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告诉你我的身世,可是我没有勇气,”何浩扒扒头发,用力吐了口气。
“看出来了,所以才陪你去的酒吧,借酒壮胆。”宁凡清不紧不慢地说着,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表情有些呆滞。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何浩微微愣了神,俩人相视而笑。
“我是单亲,从小就没有父亲,妈妈带我独自生活。这些你都知道吧。”何浩把玩着手上的啤酒瓶,昏暗的灯光在他低垂的脸上印上了无数的阴影,使他的表情显得讳莫如深。
“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妈妈给了我一封信,信是十八年前,父亲写给我的,特别注明要等我十八岁了,才能打开看。”何浩顿了顿,似在回忆着什么。
“一个很老套的爱情故事,”何浩耸耸肩,“父亲是缅甸大商人的后裔,可惜传承到父亲这辈时,已是家到中落,父亲到云南做玉石生意,认识了傣族少女,也就是我的妈妈。俩人很快就坠入情网,并且珠胎暗结。就在知晓妈妈怀了我的时候,父亲孤注一掷想要去赌石。只要赢一次就好,父亲对妈妈说,只要有了钱,他们从此就能幸福的生活了。”
宁凡清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插嘴。何浩略微低沉的声音又轻轻地响起。
“是的,奇迹并没有出现。”何浩苦笑了下,“父亲开始还小赢了些,后来就输得倾家荡产,最后被迫自杀收场。妈妈怀着腹中的我到处打工,最后辗转来到S市。”
何浩抬起头,直视着宁凡清的眼睛,在路灯的微弱映射下,他的眼睛散发出明亮、璀璨的熠熠之色。“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我并没有中奖,来云南的飞机票是我近几个月打工的钱买的。”何浩停了下来,等待着宁凡清将他说得话消化、消化。
什么?飞机票是何浩自己花钱买的?宁凡清有些吃惊,要知道这机票可不便宜,何浩为什么要骗自己过来?
“你不懂,”何浩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可奈何和落寞,“我从小就过着看人眼色,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日子,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永远不知道家在什么地方。妈妈也没什么文化,只能不停地打工,从早一直做到晚,才勉强能糊口。”
何浩的语气带上一些哽咽,他甩甩头,又坚强地将眼泪咽了回去,“父亲是在这里赌石输了自杀的,对我们家而言,这里就是一切恶运的起点。我必须在这里成功,才能真正使我们家得到解脱。一个真正的开始,你明白吗?”
宁凡清看着何浩狂热的表情,似乎能够体会他的困惑与决心。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独自抚养孩子长大,那该是多么的困难,其中的艰辛、困苦不足为外人道也。宁凡清无法怪罪眼前的男孩,何浩也吃了很多的苦啊!
“十赌九输,你父亲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宁凡清试着想劝劝何浩,赌博可是件沾不得的事,一旦沉迷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我有这个,”何浩将衣服里的幸运护身符拿了出来,“这个真得能带来幸运,你不也亲眼见证了吗!”何浩将护身符捧在手心,表情像信奉上帝最为虔诚的僧侣,脸上带着庄重之色。
宁凡清被何浩的表情打败了,他不竟退后一步,摆摆手道:“好吧,你有了它又能怎样呢,它只是个奇怪的东西,不可全信啊!”
“它可大有来历,”何浩认真地向解释着,“这是个古代巫师的人头,用秘法晒干、缩小成现在的大小,只有特定的咒语才能将他唤醒。他拥有上古的法力,能给拥有者带来幸运。”何浩轻喃几句咒语,将那个护身符唤醒。
护身符睁开猩红的眼睛,转眼间变成拳头大小的人头,“我能带来幸运,保证稳赢不输。”护身符掀了掀它四颗外翻的獠牙,像在打哈欠。
宁凡清点点头,表示相信了。他对这颗长相诡异的人头可没多少好感,何浩竟还贴身收藏那么久,佩服他的勇气。
“我想要钱,很多很多钱,”何浩将那颗人头对着宁凡清,“有了钱妈妈就不用再辛苦的四处打工,受人白眼了。我也能安心读书,你知道我一直很自卑,为了我的家境。”
宁凡清吞了口口水,半夜三更的,这么个丑陋的人头,闪着猩红的眼睛盯着自己,还真是恐怖啊!
