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之漫漫辞职路 上——幽寞

既然没有办法立刻学会，他也只好努力记下魔法的内容了。

有一个契约魔法“交换真名”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他醒来的那天，瑟斯曾经强迫他说出过自己的“真名”。

“真名”是灵魂真正认可的名字，在很多契约魔法中都用来代表灵魂，越是强大的灵魂，越会受到约束。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瑟斯才会使用假名“塞壬”。那时他为了得到朔夜的真名，使用了“交换真名”这个魔法，还要说出自己的“真名”，怎么看都说不上是划算。

瑟斯？迪？安菲特……朔夜回味着那个名字，也许以后会有用吧。

他翻过那一页，继续看着。

一页，又一页，朔夜贪婪地记下那些艰涩的内容和繁复的魔法阵。

当再次翻开一页时，他突然闻到了沁人心脾的幽香，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那是一朵淡紫色的小花，被夹在书页中当做书签用，随着书页的翻开而鲜活地绽放着，好像仍然生长在花茎上一样。

朔夜认出那是一朵“月魅兰”，最强烈的致幻剂之一，莱克特曾经拿出过价值二十个金币的一小瓶含有少许月魅兰成分的混合药水——当时他心疼地想要跳楼。而这一朵很明显是用魔法保存下来的鲜品，价格恐怕要翻上个一百倍。

当然，朔夜肯定不打算吃掉它。他把花移到一旁，注意力放在了接下来的文字上，那是一个叫做“魂影替身”的复杂魔法。

主要的内容是把自己的灵魂分裂出一个碎片，在意识空间内形成一个影子，并且把它推到意识表面去。那么之后所有灵魂系的魔法和契约都会作用在这个影子上，不会影响到主意识。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倒是灵魂魔法的终极防御方案，而且也是赖掉各种契约的终极方案，但这个魔法的等级高达七阶，魔法阵的复杂程度也是迄今为止最高的。而且还注明有引发精神分裂的危险。那种分裂而又相连的微妙状态简直可以和薛定谔的猫相媲美，朔夜很是怀疑那个发明者本人是不是已经精神分裂了。

他的大脑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完全不需要进一步的刺激了。

先记下来吧。

朔夜叹了口气，兰花的香味真是好闻……要是能够一直闻着就好了……他的眼神开始迷离，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花朵，像捧着最珍贵易碎的宝物一样……

远处再次响起了激昂的琴声，这一次，他听到的不只是那份愤慨和热血，还有其中的不甘与抗争。

……也是一个渴望自由的囚徒呢……

清澈悠远的歌声传来，比从前要近得多。

完全是不知名的语言，却仿佛可以触及灵魂深处。

那么平静而又超脱，却又莫名地和激荡的乐章结合地天衣无缝，宛如天籁。

朔夜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放下书本，朝外面走去。

走过阶梯，走过回廊……周围的环境渐渐地变得模糊不清，被波光粼粼的海水所取代……

一轮弯月斜斜地挂在深蓝色的空中，黑色岩礁突兀地矗立在海水中，一个人影随意地坐在上面，散发着比月光更加皎洁的光芒。

那是瑟斯，他梦中的那个瑟斯。

没有亮晶晶又乱七八糟的装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最简单的白袍，赤足浸在水中，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水蓝色的长发被夜风吹得凌乱飘飞，长长的睫毛掩着双眸，神色平静而又超脱，口中低吟着魔魅的歌声。

巴掌大的蓝色小精灵坐在他的头发上，随着夜风飘在空中。

朔夜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眼睛根本无法从那梦幻般的身影上移开。

这是灵魂魔法！一个声音在心中说道，可是他已经停滞的大脑根本无法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只是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朝那点光明走去。

自己可以为那个人做任何事，他是……神……

不对！他不是！

黑暗之花张扬地绽放，绯色迷离的眼眸陡然现出一丝清明，劈开了蒙在灵魂之上的那层迷雾。

这里不是大海，只是一个宽敞而奢华的房间。

脚下是柔软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没有灯光，窗户大开着，能够看见外面的星空和弯月，夜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和乐声混合在一起。

歌声停止，俊美的歌者微微侧过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海族是水神的眷族，人身鱼尾，美丽而又妖冶，她们拥有最美妙的歌声，听到的水手会为之痴迷，追随她们沉入海底。”优美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歌声的余韵，只是简单的话语，却好像将人再次带回了月光下朦胧的波涛间，然后，瑟斯的唇边绽放出一抹愉快的轻笑，“我差点忘了你也在。不过居然能够自己醒过来，看来你很有学习灵魂魔法的天赋。”

