里像水波般开始波动的炎剑,林雨泽知道他的灵力不多了。
隔着淡淡金色火焰,他看到了夜祁又举起了剑。嘴角不由得浮出微笑。
“呀——”
林雨泽仰天狂啸一声,长发的金色火焰在他身后飞扬开来,如同一双折断的翅膀。一身血色的林雨泽在那金色翅膀的
映衬下竟宛如妖魅,明明很危险,却有一种让人心疼的脆弱。
举起炎剑,林雨泽向夜祁飞驰而去。
祁,我不会后悔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怪你不相信我的爱。所以,请坚信你的信念,恨我,或者忘了我。
“啊——”
刺耳难听的声音嘶吼着,林雨泽的迅疾在夜祁眼里看来却像是慢动作一般。越来越近,夜祁看到的只有那狠狠嘶吼的
嘴角。再没有挣扎和怜惜,缭绕在玄铁长剑上的冰雪凝结成寒冰覆在了锋利的剑刃上泛着寒光,夜祁脚尖一点迎着林
雨泽飞去。
一如那个梦境,没有多余的招式,两人指着对方的心脏。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人收手。
“不要——!”
炎剑刺进夜祁身体的同时,林雨泽的胸口传来撕裂的痛觉,炙热腥甜的鲜血从身体里被挤压出来,染红了夜祁的新衣
。
突然一股大力把夜祁向后打开,插在林雨泽身体里的剑也随之抽出,大量的鲜血不断从心脏的位置喷涌出来,一只手
抱住了无力滑落的林雨泽,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胸口,淡淡银光覆盖了他的全身。
艰难地抬头看清了来人,林雨泽笑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那个梦境不是林雨泽的过去,而是他的将来。
姜善看着他的笑立刻恶狠狠地骂了起来:“疯子!都他妈的是疯子!”
“姜善……”林雨泽刚一开口,滚烫的鲜血就顺着气管呛了上来,引得他一阵咳嗽。
“不要说话!”姜善第一次露出慌乱的表情,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他还是晚了一步,只需要再快一步就可以
阻止一切的。
姜善的汗滴落在林雨泽身上,但是林雨泽胸口却不断涌出大量的鲜血,凭姜善的力量,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医治,可
是现在任凭他费尽全力,鲜血还是不断地喷涌出来。
“见鬼!停住,停住啊!”银光变浓,却被血染成了粉色。
“够了。”林雨泽声音很微弱,但是他竟然挣开了姜善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姜善……什么、也别、说。”
姜善一愣,随即暴跳如雷:“不可能!你他妈别跟我说这些,有胆做没胆承认吗?你这个疯子要敢死我姜善跟你没完
!!”
“呵呵……求你。”林雨泽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他光是这样站着就已经耗尽了他的全力。身体在快速冰冷着,连
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但是,他抬头努力地看着对面,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表情。
夜祁站在祭台另一边,捂着自己的左肩神情呆滞:“为什么?”
他被林雨泽毁坏了王印的地方就是林雨泽刚才炎剑刺入的地方,而那里因王印碎裂的伤,已经痊愈。
“呵,你想要我念你人情吗?你想要我再愧疚二十七年吗?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忘记你所做的一切吗!”夜祁大吼着
,他不明白,不明白林雨泽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着夜祁的声音,林雨泽笑了,里面没有后悔的成分。
“夜祁,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夜祁身体一僵,随即冷冷嘲笑:“哈哈……两清了,林雨泽,原来这样的施舍就是我们之间的结果,哈哈……”
“我……不后悔。你也,不要后悔。”林雨泽的眼前变得阴暗,好像夜幕开始降临一般:“夜祁,永远不要、后、悔
。”
即使当你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也不要为我难过。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说完,身体已经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软软地滑向地面。
突然,姜善伸出接的手还没有触及林雨泽的衣角,冷清寒已经抱住了林雨泽跳到十步开外。
看着怀里眼眸半合已经气若游丝的人,冷清寒突然开心地笑了。
“这一天,我等了好久。”
漂亮的狐狸眼带上疯狂的颜色,姜善暗叫不好,可是心念刚动。一切都已来不及。
冷清寒手里散出耀眼的红色光亮,狠狠一掌打在了林雨泽破裂的胸口前。林雨泽本来已经合上的双眼骤然瞪得极大,
身体漂浮在了空中,极力弯成一道弓形。
“啊——”如同濒死的兽发出一声悲鸣。林雨泽的身体冒出一层金色微光,但是刚露出身体就像云雾一般消散。等到
金色微光散完,漂浮的身体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
冷清寒兴奋地喘着气看着地上的人,嘴里不停地念着:“雨泽,雨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