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帮我弄太多了,我吃不完。”忍住叫出来的冲动,何应琪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他眼前的锅正在沸腾,同一桌的参赛选手们都热衷於洗筷子活动,没人会留意到他们这个角落。也多亏是这样,等下何应琪吓到翻白眼的时候,才不会吓到别人。
“因为我喜欢你啊。”
魏斯原毫无障碍地勇敢出柜,第三次吓到何应琪,让他千疮百孔只能勉强运作的心又添伤痕。
他条件反射地递出卡片,害怕魏斯原心死得还不够,顺便又补打了一枪。
“对不起,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最好连朋友都不是啦我跟你不熟好吗,“而且我有男朋友了,抱歉。”
火锅店很吵,最後的那句话他说得很小声,但何应琪知道魏斯原一定听清楚了。
那个大个子耸耸肩,好像毫不在意一般夹起一块肥牛,继续奋战。这次他自己吃掉了。
真是现实。何应琪慢吞吞地消灭碗里快要凉掉的肉类,咬着筷子头,眯起眼睛偷偷笑起来。
其实他到现在还不敢将阿左定义在‘男朋友’这个位置,因为他们又没有表明心迹,又没有定下什麽协议。而不过只是设想一下,把阿左当成挡箭牌,何应琪就足够开心。
吃到快结束的时候,有人吼续摊,毫不意外地选在某家KTV
何应琪确实也觉得刚刚唱得还没尽兴,兴致勃勃地举手参加。他们这帮人玩熟了,好像没什麽芥蒂,完全不像是竞争对手,反而像是一呼百应的酒肉朋友。
这时才有人留意到何应琪的嘴巴红肿得厉害,害一班思想正直的年轻人以为他刚刚吃火锅吃到过敏,纷纷劝他早点回家休息。於是何应琪依依不舍地跟大家交换了手机号码,又笑着打趣下周再见、一定不会先被淘汰,接着就在众人的目送中,搭了经纪人从电视台开过来的保姆车回家。
19、叶梵番外——在云端
叶梵站在窗前,望着搬运公司橘色的车顶。搬运人员正在帮他抬箱子,箱子里有叶梵用了几天时间才装箱完毕的私人物品。
今天他就要搬出这间屋子。而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年。这里见证着他的辉煌,同时也刻下了他的低潮与迷惘。
“还有什麽没搬的吗,先生?”女仆敲开叶梵房间的门,轻声询问。
“没了,等阿琪来了就走吧。”叶梵头靠在玻璃窗上,没精打彩地看着忙碌装车的工人放空。
女仆正要离开,叶梵叫住了她。
“我突然很想吃琼姨的碗仔翅,你帮我问问她,还能不能帮我做一碗。”叶梵扯了扯过长的刘海,一瞬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他自觉这一刻,他就像一个跟大人撒娇的小朋友,对喜欢的美食朝思暮想。
女仆请他稍等,接着就无声地退了出去。
叶梵叹了口气,似是脱力一般,盘膝坐在地上,额头继续靠着玻璃窗。
说到底他只是想拖延时间,希望能多呼吸一点有着那个人气息的空气而已。
那个人不会来,今天是他的结婚典礼。这时他大概已经穿着帅气的西服,任由新娘子挽着他的手,接受宾客的祝福。
叶梵曾吩咐阿左偷拍几张照片,因为阿左也是那个人婚礼的座上宾,彩排的时候有的是机会。
阿左的偷拍技术一点都没有退步,就算挑不到最完美的角度,也有办法将偷拍的照片拍成艺术照。
那几张照片,叶梵反复看了几次,就彻底删除掉了。作为一名天王(?!),他绝不能心慈手软,被人抓住话柄。
因为他是叶梵嘛,万千少男少女的梦中情人(?!),怎麽能因为同性恋疑云掉了身价。
更别说对象是公司的董事,而这位钻石级别的王老五,今天刚刚举行了婚礼。
叶梵重新审视了一下他与霍锦泓之间的关系。而後他发现,从一开始他就在下一盘无果的棋,不论怎麽下子,都是一场死局。对弈的那个人明明知道,却还是噙着笑,陪他浪费时间。
有一天,那个人突然就跟他说不想玩了。
明明就没有在玩。而且当时到底是谁一边说‘我可以捧红你,你想变得多红都可以’一边脱衣服秀肌肉脱裤子耍流氓的啊?
