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眼睛黯淡,一只眼睛明亮,其中绝对的自信却是什么都无法掩盖的,白色的奇异服装,与之一起的,是一枚银色的
十字架。
这竟然是一位神父。
“上帝在看着你,我的朋友,即使你想要拿起一块石头*1。”
费德里科愣了一下,看到自己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正拿着一块不大的石头,一定是刚才绊倒的时候,下意识的拿起的。
“你还好吧,神父。”已经有巡逻的士兵走过来,向那名年轻的神父行礼。
金发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士兵丢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给费德里科,接着讪讪的走开了。
“我从罗马来。”神父这次用了意大利语,这并没有让费德里科感到多少亲切。
费德里科还是习惯性的笑了笑,“总是很高兴在耶路撒冷看到同胞,我的朋友。”
神父将手放在了胸口,向费德里科颔首,“我向来尊敬您的父亲,和您在耶路撒冷的所作所为,伽罗的骑士。”
费德里科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嘴角。
“我的名字是伊卡洛斯·西里奥。”神父的声音恭敬而认真,“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你会找到我。”
说完,神父再次颔首行礼,接着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将手上的石块扔在了地上,费德里科心中却忽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难道那个人是黑巫师?
不、不会的,没有一个渎神者会愚蠢到假扮成神的守护者。
拳头在腿侧握紧,费德里科转过身,逃也似的冲进了巷子。
“伊卡洛斯,他已经知道你了。”
身后有人轻轻的把手放在了他的背上,费德里科猛地转身,匕首划过了那人的手心,血顺着指缝慢慢的滴落了下来。
“雷纳德?”意大利人惊讶的看着他,雷纳德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依旧伫立在原地。
“我告诉过你,和我在一起,你不会安全。”
费德里科微微喘着,他问:“那是谁?”
“一个疯子,”雷纳德在他的身边蹲下,在地上画着什么,“一个陷入黑暗而不自知的家伙,他会杀掉每一个阻挡他的
人。”
“他才是你要躲的人,”费德里科深吸了一口气,“他是罗马教廷的人。”
“他看上去像是上帝的战士。”
雷纳德拍去了手上的灰尘,将费德里科拉了起来,“他是一个变态。”
“……”费德里科没有说话。
“你不需要被牵扯进这些麻烦中来,离开耶路撒冷,去大马士革,或者塞浦路斯,在那里你都会安全,等到过几年,你
还是可以回来。”
“过几年?等你们的生死较量结束?还是等你的尸骨被埋葬在黄沙之下?”
“费德里科!”雷纳德忽然提高的声音让意大利人站在了原地,“伊卡洛斯是个神父,他为耶稣除去他的敌人,你相信
上帝,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意义,除非你已经准备对抗你的上帝,否则,就离开这里。”
“谁说他是为上帝而行事的?如果杀戮是上帝渴望看到的,我也不会站在这里。”
“我并不是无辜者,费德里科。”
“我相信我所看到的,雷纳德,”费德里科顿了顿,接着缓缓的道,“我相信我的朋友。”
“……”雷纳德的一生,被人用各种各样的名字称呼过,有人说他是恶棍,有人说他是恶魔,也有人用炙热的嗓音如同
爱人一般的呼唤过他的名字。
费德里科·美第奇,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样称呼过他的人。
原来,我们是朋友。
雷纳德茫茫然的想着,却不由自主的轻轻拉住了费德里科的衣角。
“如果你要战斗,我会站在你的身侧。”费德里科的绿眼睛里带着笑意。
就好像你也会为我做同样的事情一样。
他没有说出口,雷纳德的性格一定到死也不会承认。
在耶路撒冷的官邸内,费德里科将上好的葡萄酒倒在银杯中。
“告诉我关于那个神父所有的事。”
雷纳德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抬起眼睛,正视费德里科,“如果你愿意帮我,就先帮我送弗瑞德里克出城。”
意大利人刚要开口问,忽然明白了,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认识弗瑞德里克是吧?”
