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金文君又加快了脚步,直达宿舍楼门口,一刷校园卡,迅速开门进去。还不忘回头张望一番,黑漆漆的夜色中,他什么都看不见。
贺秋白好像并不住在学生宿舍里,因为如果是同一届又是同一系,至少该住在这座楼中,可金文君从没见过他,学校公共浴室也没看到过他的影子。只有上大课的时候,在大教室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里,金文君能看见坐在后排角落中不起眼的贺秋白。当他弯下脖颈去记笔记,总能有种错觉,似乎是贺秋白那双厚厚镜片下的眼瞳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那视线犹如一只无形的手,在他后颈处流连抚摸。
“你不住校吧?”
“啊?”
金文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撞到什么地方给撞愣了,这天上班居然会主动跟那个变态说话:“我问你,是不是不住在学校里?在学生宿舍楼没见过你。”
贺秋白怔了一会儿才说:“……是。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
“对面那个小区?”
“嗯。”
哟,看不出来,那地方是高档住宅区,每个月房租可比住宿贵出许多倍。不过……这种人说不定在外面被包养,又有谁能知道?话说回来,贺秋白这样的,估计也没谁愿意包养他吧。
“叮!”
“同学……呃……同学?我的便当热好了。”
金文君回过神来,有点发窘,把便当盒从微波炉里取出来,尽管戴着手套,但指尖却不知晓为什么隐隐约约发着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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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大一新生,但金文君这一个月来积累的人缘已经算是旺盛了,所以,要打听什么事情也不难。很容易便能知道,贺秋白住的是X号楼X室,并非独居,而是跟人合住,至于那合住人身份极其神秘,没人见过。只是偶尔几次,好像看到私家车来学校门口接贺秋白,却并不是开进住宅区,可具体到什么地方不得而知,车子品牌还不赖。说不定真是哪个不长眼的土大款金主,把贺秋白给包了。
金文君早料到,以贺秋白一个学生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全部房租。金文君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打听这个,可能是应了那句古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往后要是遇到贺秋白来找麻烦,也可以抓住他某些把柄。
让他这副肮脏恶心的身子不要痴心妄想。
第九话:衣柜外的恋人(中)
就在金文君认定贺秋白肮脏的第二个星期,他忽然又觉得,如果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默默地喜欢你,却又因为某些原因不敢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只想要每天看见你,跟你说两句话,那也是一件挺值得让人同情的事情。
无论金文君对贺秋白的态度有多冷淡,他依然是风雨无阻地每天来买一盒便当交给金文君加热,说话的时候也还是不敢看着别人的眼睛,声音比女生更加微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明明是个做着不正常勾当的人,样子却比谁都无辜,装作只知道读书似的,至于内里那些早就烂透了的东西,恐怕没人看得出来。
怪可怜的。
这天,金文君在把加热完的便当交到贺秋白手上的同时,问了句:“待会儿有什么安排?”
“啊?”贺秋白这才傻乎乎地抬起头看他,“什么什么安排?”
金文君有些下不来台:“书呆子,连这都听不懂?我是问你,等一下有事么?”
贺秋白窘迫地推了推眼镜,“噢……没,没有。因为问得太突然了所以……请问,同学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哪里玩玩。”金文君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居然会主动约这个怪胎出去玩,可能是平时太寂寞无聊,于是才想随便打发打发时间,就当是找个乐子,逗他玩玩儿也好,说不定,对方还会因为这次难得可以接近自己的机会而感激涕零。
“玩?”贺秋白反应慢极了,良久才惊慌地摇头,“不了,同学,谢谢你。现在已经很晚,我还得回家。”
“嘁……”金文君讨了个没趣,暗骂这怪胎不识抬举,给他三分颜色,居然还开起染房来。自己愿意同贺秋白相处,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好意思挑三拣四。
这次,贺秋白临走前还微笑着对他说了句:“明天见。”表情似乎还很高兴,必定是因为金文君开口约他,大概还自以为追求成功,两人正式交往了。想到这里,金文君不由得懊恼起来,他真是过于同情心泛滥,也不想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货色,如今却骑虎难下。
这算怎么着?真的恋爱了?
不过,退一万步说,若是实在要找出一个贺秋白身上的优点来,那就是,笑起来的模样还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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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看着远远走在前方那道纤细的身影,金文君心情复杂。
说厌恶,那是一定的。那别的情感呢?
和怪胎成为“恋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是两人相处的时间非常少,只有上大课,以及晚自习结束后在便利店的短短几分钟。贺秋白其实是个安静的人,跟他聊天是件很吃力的事情,有时候金文君真想问他:“你究竟有没有那么喜欢我?如果没有,就别再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唉,再怎么说,还是他自己太过心软,什么人都要。
这天,在贺秋白买完便当之后,金文君就提前下班,鬼使神差地跟在了他后面:马上就说清楚吧,不要继续耗下去了,再怎样爱玩,毕竟也不能糟蹋别人的真心。
只不过,跟在贺秋白身后走着走着,金文君始终没能拉得下脸来喊他一声,他不是没甩过人,但这是他第一次跟同性说分手,哪怕贺秋白往常再如何内向文弱,总还是个男人。别看金文君碍于面子,和他连手都没拉过,到时候,贺秋白该不会怒火攻心把金文君给强上了吧?
