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哥——”李家老二拖长了嗓子撒娇,“我们叫盘子牛肉带着吧,你闻这味儿,忒他奶奶的香了!”
“便是你个吃货不好伺候,那里来的银两供你吃肉?吃了包子速速上路了!”
黄辉等人奉命暗中随侍,一路上只作不识,却不得离得太远,只好乔装打扮,便于行动。
这日刚一坐下便听着李维念他们眼热,后来扯上绿林劫匪了,不禁有些个无奈。幸得他家教主岔开了话题,要不指不
定招惹甚么是非。
过不一会儿黄辉便知道他想错了。
李齐随李维走出茶棚那时,一颗石子裹了纸条儿蹦到黄辉怀中。黄辉展开来,上书二字——牛肉。
外加他家教主一个瞪眼。
黄土使顿时兴起告老还乡那念头。
番外
元宵节
大圣拉了哪吒来至李家。
哪吒成仙之前便是南方人,成了仙,虽不惧寒暑,到底喜暖。
李家偏偏又是北方。
刚过了春节,遍地红彤彤那炮竹皮儿,下头是松软绵白那雪。
猴子玩儿心大起,掀了一捧雪花夹着红纸,铺头盖脸朝三太子扔去。
三太子前头走着,正暗自抱怨风冷,忽觉颈后一凉,抬头,正正接了那一捧子。
猴子见状大笑,手舞足蹈笑得打跌儿。
哪吒本懒得与他做计较,瞧他这般嚣张,好胜心起,混天纱绫包卷了红白雪花儿朝大圣砸去。
大圣乐道:“当我是你么?到了北方就打蔫儿?那冰川雪山可都不曾少过了!区区点雪花——诶哟!”
大圣惨叫,一块儿坚硬正正撞在脑壳子上,疼的大圣一趔趄。
“什么东西!”
大圣仔细看去,却是那漫天雪花之中,隐隐夹杂些个放光的物件儿,忽隐忽现。再仔细看去——“哪吒!雪仗便雪仗
!你放出打仙砖做什么!”说罢抱头满地逃窜。
哪吒脚踏风火轮浮在半空,笑道:“我的猴儿,不是不怕雪花儿么?你跑甚么呀!”
大圣一晃神,又被金砖敲了两下,疼的诶哟哟直叫唤:“卑鄙!哪个怕雪花!有本事你收了金砖,咱们空手战!”
哪吒瞧他嘴硬,口里道:“大圣您铜皮铁骨,老君那八卦炉都炼不化,还怕了我这小小金砖!快莫拿我取笑了!”
猴子有苦难言,敲不坏可也不是敲不疼啊……诶哟!
李维听闻外头有动静,吩咐李齐跟灶台这儿守着,莫要扑了,自家挑棉帘儿出来探看。
只见那白衣战神悬在半空,手捏法决念念有词。修成了道那佛爷满地乱窜,口中还诶哟哟叫唤不住。
“二位仙人,大雪天儿的,莫要贪玩着了凉,速速进屋里头吧。”
他可不知道成了仙儿的好处,什么无病无痛、不老不死。在他瞧来,这些个活了千八百儿年的爷,同灶台前那个小魔
头一样,皮得紧咧。
一大碗元宵连汤带水儿上了桌儿。
仨人围坐在一块儿,李维给上碗筷儿、盛元宵。
“佛爷这黑芝麻馅儿,太子爷的枣泥儿,阿齐——五仁儿。”边语便盛了三小碗儿。
白净瓷儿碗里头三个白软圆嫩的大丸子,怎么瞧着怎么可爱。
三太子光是瞧,竟是有些个不忍心下口咬了。
李齐狼吞虎咽了两只自家碗里的,看哪吒不食,眼珠子一转悠,用只剩一只元宵这碗,换了人家那三只的,口里还说
:“怎的?不喜欢枣泥儿?那我同你换!”
碗还在空中,便迫不及待伸出勺子去。
哪吒瞅着面前这碗,只剩下那一只丸子被开肠破了肚,其中的馅儿被舀走了,单剩下个皮儿。浑浊那汤上头还飘着油
花儿……
有人不干了。
猴子一只手逮住了李维那腕子,道:“小狐猴,敢在爷爷面前耍伎俩,胆子忒也大了!”