想起刚起步那段日子,叶梵又想哭又想笑。
他斯德哥尔摩,喜欢上一个暴力狂。可能是因为那家夥把他宠上天,简直有求必应。
开演唱会送花不用说,颁奖典礼时也会打着公司代表的旗号的出席,实质只是为了能在叶梵得奖後,第一时间跟他道贺。
他还会特地跟叶梵穿同色系的衣服,坐在台下嘉宾席,静静地笑着看台上闪闪发光的天王。
那时阿左甚至打趣,说霍老板简直就像是天王身後的男人。
那个人还会等叶梵庆功宴结束,将微醺的人扛在肩上运走,然後在车子里面乱来。
有一次他送了叶梵一根手绳,拙劣的手工差点就要害叶梵笑出来。
只可惜时机不对,这时他们已经裸呈相见,恼羞成怒的霍老板干脆把那条手绳套在叶梵勃起的性器上,然後用力搓揉它湿润的顶端。
於是叶天王只能发出嗯嗯啊啊意味不明的呻吟,用力抓住那个人的肩膀,却又柔顺地任由对方进入到自己的最深处。
他种种的体贴行为让叶梵产生了微妙的错觉,而那种感觉类似於迷恋。他以为就算没有说清楚,那个人也会陪他走到最後。
可是有一天那个人却说,“不想玩了。”
原来在那个人的眼中,他们现在的关系居然是玩伴。
那个人靠在书房门边上,抱着手,就着微弱的灯光歪头望向叶梵。
他又说他想认真地过日子,想找个人陪,於是他准备结婚。
“这样啊。”
叶梵放下手上的笔,低下头,不敢抬头。
“那我给你唱首歌,你到时候来听。”
“好。”那家夥明明应承下来了,但叶梵的暂别演唱会终演当天,却没有到场。
於是叶梵只能眼光光地望着可爱的後辈,沐浴在他敬佩的目光之中,借着一点点自豪感撑完全场。
可惜那首歌未能唱给他听。
◆ ◆ ◆
传说中的琼姨亲自端来一碗碗仔翅,放在神游天外的叶梵面前。
“小叶啊,别坐在地上,地上凉,感冒了就唱不好歌了。”琼姨果然是妈妈级别的存在,又贴心又爱操心。叶梵父母早年离异,将他抛弃,是奶奶可怜他孤苦,才把他捡回来扶养长大。可惜他还没有成年,奶奶就已经过身。
叶梵喜欢听琼姨苦口婆心的唠叨,因为太久没有人像妈妈一样念他。
“好好好,我现在起来。”叶梵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欢喜地接过碗仔翅,小小地吃了一口。
“小心烫慢慢来。琼姨知道你喜欢吃,早上就煮好了,还有一大锅,你要是喜欢的话我给你找个保温壶,你带回家慢慢吃,啊。”
“好。”叶梵用力点头,抿起嘴唇。
琼姨很疼他,霍锦泓不在的时候,叶梵有时会扯着琼姨聊天,或者看着她打毛线。
那个人回来看见,总会笑他缺乏母爱,分薄了琼姨儿子的爱,而叶梵就会借机蹭到那个人身上,剥掉他的西装外套,用力抱住他的腰,龇牙咧嘴地索吻。
“我还缺爱咧,你要不要给我啊?”
