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第二、三部）——阿帕利斯

你也忒狠了吧。昨天还那么激情，今天就要把我呛死在床上不成？”

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呛死你得了。”嘴上是那么说，可他还是有窑了勺稀饭，很小心地给我吹凉。“我是在跟

你说认真的。”

“我说的也是认真的。”

清表情一凝，身体半晌没动静。我推了他一下，示意他继续喂。清这才想起来喂我。又喂了几下，清幽幽地开口。

“Eleven，不如，你和我一起去纽约吧？”

“啊？”这话突然得让我大吃一惊。没有想到，清会开口让我陪他去纽约。

清继续说道：“秦老板在外面四处找你，你眼下也没别的什么地方好去，不如陪我去纽约，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是非之地，是非之地，这个倒是个很恰当的说法。秦老板一心想和维庭合作，知道我在南京，肯定不会放过献宝的机会。

可是，要离开南京，陪清去纽约，也不是说句，“OK。”就可以解决的。

“我可没护照。”

清倒是很有把握地拍拍胸口。“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这次的客户来头不小，我的护照过期了，他说他们可以解决。想来

，再帮你解决也不成问题。”

是吗，我该不知道是说那客户人脉广，神通了得，还是该说清的脸面大了。

“那，我是以什么身份陪你去的？”

“说是我的翻译好了。”

听了这个借口，我差点没把稀饭喷出来。亏得他想的出来。我的英语虽然不耐，但是，要我去翻译清的那些医疗专业术语

，简直无法想象。好在，清自己的英语也不错，大不了……让他来帮我这个理论上，随身翻译的忙好了。

第十五章

为了解决清护照过期的问题，纽约方面还特意安排了个律师过来。律师叫做德普，是个头不高，约莫半百的岁数，两鬓都

有些白，头顶微微发秃，可是，那双眼睛，那双灰色的眼睛，无论是谈笑，说话，还是其他任何时间，一旦给盯上，马上

感觉会被那锐利的眼睛划伤。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德普的时候，他眼睛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这就是你要带去的随身翻译？”他不会说中文，

清又要带我去纽约，即便自己英文很好，也要假装听得吃力。

我半躺在沙发上，斜眼看着那个叫德普的老头，琢磨着，我要是也装听不明白，现场一定很是精彩。清明明听的懂，等着

我开口说英语，本来是打算继续假装的，却给清不断使的眼色弄得有些烦，只好开口用英语搭腔：“是要给清带过去的翻

译，怎么，有意见？”

德普没想到，我会说，而且，开口把自己噎个半死，自然不甘示弱。他以为清既然要带翻译，那么，英语肯定不好，于是

，一面保持面带微笑，一面和声细语地说道：“既然是翻译，你就要学会乖乖把我的话翻译过去就可以了，其余的，别废

话。要不然，以后我会让你学会世上最著名的词汇。”

“什么？”这个我倒是很有兴趣。

“Ouch！”德普显然对自己的这个冷笑话很满意，我耸耸肩膀，指着德普对清说：“这个老头子说了个冷笑话，你可以发

挥发挥国际友爱，笑笑应应场。”

拿清的耳朵当摆设，实际上，自己对中文一窍不通，自己的耳朵才是摆设。相比之下，这个才是更为好笑的笑话。

不算愉快的开始，但是，德普也确实有手段，过来以后，上下一通打点，居然各个关节都疏通了。但是，出现了一个很严

重的问题。

本来，去美国，最为方便的，自然是乘坐飞机。偏偏我和清两个人，一个没护照，一个是护照过期，要马上过去，几乎是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在，德普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张拉斯维加斯赌城VIP贵宾邀请卡，结果领事馆很快把签证搞定。

后来才知道，领事馆对拉斯维加斯赌城VIP贵宾邀请卡特别优待，因为去拿那卡去拉斯维加斯的，基本上都是去送钱，没

道理难为送钱的人。

不管如何，我还是很佩服德普那老头子的办事能力，前后忙活了不到半个月，就已经把出国的事办妥了。

德普跑过来送机票的时候，依旧傲慢无比，连门都没进，直接把机票塞我手上，那架势，和逢年过节，大户人家舍米舍粥

似的高高在上，然后，趾高气扬地说，第二天早上过来接我和清，一起去南京禄口机场，然后，先坐飞机去香港，再转机

到纽约。

看不惯德普那副高傲的样子，当他面把门用力扇上。清听到我大力把门关上，放下手头收拾的东西，从里屋跑出来。

“什么事？”

