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来到“学思楼”,颜锦看着他们进了底楼的一间空课室,而那间课室的讲台处正好让旋转楼梯给遮住了,从外头看不大清楚里边是个什么情形。
“学思楼”的建筑风格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式,也不算被废弃了,可能是有着什么重要意义而被保留了下来。平日学生会、社团都会选在这开会、搞活动什么的,大型考试时也会被拿来当考场。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感觉周围气氛挺是阴森的,随即联想起“学校即坟场”的说法来。
颜锦晃了晃脑袋,心说就躲在旋转楼梯处,只要保证不发出声响,很难被人发觉。静静观察了会,可以确定那仨人确实是来找贺远思麻烦的,他们粗鄙的言语让颜锦听了都极为不爽。
“喂,贺远思,你是Gay吧!”身穿校服,戴俩闪亮耳钉的男生语带揶揄地明知故问道。
刚前端带路的有着瘦削小身板的男生则摆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高高举起手,急切问道:“请问!什么是Gay啊?!”
“我们贺少就是啊!作为男的不找女的洞插,下贱到掰开屁股求男人插!”耳钉男说完都觉得自己有才,跟刚发出提问的男生对视着,俩人哈哈大笑起来。
贺远思抿着唇,死捏着拳,一眼都不看他仨。
一端看上去比较老成的,腰倚着桌子正抽烟的男人将烟头摁灭在课桌上,语气淡然却不失威仪地道:“别他妈恶心人了!”
还在乐呵的俩男生立马收住了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皆是眸中含笑。
何乔森重新点燃了一根烟,将吐出的第一口烟喷去贺远思脸上,无视他带着恨意的怒视,冷哼了声:“我想,你也猜到七七八八了吧,我也懒得废话,你只要说一声知道怎么做了,并保证做到就成。”
“做你妈!”这话贺远思极力控制住自己才没爆出口。三对一,明显处于下风,无谓的受伤虽说不值得,但也没打算让他们轻易遂了心!
好一会过去了,都没听见贺远思开口说一字半句。何乔森沉下脸,用打火机一下下敲着课桌,薄唇轻轻吐出四个字——别太狠了。
还在想他会如何对付自己,耳钉男毫无征兆地一个耳光扇来,打懵了贺远思。
耳朵嗡嗡作响,贺远思没有用手去摸火辣的脸颊,低垂着头,刘海遮住了,发红的眼睛。理智像一块镜子,被击得支离破碎,愤怒掺合着兴奋,有什么东西抑制不住地要破体而出……
待贺远思抬起头,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彻底激怒了在场的三人,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知道自己不能再无声地看下去了,颜锦一把推开掩着的并没有关实的门,准备加入打斗。
颜锦突如其来的出现,让四人瞬间都忘了动作。颜锦瞅准空当,扯过贺远思纤细的手腕,拉着就要往门口跑。
率先回过神来的何乔森一拳挥向不知打哪冒出来坏事的臭小子。
“小心!”还被颜锦拉着的贺远思一把推开他,硬生生受了那一拳,嘴角处立即流出血来。
见贺远思被揍倒在地,颜锦只好选择正面迎战了。
耳钉男跟瘦削男示意要帮手,让何乔森给厉声制止了。
拳脚相交,练过舞蹈跟空手道的颜锦,身肢柔软得不像话,灵活地避开来势汹汹的一脚。
何乔森没踢中人,而是踢到了铁门上,“哐当”一声巨响,久久回荡在课室。
“颜锦,快,有人来了!”
贺远思话音刚落,就听到一男中音冲课室的方向大声喊道:“谁在那?!”
渐近的脚步声,多事的保安,让何乔森失了打架的兴致,死盯着站作一团的二人看了会,而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迈去。耳钉男和瘦削男则紧跟其后。
那耳钉男走到贺远思跟前时,嘿笑道:“欢迎随时来找我,保证满足贺美人你!”
瘦削男一脸嫌恶地朝贺远思站着的边上吐了口唾沫,推了推耳钉男的背,没好气道:“你他妈恶不恶心人?!走快点!”
那仨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巡视的保安最终也没有进课室查看。
“操!”贺远思一脚踢翻一张椅子,一屁股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拧着眉,扭了扭不适的左臂,冲一边站着的颜锦喊道:“带烟没?”
“没。”颜锦也不坐,就站着。
正打算走人时,又听到贺远思问:“……你跟徐睿天,在一起了?”
颜锦皱了皱眉,不想跟贺远思谈这个人,但还是据实回道:“没,怎么了?”
贺远思啧了声,也不知道是脸上痛的还是什么,反正是没再吱声儿。
男人需要三样东西:钱,权,性。前两样,徐睿天虽说拥有的不是特多,但也不缺;至于最后一样,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他这人么,要说他不会投入爱吧,却又是能让你真切感受到他的爱意;要说他是在玩儿吧,只要他跟你交往了,关切呵护、温柔浪漫一样不少……可往往是善始不能善终,等到了结束,你又会腾升出他果然是玩儿一场的想法来。
“……你还是离他远点吧,他玩儿不来真的。”这话到了嘴边,徘徊了很久,贺远思终是没说出口。倒不是说什么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而是想看看,看看他俩又是如何个下场。念及此,贺远思嘴角拉出一丝狡黠的笑,“你走吧,刚才的事谢谢了,我会保你日后没事的。”
见贺远思掏出手机来,估计是弄到了伤处,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在颜锦看来,却是多了份可爱。
“去医院吧?”
