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逸见着反而更加怀疑司程这几年到底干什么去了,脱口就问:“贪了多少?”
这回司程捡不着理儿,只得道:“我这位置的俸禄弄个这足够,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儿。”
“你自己弄的?”子逸指着那泉池问道。
“有这资源我就利用了,”司程道,“渠黄他们帮着我弄的。”
子逸这才想起来,安阳地界西北是一片山,而山下这片地地热正好,所以皇宫有几处离宫是建在皇城西北郊外的,只因得这地热,好做温泉享受。司程的将军府需要离着西边练兵场近一些,所以便选在这里,恰好能得些地热资源,便成就了这后院小温泉。
“你倒是会享受。”还是忍不住斥他一句。
司程挪到子逸身前,俯下头贴近他耳边道:“为你建的。”言罢不及子逸反应,他便想伸手将他丢下去,如那年教他水一样。
可子逸早已不是当年的子逸了,司程走近的时候他便预感到,警觉着这位大将军何时动手,却不料真被他猜中。司程一抬手,子逸及时弯身闪避,逃过了一劫。他直起身似是挑衅的意味冲司程笑了笑,抬手竟示意他出招。
司程见他如此也笑了,下一刻掌风凌厉朝着子逸打出去,毫不客气。那厢子逸抬手挡过,跳到了一边,稳住身形抬脚直奔司程面门踹了上去。司程没有转身直接用小臂挡了子逸的脚风,另一只手反过来捉住他的脚踝。子逸惊觉不妙,欲跃起用另一条腿直击司程额前,却不想他刚一跃起,便被司程直接丢进了温泉里。
“你耍我。”子逸从温泉里站起身,抹了一把脸道。
他本就一袭白衣,现在浸了温水里,那里外衣全湿了,隐隐透着被热气熏得红润的肌肤,水滴顺着他尖瘦的下颌流下,本就妖冶的面容被水浸湿后更添几分媚意。
司程将外袍脱了仍在地上,着了中衣直接进水,走到子逸面前。
子逸这才注意到,司程这三年似乎又壮了些。也是,常年征战在外的人精壮一些是应该的,哪里像自己,这么软,就算捡起来练了几年武也没有用。
忽地想起什么,子逸抬脸问道:“你多大了?”
司程挑了挑眉反问道:“咱俩竹马之交你不知道我多大了?”
子逸耸耸肩,道:“三十又二。”顿了顿,“只是不敢相信你都这么老了。”
“你这张嘴……”岁月不饶人,你也不饶人。
二人同时沉默,感受着周围氤氲的热气,很是舒服。子逸很就都没这么放松过了,顺势就退了几步靠在身后水中的岩石上,神色舒畅,却猛然想到自己衣服都湿了,瞥了一眼那英气十足的将军道:“衣服湿了。”言外之意是他没有可换的衣服。
可司程却误会的特别到位,一手撑着子逸身后的岩石将他固在一个小空间里,俯身道:“那就脱了吧……”一句话说得轻柔,震荡着子逸的心弦,空气中弥漫着淫靡的味道,只因这一句话,子逸脸红到了耳根。
子逸心里骂着司程三年没见却一见面就把气氛搞得这么浪荡,一边很听话的伸手去解腰带,待褪去外袍正解中衣腰间细绳,他猛地瞅见自己身前尽是红痕,每一个痕迹都淫艳得很,那是启连昨晚留下的吻痕……子逸瞬间人就冷了,泡在这温暖的泉水里却寒意四起,抬手想推开司程,可那手腕举到了他胸前使不上力。
他不想推开他啊,他想在他的怀里,感受温暖,这世间唯一能温暖他内心冰寒的怀抱,子逸才发现,他有多么眷恋这个怀抱。
“脱了吧……”司程重复着同样的话,而这次的语气,少了几分淫靡多了几分抚慰,好似在说,他不介意。
子逸还是半推就着他,不让他贴过来。
“司程……”沉寂半晌,他才缓缓道,“我……”子逸哽咽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司程听出言语里彻骨的痛,“我脏……”
司程仿若没听到子逸的话,抓住他放在自己胸前的手道:“腊月过生辰时你不在,现下想来讨份礼,可给?”
