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有这样的报恩哪。杜衡不禁失笑,见狐狸似乎又鼓瞪起眼睛,忙勉强敛了笑,点了点头:“好,好吧。”
“但是……”狐狸还是那样高高扬着下巴,极力维持一副高傲的模样:“你与常人不同,不知寿限,我若是陪着你,
还不知要多少年,全拿来抵你的恩情,只怕还有余了……”
杜衡心想,到底还是要走的吧……罢了,他愿做到这一步,我也该知足了。
却听得狐狸不客气地接着道:“所以,你得负责供我吃喝,作为报偿。”
“……就这样?”
狐狸点了点头:“细的就不与你计较了,就这样吧。”
杜衡轻轻地笑了一声,伸手抚了抚狐狸头上的毛,他摸的格外轻柔舒服,叫狐狸不自觉就微微眯上了眼睛,他笑着道
:“两颗糖半块糕,就换来一只能一直陪着我的大狐妖,九琼,你说我可是赚了?”
狐狸想到刚才的事儿,只觉得丢脸,听他这样说,便哼了一声,可听他唤自己这个名字,又觉得心底有一些些触动,
安静了一会儿,还是别扭地道:“你自是赚了,赚大发了!”
杜衡开心地笑了一会儿,声音温暖好听,融到人心底一般。狐狸听见这个好听的声音,靠近自己尖尖的毛绒绒的耳朵
,轻轻地说:“九琼,我也不要你陪我那样久,你呆的厌了,或是寻见想相伴一辈子的人了,就可以走了,我不拦你
。”
狐狸抽了一下,哼到:“那我不如现在就走。”
“哦,这,这可不行,除了现在!”他仿佛是当了真,紧了紧抱着狐狸的手。
呆子……狐狸在心里哼哼唧唧地想,心底泛了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开口道:“那我有个条件……”
他小心抱着狐狸,加快脚步往山上行去:“好,你说!”
狐狸咕嘟咽了口唾沫,勾勾地盯着他手里提着的半块鸡蛋糕:“剩下的半块……都是我的了!”
11.小番外:灶糖~
狐狸说:“今天祭灶。”
杜衡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紧紧盯了他,柔声说:“小年夜,冷,阿琼你变条围脖给我暖暖可好?”
狐狸挣扎不依,奈何受不鸟杜衡清澈希冀的小眼神,从了,化了原身,还特意变小了一号,搭在杜衡的脖子上。
杜衡眯起眼心满意足地笑,拽了狐狸的蓬尾巴暖手,一面站到窗口去看雪。
雪花落在他白玉色的手指上,莹透漂亮。
他就伸着手从窗口的树枝上弄了一些下来,拈了举到狐狸黑亮亮的眼前,笑道:“瞧,一朵一朵不过如此,铺在地上
却那样好看。”
雪受不住室内的融暖,慢慢化作冰凉的水淌下来。
狐狸瞪着眼睛瞧,只看见杜衡的指尖被冻得红通通的,他斜了斜眼睛,把尾巴挣出来,啪地把剩下的雪扫到地上:“
这有什么好看?你也不嫌冷?”
“你觉得冷了?”杜衡关切的问,也不敢用那只手去捉狐狸的尾巴,只在袖子上胡乱揩干净了冰水,又送到嘴边呵了
口气。
狐狸哼了一声,啪地把大尾巴覆在他冰凉的手上:“谁说的?我从不怕冷。”
——只是怕你冷,只是,不直截了当的说,你便不明白,可要直截了当的说,我不知怎样说出口。
“哦,这样么?那你刚才是为了什么?”杜衡居然认认真真地思索了起来。
狐狸有些头疼,杜衡一定能想出一个结果,可也一定是和真相偏差甚远的结果……
“哦~”他果然了然地喟叹了一声,捏了捏狐狸的尾巴,却微微侧了头,噙着暖的笑意,把眼波直接投进狐狸的眼里
,劝哄一般道:“你的皮毛,同那雪像极了,简直比雪还好看的,我是应该称赞你。”
狐狸定定注视着杜衡的眼睛,心跳倏然漏了一拍,而面皮借着洁白的毛的掩饰,腾腾地红了:好了好了,说出来做什
么。静了半晌,他依旧觉得有些讪讪,便扭转了头,不再看杜衡一眼。
杜衡约是以为他着恼了,也微微慌乱起来,伸手慢慢地顺他的毛:“你要不愿意这样,变回来就是,我也不迫着你,
要不你幻回人形,我们去院里喝酒赏雪怎样?”