“等下给你,先去吃饭。”那个人有时又会用力抱起他,把他甩到沙发上压住。而然後那时琼姨会自动退开。
啊不过现在,床伴要重新找了,真麻烦。
叶梵捂着酸胀的眼睛,努力忍耐,再睁开眼的时候,室内已经剩他一个。
少了许多个人物品的房间显得有点空荡,只有搬不走的大型音响能够慰藉此刻的空虚。於是叶梵围着CD架转圈,一张一张CD抽出来,认真地辨认上面的专辑名字。
才翻没几张,他就翻出了一片空白的DVD。没有任何花俏的标识,只在透明胶盒上用麦克笔写了一行字。
‘如果你找到了,就看看吧。’
叶梵觉得很奇怪,到底有什麽话是不能当面说的。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他将DVD塞进放机里面,白屏没有几秒锺,电视上就出现了一张放到极大的脸。
这张脸叶梵对了十年,自然是熟悉的。那人身後那片玻璃,甚至是外面的景色,叶梵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分明是他在公司里的办公室。
叶梵跟画面里的男人对视了十多秒,最後还是憋不住笑意。
这时音响里却突然传出男人的声音,他像是能够预测叶梵的举动一样,成功地让叶梵安静下来。
“不要笑了,认真听我讲。”
男人垂下了眼睫,收敛了表情。那是一张认真得过分的脸,眼窝下挂着一对浓浓的黑眼圈。
“你知道我不太会说话,不过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我也不奢望你会看得到,但我还是想说,哪怕只是自言自语。”
那个男人说话颠三倒四的,不知道是没有打好腹稿,还是真的太累。
“如果你不是叶梵,我们就能够手牵手走在沙滩上,看你是想要移民还是想旅行都可以。我们可以结婚,情到浓时还可以在街上拥吻。你没有亲人,如果真的不幸进了手术室,我至少还有资格帮你签生死状,坐在门外守着你。
我以为自己喜欢漂亮光鲜的东西,你也是,你刚出现在那场酒会的时候,我就密谋将你搞上手,并且想用更多的灯光来装饰你。
这麽多年过去,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不喜欢镁光灯。我只想要一盏灯,能够在我开车开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指引我回家,好让我别开下山崖。我也会想要一个抱枕,全年无休,不用提心吊胆地等门等到凌晨。
我不想自己的伴侣有那麽多人欣赏。爱慕他的人,两位数内还能接受,五位数甚至再多,会让我怕得睡不着。
如果你不是叶梵的话,那该多好。”
叶梵咬着牙关又看了几遍。看到最後一遍的时候,他按下暂停。
他走上去,抚摸那个人眼下的阴影。因为靠得太近,那对黑眼圈放得比他的手掌还要大几倍。
叶梵叹了口气,将光盘退了出来。他又从霍锦泓的别宅里带走了一张DVD,跟一煲碗仔翅,才多留了一个小时,就又添了些许遗憾。
临走的时候,叶梵在自己的房间开了一盏落地灯,并吩咐仆人,等霍锦泓自己来关。
不管他有没有看到,不管他还会不会到这栋半山别墅,反正电费又不用叶梵自己来交,後续的事情,也就不劳他费心。
时隔两年,霍锦泓与出轨的妻子协议离婚,再过了一年,叶梵居然宣布收山。
在记者招待会上,叶梵显得很轻松。他似乎不会觉得离开乐坛是一件让人感伤的事,反而笑嘻嘻的,一反常态,好声好气有问必答。
“我红了这麽多年,一定会有人说我这个前辈占着位置。”叶梵笑笑口,红光满面。他又说,“我希望这是最後一次被镁光灯闪到快瞎掉,还希望以後各位能够把我当成普通人,就算看到我到街市买菜,都不要大惊小怪。”
接着他又扔下错愕的记者和摄影们,起身离席。他在镜头前说的最後一句话,不是什麽留恋煽情的话,却无厘头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啊我赶着回家开灯,今天就这样吧。祝各位事事顺利。”
20、阿左的手稿
在第二次录影的前两天,叶梵突然说要搬家。他请何应琪先到那位老板所属的半山豪宅,说是到时候再跟车到他新家。
其实就是要找个人帮忙搬家嘛,何应琪一眼就看穿了叶梵的小心思。
他到的时候叶梵从楼上飞奔而来,拖着他就钻进了自己的车。虽然何应琪不是太信得过叶梵的车技,可是搬家公司的货车应该已经没位置能塞下他了。
叶梵踩油门的时候,何应琪紧紧握住头顶的扶手,当然也没有忘记系安全带。透过倒後镜,他看到叶梵的眼眶有些红,像是哭过一场。
他小心地询问到底发生什麽事,而叶梵则以猛踩油门来回答。
何应琪知道他心情不好,於是私心问了另一个问题。
“呃……阿左呢,你没有叫上他吗?”
