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诺端来一碗绿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把这个给他喂下去。”
寒恺修闻了闻,有点凉凉的,像是薄荷,紧要关头别问那么多,什么都要听辛诺的。寒恺修含了一小口在嘴里然后再
哺到草根嘴里,草根正嗓子发紧,喂他什么也听话的咽了下去。
才喂了小半碗,草根的呻吟渐渐的停了,冰凉的手脚也开始有了些温度。
好神奇的药,寒恺修小心翼翼问道,“老婆,你感觉怎么样?”
肚子里的那团火就像碰到了冰雪,缓和下来,草根笑笑,“现在好很多了。”
“老婆,辛苦你了。”
“有你在,不辛苦。”
两人浓情蜜意,贇予凉凉的打断他们,“别在这个时候肉麻,先省点力气,费劲的还在后头呢。”
草根脸红的微微喘了口气,视线绕过几人,奇道,“小然呢?他走了吗?”虽然小然对他做出那种事情,可是草根对
他还是怨恨不起来。
三人互望一眼,都在传达着一个讯息,大事不好。
贇予转身要出去,刚平静下来的草根忽然又痛叫了起来,他的指甲锋利掐得寒恺修手上血痕累累。
辛诺替草根搭脉,眉头越皱越紧,“快,给他下边垫多一个枕头,贇儿……拿东西过来。”辛诺脸的的凝重吓到了寒
恺修。
草根紧抓着寒恺修的手不肯放松,没办法,寒恺修只得单手去弄枕头。贇予把东西交到辛诺里嗤笑寒恺修,“没用的
东西,看你人模人样原来也是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用。你说你连一个枕头都弄不好还能干什么,能养活老婆孩子
才怪!”
辛诺说了,贇予就是小孩子脾性,不管什么时候都带着刺,寒恺修也从来不把他的冷讽放心上。
这个时候,他的老婆宝宝才最重要。
痛不可怕,可怕的是要清醒的承受着痛。
一波波的血水从草根的下身漫延而开,渲红了寒恺修的眼,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咬着唇才不让声音发出来。草根
已经很辛苦了,不能让他再分神。
草根张着嘴,大口的吸气,大口的痛哭叫喊,“……老……老公,痛痛……好痛……”
寒恺修也痛啊,颤抖的手替他擦去泪水,手放进他嘴里,“我知道你痛,乖,再坚持坚持,宝宝就快出来了。痛的话
就咬着我,会舒服很多的,乖……咬着。”
怔怔的,草根停止了哭喊,泪如雨下,“会痛。”
含着泪,寒恺修摇头,“老公不痛。”
好感动,“我爱你。”
“!──”
三个字说完,草根的神智彻底被痛占据了,张嘴就咬上了寒恺修手指,森森白牙卯足了劲。草根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
了牙齿,寒恺修脸都白了。
迷糊间,草根听到王伯的声音,“孩子,吸气,慢慢呼吸……对,放轻松……”
跟随着王伯的声音,草根一点一点的放轻松,然后下身使劲……
王伯一脸慈爱的在他身前,只是王伯的身形变得好小的样子。王伯的手搭在草根的额头,感觉到嶙峋的骨感,
一股热源从王伯手心源源不断的输入草根体内,草根全身一松,肚子在一股力量的推动下……
“哇哇……”宝宝的哭声、
门外,念予欢天喜地叫,“小媳妇出来了,我的小媳妇出来了。”
张妈不停的在念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佛主保佑……
088:悲事喜事齐齐来
避静小屋。
王伯静静团坐着,没有灯光的屋子里只有一支快烧到心头的蜡烛,飘忽不定的照在老人树皮一样的脸上。
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今天是草根生产的日子,辛诺他们都会很忙,照理说不会有人来这里……王伯蓦的睁开眼睛,
生命之光稀薄的瞳孔里竟然燃起灼灼星火。
“来都来了就别在门口站着,进来吧。”
门从外缓缓而开,雪地里的银光衬映着立在门口修长的人影,昏暗的烛火投射在来人的脸上晦暗不明。
见到来人,王伯脸上浮起奇特的笑,似乎早有预感,“一把老骨头让你找了这么久真是对不住,辛苦了。”
冰天雪里,已经停了的雪地里又飘起了鹅毛大雪,轻风吹拂下,轻盈棉絮踏着风飘了进来,落入地板,瞬间便溶化成
水。
微弱的烛火受不得这样的风吹雪扰,几个轻轻的颤栗过,蜡烛腾起渺渺青烟,结束了它短暂的灿烂。
“所谓的使命不过是索求的借口,年轻人,你的路还长得很,不必要为了些虚无的东西而浪费大好年华,不值得……
”
“世事皆由上天注定,凡事不能强求……”
微弱的叹息,几不可闻,王伯的抖擞仿若是昙花一现,矍铄的光正在慢慢的散去……
来人说了什么听不清楚,可能是声音太轻,也有可能是风雪声太狂,只见王伯笑了,为了即来的解脱而笑;随着烛火
的熄灭,王伯泰然安逸……缓慢永久的阖上了眼睛。
雪天使来临,瑞雪兆丰年。
明年又是一个好年头!
