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事，江湖情+番外——单虾

“请问公子是否知道‘云水一间’？”那人似乎是带着试探的口吻。

秦墨言摇摇头道：“从未听说过。”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但还是有礼貌地谢了他。秦墨言不欲与他纠缠，借口要走。那人不好拦着，当下只目送他离开。

秦墨言快步离开。江湖人的手段略有耳闻，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快步在没什么人的大街上匆匆往回赶，心里默念后面的人不要追上来。

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就在拐向秦宅的拐角处，一人站在了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墨言压住慌乱的心，拱手问：“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也不言，从衣着上看也并非刚才那问路的人。秦墨言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刚想再问一句，却被那人大力一扯，倒入了旁边的一堵墙内。秦墨言没有站稳，趔趔趄趄向前好几步，却扎入人群中，撞到了好几个人。

“喂，哪儿来的废物，连站都站不稳！”说话的人是个满脸胡茬的汉子，秦墨言眼见撞到了人，只能连忙道歉，眼下却把这四周都打量了一遍。之间这是间小小的大厅，却围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居然还有和尚和道士。只不过，秦墨言纵使是个外行，但也看出了这些人的武功不凡，是江湖人士。

秦墨言突然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地方，刚想发言像拉自己进来的人说一声，声音却被鼎沸的人声给盖住了。

秦墨言朝前望去，只见人声到处，走出一个人来。此人是一个年轻男子，脸上带着面具，身量虽不算高，但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有一番迷人。看上去，是这里的主人。秦墨言看着这个男子，心的跳动却突然乱了一拍，一时之间，都忘了说话。

那主人抬起右手，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清了清嗓子，他环顾四周，目光却在秦墨言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道：“诸位来此，诸葛瑜不胜荣幸。希望诸位有问题快问，‘云水一间’是个清静的地方。”

“云水一间”！秦墨言身体一震，没想到这里就是那男子问的地方！只是这地方究竟是做什么的，要不怎会如此神秘！

“老衲想问诸葛公子，少林寺二十年前遗落的秘籍究竟在何处？”说话的是一个和尚，须发皆白，其他的人似乎很敬重他。

那诸葛瑜双手合十回了一个礼，道：“据我所知，少林寺二十年前出了叛徒，此人在二十年前突然暴毙，只怕介果住持仍有印象，顺藤摸瓜，住持请自便。”

那和尚竟然是少林寺的住持！秦墨言虽不通江湖事，但也知晓其厉害。少林寺的住持竟然屈尊到此，更为惊奇的事那青年的回答，似乎对这些隐秘的江湖事极为了解。这青年究竟是谁！

那和尚闭上眼睛半刻，道一声“阿弥陀佛”。将手中一串佛珠放在了桌子上，转身就走。

见到少林寺住持离开，剩下的人也有些坐不住了。这诸葛瑜果然有几分厉害，当下也就不顾忌，争先恐后问起来。

那诸葛公子不慌不忙，似乎对这些问题极为熟悉，三言两语便使得这些人茅塞顿开，看的秦墨言也是佩服不已。

问过问题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桌上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秦墨言出生豪富，自然识货，这些珍宝价值连城自不多说，更为惊人的事，有些竟是自己也未曾见识过的孤品。秦墨言对这青年更加好奇起来，不自觉地多看了他几眼。

“这位公子，请问你有何问题？”清亮的声音传来，把正在发呆地秦墨言叫醒，环顾四周，却发现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了。

秦墨言一惊之下，连连摆手道：“公子误会了，我不是来问问题的。”

“哦？到我这里来的都是来问问题的，不知公子到此有何贵干，难不成是找我的麻烦？”说完，那诸葛瑜却笑了起来，这笑声直钻进秦墨言的心里，使他的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公子误会了。”秦墨言站起身来，莫名的脸却红了半边。“公子一表人才，在下存的是结交之心，并无冒犯之意。在下秦墨言。”鬼使神差的，秦墨言自报了自己的名姓。

“原来是秦公子，大名鼎鼎！”那少年藏在面具后的眼睛似乎在上上下下打量他，然后走上前来，好奇地问：“据我所知秦公子并不涉足武林，在这里见到还真是奇怪。”

秦墨言点点头道：“其实我是……”

那诸葛瑜打断他的话，说道：“秦公子贵客远道而来，不如由我做个东。”

秦墨言心里奇怪，不过晃荡这么久，腹中也的确饿了，又实在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当下也就道：“那就麻烦诸葛公子了。”

那诸葛瑜把他领到里面，这间小小的屋子虽说不是富丽堂皇，倒也典雅。没有多余的装饰，但却莫名让人感到舒服。

诸葛瑜把秦墨言领到饭桌前，菜不多，却也精致。诸葛瑜笑笑：“也请秦公子尝尝我的手艺。”

“你做的？”秦墨言有些惊奇。

“不相信？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没事的时候就自己做两个小菜。”诸葛瑜说着，把脸上的面具拿了下来。