子逸听他说到这,有些怔,自己什么都没有,虽然不愁吃穿,也不及司程自己拿俸禄买东西来的快。这几年在青鸾台待着,生活简朴,不知道司程想要什么,若是自己范围能及之内,定给他生辰礼。如今不比曾经,每年司程生辰身为皇子的姚若君总是从贡品里拿些司程会喜欢的东西送他,现在自己孑然一身,什么都拿不出来……难不成从青鸾台给他要个姑娘来?
“给,”子逸道,“只是不知如今的我能与你什么?”一无所有。
司程将子逸下颌微抬起,目光接触的刹那子逸又躲开了。那是对自己深刻的自卑,他不敢与他对视,司程的眼睛总是能看穿自己。
“子逸,”司程抚着他下颌道,“你看着我。”不容拒绝的语气。
子逸转过秀润妖冶的脸庞,凝着司程俊朗英气的面容,心跳竟漏了一拍。
“我要你子逸,我要你。”
他说的坚定毫不犹豫,每一字一个顿,为的就是要子逸听清他说的每个字。他要他,不管他曾属于谁,现在跟过谁,他只要他。司程不在乎这些,只要他人在眼前,其他都可以忽略,既然他觉得自己不干净,那就由他为子逸洗净。更何况,在他眼里子逸怎样都是无瑕出尘的。
“我不配。”子逸凝着他俊朗的容颜,定定地道。一闭眼,有泪顺着眼角流下。
这世间,我不配。
走过这尘世最肮脏的地方,自我染就这一场仇恨因果循环,他选择的路,始终是污浊泥泞的,更何况他所沾染的,是仇人的痕迹,他身上全都是那个让他恨到骨子里的人留下的痕迹,怎能不脏?
司程依旧是不听他的话,只是再一次抚着子逸的脸,坚定不移地道:“我要你。”
那一瞬间子逸心里铸就的最后一道防御溃不成军,他看着眼前的人,带着那么情深意重的眼神,说着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我要你,我只要你。
子逸不再压抑自己的心情,凑上去柔声道:“司程,我衣服湿了……”话音未落,便伸出双臂拥着他,吻了上去。
司程紧紧抱住主动送上来的子逸,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那么紧。他回应着子逸炽烈的吻,他能感到他的不安。子逸噬咬着司程的唇口,伸出舌与司程交缠,似是要将这个人真的吞进肚里才罢休。
司程将子逸身上湿透的衣服尽数除去,顺着子逸肩颈抚到他腰间、胯骨、臀间……子逸在他伸手触及自己臀间时明显抖了一下,昨日启连给的尚未消退,他有些本能的抗拒。司程感觉到他的颤抖,离了他的唇想问他如何,却被子逸一把压了回来,听他道一句:“吻我。”染尽世间所有春色。
他要让司程的气息充满他整个人,从身体到灵魂,让司程的温度覆盖昨晚的冰冷厌恶。只有他,才能将他洗净。所以此刻他贪恋他,贪恋他身体的每一寸,只要能将他重新染就,他就要求他多一点。
“吻我司程,吻我。”
子逸不断地重复这两个字,仿佛只有司程情深的吻才能救赎他。
司程将他抱到岩石上,自己也褪尽衣物,二人裸裎相对却意外的安心。司程这才看到子逸从锁骨到胸前细密的吻痕,着重且霸道,每一道红痕似乎都在宣告着所有权。子逸知道他在看什么,淡淡地道:“别看了,一身污浊,肮脏不堪。”
“抱你回屋吧……”司程话音未落,便倾身欲将子逸抱起,却被那人拥住。
他摇摇头道:“就在这……”他起身贴着司程胸膛,在他耳边低语道,“抱我……”
抱我。
两个字如一把火,在这晴空万丈之下点燃一垛干柴。司程平日的冷静沉着此刻全被打翻,自下腹而涌的情潮如海浪,汹涌翻腾,他将子逸拥住,温柔的吻逐渐变得热烈,舌叶探进子逸口齿中,不断纠缠,仿佛说着这一生你都推不开我。身下人回应着他炽烈激荡的吻,不断索求不断递进,永远不满足。