光是这么随便想象一下,金文君就止不住腰酸腿软。
到了公寓大楼,贺秋白没有乘电梯,而是选择了楼梯走上去。呵,怪胎住在十楼呢,用爬楼梯该走多久啊。但金文君想到这人连微波炉都不会用,更何况是电梯呢?这样也好,金文君可以比他早到一些,堵在门口把话讲完,尽快脱身就算了。万一贺秋白真对他动手或是图谋不轨,最多当成被狗咬一口而已。
电梯停止下来,金文君很快走出去,找到贺秋白家所住的门牌号前。仔细一看,那扇门竟然留有一条缝,是虚掩着的,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莫非这儿遭了贼?没想太多,金文君就推开门走进去,大喝道:“谁在这里!”
无人应答,金文君随即环视四周,也没有发现任何遭受过盗窃的痕迹,他奇怪地朝里走去,内心同时升腾出一种好奇,想要看一看,贺秋白住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这股好奇驱使他挑了一间房间进入,看装修,果然是卧室。环境布置得十分简约,除了床和衣柜之外还有很大的书架,果然符合贺秋白的风格。
然而在书架上,有张相片吸引了金文君的目光,粗粗看去,那是两个男人靠在一起的合影,但因为距离的关系,金文君并没有看得太清楚。正当他想要上前几步拿起相框仔细端详的时候,却听见了其他人的脚步声。或许是因为不请自来的心虚感,金文君本能地想要找个地方躲避,胡乱中打开了衣柜的门,急急忙忙钻进里面。
从那渐渐逼近的声音听来,好像是两个人,该不是刚才的小偷回过头来继续作案?
金文君的冷汗都要滴落下来,如果这次死在这地方,那全是贺秋白这个怪胎给害的!他金文君甩人,什么时候这样畏首畏尾过?不过只是分个手而已,妈的,他的智商已经被贺秋白拉低了。
“诶?门怎么是开着的?”
金文君忽然松了口气,因为他认识这嗓子的主人,正是他要说分手的怪胎贺秋白,不管怎样,总比匪徒强得多。
“到个垃圾而已,锁什么门。而且这地方治安很好,你不用担心小偷或者抢劫。”说这话的是个成年男子,声线稳重低沉,想来,就是贺秋白那个神神秘秘的合住人。
金文君又听见贺秋白说:“那也该有警惕意识,就算没盗贼,万一风一吹,你岂不是把自己反锁在外面了?”
“没关系,反正你总会回来。唔……我好想你。”
“才,才分开十几个小时,有什么可想的。”这是金文君所熟悉的窘迫口吻,但是,却似乎多了几分暧昧的羞臊。
缩在衣柜之中的金文君恍惚了一下,传言果然是真的,还的确有这么个没眼光的人包养了贺秋白。以前,虽说金文君看不起他,对于这些难听的传闻也始终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不愿意全部相信,现在亲耳听见,还不知胸口这股该死的酸楚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实在够讨人厌。
这倒是不错的展开,可以又给金文君说分手时的台词多加上一条。甚至让他有种微微疼痛的愉悦感。
第九话:衣柜外的恋人(下)
就这样抓紧了贺秋白的衬衫,金文君似乎沉溺在了樟脑与香皂混合的气息之中,甚至没想过自己在此等境地下该怎么脱身,万一被发现,又该如何解释?
原本觉得贺秋白是个变态,现在看来,倒像是自己心中变态的成分更多一些,说出去铁定要笑死一大片人。
但,不论变态究竟是谁,不论金文君是否要跟贺秋白说分手,至少,他们此时此刻还是正在交往中的恋人吧……背着恋人和其他男子打得火热,这种行为,无疑就是出轨。
金文君愤恨,虽然他根本不爱贺秋白,连半点儿喜欢之情都没有,可是多少还存在些天然的占有欲,就像对待儿时的玩具那般。就算自己不喜欢,别人也休想来碰一下。没错,他心里头这股忽然涌上来的邪火,肯定只是幼稚的占有欲罢了。
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下来,金文君听见了拖鞋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关门声,以及隐约的淋浴冲水声,他从衣柜的缝隙后朝外看出去,只见到一个陌生男人的背影。想必就是贺秋白背着他胡搞的那位第三者。金文君倒是奇怪,这人除了有钱之外,还有哪些地方是自己比不上的。
金文君打量着他,从背面看来,那人身材气场居然还不赖,高挑颀长、宽背窄腰、臀部紧实上翘,照这么瞧,正脸应当也不会太过拿不上台面。怎么就看上了贺秋白那种人呢?