贇予,辛诺,草根……王伯走了,很遗憾临走没能给你们留下什么东西,王伯不中用,没能看一眼草根的娃娃……希
望三个娃娃可以冲淡一些分离的哀伤吧。你们的路还很长,好好珍惜……
“龙凤胎,看样子都很健康。”贇予辛诺一人捧着一个小布丁,小小的身子只有巴掌大,皱巴巴的。
寒恺修与草根泪眼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
宝宝健康就好,草根怕得就是宝宝有什么问题。
念予等不及了,急冲冲的跑进来,踮起脚仰长了脖子要看他的小媳妇,贇予捉弄他,就是不给他看,念予一急嘴巴迅
速的憋了起,他的哭功一向都是无往不利的。
贇予最怕的就是这个,也没有逗弄他的心,“看吧,看吧,这么丑的小家伙看你还爱不爱?”
念予瞧完这个又瞅那个,看完后尖声大叫,“这里没有我的小媳妇。”蹬蹬跑到草根床前,乌黑的瞳仁盯着被子下的
草根,“小媳妇还在叔叔肚子里。”
啥?
贇予一哆嗦差点把小老鼠一样的小婴儿摔地上去了,辛诺把宝宝交给正准备进行沐浴礼的张妈,他的手探向草根的肚
子,神情古怪。
寒恺修跟草根已经傻了,不是说只有两个宝宝么?难道说王伯判断失误?
“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也是最难生的一个。
两个已经呱呱落地的宝宝洗干净了包好放到了其他房间,草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他辛苦生下来的宝宝,就要继续进行
他未完的生子大战。
相较于前边两个小家伙的闹腾,这个就低调多了,低调得让寒恺修害怕。几个小时过去了,没有半点动静,如果不是
紧贴着肚皮能听到微弱的心脏搏动,真让人以为……
“……都这么久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寒恺修忧心忡忡。
辛诺抚着下巴,一脸深思。这个状况在他的意料之外,贇予去找王伯了,稍等就会有答案。
贇予很快回来了,脸上布满泪痕,见他如此模样,寒恺修与辛诺的心都是一沈。
希望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顾及到草根,贇予动了动嘴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摇着头,脸色灰败。
一室的沉重漫延开来……
辛诺的眼泪到了眼眶边又被他收了回去,“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先把宝宝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一粒药丸喂进草根嘴里,很快的肚子有了反映。那一粒药丸的功效基于催生丸,然而宝宝好似不愿意出来,反抗的在
草根肚子里翻起了跟头,顽强的抵制着。
草根撕心裂肺,“呜……怎么这么不乖……怎么还不出来……”
寒恺修一只手已经咬肿了,换了另一只,他眼角抽搐,“他连王伯都骗过了,这小子可不简单啊。”手好痛啊,快要
麻掉了。
松开口,草根勉强的笑,“如……如果是……是女儿呢?……就……就不喜欢……不喜欢吗?”
“不会,女儿我也喜欢,我们已经有一个女儿了。你没看到,好漂亮,像天使一样!”皱巴巴的像小猴子……说实话
,很丑。
像天使吗?草根开心,天使他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很好看的东西就叫天使。贇予小时候可是泥竹湾的天使,既然他
女儿像天使也就一样的漂亮罗。
辛诺在着急叫,“草根,快用力,不然孩子会憋坏的。”
浑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劲,草根心里害怕了,如果生不下来怎么办?“老……老公,亲亲我!”
连同吻一起的,还有彼此咸湿的泪。草根脸上的汗一直不停,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寒恺修在唇边鼓励他,“老婆,
你是最棒的,再加把劲,宝宝就出来了。”
神智飘浮起来,大脑里灰茫一片,草根开始感觉到全身泛起冷意,他紧紧的抓住寒恺修手,“如果……如果我这样…
…这样走了,一定……一定要给宝宝……给宝宝找个疼他们的……的妈……妈妈……”
寒恺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胡乱的擦试着草根脸上的泪,自己的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急淌下来,“什么叫这样走了…
…不能说这些傻话,你会没事的,宝宝当然要由着你带着才好啊。老婆,你要好好的,知道吗?我以前不该骗你,不
该对你不好,你还没有惩罚我,还有宝宝,你就不怕别人欺负他们吗?你不可以这么没有责任心,我相信你是最棒的
,你一定会挺过来的……”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草根已经筋疲力尽了,神采从他眼里点点散去,沉重的眼帘遮挡住了寒恺修悲痛欲绝的脸。
眼前一阵迷蒙,草根似乎听到了来自天边的召唤……
不要啊,我还没有看到宝宝,我不想离开啊!