泉水氤氲,春色靡靡。
司程的吻从身下人秀润尖瘦的下颌顺下,落在左肩的疤痕上,轻轻舔舐,惹得那人无可抑制的哼了一声。司程沿着那细碎的吻痕一路咬下,似乎要用自己的吻,尽数遮盖那惹人恨的痕迹。他咬着子逸身前蓓蕾,撩拨舔舐,充斥力度的大手握住自己肿胀的分身,反复揉搓挑拨,直至溢出欲液,他才将手滑至子逸身后,小心翼翼地抚过那处。
动作虽然很轻,却还是让子逸抖了一下,是本能的抗拒。司程停下动作,却被那人握住手,他要他继续。
“子逸……”司程半带心痛半带不忍。
被唤的那人直起身,伸手握住司程分身,贴着他唇齿道:“是你便无事……”言罢轻啄了司程一下,道,“你不想……走上这条路吗?”
司程脑子轰然一声,仿佛世界倾塌了一般,抚着子逸后颈吻了上去。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子逸,曾经的皇子温柔儒雅,水墨丹青,皇家气质悠然,他总是站在青石地上,仰望靠在须弥上座的他;没了国家的他,隐忍坚强,毅然决然。然而现在的他,媚骨天成,妖艳可人,好似这天下最美的玉,供人雕琢。
可是想到他在启连身下却也是这般模样,司程有些心痛,道:“这样的你……我心痛……”其实他说的是:这样的你,在他身下,我心痛。
子逸笑了笑道:“这模样,只给你。”
确是如此。在启连身下的子逸虽顺从,除正常生理反应外,不会动情,不动情的身子怎会如此?所以这副模样,只有司程看的道,也只会给他一个人。
司程听得这话,再也无法自控,挺身将那物缓缓地推进子逸体内,小心至极,生怕伤到他,却不想昨晚他早被那人贯穿,根本不用这般小心。子逸见他如此念了声傻瓜,自己便将身子坐了下去,本是小心着地司程没想到他突然袭来,闷哼一声担忧地看着那厢媚眼如丝的人,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说不出的美。
“我从不知道你这般妖媚……”下体交合着,司程咬着子逸耳边嗫嚅道。
不知怎的,这话却让子逸红了脸。
司程抚着他皎白如月华的腰身,一下一下将自己送入他体内,就像一次一次对着那曾在他身上留下污秽的人宣告所属权。这个人是我的,这一生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看了他三十年的光景,他一直都在背后默默地守着他,不着痕迹,他那静静地思恋只有岁月听得见。
水光衬着着满池的旖旎春光,情迷意乱。
子逸不知道自己被司程贯穿多少次,他只想让这样的时光停下。在他怀里享受着他带来的欢愉,亘古而永恒。
耳边汩汩的泉水声提醒着二人时间的流逝,司程紧紧抱住子逸,怀里的世界是最安心最温暖的。
“司程。”很久很久之后,他听到那仿佛来自云端的唤声。
那人闭着眼,将头埋在子逸肩颈处,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让他爱上我。”子逸抚摸着身上人乌黑的发丝,平静止水。
司程听得此话猛地抬起头握住他的手,虽然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做,司程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眉头紧锁道:“我不够用吗?”
