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尘埃——非兮

“叶亦，快起来，赶紧跑哇！

叶席瑞也顾不上太多，听见女人的呼喊，赶紧爬起身，回到人行道上去。这时候一辆黑色轿车飞快驶过，带起一阵尘土。这车的玻璃窗是墨蓝色的，看不清里面究竟有几个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辆车原本要往他身上撞。

贾云轩气喘吁吁地跑上前。“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太险了！”

“就磕破一层皮。”叶席瑞勉强地扯起嘴角，拍掉身上的灰，“欸，你嗓门还挺大的嘛。”

“不愧是叶先生，真像个男人，快要见阎王爷了还不紧张。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儿就要被人给害了？幸亏我们在这附近调查，见到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就多了个心眼跟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刚刚上前推叶席瑞的是一个戴黑色棒球帽的男人，身材瘦小，不高，穿了件极为普通的运动服。贾云轩没看清他的脸，又见周围没有一台监控摄像机。

看来那些人是早就计划好的。

“你现在不安全，干脆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叶席瑞别无选择，只能跟着贾云轩上了车。他真搞不懂，为什么凭白无故，会有人想要加害自己？他现在可是“叶亦”，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学生。叶席瑞已经死了，钱也被冻结了，“叶亦”身无分文，怎么还会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呢！

元冬让贾云轩帮叶席瑞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暂住在那儿。他现在也十分困惑。因为“叶亦”会被那些人盯上，实在让他们始料未及。

“云轩，你确定没有看错？”

“当然没有。元警官，我当时和小方正在调查‘青原’，就去了酒吧街。你知道吧，那边藏污纳垢的事儿可多了！我们就假装是客人，最后被一个自称知道内幕的人带到巷子里头。可还没等到所谓的接线人，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边，看那样子很不对劲。”

元冬皱起眉头，问：“你们把人都跟紧了吗？”

“这……是跟丢了。不过我清楚地记得，其中有一个人戴了顶黑色棒球帽，而他就是故意推叶亦的那个人！”

“看来他们想故意制造一个车祸。不过，这条路怎么会没有监控？云轩，你再去看看。如果附近的店外边有安摄像头，你立刻向我汇报。”

“好，我会尽快。”

元冬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是偶然发生的。

前些日子，有线人向他们提供消息，说老林的仇家正派人追杀他的亲人。据警方调查，老林有两个儿子，也不知是隐姓埋名了，还是早就不在这世上。目前并没有人来报案，元冬他们想保护老林的亲人也无从下手。

叶亦与老林并无瓜葛。所以能肯定的是，这次想要谋害叶亦的是另一批人。

贾云轩替叶席瑞安排了一间房。条件虽简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她还特地留了一台游戏机给他。不过叶席瑞可没工夫玩这个，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自己差点又丢命的事。

“那几个人抓到了吗？”

“没有。但是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今晚会有人在这轮流守夜。”

这种近乎等同于废话的言辞，叶席瑞早就听腻了。“好吧，希望我一觉醒来，事情都解决了。”话毕，他拿起贾云轩为他准备的衣物，走进浴室。

有人说过，水是万物之源。你很难再找出一个足以代替它的包容物。黑与白，肮脏与洁净，竟可以同时融于一体。

伤口已然结痂，水流滑过那层皮肤，还是引起一阵疼痛。

叶席瑞把自己洗干净，又套上贾云轩给他新买的衣服。一只可笑的卡通猫印在上面，足以显示那傻女人的品味。他真是无力吐槽，出了浴室，准备叫贾云轩帮他买件像样的，就见面前站着一个衣冠楚楚，满带笑意的男人。

“叶亦，你故意穿得这么可爱，是不是想让我好好看看你？”他这样说还不够，还非得凑过脑袋，故弄玄虚，“身上也好香。可是——脖子这里还有一点泡沫。看来是没洗干净呢，要不要我帮你？”

好吧，左司玥，连这儿你都能找来，还动手动脚的！

叶席瑞见那个傻女人躲在左司玥背后笑，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他爆发了，吼道：“喂，不要和我说，今晚守夜的人是他吧！”

“今晚值班的是小方。他去吃夜宵了，一会儿就回来。”贾云轩话说到一半，突然又阴阳怪气了，“对啦。叶亦啊，你这小子真是粗神经，出了事也不主动和你男人说一声。”

他只是逢场作戏，当然不会想那么多。

叶席瑞当然不会说真话，直接装无辜，“哼”了一声，说：“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懂不？”

这话既把左司玥哄得开心，又让贾云轩羞红了脸。她脑补比一般人快，看面前的少年傲娇地转身，不禁浮想联翩，口不择言了。

“你、你们……哎，小方可是直男啊！如果你们今晚要那个什么的话，动静可不要太大。叶亦，你这招也太狠了。话不能好好说吗，干嘛抛媚眼！”