我扬扬手里的机票。“没什么，德普那老东西给我们送机票了。”

清自己也对德普的不友好感到不满，倒没责怪我，而是开口道：“你怎么还不收拾行李？”

“行李？”我对这个概念十分好奇，摊开两只手。“我哪来的行李？”衣服是不少，可都在上海的檀宫，难不成，叫我麻

烦德普，去虹桥机场之前，去趟檀宫，然后，按门铃，老管家，不，是闻太景从里面给我鞠躬，帮忙把衣服提出来？钱，

在卡上，都留给了皓，还过去要回来？

清意识到，自己的问句相当多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呃，过去买新的好了。”

“是啊，买新的。”说着，我开始盘算着到纽约以后的购物清单，“ Loro Piana的夹克，YSL的裤子，Tiffany的香水，

Harry Winston的珠宝……”

清耸耸肩膀，学着我的样子一摊手：“你干脆把第五大道搬空得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乐于实现清的提议。从头到尾都全部换掉，重新开始。当然，最彻底的方法，是把我丢上帝老人

家手上重新回炉。

可惜，那是无法实现的。

大包小包地塞满了德普的车，看着南京熟悉的街道慢慢消失，我坐在汽车里，感觉自己是在看着一部与自己无关的电影，

偏偏那部电影的名字就是《我》。我，是唯一的观众。

Seven，雨，Joe，Ken，Alice，还有那个琪琪……

全部，全部都是这个电影的演员，都是龙套。每个人，每个人都是在这个电影里一晃而过，留下了痕迹，却始终没有陪伴

着主角走到尽头的龙套。

我想，我自己，在他们各自的电影里，也应该是个龙套的吧。

现在，唯一的观众，就要离开摄制大棚。

唯一的观众兼演员说，OVER了。全部，CUT，重来。

如果，是导演，完全可以挥舞着剪刀，把那些部分剪辑掉。

可惜，毕竟，还不是电影。

毕竟，有些事，发生了以后，是无法遗忘了。

例如，痛。

例如，眼泪。

飞机从南京的禄口机场飞往香港，在香港机场的转机乘客候机室里，我和清背靠背，坐在吸烟区里，真的，真的要离开了

，到一个语言，皮肤，文化完全不同的地方，那里，有什么在等待着我？

不知道。

尽管，表面上，我还是和平时一样，但是，我自己清楚，我害怕了，好像黑暗中，人会不自觉地害怕，或许，那黑暗里什

么都没有，哪怕那人自己也知道什么都没有，可是，还是会怕，对那未知的未来感到害怕。

找清要来香烟，点上，深深地吸了几口，看着烟雾在半空里弥散，给自己的感伤逗得想笑。

害怕什么？所有的都已经失去，我还能失去什么？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那我还需要怕什么吗？

最近，抽烟抽得连清都感到害怕，说是慢性自杀，要我少抽点。

我就恨不得是快速自杀，马上死掉还干净点。

早死早超升吗？！

坐在吸烟区里，清一句话都没有说，等到我第一支烟抽得差不多时，他又把第二支烟递给给我。

我原先以为，他会把第一支烟的烟蒂顺手扔进垃圾箱里，没想到，清居然把烟嘴凑嘴边，深深吸了一口。

他的这个举动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他一个从来不抽烟的家伙，居然抽泣烟来。我好奇着，清什么时候背着我学会抽烟，他

已经被烟呛得直咳嗽，看得我连忙拍着他的背，希望他好点。

“你不会抽就别抽。”我有些埋怨清的举动。

不知道清是不是咳嗽得太厉害，看我的眼睛湿漉漉的。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道：“Eleven，重新开始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的。”说着，他又把烟嘴凑到跟前，深深吸了起来。

我微微一愣。看着眼前一边咳嗽，一边倔强地抽烟的清，我暗暗点头，原来，在我的电影里，还有龙套没有完全结束。可

是，这个龙套究竟能不能走到剧终，我也不知道。

可是，至少，让我很舒服。

重新开始吗？

那就重新开始吧。

那又怎么样呢。

把清递给我的第二支烟叼在嘴上，说：“谢谢。”清刚要抬眼，他的颈项却被我勾住。他没明白我要做什么，却在下一秒

发现，我嘴上的烟头，凑在他嘴上还在燃烧的烟蒂上，火红的烟蒂把我嘴上的烟点燃，一闪一闪地，伴随着我和他的呼吸

，安静，平稳。

第三部·完