子逸听罢愣了一下,尔后露出一抹戏谑的笑道:“够用。”言罢伸手抓了司程分身,“够用了……”
司程略显无奈道:“你变坏了。”没了往昔的儒雅没了那皇族风雅,添了几分冷漠添了几分邪气。
“我想把曾经都丢弃,才能在面对他的时候,不会退缩。”子逸沉声道。
这话却让司程眼神黯淡了下去,子逸见他如此神色问着怎么了,而他不答。他只是握紧子逸的手,将温柔有力的吻落在他手背,又贴紧那经年雕琢出的英气容颜,感受了很久才道出一句让子逸觉得天地失色的话。
他说:“我也是你的曾经,你要我怎么办?”
我也是你的曾经。
子逸傻了,彻彻底底的傻了,他没有想到司程一句点出他心里最致命那处。没错,他说的没错,司程也是他的曾经,他们竹马之交一起成长一起欢颜,曾经在宫里的日子有他都是开心的。他们的渐远是从姚若君爱上启连开始,可如今他们命同一线,而这个人,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想抛弃的曾经中一员。
他从没想过这些年来若是没有司程,他该怎么办,只知道这条路必须走下去,带着那深深地恨。他谁也不想欠,可却一再的欠了眼前人,用尽今生今世都无法还尽。
“我……”子逸握紧拳,他抬眼,泪满目,“来生还你……”
司程向前舔舐他的眼角道:“来生路太远,我看不见,我要你只在今生。”只在今生,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永世沉沦。
“司程,”子逸定定地道,“你不知道我选择的复仇方式,是这世上最泯灭人心的路,我要回到他身边,用尽浑身的气力,让他爱上我让他要了我,让他在这身子上予取予求,让他可以为了我抛弃一切,然后待他抛弃那所有至上的地位,再狠狠地将他丢弃。”他顿了顿,看着司程紧锁的眉头,又道,“到最后却不知能否全身而退……”其实打一开始,子逸想的结局就是玉石俱焚。
“我不想拖累你,司程。”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往后的路你可以自己走。
“你让我降了北雍,其实不是为你铺路,而是让我自己找一条归路吗?”司程沉声道,见着那人不置可否,有些气恼道,抓过来就吻,吻得尽失一贯温柔。唇齿厮磨间,司程咬着他道,“我已走上你这条路,再不会回头,你向前我便在你身后,护你周全。”
永不言悔。
子逸靠在他身上,就着温泉的热气,有些倦。昨晚本就被启连折腾了一夜,这又不顾身子与司程缠绵,停下来才觉得累了,便伏在他身上闭了眼。
司程拥着他,轻道:“我想你。”尽管他知道那人已熟睡。
08.寿山曲
待子逸回到青鸾台,已是晚上。
每到这时,青鸾台这类烟柳巷陌都是热闹的。子逸踏进大厅,路过的下人都道一句你回来了的问候,他点点头,抬眼看了大厅中央。今日不轮到子逸上台,便可以歇息了,这两天实在太累,好像走了很久。
元夕之后第四天,子逸再次接到朝廷来的圣旨,说是皇上看中他的琴技,任命他为宫廷乐师。
子逸心里想到这结果或许是启连提议,只为了让自己能离他近一些,这样也好,跻身皇宫算是踏进一个永无止境。那宫墙内有着怎样的斗争他都明白,毕竟曾经也是那其中一员,不过换了一座皇宫,也还是一样的。
可是子逸想到自己的琴那日进宫因冲撞了启华摔坏了,后来演奏也是用的启连的古琴,自己现在没有琴,稍微有些犯难。
鸾凤听得此事比子逸还开心,竟闭门摆起宴来为他庆贺。子逸倒是觉得这没什么,而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庆贺什么呢?他成功走入那深渊,一步一步开始接近目标,该庆贺吗?
或许吧。
元夕之后年景算是过去了,皇城内的灯笼逐渐拿了下去,青砖灰瓦衬出往日的威严。在这城里住了近五年的光景,子逸却还是觉得陌生,没有家的感觉。他偶尔会想想若青,总希望这孩子还活在世上,倘若她还活着,在这世间某个角落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