狐狸不应,只挣扎了一下,毛尖触在杜衡修长的脖颈上,惹得他痒痒,不禁低声笑了一声。
狐狸漆黑的眼里便滑动过一丝狡黠之色,整个身子圈在他脖颈上,轻轻动着,用绒绒的毛去触他的肩颈,蓬蓬的尾巴
也摆了起来,努力去挠他怕痒的地方。
杜衡被扰得难过,又不好把狐狸给摔下来,只得无谓地挣扎避让着,没一会儿就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微微喘着讨饶。
狐狸又玩了一会儿,觉得尽兴了,才安静下来,乖乖扒好,把头埋到杜衡的颈窝里。
杜衡的肩颈连着脖子都十分好看——当然,杜衡整个人也是十分好看的——只是,现下那玉色修长的脖颈笼了一层薄
薄的汗,落在狐狸的眼里,格外诱人,叫他的呼吸也微微急促了起来,丝丝的气从微张的口中散出来,化作白雾,像
看得见的薄绢一般,萦上杜衡的肩颈。
杜衡被气流扑着,仍觉得痒痒,微微瑟缩了一下,口中轻笑着“呵”了一声。
狐狸眯了眯眼,沉着声道:“别动……”然后伸出嫩红的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
杜衡缩了缩脖子,笑着歪了歪脑袋:“做什么?”
狐狸便不再乱动,只把脑袋搁在他的肩窝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杜衡的气息……
他忽然觉得晕晕迷迷,却是很舒服的,沉醉一般的晕迷——他当真,想永远醉在这人的气息里。
“其实,变出本相,却能这样亲近,我也不亏就是……”狐狸难得老实地喃喃,只是话音低沉含糊,扑在杜衡的肩窝
里,只晕出一片暧昧的暖。
杜衡只本能地觉得他似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起码是难得的诚实话,却只恨听不分明,甚是遗憾,他不愿罢休,便
耸了耸肩头:“啊?说了什么?再说一遍,风声太大我没听清楚。”
“好话不说二遍。”狐狸支起脑袋,凑在他耳畔低声道,“你错过难得的机会了。”
杜衡只觉得狐狸在肩头微微动弹了一下,然后凉的风就涌进被捂得温暖的脖子,下一刻,却有带着舒服热度的手环上
自己的腰背。
狐狸化出了人形,一手把杜衡的脑袋扶近了点儿,埋头轻轻在他的脖子上啃噬了一下,长而柔滑的发垂落下来,漫在
两人相偎的肩头,有的越过去,散下来,落在杜衡的背上,同杜衡的头发缠绵的纠结在一起,狐狸分出小小的心思,
用环着杜衡的手小心捉摸到这些散发,心头得意地哼笑了一下。
杜衡任狐狸搂着,呼吸略略快了起来,一直待到狐狸慢慢抬起头,用潋滟的眼光瞟了他一眼,他在此时忽然眯了眯眼
睛,迅速伸手捧住狐狸的脑袋,趁着狐狸还在微张着嘴一片愕然之时,径直吻了上去。
狐狸无奈,失了先机,只能随着他追逐辗转,半晌两人都飞着满颊霞色,才微微分开来。
杜衡笑着看微微喘着的狐狸,得意之色毫不掩饰:“叫你刚才挠我痒痒,好了,报复够了!”
狐狸闻言扬眸看他,嘴角慢慢勾起来,眼底也渐渐幽暗了下来:“可现下,却轮我想报复一下了。”说着,就使了劲
儿要扑过来。
杜衡灵巧地挣了开,伸长手挡在狐狸身前:“等等!”