自从录影那天後,他跟阿左都没有联系。不过前天阿左的汤不热上传了一张新图,里面是一株盛开的桃花,看上去应该是在年头新年的时候拍的,因为何应琪看到地上有个利是封。
灰字说明部分,阿左是这样写的:‘年头去拜拜,顺便在这棵树下面转过一圈。准备去还愿,不知道花还有没有开。’
两句话就让何应琪脸上猛升温,倒点油大概就能煎蛋。
不是不想跟阿左联系,而且没有这个习惯。他们最多会在线上碰见的时候闲聊几句,交换一下最近发生过的趣事,或者讨论一下时下的热点话题。不会互传信息,也不会打电话,就更别说视像通话了。以至於几天後,何应琪已经渐渐忘了阿左的容貌。
如果说对阿左朝思暮想的那段时间有高清显像的话,现在就只剩下256p,五官都胡成一团,只有嘴角的那颗痣,跟总是微翘的嘴角最为清晰。
因为,就让何应琪产生了不真实感。回到家以後何应琪常会一边打机一边发呆,有一个疑问盘踞在他脑海里不愿走。
阿左的嘴唇到底是不是那样柔软的质感,那天到底只是自己的意淫,还是确实发生过的事。
何应琪又在发呆,如果不是叶梵跟他说话,大概他还是会沈浸在哲学的考察之中。
“他结婚了。”前方红灯,叶梵难得规规矩矩地踩刹车,大概是因为搬家公司的车就在前面,要是失控撞上去的话,叶梵会人财两空。
虽然明明知道叶梵在耍他,但作为最叶梵最优秀的听众,何应琪还是如他所愿,乖乖地倒吸一了口气。还好叶梵真的有接着说,不然何应琪大概会冲到阿左面前将他就地处决。
“……阿左去观礼了,没空。”前方绿灯,叶梵特意等前面的车开出一段距离後,才猛地踩下油门,害何应琪差点被惯性甩到後座。贴心的後辈猜想,叶梵大概只是在享受车子失控那一刻的快感。
这时何应琪才意识到,原来刚刚他把主语搞错了。显而易见,‘他’一定就是叶梵经常提起的那位霍老板。一看到叶梵那双兔子眼,何应琪就心慌。
叶梵这种人,没心没肺的,天掉下来当被子盖,也未曾有过什麽特别害怕的事情。记得叶梵曾经讲过,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死了也没有人帮他收尸,最适合死在郊野,或是雪山上,被野兽啃食干净回归自然。
可是此刻他却会为别离而伤感。
叶梵的新家不大,胜在安全。连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都要一一下车登记才能进入。
叶梵把何应琪加入免检名单,摇下车窗的时候,何应琪看到安保人员愣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拿起相机拍下他一张正面免冠照。
“刚刚他看我们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何应琪露出困惑的表情,叶梵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发笑。方向盘正在以小幅度左右转动,何应琪看得心惊胆跳,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跟叶梵死在一起。
“大概是看到我们眉目传情,现在还公然同出同入了吧。”叶梵把车子停下,熄火拔钥匙,然後领着何应琪走上六楼。
真的是用走的,这栋楼不知道为什麽居然没有电梯,而且最高居然也就六层。
“啊?”何应琪真不愧为现代人,才爬了没几层,就大口大口地喘气,连话都说不出来。
反观叶梵,何应琪不知道他做过什麽特别训练,一口气上六楼,居然气都没喘一口,还能谈笑风生。
也许这就是他能够像铁人一样一天开两场演唱会,一开就是一个月的秘诀。
“你不知道?那台节目播出了,反应不错。李阿左还说,那天以後论坛上突然多了很多我跟你搂搂抱抱的文,还说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