“我想参加明晚的黑市赌石会,只要赢一场就好。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赌了,你就帮帮我吧。”何浩热切地握住宁凡清的手,而那颗人头就这么放在宁凡清的手上。
宁凡清皱了皱眉,“我倒是想帮你,可我身边拢共也就二万,黑市赌石会的石头少说要五十万呢。”宁凡清记得齐叔是这么说的。
何浩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那颗人头不甘寂寞地插话道:“我能预知石头里的东西,我能让你赢大钱,相信我没问题的。”
何浩终于下定了决心,也跟着补充道:“我知道一个办法,能马上借来五十万。就是典当,明天下午借钱,晚上我就能还上,只要借几小时就好。”
宁凡清被这俩双眼睛看得渗得慌,“好、好吧,可我们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典五十万呢?典当行又不是傻瓜,不会给钱的。”
“有的,”何浩紧紧握住宁凡清的手,语气急促而恳切,“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花钱买机票,请你来的原因。”
宁凡清直觉下面的话,自己一定不爱听,可何浩眼中的恳求打动了他,所以仍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只能请你帮忙。这里有私底下的暗中交易,可以将人典当。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只要你能帮我这一次,我就是你亲兄弟,以后你有事,我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只要你在典当行坐几个小时就行。”何浩哀求着,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的紧张。
宁凡清想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俩人一时无语,默默回了宾馆,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第三十一章:赌石
云南的天空总是那么明媚,鸟语花香中带着几分世外桃源的慵懒。
宁何二人到处在找典当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非常难。当人,这种私底下违法的买卖,没有熟人介绍,这凭他们俩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典当行或者说借贷公司也不是傻的,万一俩人是警方的倒勾呢,所以眼见日落西山,俩人还在街上兜兜转转,完全找不到方向。
怎么办?俩人对看了一眼,都有些犯憷,云南的水有多深,谁也说不清楚,得,还是找熟人来办吧。
俩人找得熟人就是齐叔,别看齐叔只是个玉石商人。要在云南立足开店,黑白两道都得摆平。
有了齐叔的指点,俩人很顺利地找到了一家借贷公司。公司位于街边小巷里,乍一看并不起眼,只是幢破旧的小楼,里面却别有洞天。
小楼共两层,一楼聚集了好些流氓和混混,他们或坐或站,身上都有刺青,一付很凶恶的样子。二楼则是老板休息、办公的场所,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上肌肉鼓鼓的,手臂上刺着左青龙、右白虎,脖子上戴着老粗的金项链,还挂着巴掌大的玉佛牌。现在正瞪着眼睛打量宁何二人呢。
宁何二人只是未出校园的学生,哪见过这阵仗,心里自是惶恐不安到了极点。但想到今晚的重要性,何浩还是命令自己要冷静,他上前一步,开口道:“老、老板,我要当人。”
借贷公司的老板本是江湖上的混混,姓朱,见来了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学生,被逗乐了,“当人?你们不是人吗?还要当?小毛孩回家去,叔叔没空陪你们玩。”
何浩急了,“不是当人,是要借五十万,人我压在这里,过几小时就来赎,成吗?”
朱老板连眉毛都懒得抬一下,“五十万,你好大的口气,你当这里是慈善机构啊!滚、滚、滚,怎么什么人都能到我这儿来。”
“我们是玉石店的齐老板介绍来的,”宁凡清淡淡地补充了句。
“叮——”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朱老板顺手抄起了手机,接通了电话。电话很短,朱老板支吾了几句就挂了。
“你说你要当人?”朱老板看向何浩,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对,我要借五十万。”何浩赶紧说明来意,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见黑市赌石会就要开始了。
“利息老规矩十分利,今晚十二点就要还,过时他就是我的了。”朱老板指指宁凡清。
“好,成交。”何浩咬牙应下,他紧紧拉住宁凡清的手,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些愧疚。“我一定会在十二点前回来的,我发誓。”何浩信誓旦旦的对宁凡清说。
宁凡清在一张自愿卖身的契据上签了字,何浩带着五十万匆匆离去了。房间又静了下来,只剩下宁凡清与朱老板,宁凡清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才晚上六点多,还要等六个小时呢。
宁凡清枯坐等人来赎先按下不表,再说何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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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浩带着存有五十万的银行卡离开了借贷公司,坐上了齐叔的车。
齐叔带着何浩在云南的小巷里穿行,一会儿功夫就到了黑市赌石会。好在他们还不算太晚,刚开场没多久。
俩人依序搜身、检查一番后,进了会场。说是黑市,却办得极其正规、工整。
会场很大,像个电影院,前面是大舞台。舞台两边有专门的传送带,可以将石头运上来。舞台设有巨大的投影仪,可以保证台下的客人将台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两楚。台下则是一个个豪华的座椅,供赌石客们休息。
何浩进了会场,有专门的服务生领座,还得了张专属于他的号码牌14号。
赌石客来自天南海北,一时会场有些乱哄哄的,直到晚上七点,正式开始,会场才安静下来。
会场的主持人显然经验老道,三言两语的讲了几句吉祥话就进入了主题。这次竞拍的石头共十块,依次标了号码,石头被罗列在舞台的正中央。
主持人先放了幻灯片,将石头全方位的介绍了一番,就宣布客人可以分批上台来掌眼。
何浩灌了口冰水,稳稳心神,这些石头都是从XX开采后直接运来的,从外表根本看不出里面有没有货。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上台去察看那些石头,有些是赌石客亲自上台,有些则是赌石客请来的掌眼师傅。何浩没有上去凑热闹,而是悄悄拿出了幸运护身符。
幸运护身符睁开了猩红的眼睛,“主人,4号石头里什么也没有,8号石头里是全场最好的翡翠。”
“是吗,”何浩兴奋地捧着护身符,跟着念了一遍。
“买8号石头,”护身符热切地提醒何浩。
“我会的,”何浩露出自信的表情,能预知石头里有无翡翠,真是件异常兴奋的事。就像玩牌,赌场服务员还没发牌,而你已经知道牌的内容,稳赢不输啊!