李齐翻翻白眼,一手运起混元气,硬去磕碰佛爷——说笑,除了他哥,他还没服过软!
“怎的,大圣爷?还要闹闹花灯应景儿么?”
二人气氛不佳,火花四溅。
哪吒方要阻止,生怕猴子火气大,拆了人家这宅子。
一只手伸来,取了李维手上那碗,放回去三太子面前。又把一碗盛了三个黑糯米皮儿的放到李维前头,末了还道:“
佛爷阿齐,快些吃,过会子怕就粘连一块儿,跑味儿了。”
大圣爷本就是不愉李齐欺负哪吒,现下三太子瞅都不瞅他,埋头吃元宵了,他这厢也泄了气儿。一屁股坐了椅子上,
连汤带圆儿咕咚进了肚子,空碗一伸:“再来!”
李维含笑去盛。
李齐不乐意道:“管他作甚,有手有脚,不会自家盛么……”
自然无有人理他。
李教主又瞅见他哥面前那碗儿单剩了皮儿的元宵,撇撇嘴,也给他哥盛了满满一碗。
李维瞅着那碗冒了尖儿的元宵,心道莫说我吃不吃得完,没有一点汤水,怕是要黏在一团了……便舀了两个与他弟弟
碗中。
李齐往口中尽数塞了,瞧着他哥傻乐。
李维又放了两个去。
李齐照样吃了,照样傻乐。附着他哥耳朵边儿道:“哥,你可真好。”
李维臊的满脸通红,伸手去推他弟弟:“没闹,快吃。”
李齐挪了挪屁股,贴着他哥坐了,呵呵傻笑了吃喝。
猴子耳朵尖着,瞧着小狐猴这般喜乐,他心头泛酸水。
也自自家碗里头舀了个丸子与哪吒,那冤家倒是瞧也未瞧,一口吞下。
猴子心中来气,真真是个不解风情的。
眼神儿一错,只见哪吒细嫩那耳朵红得透明,瞧不见头脸,却见耳根子颈脖子也都晕红了。
也不知怎的,猴子自家瞧着,也慢慢红了一张脸皮。慌忙低下脑袋,认真食碗中物。
忽地,一只白瓷儿勺儿伸了进来,放下一颗圆咕隆冬憨态可掬的丸儿,“唰”地收了去。
猴子偷眼睛去瞧,只见那人仍旧低沉个脑袋吃着。只是这回,连那五根指头都通红了。
猴子把那颗元宵塞进嘴里头,拿口条儿去舔,圆滑细嫩——同那人的皮肉一般。小心吸允,滚烫那馅儿喷涌而出,浸
了满口那枣泥儿香气儿——真不及那人的莲香,却也似这般诱人……
佛爷一头嘴里吃元宵,一头心里盘算怎么吃那人。那一双猴儿眼上上下下大量三太子,眼神儿里头露骨地——三太子
怕是连罩了鞋袜的脚趾头都红了。
实在是隐忍不住,哪吒抬头狠狠把猴子一眼。却不料这一眼叫佛爷的骨头都酥了,半颗还未咀嚼的丸子,被他浸了满
嘴的口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不用碰也知道,那根子孙孽根站了起来。
佛爷这回是无法可想了,拽了盯着他那处吃惊的三太子,一摇身消失了去。
那头李齐磨着他哥喂他吃,李维面皮子薄,正以有外人在推拒,这二位眨眼儿便没了。
李齐嘿嘿一笑:“算他们识趣儿。”又去磨他哥。
李维叹了声,拿勺子去舀,递到李齐嘴边儿上。
李齐不干,非叫他哥嘴把嘴喂。
李维羞得两眼水汪汪,恨不得敲他弟弟一拳头,骂他两声不知羞的浑子。
可是瞧他弟弟那满心满脸的喜乐幸福,骂人的话儿便说什么也吐不出了。
最终随了他弟弟的意——至于是那个意,既然是元宵佳节,自然是家家户户、万事如意了~
25.教众
一路无话,半月后,李齐黄辉先后到达金光教。
李齐连哄再骗,把他哥放到偏院,自个儿会合了已经认识的五行使——黄辉、朱焚、曲淼、许锋和高榕,步跨聚义厅