秦墨言知晓诸葛瑜戴面具是为了自己的身份不被暴露，现下居然在自己面前摘下面具，这又是何等的信任。一愣之下，却看见面具下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秦墨言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咳嗽一声掩饰自己内心的巨大变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对了，我叫齐少天，很高兴结交你这位好朋友！”“诸葛瑜”齐少天伸出手来，秦墨言赶紧把手递过去，两手相握，秦墨言的心里跳动得更快了，只觉得触手之处，淡淡的温度朝自己这里传来，更是使自己心烦意乱。

掩饰式的吃了一口菜，连味道都没有辨别出来，就听到那边齐少天吃了一口菜，笑道：“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的生活，都说你们吃喝嫖赌无一不干。”

秦墨言努力放松，用沉稳过头的声音道：“我不像他们……”

“我也觉得，你看上去很随和。”又吃了一口菜，齐少天道：“我很少出去，你能讲点外面的故事给我听吗？江湖上的事实在是没意思，我想听一些其他的故事。”

秦墨言觉得这齐少天还真是挺有趣的，心里面的包袱也渐渐放了下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若是齐公子不嫌弃，我可以把这些年我通过的奇闻异事一一道来。”

“好啊！谢谢你啊！”齐少天看上去很高兴，连眼神都放出光来。连秦墨言都不得不说这样的齐少天，哪里有刚才沉稳睿智的样子。看上去，他的人生肯定很不寻常。

当秦墨言慢慢把那些听来的趣事一件件讲出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三更。外面隐隐的更声传来，秦墨言这才惊觉已经忘了时间。抱歉的笑笑，对齐少天道：“打扰齐公子休息了。”

齐少天摇摇头，似乎听得入神，眼神里无一丝睡意。不过时间也的确是晚了，齐少天虽然恋恋不舍，但也知道秦墨言再不休息，势必影响他早上的工作。

“你去休息吧，你们总是特别忙。”齐少天说道，又迟疑了一下道：“你能不能……下次再来看我……”

秦墨言心里突的一下，又暗暗鄙视自己想多了，当下也道：“在下下次定当再来拜访，谢谢齐公子的招待。”

说完，就往袖子里掏去，希望能找到什么当做结交之礼。掏了半天，终于掏到个东西，心中一喜，嘴里道：“齐公子，在下受你一顿款待，心中过意不去，也希望能送你一份小礼，只希望你不要嫌弃。”说着，就掏出了袖子里的一个东西，等拿出来一看，却是那个猪八戒的泥人！

原来当时看到武林人士一紧张，就把泥人扔进了袖子，自己却恍若不觉。现下居然把它掏了出来，一时之间，秦墨言无比窘迫，刚想出言道歉，那边齐少天已经把泥人拿在了手中，笑道：“谢谢秦公子，这份礼物我会珍藏的。”

秦墨言实在尴尬，只得讷讷到：“齐公子，那个……我拿错了……”

齐少天却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想要这个，怎么，不能给么？”

这下秦墨言更是尴尬，道：“不是……这实在不成体统……”

“什么体统不体统，我就喜欢这个。秦公子，难道这对你有什么特别意义，是送给意中人的么？”齐少天似乎极是喜欢那个泥人，宝贝地拿在手中，看着秦墨言。

秦墨言慌忙道：“不是的，既然是你喜欢，就留着吧。我再送你一件。”又往袖子里摸去，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心里焦急之际，心念一动，扯下腰间的玉石，双手递上，“请笑纳。”

齐少天身手拿过那块玉石，之间灵通剔透的玉石上刻着一篆体的“秦”，看上去价值定当不菲。仿佛是看懂了齐少天的犹疑，秦墨言道：“只是一块玉而已，齐公子你也知道，我并不缺钱，重要的是能够与你相交。”

齐少天还在犹豫，最后笑了，把那块玉收进了怀中，笑道：“秦兄送我两件好东西，我也送秦兄一件。说完就把刚刚那少林住持留下的佛珠拿了出来，道：“这佛珠是少林寺的，我也不知有什么作用。不过肯定是少林高僧开过光的，带着保平安。”

秦墨言接过了戴在手上，对他感激的笑笑，道：“等在下有时间，定当再来拜访。”

齐少天点点头，送他出去。目送着秦墨言远去的身影，齐少天呆呆看着手上的两件东西。泥人，猪八戒的造型，面目有些花了，但却可爱至极。玉，齐少天脸上拂过一丝微笑。秦家调动资金的信物，他竟然就这么送给了自己。想到这里，心里弥漫出一丝甜蜜。秦墨言，我期待再见到你。

那天之后，秦墨言几乎每天都会来齐少天这里，有时还会带上一些好酒，两个人在“云水一间”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好不痛快。