何浩小心地收起护身符,细细观察起台上的情况来。
竞拍异常的激烈,转眼间就只剩下最后两块石头,4号和8号。经验老道的赌石客都难得一至的判断,4号和8号石头里应该什么也没有。何浩也不竟有些焦急起来。
买还是不买?何浩闪过一丝犹豫,可他完全没有退路,宁凡清还在等他。所以他咬咬牙,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
8号石头?!齐叔的眼中闪过老辣的笑意,他一直没有出手,就在等这一刻。何浩的底,齐叔是很清楚的,何浩拢共也不过五十四万,只要超过这个价,何浩只能干瞪眼。所以,齐叔耐心地等着机会的到来。
8号石头并不被看好,只有齐叔和何浩两人竞价。石头从底价十万被一路叫到了五十万,这已是何浩的极限了,当齐叔再次举牌叫了五十五万时,何浩只能颓然的垂下头,默默无语。毫无意外,齐叔成了8号石头的新主人。
最后一块石头几乎无人关注,会场内一时安静下来。
当何浩举牌竞拍4号石头时,场内所有的人都投来怜悯的眼神,他们都认为这是一个不懂行、竞拍失败、胡乱买石头泄愤的小子。所以何浩是以底价十万买到了这块无人问津的石头。
此时,指针已指向了晚上九点,他是否真能赶得及十二点去赎宁凡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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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凡清坐在借贷公司里有些百无聊赖,他不知道黑市赌石会的具体情形,只是猜测会激烈万分吧。
指针指向了十一点半,还有半小时就要到十二点了。宁凡清心里也有些焦急起来,面上却不敢显,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朱老板一觉睡醒,见已经十一点半了,打个哈欠,与宁凡清闲聊起来。“知道为什么我会同意,由你来作典当品吗?”
“不知道,”宁凡清老实的回答道。
“因为有人打了个电话给我,”朱老板慢慢悠悠地伸着懒腰。“有人指明要你,出价七十万,看不出你那么值钱呢!”
“七十万?”宁凡清有些吃惊,是谁想要自己呢?
“你不知道吧,有些老男人或者老女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小白脸,这次你运气很好,”朱老板嘲弄地一笑,“是个老男人看上你了。”
“老、老男人?!”宁凡清不明白,他结结巴巴地问:“是要我的器官吗?”
“器官?对,小朋友,是器官,”朱老板被宁凡清的话逗笑了,果真是个单纯的孩子啊,“是喜欢你后面的菊花,有些老男人就喜欢玩弄小男孩,以满足自己的变态爱好,这都不懂吗?”
“什么?!”宁凡清怒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打他后面的主意啊,让他们做梦去吧。“现在才十一点半,还没到十二点。”宁凡清提醒道。
“那个男孩不可能有钱来救你的,”朱老板敛下眼帘,“我从来没尝过男孩的味道呢,今天就开开荤吧,”朱老板趁宁凡清不备,一个虎扑,想抱住宁凡清。
宁凡清早有准备,往旁边一避,堪堪躲了过去。
俩人一个躲、一个扑,房间并不大。汗水顺着宁凡清的额头流下,他渐渐力不从心起来。终于一个不留神,宁凡清被朱老板一把抓住手臂。宁凡清使劲挣扎着,又打又踢却仍敌不过朱老板的力气,被甩到了长沙发上。
朱老板得意的一笑,将宁凡清的双腕拉到头顶,并利用体重优势将宁凡清禁锢在身下,另一只手用力撕开他的衣服。
“不,”宁凡清用尽全力地反抗朱老板的禁制,绝望的苦涩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
正当这紧要关头,我们将画面一转,再回到晚上十点,黑市赌石会的现场。
第三十二章:欺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黑市赌石会迎来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这也是全场最令人兴奋和期待的项目——开石。
随着那些石头被打开的过程,人们的喜与悲被放大了无数倍,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倾家荡产,喜与悲只有那薄薄的一瞬间。
开石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终于等到了最后两块石头命运揭晓的时刻。齐叔紧张的有些坐立不安,得意与兴奋在他的血液里流窜。现在打开的就是他刚买下的8号石头,是他从何浩手里硬抢来的,花了他整整五十五万人民币呢。
齐叔对着佛像烧香磕头了老半天,手上盘着的玉印不知掉地上多少次。虽说他很肯定这块石头里肯定有好货,心脏却本能的剧烈跳动着。
何浩坐在位子上安静的看着,他的手上是刚被唤醒的幸运护身符,狰狞的人头配着猩红的眼睛,绝对是诡异的存在。
“是8号石头吗?”护身符兴奋地掀了掀它的獠牙,“我总算等到这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