“犯不着……,要找人送你么?”贺远思哼唧道。
颜锦无意再掺和,最后说道:“不用,我走了,你看着点吧。”
刚走出门口,颜锦就听到贺远思的大骂声——沈焰豪!我操你妈的!!
颜锦当即心下了然——敢情是情敌寻仇来了啊,刚这样作想,又听到贺远思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放过何娜的,你看着办吧!”
何娜……?这名挺耳熟的,就记得是个女的,其他也想不起来了。
听到课室里头传来“!”的声响,就知道是贺远思在摔手机泄愤了。颜锦加快了脚步,要远离是非之地。
颜锦坐出租车正迷糊着要睡呢,感到手机在振动,本想不搭理的,可对方实在是坚持……一看是舅舅,颜锦立马清醒多了。
方洪华:“在家吧?”
不敢说自己正在出租车上睡觉的颜锦强打起精神道:“正回去呢。”
方洪华:“那你直接坐车过来吃饭吧。”
颜锦这才想起春姨有事请假了,今晚没人做饭。见露出的皮肤处都看不到打架留下的痕迹,颜锦这才答应了。
舅舅有个3岁大的女儿,而舅母正怀着第二胎,是男孩女孩,尚不知晓。据颜锦所知,舅舅是无所谓,但舅母一心希望会是个儿子。
在舅舅家自是受到了热情款待,菜都是舅舅亲自下厨做的,舅甥俩还喝了点啤酒助兴。
饭后颜锦又陪着说了会话,而小艾丽莎则是一直拉着他的手,生怕他突然不见了。让讲睡前故事,结果小丫头越听越High,一口一个为什么没把颜锦问死,最后还是舅舅出面才搞定她的。
回到宜安的家,颜锦也不看电视不上网,听着摇滚做起了习题,应付即将到来的期末考。
颜锦是不在乎成绩,努力只是想证明,自己想要的话,是能够的。
温书到十一点,颜锦丢下课本去洗澡。
洗完澡后可没打算继续奋战,扑倒在床上便睡意连连了。
下午打架也就手脚等部位有些瘀伤,怕味道呛,颜锦没擦药酒,这会彻底放松下来,倒感觉周身都隐隐作痛。但浓浓的疲倦感袭来,让颜锦很快就陷入了沉睡,忘却了疼痛。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颜锦一直期望着能梦到母亲,今晚,仍是落了空。
第八章
按了闹钟,颜锦感到脑袋昏沉沉得难受,浑身懒懒的不得劲儿,当是因换季的缘故,也没怎么在意。起身洗漱,换好校服,吃了春姨做的薏仁牛奶粥,心情变得稍好了些,就匆忙赶去上课了。
强撑着上了三节课,颜锦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集中不了精神是因为生病了。也不是特烧,估计是没关窗睡觉又蹬被子这些综合起来的缘故吧。考虑到下节课是物理期末考总复习,颜锦打算强撑下去,反正下午是班会课跟自习课,请假了也没什么影响。
趁下课时分,趴着桌子小憩的颜锦陷入了恍惚状态,迷迷糊糊的,好似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喂,颜锦……真是的,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让吃药吃药让打针打针,你有种倒是别给我生病啊!”
“……颜锦,怎样,还难受么?起来喝点粥?”
“……颜锦……颜锦……”
“唔……”
……
颜锦……这名好久好久没听到过这把声音喊起了。
强势而又温柔的母亲,此生唯一的痛,便是无法与你相伴到老……,父亲对母亲的背叛,心里果然还是无比介怀,难以原谅的……
“喂,颜锦,醒醒,上课了!”
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颜锦勉强睁开眼睛。
“你发烧啦?!”
避开同桌伸过来要摸额头的手,颜锦想说话,发觉喉咙干涩,“没事。”
“是不是也得流感了?我陪你去校医室看看吧!”同桌不放心地提议道。
了解同桌是一根筋加老好人,颜锦怕被他纠缠下去,忙说:“不用,你留下做笔记,我自个去就成。”
“我陪你去吧!笔记让他们做!”同桌说着就要扶颜锦站起身。
“真不用。”颜锦心说我只是发烧,又不是重症患者,哪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劳师动众的?
“……那好吧,”再次遭到拒绝后,同桌干笑道:“你知道校医室在哪么?”