“怎么?”狐狸不耐烦道。
“今天祭灶。”
狐狸哼了一声:“然后呢?我可不愿再做围脖了。”
杜衡只是笑:“饿了吧?祭灶时可有一种特别的吃食,你可曾有吃过?”
狐狸有些茫然,面上不动声色:“有什么特别?”
杜衡抽身往厨房行去:“我这就去拿。”
狐狸笑了一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你别想逃。”
杜衡眨了眨眼,认认真真地道:“啊?我能逃到哪儿去?先吃些应景的食品,然后你要怎样怎样,不妨碍的。”
狐狸的脑瓜子飞速转了转,发现此言甚是,且这么一来肚子里的馋虫确也被勾了上来,便乖乖松了手:“好吧,我倒
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待到狐狸心满意足吃了一嘴粘糖,终于打算要怎样怎样时,才突然发现他早也没心情怎样怎样了。
居然,居然上了杜衡的当?!他气哼哼努力撕扯着粘牙的糖果,一面鼓着眼睛瞪杜衡。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狐狸含含糊糊地责问,糖的浓香仍漫在口腔里,只是粘得难受。
杜衡又眨了眨眼,仍是认认真真地问:“灶糖。不好吃么?”
“可,可你没说它,它这样粘!”
“咦?你不知道么?”杜衡微微笑起来,略略诧异地答,“这糖便是拿来粘灶神爷的嘴的呀。”
他偏了偏头,好整以暇地看狐狸纠结的样子,颇有些开怀地道:“是你贪嘴吃这样多,你也不看看,我就没吃多少。
”
是是是,都怪我这张嘴!狐狸恨恨地想,懊恼地别开了脸,龇牙咧嘴:哼!误事!杜衡那哪是略略诧异,分明是故作
诧异,枉自己一直当他是个呆子,不想也有这样精明的一日!认栽!
狐狸内心忿忿,眼前却忽然出现了杜衡靠近的脸,然后嘴上就又一个温软的物体贴了上来。
杜衡灵活地在他口中逡巡了一周,慢慢地退了开来,眼里噙着笑,那神色仿佛能把玉雪消融一般暖,晕到血肉筋脉中
,延进五脏六腑,在心里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
“补偿你的。”杜衡盯着狐狸的眼睛,一刻也不放松:“这是我尝过,最甜的灶糖。”
狐狸别过了脸,哼了一声,心里怦怦跳了起来。
说出来做什么……其实,这也是,我尝过的,最甜的灶糖……
12.正式寄居第一日
“起了么?”当杜衡把鸡蛋糕热了第三次,且眼看着它又要凉了的时候,终于推开了狐狸的房门:“我有事儿要到山
下去,你再不起来,就没有热的饭菜吃了。”
狐狸连头带脚都蒙在被子里,哼也不哼一声。
杜衡惊奇地嘟囔了句:“还在睡?你当真不是猪妖么?太阳都晒到臀尖了。”
被子震抖了一下,隐隐传出格格的磨牙声。
杜衡见状,也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了句:“鸡蛋糕在厨房里,你趁早起来,趁热吃了,我要下山去,你自己小心
些。”说罢,慢慢带上房门。
狐狸竖着耳朵听动静,见他关了门,正要蹿起来,谁知房门啪地一下又打了开,他浑身一哆嗦,噌地钻回被子里,装
模作样地躺着,眼睛眯着一条缝,看杜衡的动静。
杜衡探进半只脑袋,头发随意挽在脑后,有几绺散了下来,垂在肩头,被风拂的柔软,身后的阳光灿灿,金丝一样笼
在他身上,他背着光站着,可眼睛却格外清澈璨亮。
狐狸偷眼瞧着他的眼睛,突然想到,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是个极容易受骗的。可狐狸却不自觉笑了起来:只怕瞧了
他的眼神,连开口去骗都做不出了。
杜衡不知道狐狸心里想什么,甚至也不确定狐狸究竟醒了没,只轻声地又交代了一遍:“你白天随意出去转转也好,
只是别去的太远,毕竟法力还不曾恢复全,还有……晚上,千万要记得回来。”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转出一线希冀