“一个年轻的神父救下了一对来自英国的兄弟,却不知道其中邪恶的存在,很快,黑巫师的邪恶让神父变得疯狂。”雷
纳德黑色的眼睛微微垂下,“伊卡洛斯,已经不再是那个神父了。”
“原本就没有什么邪恶存在,那些东西只是我们自己。”费德里科喝了一口酒。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雷纳德抬起眼眸,神色平淡的看着他,“如果你继续和我呆在一起,你也会变得和伊卡洛斯一
样,费德里科。”
也许有什么邪恶就潜伏在黑巫师血液的深处,让人疯狂,让人变得邪恶。
费德里科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雷纳德。
“离开,然后你会安全,你的耶路撒冷将会面临她的危机,你需要活下来。”
“我不会死,”费德里科放下了银杯,轻轻的扣住了雷纳德的下巴,好想要吻上去一般的注视着,“你也不会。”
他们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然而谁都没有迈进那一步,这样的注视,仿佛仅仅是一种试探。
雷纳德的眼睛里,除了惊讶,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费德里科那个时候不明白,但是他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好像叹息一般的,他轻轻的压下了嘴唇。
冰凉的触感和意大利男人的灼热不同,并不像那些矫揉做作的女人,那其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是真实的,像是一块
精雕细琢的宝石,让人辗转。
这一吻很快,也很轻,仿佛只是两个朋友见面时的亲吻礼,在两人间却带着说不出的暧昧。
雷纳德有点恼火有点恍惚的揉了揉自己的嘴唇,目送着费德里科丢下酒杯,慌慌张张的转身离去。
罪恶总是蔓延的很快,在你没有察觉之前,它已经将你吞噬殆尽。
嘴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酒精香气,黑巫师发了一会呆,慢慢的走过去,拿起银色的酒杯喝了一口。
很香甜甘洌的味道,仿佛还带着丝丝的清甜,惹人迷醉。
酒并不是好东西,雷纳德一向知道这一点,教导他的人一直告诫他,如果想要变成一个厉害的黑巫师,远离酒精是很重
要的。
可是,那酒杯中微微摇晃的液体此刻却带着说不出的诱人之意,雷纳德犹豫了一下,仰起头,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费德里科一走出门,一个鬼祟的金毛脑袋就让他愣了一下,弗瑞德里克双手抱在胸前依靠在门边,表情怪怪的看着费德
里科。
大概是多少有点心虚,费德里科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
弗瑞德里克却是一脸的神色复杂,他没有与费德里科打招呼,只是慢吞吞的进了屋子,看到的就是雷纳德抱着杯子慢慢
吞咽着葡萄酒的模样。
“雷纳德,你在喝酒?”弗瑞德明显惊了一下。
“弗瑞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雷纳德的黑色眼睛有点迷迷蒙蒙的,他含糊的唤了一声弟弟的名字,接
着,露出一个让弗瑞德浑身发冷的温柔笑容来!
“雷纳德,你、你还好吧?”天知道他上一次看到自己的哥哥微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唔。”黑巫师歪着脑袋想了想,接着扬起头。
被看到毛骨悚然的弗瑞德还没来得及说话,雷纳德就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办……”黑巫师低声喃喃着,“弗瑞德,我好像被讨厌了。”
“是费德里科大人吗?”弗瑞德一面无奈的扶着雷纳德,一面道:“看到你们能成为朋友,我真的很高兴啊,可是,雷
纳德,你确定你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朋友啊……原来我们真的是朋友了。”雷纳德茫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对不起,弗瑞德,是我害得你不能去
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弗瑞德睁大了眼睛,忙道,“我从来没有觉得……”
“是啊,没有我就好了,你大概现在已经继承了爵位,在英国结婚生子。”雷纳德含糊的声音让弗瑞德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可恶的酒精……啊,为什么地在晃?”
“雷纳德……啊!”
抱着彻底睡过去的雷纳德,弗瑞德里克很无语的站在门边上,开始考虑是不是把费德里科叫来算了。
相比雷纳德一头睡过去,费德里科则是郁闷的多,他一个人爬上了执政官邸的最高处。
呼呼的冷风让人觉得头脑清醒,高处隐约的摇晃,加上酒精的作用,仿佛在生死之间,格外的刺激。
“我记得你只有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来这里。”
吉普赛女郎的调笑声音在背后响起,费德里科叹了口气,却没有回头:“艾汶。”
“我们认识彼此已经太久了,费德里科。”
“我不想忍受你的嘲笑,所以,我暂时想说‘我没事’。”
艾汶耸了耸肩膀,还是安静的在费德里科的身侧坐下。
“我听说了关于玛格丽特的事,但是,我并不觉得让你郁郁不乐的是因为她。”
“我很担心。”
“担心谁?”
费德里科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叹着气起身,“没什么,大概只是我神经过敏了吧。”
没有对艾汶说实话,只是因为有些事情自己也无法确定,费德里科慢吞吞的下了屋顶,在外面逛了大半日,到晚上才回
去。
耶路撒冷这样的沙漠,平民洗澡并不容易,偏偏总督府官邸就有这样可以让人放松的好地方,费德里科刚回到他和雷纳
德住的屋子里,就看到裸露着上身的雷纳德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毯子走了出来。
湿淋淋的头发贴在额边,苍白的皮肤却没有透出脆弱的感觉,反而充满了奇异的诱惑之力。费德里科一瞬间没法子开口
,过了老半天才挤出几个词来。
“你把头发剪了?”