12：灵魂魔法的危险性

“啊！怎么又是你！？黑暗精灵！”飘在空中的小精灵蒂尔终于发现了不速之客的存在，发出了一声与那玲珑的形象完全不符的凄厉惨叫，嗖地一下子钻回了蓝宝石之中。

耳朵嗡地一声，朔夜感觉自己似乎清醒过来了。这时他注意到，瑟斯的形象和梦中有些不一样，胸前挂着那颗核桃大小的蓝宝石坠子，还有，他修长的手腕上缠着一对泛着微光的精致的蓝宝石手链，晶莹的链条长长地延伸下来，在薄薄的白色衣料中异常地扎眼。

为什么有人会在两只手上缠一根链子？朔夜仍然有些迟钝的大脑很是偷懒地把这个疑问归类为某种诡异的装饰。

发现少年大大地睁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盯着锁链看，瑟斯淡淡地一笑：“一点麻烦，不过早就习惯了。”

“习惯……”朔夜突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然后便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涌起了一股怒意，质问着，“你真的习惯了吗？习惯了被束缚？那么为什么还要戴上一堆东西把他藏起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你根本不在乎。哈！这才奇怪吧，明明在乎的要命——像你这样的天才也会被人拴上一根狗链？哈哈……”少年恣意地笑着，绯红的眼中染上了一抹狂意，“把我当成实验材料，当成小白鼠，当成玩具，到最后，其实你也和我没有多少区别，都只是囚犯而已……

“我给你增添了不少娱乐吧？让你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践踏低级生物总是很有实现自我价值的快感的……

“你以为我是一架机器？……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能够容忍别人把一口面包从我嘴里抢走，把一滴生命之水从我杯子里泼掉？难道就因为我一贫如洗、默默无闻、长相平庸、个子瘦小，就没有灵魂，没有心肠了？——你不是想错了吗？——我的心灵跟你一样丰富，我的心胸跟你一样充实！要是上帝赐予我一点姿色和充足的财富，我会使你同我现在一样难分难舍，我不是根据习俗、常规，甚至也不是血肉之躯同你说话，而是我的灵魂同你的灵魂在对话，就仿佛我们两人穿过坟墓，站在上帝脚下，彼此平等——本来就如此！

“……哈哈！我以前总觉得简？爱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搞得那么麻烦？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也只有尊严可以坚持了……

“就算你习惯了被人拴上，我也不会！”

朔夜将左手伸向脖颈，想要扯下那条项圈，可是手腕却被紧紧地抓住了，冰冷的寒气一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也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自己到底在发什么疯？

低调地学习魔法，低调地完成训练，然后低调地找机会离开——多简单的计划，为什么他就是低调不起来呢？先是揍了弗林顿一通，然后又冲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发飙……他为什么不干脆直接从窗户跳出去？

一只手探向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微凸的锁骨，沿着白皙的肌肤一直向下，停留在敞开的衣襟上，拈起一朵散发着幽幽香气的紫色小花。

“随便拿东西可不是好孩子哦，朔夜！”瑟斯的语气依然轻快，但他的面孔隐藏在月光的阴影中，暗昧不明。

“对不起。”朔夜轻轻地咬了咬唇，眼神游移着，向后慢慢地退去，“我立刻把它放回去。”

“你不需要道歉。”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温柔而又愉快，可是朔夜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后退的行动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阻碍——左手还被紧紧地握着呢。

“呃……我不是有意的。”他尝试着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好像被冻在坚冰里一样。

“我相信，你一直都是在努力做一个乖孩子的，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魔魅的声音中带着如此深沉的关切，朔夜几乎感动的落泪，然后便是毛骨悚然的恐惧，他随便找了个话题，说：“这朵月魅兰好像还活着……”

“是啊，它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会那么迷人，死了的话就完全没有意义了。”拈着兰花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少年和花瓣一样娇嫩的肌肤，在心口那朵墨色鸢尾处停留了下来，缓缓地打着圈，“生命真是奇妙，不是吗？皮肤，血液，肌肉，骨骼，脂肪……组合在一起，居然可以成为这么鲜活的存在，而如果把它们单独拿出来，便只是容易腐烂的死物罢了……”

“是啊，很神奇……”朔夜拼命地转移着话题，“那么这朵花是用生命魔法保存下来的吗？”

“不！只是水系的魔法。”瑟斯幽幽地说，“植物的生命既脆弱又坚韧，它的时间停留在被摘下的那一刻，自己却一无所知，还在恣意地张扬着美丽与魅惑。”

手指慢慢地向上移动，划过脖颈，然后轻轻勾勒着少年微张的红唇。

兰花的香气是那么淡雅，却又无法抵挡，朔夜发现自已正恍惚地看着瑟斯并傻乎乎地笑着，他狠狠地咬了自己的嘴唇一下，殷红的血一滴滴地涌出，刺痛令他清醒了一些，然后，柔软湿润的触感和刺痛混合在一起，在唇上辗转流连。