的感觉。
狐狸听的心软,心里暗暗嘀咕了句:怕什么……我也没说我要偷偷溜走不是……
他的尖耳朵动动,听杜衡的脚步声一点儿一点儿远了,听院子的栅栏门吱呀的阖上,听屋外的草簌簌的动,那人衣摆
摩挲出的声响淡到捉捕不到,听有凉风拂过琼花树顶,花瓣和树叶盘旋着坠下来。
他彻底地放了心,咻一下掀了被子跳下来,直直就往厨房里奔去:“饿死了饿死了。”
灶台里的火还未曾熄,燃着一簇,闪闪烁烁地跳动。
狐狸循着香味儿,找到温在灶上蒸笼里的鸡蛋蒸糕,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伸长了爪子,小心翼翼把碗掂出来,正打算
拿到院子里去吃,突然瞥见灶台里的火仍在烁烁地明灭着,他便撇了撇嘴站了住,一面用暖糕捂着手,一面斜眼去瞧
那缕跳跃的小火苗。
杜衡往灶台里加的柴少,只点了小火,大约只是为了暖那块糕,就算放任不管,也不会有走水之虞。狐狸立着想了会
儿,最后耸了耸肩:“那就让它燃着吧。”
可转身举步要走之时,脑袋里突然蹿上一堆纷乱的想法:现在杜衡这儿多了一个人,烧饭时柴火定然是要多费了的,
加之自己每日都这样迟起,而他总留着小火来暖那份早点,若自己再不帮忙熄了火,只怕他往后就要常常去砍柴了,
可瞧他文质彬彬的样子,估计拾起柴火来一定十分辛苦。
他这样想着,心头居然泛起一些些的愧意来,便举手使了个小法术,把那扭动的火焰给熄了。
“不知他会不会发现……”狐狸在心底默想,“要是他问起,就说是风吹的,恩,风吹的……”
死活也不能叫他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
狐狸慢慢咀嚼嘴里的糕,眯上眼全心的感受香甜的味道,突然有些无力:怎地莫名其妙就替他考虑起来了……不会当
真伤着脑袋,变得傻了吧,才去做这样吃力又不想讨好的事儿,哼……罢了,他好歹也算是恩人,就当是报恩的升级
服务了……不想了不想了,还是考虑下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他不舍地咽下最后一口糕,挣扎了一会,还是亲自洗了碗筷,再小心搁回橱子上。
我怎么会干这种活!狐狸在心中挣扎着咆哮,鼓瞪着眼睛把挽上的长袖慢慢放了下来。他图得方便,仍是借自己的皮
毛变出一件白底暗纹的锦衫穿着,当目光落在宽大的袖口上时,狐狸赌气别扭的眼神终于烁动了一下,他当下化出了
原身,噌地往院子外跑去。
草丛树林里蹿动着一只灰狐狸,若不是刚才瞧见自己袖口的脏污,他几乎也不曾注意到昨天的摸爬滚打居然把自己一
身漂亮的毛折腾成这副模样。
好在,昨天下山时就瞧见,不远处有条清溪,一定得好好洗一洗!
溪水有些冰凉,可洗的还算爽快。
当日由杜衡照顾着治伤时,他每天都会准备一盆热乎乎的清水给自己擦身,可昨晚居然没有,看样子往后都得这么解
决了。
待狐狸湿淋淋地从小溪里爬出来时,已是正午时分,溪边有一大块空地,生着绒绒的野花野草,阳光灿灿地照着,他
抖擞了一下,甩掉大部分水珠,然后惬意地趴在空地中心,一面细细晒干自己的毛发,一面眯着眼小眠,大尾巴百无
聊赖地上下扑打,银白的毛在阳光照射下慢慢蓬松了起来,分外好看。
他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在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中朦朦胧胧地醒来,在绒草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滚,化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