,升座教主位,接见教众。
厅下站着黑衣红衣二护法、四方行者六散人,九千教众首领在,八色旗主列两排。
厅内四周那些护卫,手持兵刃小心戒备。
新教主上位,少不得流血死人,何况还是这么空降那一位。
“金光教、金光照,千秋万代光常耀!”众人倒身下跪。
李齐心道,这门面算是做足了,肚子里头指不定揣着掖着甚么呢。
江湖人,说一套做一套——杨峰便是这般告之他的。
想李齐本就不是个“性本善”那童子,小小年纪又遇杨峰那等愤世嫉俗的讽客,他乖戾的性子怕是改不过了。
“二位护法何在?”李齐攥紧了手里头那纸条,黄辉担忧他记不顺,特地写与他的。
记不顺有甚么关系?叫他们自我报上名来也便是了。
跪在最前方那二人纷纷抱拳,红衣者先道:“红衣护法钟万全,参见教主!恭祝教主登位大喜!”这人红衣红面,样
甚富态。红色披风更显身材圆润,半点微风也无,真好似谁家那好脾性的员外混了进来。
黑衣人道:“黑衣护法金昆,参见教主!”
李齐见他黑布覆面,黑巾包头,青天白日便这副打扮,比之平日便服不更加惹人注目么?
“四方行者何在?”
黑衣红衣护法身后那三人齐声道:“属下在!”
“属下南方白云间,拜见教主!”说话这人眉目恭顺,相貌算得英俊,只一头毛躁头发各自卷曲,叫人印象颇深。
“属下西方吴可知,参见教主!教主年少有为,一统江湖,指日可待!”说话间吴可知抬起面目,一脸谄笑。他眉目
间距离甚大,鼻又扁平、嘴巴亦不小。乍一看去,活似成了精那蛤蟆。
李齐乐道,这人生的有趣,不如寻回去伺候我哥哥,叫他乐呵乐呵!
“属下北方行者苏唯,拜见教主。”这人生得漂亮,李齐忍不得多把了他两眼儿。巴掌大小脸儿一张,上画儿般五官
。一把乌丝于脑后挽了个髻,镶玉那丝带系了,一身雪白狐裘,更显秀致。
李齐瞧他举止文雅,心道,这人这般好,可不能叫兄长瞧见了。
幸而这几方行者皆是行走在外,巡查金光教些个生财路子,并不常在教中,想来碰面也不易。
李齐道:“东边儿呢?”
怕是多年以后,李齐亦忘不得,与那人的初遇。
他那头方才唤了,一件儿圆滚滚那事物飞了进来,咕咚掉落在他脚尖儿那儿,动也不动了。
李齐打眼儿一瞧,却是颗人头。
揪了头发拎起来,细细大量,终究是认不得。
外头传来个人声儿道:“秦飞拜见教主!”
秦飞?
李齐眉头一蹙。
五行使耳提面命与他道,莫要招惹秦飞。那是个喜怒无常手段狠辣的主儿。
只是不知,这魔头长了甚么样子?李齐道,要真真是那三头六臂,便宰了送与哥哥把玩。
话音落,自打外头走进一人来,一身的青黑色,半点修饰也无。身高倒是不长,单是那气魄不小。他甫一入来,未报
上名头的些个旗主们,皆惶恐压低了脑袋,不敢言语。走近了李齐细瞧,且是个粉雕玉琢那娃娃脸儿!粉白儿粉白儿
,招人得厉害!但只是那眉间张狂戾气,比之李齐亦不遑多让。
——这可万万叫哥哥见不得的。死了也见不得。
“你是秦飞?”李齐见他立而不跪,心道合该是个人物。
李齐方才打量秦飞,秦飞亦借空儿打量这新教主。只见正坐上头那人,蜂腰乍背,星眉剑目,面相极是好看。此刻听
闻他把话儿自家,那声音是粗噶低哑,想来年岁并不如面儿上这般大。秦飞心道,这小子好生厉害,气息流转之间,
竟隐隐将自家压了下去。
“正是!”