从这么大半个月的了解中，秦墨言也大致知道了齐少天的身世。从小跟着母亲，从那位已经故去的奇女子那里听到了江湖的变幻。从他的讲述中，秦墨言也知道他对亲情的渴望。

“齐公子，我会帮你打听你的亲人。”秦墨言做出承诺，换得齐少天的笑意。与齐少天呆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嫌短，每次离开他，心里总会感到一阵阵失落，而这种失落与不悦，在见到他之后又消失殆尽。秦墨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能抽出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来这里见他。这种患得患失，倒是自己这二十几年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齐少天饮着酒，有些微醺，略显粉红的脸在秦墨言面前晃动，使得他有些目眩。略微有些大舌头，齐少天道：“好想跟你一起出去见识见识世界，这些江湖事，都是垃圾！”

秦墨言看着他的眸子，认真道：“要是你愿意，我定是愿意的。”

齐少天哈哈一笑，微醉地抓住他的手，在他的耳边喷着酒气，道：“我出去了，我就一无是处。我什么都不会啊……”

秦墨言的耳朵有些痒，近在咫尺的脸就在自己的脸边，鬼使神差的，秦墨言伸出一只手把他轻轻搂住他的腰，心里却“砰砰”跳的厉害。

“我跟你说，我早就厌倦了……你说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啊……”齐少天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头一低，倚在秦墨言的怀里睡着了。看着面前的睡颜，秦墨言突然觉得有些离不开他了。一股热流涌向小腹，秦墨言吓了一跳。看着这沉静的睡颜，秦墨言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深呼吸几口气。

只是正常的朋友关系而已，自己这是在想些什么！把齐少天扶上床，为他脱掉鞋子和外衣，盖好被子，秦墨言克制住自己心里的邪火，逃也似的逃离了“云水一间”。

这件事之后，秦墨言还是经常来，却总是有意无意地与他保持着距离。齐少天似乎没有发现，依旧缠着他讲外面的故事。秦墨言心里暗骂自己的不正经，心里面更是对齐少天存着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心。

这天，二人正把酒言欢，外面却突然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齐少天眉头一皱，连忙戴上面具，道：“秦公子先在此片刻，外面有些麻烦。”说完就出去了。

秦墨言心里面不放心，等齐少天出去后也把头走了出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大厅里站着一个人，一脸凶相，一把大刀指向齐少天，恶声说：“奶奶的，终于找到你了，快跟你爷爷走，有事情要找你。”

齐少天笑道：“远来是客，只不过诸葛瑜足迹不踏出‘云水一间’，人人皆知。况且现在没到每月十五，诸葛瑜也不回答你的问题。”

那人明显是个不讲理的人，上前一步，把一个钱袋一抛大声道：“你不是要钱么，快点拿了钱走，你爷爷我不会亏待你的。”

齐少天看也不看那钱袋，道：“诸葛瑜不缺钱，请好汉离开。”

那人似乎蛮横惯了，哪里听得下去这样的劝解，当下大刀一挥，就要冲过来砍齐少天。秦墨言大惊之下，担心齐少天的安危，也不顾自己不会武功，赶紧冲到齐少天前面挡住他，道：“这位英雄，诸葛公子这里有规矩的，若是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的，也请你不要再为难诸葛公子。”

那人吐了一口唾沫，吼道：“你是什么东西！我兄弟几个被困在那狗娘武当的阵中出不来，这小子号称诸葛，跟我走一趟又如何？！”

秦墨言知道江湖莽汉太多，现下这个人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消息找到这里来，只怕要对齐少天不利。心念到处，却希望把这人引到秦家。秦家护卫不少，应是能拿下这汉子。

那汉子却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想到他那几个兄弟还在阵中，大刀一挥，作势要砍。齐少天看着眼前的秦墨言，眼神里也弥漫出一些莫名，就任由这个人把自己挡在身后。

“你走不走！”那汉子叫道。

“‘云水一间’有规矩，请恕诸葛瑜不能相送！”言语之间，齐少天已经有送客的意味。

那汉子低吼一声，大刀砍来，秦墨言眼见刀光，心里面怕极了齐少天会受到伤害，当下也没想那么多，伸手就去挡刀。

只听见“铛”的一声，刀却没有砍下来，仔细一看，刀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那汉子一脸不可思议，狠狠看着齐少天，一声大叫，拳头挥来。只见齐少天身体不动，身法一闪，那拳法就打了个空，一脚踢去，直踢到那汉子的腰眼。那汉子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地哼哼。

齐少天双手如电，急点他几大穴位，呼哨一声，门口走进了那个引人进门、似乎永远不会说话的怪人。那怪人把那汉子扛在肩上，冲出门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远处。

秦墨言呆呆看着这一切，原来齐少天是会武功的，而且还那样好。自己刚才是献丑了。心里面颇不是滋味，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了哪齐少天略带笑意的表情。

“齐公子……我不知道你武功这么好。”秦墨言尴尬地笑笑。那边齐少天也笑了。

“我也很久没有用武功了，差点都忘了。不过我也得离开了，这里被暴露了。我娘曾经说，若是有人闯进来，也就是‘云水一间’解散之日。只怕我们是最后一次见面了。”齐少天的表情秦墨言看不透，但是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心里却莫名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