“弗瑞德说太碍事了,就帮我剪了。”黑色的短发有点凌乱,可以看得出剪头发的人糟糕的刀法,不过至少精神了很多
,没有长发时的羸弱感觉,长的很有效率的身体矫健又动人。
将毛巾挂在脖子上,雷纳德努力的克服着酒精造成的眩晕感,在床边上坐下。
黑色的短发还挂着水珠,费德里科叹了口气,走过去拿起了干毛巾,开始擦拭雷纳德潮湿的头发。
黑巫师安静的坐着,默默享受着刺客大人的服务。
“如果不擦干的话,一定会感冒的。”
“……”
“怎么了?”意大利人打趣道:“黑巫师不会感冒?”
雷纳德沉默了几秒,接着抬起头看着他:“你为什么……”他好像下定决心一般的开了口,话却还没说出口,嘴就被人
狠狠的堵住。
这次不向上次那般的轻柔和试探,反而像是纠缠在一起的野兽,费德里科甚至狂乱的将他按倒在床上,纵情的亲吻让雷
纳德发抖,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扣紧了费德里科的脊背。
安静的斗室内,只有两个人在床上纠缠的声音,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可能,也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雷纳德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尽管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清醒。
注释:
1在圣经中记载:一天众人将妓女带到耶稣的面前,个个意正严词的问耶稣要怎么处置她才好?很多人在喊着各种残忍的
处置方式!这些人里有男人也有女人!男人说妓女勾引他们,女人说妓女破坏了自己的家和爱情!他们就这样一直吵着
,闹着!很多人往妓女身上吐口水!在大家的吵嚷声中耶稣说话了,耶稣是这样对所有人说的,他说:你们认为你们中
有谁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犯过错的话就可以先用手中的石头打她!直到打死她为止!那一刻,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沉
思地看着自己手中尖锐的石头却谁都没有动手!石头仿佛变得十分沉重,谁也没力气把它轻而易举地扔过去,过了很久
,有一个人扔下自己手中的石头转身离去了!慢慢的所有的人都以这种方式离开了!留下了耶稣与妓女!耶稣把妓女放
了下来,让她离开了。
18.危机
炙热的吻落在嘴唇上、脖子上、肩膀上,赤裸的上身在耶路撒冷冰凉的风中有点冷,雷纳德不由得抱紧了费德里科。
他的身上总是很温暖。
黑巫师隐约的想着,脑子里奇怪的感觉却越来越鲜明,好像侵占了自己全部的意识。
冰凉的皮肤带着方才洗澡时淡淡的玫瑰花香气,并不浓郁,却让刺客的翡翠色眼睛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色泽清淡的嘴唇,在纠缠之下开始变得艳丽,雷纳德却因为那疯狂的亲吻而感到肺里有些缺氧,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他贪婪的摄取着费德里科身上的体温,磨蹭着,舔舐着。
雷纳德好像小狗一样胡乱的舔舐让费德里科终于咬牙切齿的开了口:“别再动了!”
黑巫师黑色的瞳仁带着一丝迷惑和不解,看到费德里科连续做了七八个深呼吸,缓缓的却坚定的推开了雷纳德,然后捂
着太阳穴,无比郁闷的坐在了床边上。
“怎么会这样?”刺客哀嚎着。
“……”
本来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感觉,这下子,沉迷其中的反而变成了自己。
费德里科想着。
雷纳德赤裸着上身缩紧了被子里,接着,精神抖擞的打了一个喷嚏。
“真的感冒了?”费德里科转过头去。
“没有。”
“你感冒了吧?”
“……”摇头。
“你感冒了。”
摸了摸雷纳德的额头之后,费德里科得出了以上结论。
“喂,我说你啊,难道从来没有和人睡过?”
费德里科的问题算是他们两个之间那个小事件最大的后遗症。
雷纳德歪着脑袋,眼睛里带着点恍惚,太久之前的事情已经有点想不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也并不想要去
回忆。
本来等着黑巫师冲上来跟自己拼命,费德里科似笑非笑的表情却也没有激怒雷纳德,只是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两个人都洗过了澡躺在床上。
费德里科有一句没一句的调侃着雷纳德,黑巫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理不睬。
刺客大人并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的类型,毕竟上说来,那张脸放在那里,说没人爱根本是骗人
的,但是刚才,就连费德里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停下来。
说是阴险狡猾、邪恶无比的黑巫师,在床上生涩的表现让意大利人只能在心里偷笑,想要吃干抹净不过是小菜一碟,根
本犯不着现在这样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