叶席瑞这次是真无辜了。他那哪叫媚眼，明明是鄙视的神情啊……而且，这个女人满脑子都装着OOXX，自作聪明，说那种话不就在暗示左司玥要做些什么吗？可恶！他最多也就让左司玥抱一抱，根本就不想玩大了把自己给搭上去。

“云轩，多谢你的好意。现在又不比平常，外面那些人随时都可能找上门。即使他们不敢往这儿闯，也难保会耍些花样。这几天我会好好忍耐的，尽量不过来，以免被人发现。”左司玥这么说，显得很温柔。不过他终究是个男人啊，再温柔也没用。

叶席瑞如临大赦般，暗自松了口气。

27.最后的摊牌

接下来几天，左司玥果真没再出现。少了那男人的骚扰，叶席瑞觉得自己的处境好得不能再好，似乎前些日子那些所谓的谋杀都是假的。

不过贾云轩他们可不想放松警惕。他们人手不够，暗地里还被陈警官阻挠。最重要的是，元冬在查那群人的下落时，发现他们都被同一个人所雇。

“彭璐要杀叶亦？这是怎么一回事？！”贾云轩一听到这个消息，面色一沉，“糟了，刚刚叶亦求我让他回家一趟！”

老钟也急了，忙问：“有叫人跟着吗？”

“有，我让小方帮忙看着，一有事就和我们联系……”话音未落，贾云轩电话就响了。

小方在电话那头大喊：“云轩姐，叶亦不见了！”

一语成谶。小方竟然把叶亦跟丢了。

半小时后，元冬带着贾云轩和老钟赶到尚北小区。他们先在叶亦住的公寓外按门铃，试探里面是否还有人在。楼道内很安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贾云轩在元冬的示意下，开口问了一声：“请问有人在吗？”话音刚落，就听到公寓内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摔在地上。元冬一行人正准备撞门进去，门就被打开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神色憔悴的年轻人。

贾云轩一下子就认出了唐泽。她赶忙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请问叶亦回来过了吗？”

一听到“叶亦”这两个字，唐泽好像吃了炸药般，冲着贾云轩他们大吼：“他不在这！”

“欸，你那么凶干嘛啊！我们只是问问他在不在！”贾云轩焦急万分，就怕叶亦出了什么事。而眼前这男人的态度实在太糟糕了，不仅没礼貌，听那口气，似乎恨不得要把叶亦给吞了。

元冬看了一眼唐泽，似乎瞧出了其中的端倪，却仍旧不动声色地说道：“唐先生，也许你并不知道叶亦的处境很危险，但有一件事你定是明白的……一旦事情败露，要么逃，要么干脆赌上命。以你对自己母亲的了解，你认为——她会丢下你逃跑吗？”

唐泽一听这话，也差不多知道对方的身份了。该来的总会来，他一点儿也不讶异。只是没想到，仅仅一个晚上，就有那么多件事要了结。

他苦笑，说：“叶亦不在我这，左司玥把他带走了。”

“司玥来过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贾云轩是个急性子，她再也忍不下去了，“你别给我摆个死人脸，赶紧说啊！”

“今天上完课，我就直接回公寓了，没想到叶亦已经回来，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叶席瑞这几天都没出门，在房间里不是吃就是睡。而小方这个警察是个呆头鹅，也不怎么会说话，只懂跟在他身后晃啊晃。他自然厌烦了，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出去转转。原本他也没有回尚北小区的打算，只是觉得做戏要做足，于是顺便回去一趟，随便收拾东西，好装个样子。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唐泽回来了，还没头没脑地对他发脾气。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呃……和朋友住呗。”

本以为唐泽是比较好打发的类型，没想到他倒穷追不舍。“哪个朋友？呵，除了我你还有朋友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席瑞有些不乐意了。

“是去找楚麦奇吧？”唐泽见他反应那么激烈，只是冷冷地继续问道，“他要你搬出去？”

“乱说什么啊你！算了，随你便吧。反正我这次走，好长一段时间就不回来了。”赌气地说完，就把箱包拉链一关，直朝门口走去。

唐泽见他那样，下意识就伸出手按住叶席瑞的肩膀，完全忘了控制自己的力道，直把叶席瑞的肩膀捏得生疼。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被叶席瑞这么一问，唐泽在愤怒之余，倒是有些愣神。他一直把叶亦当成自己的好朋友。叶亦是空气般的存在，虽容易被自己遗忘，但实际上又离不开他。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唐泽也是依赖着叶亦的。

所以，尽管只有这么一次，他也想要尝试着不留余力地帮助叶亦一回。

“他并不爱你。”

叶席瑞听唐泽这么说，也没仔细想其中可能存在误会，只脱口而出：“我说你管得着吗？！”