“这又是谁?”李齐晃晃手里头那脑袋。
“归来路途之上,偶遇一行为鬼祟之人。”
“来头不小吧。”送了自家做贺礼?
“自称武当门下人。”
“哦——”李齐拖长了声音,可有可无拨开头发去瞅那脑袋面相。
方才没觉着眼熟,许是死后面相走了形状。现下这般仔细瞧着,这不是武当山下那领头道士么?怎的自个儿那一下没
解决了?
嘿!也当真是祚死了。捡了条命还不知珍惜,追着我们屁股后头想要找了老窝,偏又被这位东行者逮了。
真真是天要亡你了。
那方有人见秦飞胆敢与李齐这般一问一答,甚是无礼,心中大为不满。
“秦飞!教主面前休得无礼!速速跪下行礼!”西方行者吴可知道。一头训斥秦飞,一头把眼儿去溜上头那位,仔细
自家马屁拍在马腿上。
“老蛤蟆,你胆子见长啊?怎么,教训起我秦飞来了么?”
吴可知出了一身冷汗,光是对上秦飞要笑不笑那双眼,就吓得手脚发软了。现下秦飞若说想做教主,怕是这老蛤蟆第
一个跪倒磕头的。
“秦行者,几日不见,愈发英雄气概了!快快莫要再与吴行者玩笑了,给教主见礼罢。”说话是红衣护法钟万全。
秦飞见是他,嘴角一歪歪,哼了两哼,冲李齐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了。
李齐倒是没在意他这般“无礼”,只对他手上那副手套来了兴致。
他心道,这光明教众人端的畏寒啊,现下刚刚秋末,便有人穿狐裘带手套了。只不过,他瞧那手套不是一般防寒用,
表面乌黑,内里许是藏了些什么,摆动之际有铁器摩擦响动。
——有意思。
李齐折腾一日,接见了大部分教众后,又吃宴请教众那酒席。直至半夜,才挥退了五行使,自家摇摇晃晃朝他哥那儿
走去。
酒席之上,这年轻教主被灌了不少黄汤。
他年少气盛,几句酒话儿吃不住,来着不拒,见酒便干。现下走路摇摇晃晃,偏生记得这些个妖魔鬼怪不能见他哥。
可怜他刚入教中无有几日,清醒之时想要寻路尚且不易,况乎现下。
寻着寻着,李齐道这花儿好眼热,这草儿好眼热,这道儿——好眼热啊……诶?这人也、也眼热——
“你、你是那个?”
秦飞喝了两杯,与一向有些交往那苏唯说了会子话,便自行回去了。
他要走,坐他身旁那些个人都是欢欣喜庆,那个留他?
苏唯见状,亦以身子不爽利之言退席。
苏行者身板子不好,举教皆知。
二人半路告别,各自回房。
秦飞躺了床上,满心里头都是今日那教主。
他心道,前任教主不理较重事物许久,此时教众各自为政,自我当家。亏得上头那只红毛老狐狸,才算没有散架。这
教主这时候回来,那里有人服他?若是老老实实做个空头教主倒也罢了,若是不然——怕是那只老狐狸头一个不干。
他心中有事,正觉烦闷,门外头那阵阵脚步声更加他烦闷——龟儿子的!这人在他房门前反反复复走了四五趟了,不
要命了么?
一怒之下,推门而出,张口欲骂,忽一人扑倒进他怀中,口中还喃喃道:“你、你是那个?”
26.秦飞
秦飞一见是他,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口中还不断念叨自己是何人。秦飞啧啧,说与你,你听得懂么?
“教主,我送你去寻五行使。”他道五行使平日紧随教主,寻了他们来照看一二最好。
李齐脑子不甚清明,但只一听要寻五行使,忙摇晃不从。
“哥、哥,我找我哥……”
秦飞搬动他这身躯甚是费力,李齐再一动,更是无处使力,狼狈不堪。他那些个嘟囔,秦飞一概作酒话,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