089:草根的吉祥三宝
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草根毫无生气的脸,寒恺修疯了一样扑上辛诺,“不是说你们很厉害吗?现在怎么一点办法都想
不到,草根就这么……你们别站着啊,快想办法啊!”
怎么可能会这样呢?只是生孩子啊!
那么多的孩子都好好的生了下来,为什么草根就要这样的倍受磨难?
寒恺修狼狈极了,凌乱的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乱七八糟。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那么多人生孩子,为什么草根就避不开这一劫?
寒家有后了,寒恺修有妻有子了,为什么在他人生得意的时候老天爷要给他开这么大一个玩笑。“啊──”他不甘心
啊,草根什么好日子都没有过上,还没有听到宝宝唤他一声,怎么可以就……
费了好大劲,才把辛诺的脖子从寒恺修手里解救出来,贇予看着辛诺脖子上的红痕就炸了毛,“好你个寒恺修,我的
男人我自己都舍不得动一下,你竟然敢在我面前让他挂彩,你当我是面团人儿不会还手是不是?想揍你很久了,要不
是因为草根我早……”
贇予冲向寒恺修时被辛诺拦腰截住,“乖,别闹了,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呢。”贇予气哼哼的撇过头,辛诺同情的看着
神形俱散,恍如破布偶一样的寒恺修,“知道草根的苦以后就要知道珍惜!行了,省点眼泪,现在哭他也看不到。放
心吧,草根只是昏过去了。”
只是昏过去了?寒恺修抚触着草根温热的身体,一颗心总算从冰天雪地回到了阳光普照的春天。
自然生产已经是不可能,辛诺决定采用剖腹,寒恺修被推出房间的同时,一把把经过特殊消毒闪着银光的精巧刀具也
被送进了房间。
张妈坐在角落,不停的向老天祈祷。寒恺修静静站立在走廊里,望进消无声息的雪地半天不动。
只有在面对草根时,寒恺修的冷冽才会消溶,这样真情至性的流露才是真实的寒恺修。
老天,既然你给了我春天,就把冬天带走吧,这个叫草根的男人我是真的不能失去他。
面上平静无波,只是泛滥的泪已经把他的脸洗过一次又一次……
也许是寒恺修的诚心感动了老天,黑夜来临时,安静的让人心惊的房内传来了第三声令人心喜的婴儿啼哭,非常嘹亮
,穿透层层白雪覆盖的从山,传出很远很远……
寒恺修按捺住澎湃的情绪,手抖动的厉害,努力平静着语调,“爷爷,我当爸爸了,你听到了吗?”
寒氏本宅里,爷爷手里的筷子一哆嗦掉到了桌下,满桌的人都惊惶的看着老人,猜不透这其中含意。
花白的胡子颤抖得厉害,爷爷豪气的叫,“拿酒来,今天我开心,喝酒庆祝寒家大喜啊。”
没有人反驳,自然是没人有那个胆。
细细的咀嚼声里,各人心有揣测。
不是说寒氏现在正处在刀口浪尖,形势对寒家非常不利么?哪来的喜事?
老爷子的脸已经板了几天了,今天怎么忽然开菊花了?想不通……
难不成是寒恺修遇了贵人,解决了所以对他不利的传言?
历经苦痛,终于把三个宝贝蛋生了下来,草根眼里含着激动的泪花。
他的吉祥三宝啊!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季节里让他的人生重新运转。
肚子上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看到健康的小家伙那些痛也就算不得什么了,他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而且还是三个!
宝宝被抱到草根面前,草根哆嗦的手甚至不敢去碰触,他现在反而不敢相信了。他怀疑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一个天真
的梦……他害怕一伸手,宝宝就都消失了,一切只是他的痴念。
大宝二宝睁着干净的瞳仁好奇的注视着,小嘴巴轻轻的蠕动着,仿佛对这个世界发出他独有的赞叹,相比哥哥姐姐的
活跃,迟下地半天的老三就安静多了,除了先前的那一声啼哭,乖巧的一声不吭,闭着眼睛睡觉。
寒恺修一手揽着草根,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在襁褓中的孩子,满足极了。
世界圆满了。
悲欢离合,是世人都逃离不开的宿命。
还没来得及在宝宝平安落地的喜气中欢笑,王伯逝去的悲伤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草根体力消耗过多,不能刺激他,
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先隐瞒着。
寒恺修、张妈、念予……还有蔚以然,面色沉重肃目等待着。
一阵寒风吹过,被冰雪积压着不堪重负的树枝发出吱吱的丧号,晶莹的雪粒纷纷扬扬的飘洒而下,雪中精灵舞出别样
的姿采,企图驱散走这股笼罩在整个度假村的阴霾。
许久,冷凝着脸的贇予捧着一个体积不大的盒子走了出来,辛诺紧跟在后,低敛着眼睑,额发遮蔽了他的面容,见不
清他此时的心绪。
白雪倾洒在紫檀木的盒子上,细微的一声,恍惚是九天敲响的丧钟,在这个纯洁净素的世界里带走了王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