唐泽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门一关，将叶席瑞锁在房里。

“你先在这儿清醒一下吧。我也是为了你好。”说完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要瞧出一个洞般。唐泽心有些乱，尔后又瞥见茶几上的一盒烟，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更加苦闷。

叶席瑞在房内敲了老半天的门，刚开始还挺有耐性地说“有话好好说，放我到外面谈好不！”，直到最后，他意识到唐泽压根不理自己，一下子也火大了，连踢带踹，恨不得把门给踩烂了。

怎么办呢？总不能傻乎乎地被关在房间里吧！

他思前想后，一摸口袋里的手机，随即灵机一动，赶紧给左司玥打了个电话。叶席瑞原本没想那么快就摊牌，但他一向是以牙还牙，既然唐泽这么迫不及待咬上来了，也别怪他心狠，选在今晚上演一出好戏。

没过多久，左司玥就开车到达尚北小区。停车，上楼，找到那间公寓，他简直驾轻就熟。以前这里是他和唐泽的“爱巢”，而现在……他也不知道叶亦为什么会在唐泽那里。

电话那头，叶亦的语气是难得的温柔，可听在左司玥的耳里，却又带着些违和的冰冷。

——“我在你老情人这儿。他把我关起来了，赶紧来救我。”

他真害怕唐泽会伤害叶亦！

内心里的惶恐揪得他心口发疼。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担心叶亦，还是在害怕即将面对唐泽。自从和唐泽分手以后，他们就没有一次能够好好坐下来谈谈。每次都是他在逃避，还有不甘。

也许原本的爱也已经被这种愤恨给磨光了吧。所以他才会注意到那个假装成熟的少年，才会慢慢地发现……自己的心又一次为了爱而跳动。

绝不能让叶亦出事！

唐泽在客厅里抽了半包烟，眉眼里带着疲惫，手心发冷，十分郁闷。他正准备起身把锁住叶席瑞的门给开了，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自家的门铃响了。

他打开门，随即愣在原地，半天才说一句：“你回来了……”

左司玥没有错过唐泽眼里闪过的狼狈，他踏进房内，冷冷开口：“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利用别人的感情……真有那么好玩吗？”

“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以前确实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那也是情势所逼！”

“不用再找借口，我也听腻了。”左司玥环顾四周，最终将视线锁定在一扇紧闭的门上，“你赶紧把门打开，不要把我们的事牵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唐泽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左司玥口中说的“不相干的人”究竟是谁。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昔日恋人，突然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明明没过多久，左司玥的心里就已然没有属于他的位置。

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揪住一般，十分疼痛。

“你爱上别人了？”

左司玥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拿走唐泽手中的那串钥匙，径直朝那扇门走去。

门一开，叶席瑞就立马冲出来，指着唐泽大叫：“喂，你这次也太过分了！我哪招惹你了？！”

唐泽面色苍白，小心翼翼地问：“叶亦……你怎么会认识……”话没说完，心里面的不安与慌乱就让他手脚冰凉，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回去，生怕说错什么。

叶席瑞知道唐泽在害怕什么。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抓住身旁的左司玥，拉低那人的头，直接吻了上去。这次不同于先前的那种浅吻，他几乎把所有热情都用上去了。

一吻过后，他脸上浮现出得意与张扬，转头一看唐泽目瞪口呆的那副模样，笑意愈发明显。

“你不是想知道我今晚要去哪儿吗？”叶席瑞舔了舔嘴唇，“我想，你也已经看到答案了吧。”

28.真实的退路

知道真相后的那个表情——既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时间像是凝结在那一秒钟。唐泽盯着“叶亦”的脸，看他笑着离开。左司玥显然也不明白沉默之中暗涌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他只能跟在那人的身后，走出了那扇门，走出了唐泽的视线。

唐泽用手捂住脸，似乎想要抚平面上的扭曲。

这就是背叛么？从高台上坠下的信任，支离破碎的爱情，只剩下利用与背叛的关系，这一切如此沉重，已经让他忘记怎么宣泄情绪了。

他不太明白。

门外，左司玥紧随叶席瑞下了楼。他见那小子哼着小曲儿的开心模样，直觉不太对劲。刚才那一吻似乎是叶亦在示威，但唐泽的反常可以证明，事情不如表面上看来的简单。他突然想起贾云轩曾经告诉过他，叶亦和一个男人同居。若贾云轩看到的是唐泽，那岂不是……

“叶亦，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唐泽究竟是什么关系？”

“呃……只是同学啊。”

“仅仅如此？”

叶席瑞见左司玥一脸严肃，只好解释道：“他是彭璐的儿子，也算是我的仇人。要不是他们一家，我……我爸也不会死。”

“所以呢？你故意在他面前吻我，也只是为了气他？你不要告诉我，一直以来你都知道我和唐泽之间的关系。”左司玥觉得自己被面前这个看似简单的孩子骗了。他突然很想笑，只因为“叶亦”眼神中的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