压根没打算去劳什子校医室的颜锦快速回道:“知道,我走了啊,笔记就拜托你了。”
顺利地跟老师请到假后,颜锦走出教学楼。
寒风瑟瑟,颜锦立在教学楼外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好。
翻开手机的通讯录一看,里头存的号码并不多,有舅舅舅母的,爷爷奶奶的,春姨的,父亲的,班主任的,还有没删掉的贺远思的……倒数第三个,是徐睿天的,还是上回火灾事件后存的号码。
其实经过那件事后,颜锦倒是连自己的真实心思,都有点捉摸不透了。
想起昨天贺远思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多多少少让颜锦感到有点挑衅。他那样子就好似在说,我等着看你笑话……
等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按下了他的号码!颜锦慌乱地正打算摁掉时,那头快他一步地接通了……
不好挂断的颜锦顿了下,以轻快的嗓音道:“你现在有空么?”
徐睿天:“有,怎么了?”
“能来我学校一趟不?”
“行,等二十分钟!”
……
颜锦也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类似于发出邀请的异常行为是怎么一回事,但又清楚地知道无法归咎于生病。
算了,顺其自然吧,反正,反正贺远思已明确跟他分了……
落叶纷飞,冰凉却让人感觉舒适的风迎面扑来,颜锦踩着金黄的校道朝正门的方向迈去。
徐睿天一等小东西坐上车就察觉到他脸颊绯红,还以为是冻的,但见他浑身掩饰不了的一丝病态,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探手就去触摸他的额头,滚烫的……
“我送你去医院!”徐睿天说完,就朝最近的医院驶去。
颜锦没制止他,也没嫌他多管闲事,反倒觉得心里暖和得紧。就算一直表现得不合群,排斥家人给予的温暖,生病时,心底里还是期待被人紧张呵护的吧。
去到医院一看,看病的还不少,上下忙碌的都没地儿站脚。徐睿天在这医院也没什么关系,只得老老实实跟着长队挂号去。
大多病人都是因为气温骤变而引发感冒发烧的,因人实在是多,好些只能坐在或站在走道上挂水。
颜锦也是,坐在徐睿天争取来的巴掌大的位子上,也不觉四周吵吵嚷嚷哭哭喊喊的闹心,关注到的一些有趣的现象还能给他解闷。
里间的一个医生正在给病人看诊,时不时蹦出几个医学术语来,反正颜锦是听不懂,估计那民工叔叔也一头雾水呢吧:心里怀着医生是不是在忽悠自己的疑问,又不敢质疑医生所说的话,只能保持缄默,任其“宰割”。
“小心!”
徐睿天一声急切的叫喊拉回了颜锦游走的思绪,原来是坐旁边的一小胖子要扯他的输液管玩儿。
家长连连道歉,捏了捏孩子肉乎乎的小手以示惩戒。小孩子自是不知道什么,当是在跟他玩儿,笑得更是开心。
徐睿天边弄了弄输液器调整滴速,边带着责怪的口吻道:“自个怎么都不知道看着点?”
颜锦笑笑,并不答话。记得美国国家药监局曾发出警示,说两岁以下的小孩原则上不使用抗感冒药,更别扯通过输液治疗感冒了。可四下一看,一条不算长的走道,几十个奶娃娃都在挂着水,让人看了格外心慌心寒……
“想什么呢?累了?要吃点东西么?”徐睿天探了探小东西的额,柔声问道。
颜锦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好似他脸上、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值得细细观察一样。
徐睿天让他盯得也挪不开眼,顺势去紧握他凉凉的小手。
挂完水,拿了药,俩人相偕着走出医院大门。
等坐在车上后,徐睿天开了暖气,继而直视小东西,带着股征询却不容抗拒地语调,轻声道:“颜锦,跟我在一起吧?”
“好啊。”
颜锦记得,即使如同受了蛊惑般,自己是这么风轻云淡地答复他的。
第九章
颜锦忙期末考那会,刚跟徐睿天确定关系没多久,自然是没时间跟他黏糊,俩人也就偶尔讲讲电话,见个面,吃个饭。
等期末考结束,颜锦有了三四天假期,又轮到徐睿天忙得不可开交了。
颜锦倒不觉得有什么,大概是还没要好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境界吧。三四天假期,也没什么好安排的,丢了期末考这破包袱,想睡就睡是让颜锦感觉最美好的事。
好不容易得以喘口气,假期一过,颜锦又要回学校去听老师评讲试卷了。
第一天上午还好好的,到了下午,却发生了一桩让人感到无比意外震惊的惨剧——高三(11)班的樊莉同学于中午一点左右在宿舍割脉自杀了。
这件事产生的影响之大可想而知,警方立即介入调查,学校也中止了上课。
在颜锦看来,其实这起自杀案件的真相不外是——樊莉因期末考不理想,顶不住莫大的压力才会那啥的。当然,不排除其他可能性。
而之所以会得出这样的论断,不是信口雌黄、凭空捏造的,是因为学校从高一到高三都设有两个实验班,每班60人,由年级顶尖的优质苗子组成,樊莉生前正是其中的一员。而且虽没有明着说哪两个班就是实验班,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学校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次大型考试,即期中期末考,实验班的学生要是跌出了年级前110名就会被T出去,调去普通班级,新的Winner则将取代Loser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