男人朝着书架走过去,拿起相框端详着,壁灯柔和的光茫映照在他侧脸上,竟显得那样温柔饱满,仿佛他已经得到了人世间最最珍贵的东西。
“哧啦——”
金文君手底下不知不觉一个用力,将贺秋白的旧衬衫扯出一道口子来,同时也发出一声微弱的帛裂之响。
男人马上警惕地看了过来,俊逸的五官写满了疑惑,金文君吓得凝固住呼吸,掩耳盗铃般闭上眼睛,脑袋里想着待会儿要怎样跟这男人还有贺秋白撕开脸皮当面对质。他这个人最好面子,若是就这么被抓住,未免也太难看了。到时候,贺秋白恐怕还沾沾自喜于他的个人魅力,能吸引得金文君连脸面都不要,使出跟踪和偷窥这种下三滥手段来。
就当男子的脚步愈发接近时,裹着睡袍的贺秋白出现了,怯怯地问:“怎么了?有老鼠?”
“大概吧……”
贺秋白摘下眼镜的样子,金文君还蓦地有些认不出来。因为近视眼的关系,贺秋白双目微微眯起,发梢滴滴答答落着水珠,金文君明明看不到那么清楚,却不知为何能想象出他睫毛沾水的模样。
“在哪里?”贺秋白表情紧张。
“不就在这儿么?”男人突然冲上前,将他拥进怀里,笑道,“这么大一只呢,洗完头还懒得吹干的湿老鼠,当心明早又头疼。”
贺秋白靠在他胸口,嗓音轻轻的,挠得人心痒:“你帮我。”
男子自然应允,插上电插座,又扶着贺秋白坐到自己腿上,把风力开到最小,慢慢地给他吹头发,一边还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发丝:“记得你第一次坐我腿上的时候,才五六岁大吧,转眼都快抱不动了。”
“现在才知道抱不动?你还老说我瘦,其实我结实着呢。”贺秋白弯了弯胳膊,大概是想要找出点肌肉来显摆显摆,只可惜效果不怎么样。
“那,我们认识有多久了?十三年?”
“嗯……”贺秋白温顺地向后靠,“一眨眼就过去了。”
“以后还会有无数个十三年,你这双眼睛可别眨得太快了。”
贺秋白笑笑:“无数?我们又不是妖怪,这辈子就足够了。”
“不够,当然不够,怎么可能够呢?”男人在他嘴上亲吻着,“你的每一生每一世都是我的……对了,你们学校便利店里那个奇怪的收银员,今天有没有再骚扰你?”
“什么叫骚扰?”贺秋白皱紧眉头,“只是随便聊聊天而已,虽然不太习惯自来熟,但对方是个很亲切的人,多个朋友也好。我身边本来就没什么……”
男人打断他,不满地说:“你都有我了,还需要别的什么人吗?贪心的大老鼠。”
贺秋白无奈:“你是你,朋友是朋友,总归不一样的。”
“什么地方不一样?”
面对逼问,贺秋白又涨红了脸:“……你是恋人。”
男人因为听到这样的回答而笑出了声,关上刺耳的电吹风,咬了咬贺秋白的耳垂:“知道就好。亲爱的恋人,现在请你想一想,我们有多久没做爱做的事了,嗯?你莫非想憋死我吗?”
“那也没办法,最近都是早课,我不想迟到……不过,你以为我是和尚么?”
男子大喜过望:“你也想……”
贺秋白作势考虑了一番,说:“偶尔迟到一次,说不定也没什么关系。嗯……”
嘴唇黏在一起的瞬间快速而火辣,金文君脑袋里昏昏沉沉,知道自己不该继续看下去,却始终控制不住视线。他看见男人的手顺着睡袍敞开之处滑进了贺秋白胸口,隔着袍子也能看得出揉捏的动作,贺秋白软绵绵倒在床上,两颊酡红气息浑浊,是金文君从未见过的样子。
“你没穿内裤?”男子喘气急促,“居然故意来勾我,我要你好看。”
之后,男人拿出润滑剂和保险套,伸手在他自己的下身摸索片刻,急不可待握着贺秋白那根白白净净的茎身就要对着臀缝塞进去。
“慢点,急什么?扩张不够你会受伤的……啊……”贺秋白话音未落,男人早已深深坐下。
“没关系,我喜欢这样……”他俯下去,舔舔贺秋白的嘴唇,“感觉特别真实。”
贺秋白抚着他的脸:“这本来就是真实的,你没有在做梦啊。嗯……嗯……别那样吸……”
男人沉沉一笑,加快了上下移动的频率,惹得贺秋白呻吟阵阵。然而金文君这时候瘫软在衣柜之中,掌心隔着贺秋白的衬衫抓握套弄自己的分身,沉沦在欲望的深渊里。
他才是贺秋白的恋人啊。
这么想着,金文君在贺秋白动情的吟喘中,达到了高潮。
最终话:正(上)
认识于平的人都知道,他有个习惯,那就是随时随地在身边带上一本小本子,上面记的并非重要客户或者联系人的通讯录,也不是什么备忘事件,而是一片片密密麻麻的黑色“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