瑟斯紫色的双眸越发地深邃迷离，俯下身，缓缓地吮吸着晶莹地血珠，然后进一步地攻城略地。

这是……什么状况？还是灵魂魔法吗？

朔夜觉得自己被猛地压入男子的怀中，和之前那带着几分戏弄和宠溺的怀抱不同，这一次，在清凉中涌动着某种炽热。

他冒出了几分恼怒，这个家伙调戏的很习惯啊是不是——他抬起空着的右手，一下子勾住了瑟斯的脖子，学着对方的样子伸出舌头，纠结交缠在一起。

不就是接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把别人当成碰一下就会晕倒的纯情少女！

很显然，从实践经验的角度来说，朔夜的确和纯情少女区别不大，没一会便软软地倚在了瑟斯的手臂上，却还强撑着盯着瑟斯不放。

他的唇终于被松开，然后，那柔软湿润的触感沿着脸颊移到了他的耳朵上……仿佛电流一样冲击再次出现。

“你说的不错。但是……”暗哑魔魅地声音轻轻地叹息着，“有时候人们就是因为说了真话才受到惩罚的。”

伴随着话音而或轻或重的啮咬感简直是另一曲海妖的歌，令人无法移动。

双足离开了地面，然后他整个人都陷入柔软的床垫中，上方飘扬的水蓝色的长发随之垂下，好像是大海的波涛，随时都会将他吞没，然后，另一具躯体强势地覆了上来，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灼热和压迫感。

糟糕……朔夜突然意识到，自己……貌似要被吃掉了。他无力地伸手想要将危险来源推开，那份灼热却出乎意料地轻易地远离了。瑟斯猛地抬起身体，有些震惊地俯视着茫然地喘息着的少年，妖艳，倔强，脆弱……一切的一切混合在一起，几乎让人再次失去理智。

“该死的，为什么要这么听话？”他一下子失去了刚才的从容悠闲，不耐烦地把长发甩在脑后，压抑着怒气，低声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拒绝还来得及！”

“拒绝”？朔夜警觉地盯着他，这家伙在搞什么？一会让他当乖孩子，一会又让他拒绝……不会是陷阱吧？他拒绝了然后又被惩罚什么的……说实话，瑟斯比布森勋爵还难对付些，他至少知道后者想要什么，而面前的这个男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搞明白过他到底在想什么，说的话是真是假……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嘴又被堵上了，连拒绝也不再可能。

“这可是你自找的。”紫色的双眸中染上了一抹狂热。

轻薄的白色衣料被扯开，滑落地面，朔夜和蓝色的怒涛之间再无阻碍，就这样被卷入了疯狂的漩涡。

他这天晚上最后一个理智的念头是——回去之后要努力学会灵魂魔法，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危险了。

13：誓言

“嘀嗒！嘀嗒！”

朔夜睁开眼睛，习惯地抬起纤细的手腕，可是那颗用丝线拴着的小小的珠子手表早就不知所踪了。

他微微抬起头，在床头柜上找到了瑟斯的金色怀表——就是它的整点报时惊醒了他。

现在是凌晨两点——他万分怨念地盯着搭在自己腰上的修长手臂——居然就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浪费三个多小时……就算是灵魂魔法的实践也太过分了。

小心翼翼地滑下床，他压根就没敢回头去看枕边之人。虽然只要略微回忆便会连血液都燃烧起来，但至少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自愈能力还真是方便。他伸手捡起虽然和抹布距离不远但勉强还能穿的白袍，胡乱地裹在了身上。

淡淡的紫色飘落，他抬手捏住了这所有事件的罪魁祸首——那朵小小的月魅兰，经过了那么一番折腾，它娇艳的花瓣微微张着，无辜而又惹人怜爱，竟然是丝毫无损，比他自己的状况还要好上几分。

强忍住把这家伙狠狠地踩上几脚，扔进垃圾箱的冲动，他用两个手指捏住花柄，远远地伸着，然后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在他身后，凌乱的蓝色长发之下，一双紫色的眼眸暗昧难明，静静地看着那个纤细娇小的身影。

……

虽然过来的时候是处于梦游状态，但朔夜的方向感不错，顺利地找到了实验室。里面的陈设和他离开时一样，厚重的《灵魂魔法》静静地摊在地板上。

朔夜把兰花放回书页之上，啪地翻过这一页，狠狠地压紧，香味立刻断了。

看来这纸也不是凡品，居然能够封住花香。朔夜总算是松了口气，那玩意实在太危险了。然后他也断了研究瑟斯实验室的想法，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还是不要乱动东西了。

继续看《灵魂魔法》，他更加认真了，现成的关于记忆的魔法立刻学会了几个，在意识空间里，一本厚厚的书打开着，一页一页地复制着现实中的那本，一丝不差。

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他终于搞定了《灵魂魔法》，然后毫不浪费时间地又搬下了一本足以砸死人的精装书——《魔法辞典》。这本工具书对于理解他之前囫囵吞枣记下的词汇很有帮助。

可惜只翻了几页，一个不速之客便打断了他的学习生涯。

“你……”巴掌大的小精灵蒂尔从半开的门边探出半个脑袋，颤抖着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